因哺乳,她是不喝茶的,这一点李玉兰倒是打听得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动那碗汤,她虽然有做准备,但小心无大错。
小孩子都喜欢明晃晃闪亮亮的东西,温玲珑担心儿子对她头上的钗环下手,便塞了一只金铃镯子给他玩。
龙晓堂便乖乖地坐在母亲怀里玩金铃镯子,时不时摇上一摇,听响儿。
看他乖乖巧巧的模样,李玉兰心中羡慕,她一直没子嗣,这让她在太后、皇后面前一直不得喜爱。
“听人说婶婆这些年行走在外,也遇到了不少能人异士。”李玉兰忍不住开口试探。
温玲珑一下就觉得自己可能摸到对方的脉了,根子还是在子嗣上。
不过,谁跟她说自己遇到能人异士的?
这完全是在造谣啊,这个锅她是不背的。
“哪有的事,我不过就是游山玩水,四处看看风景赏赏风物。世间的能人异士哪里是那么好遇的,你莫信那些道听途说。”
李玉兰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婶婆不是因为遇到了能人异士改了命格才平安无事的吗?”
果然!温玲珑心中一笑,摆手道:“这都是哪里来的话啊,没有的事。”
“没有吗?”李玉兰言语间难掩失落。
“自然是没有的。”
“可……”李玉兰再三犹豫,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说道:“婶婆现在看着也没事啊。”
“明日就是我的整二十生辰,今日说这话倒算不得准。”
李玉兰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整个人顿时僵住,眨眼之间她脑中就冒出了许多的思绪,不过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就听温玲珑又开口——
“太子妃金尊玉贵的,难不成也有什么难为之事?”
“既无能人异士,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温玲珑也就适可而止,不再追问。
“婶婆的心态倒不错,不见半点儿端倪。”这倒是李玉兰真心实意的感慨。
温玲珑就是一笑,“人生来便是等死,早死晚死罢了,没什么可怕的。看过四时风景,赏过千里风物,嫁得佳婿,又得麟儿,已是不虚度了。”
她目光落到龙晓堂脸上,“那小叔叔……”
温玲珑低头捏捏儿子的小脸,笑道:“这世间万事万物俱是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万事随缘,不强求。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龙晓堂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嘴里送。
温玲珑笑着摸出块羊脂玉佩塞给他,“小孩子磨牙,逮到什么都往嘴里送。”
他立时就将玉佩塞进了自己嘴里,玉佩上很快便沾上他的口水,温玲珑又掏出一方软巾给他擦口水。
看他们母子和谐的画面,李玉兰只觉得满心酸涩。
哪怕生不了儿子,先让她生个女儿也好啊,可惜的是,她嫁入太子府多年却始终一无所出。
“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听人说太子府的梅花好看,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这也要多谢太子妃了。”
温玲珑的话扯回了李玉兰的思绪,她维持微笑,“原是请婶婆来赏花,却偏说了这许多有的没的,咱们去园子里赏花。”
温玲珑微笑回应。
李玉兰起身,陪着温玲珑往花园中走。
太子府的梅花果然很漂亮,白的、红的、粉的,各色各样,花色繁多。
据说,前朝曾有位太子妃喜爱梅树,当时的太子便为爱妻植了这处梅园出来,历经战火洗礼,却奇迹似的保全下来,不知不觉便成了太子府一处充满了传奇的地方。
故事真假已不可辨,当事人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只有美丽的故事传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梅花盛景,温玲珑忍不住诗兴大发,顺口吟了自己印象最深的一首出来,“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却不料诗吟出口,引来一人的赞赏声。
“好诗。”
是男人的声音!
两个锦衣玉袍的男人随着声响并肩而来,而看到其中一个丰神俊秀得夺去众人目光的男人,笑意瞬间爬满了温玲珑的眉眼。
白梅树下,娇妻幼子相映成景,龙昭琰也不由勾唇浅笑。
温玲珑笑问:“你怎么来了?”
龙昭琰从她怀里抱过儿子,“闲来无事找太子下下棋。”
那你不跟我一起出门,哼,温玲珑心里暗自骂了声狗男人。
太子有礼地说:“安王妃好诗才。”
“太子过誉,不过拾人牙慧,见笑了。”
“安王妃过谦。”
温玲珑心说她真不是自谦,却也不再分辩。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
“孤送你们。”
太子说着,和太子妃一同陪着龙昭琰一家三口走到二门处。
到底,温玲珑也没能在太子府混上一顿午饭。
而等送走了客人,太子看向李玉兰时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不知所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李玉兰形单影只站在原地良久。
“破案了,太子妃不知情。”
在回府的马车上,温玲珑如是对丈夫说。
龙昭琰沉着脸道:“该死的巧合。”
“是呀,真是阴错阳差的巧合,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温玲珑也有些唏嘘,然后,她就想起来找某人算帐了,“你既然也要到太子府,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啊?”
龙昭琰道:“临时决定的。”
无言片刻,想了想,她还是说道:“龙昭琰,你这样不行,哪有你这样黏人的。”
龙昭琰不予回应。
温玲珑无奈摇头。
坐在一旁的龙晓堂突然抓住母亲的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呀,看这口水流的。”温玲珑赶紧拿了帕子给小家伙擦嘴。
龙昭琰看着儿子也露出了笑容。
就算只是阴错阳差的巧合,他也不愿冒哪怕一丝失去她的风险,总要安全度过明日她的生辰,他才能放下心来。
在这之前,他不会让她有一丝闪失。
正月十五,闹元宵。
京城三天取消宵禁,与民同乐,平民百姓,达官贵人,深闺千金俱上街观灯过元宵。
罩在头上的阴云一扫而空,龙昭琰携妻带子出门赏花灯。
“很多年不曾在京城赏过花灯了。”看着人潮汹涌的街道,温玲珑感慨万千。
龙昭琰站在她身边,淡然道:“以后机会多的是。”
“倒也是,长居京城这种机会总是不缺的。”
“就在这里看吗?”他不咸不淡地问。
“站这儿看人吗?”她毫不犹豫地念回去。
龙昭琰手里的扇子往前一点,“那走吧。”
他迈步先走了,温玲珑没动。
走了几步的龙昭琰又停了下来,回身看她。
温玲珑微笑,特别真诚地对他说:“今天不想跟你一起,我要自己感受一下京城的元宵灯会。”
龙昭琰走回来,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一笑,若繁花盛放,似星光璀璨。
虽然天天面对着这张脸,但温玲珑还是不得不承认——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老天爷真是偏心。
眨眨眼,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突然这么散发魅力是想干么?
“元宵节,日子不太对头,你只能跟我一起,想单独逛街,改天。”
这个时候,温玲珑也回过味儿来了。
是了,元宵节,这一天男女都会上街,会发生很多的一见钟情,也就是见色起意事件。
外貌协会没错,人总得先合眼缘才能进一步了解丰富的内涵。否则长得歪瓜裂枣的,第一关就过不去,还怎么进一步发展啊。
所以说,脸是爱情的叩门砖也不为过。
龙昭琰牵起她一只手,“走吧,莫闹脾气。”
温玲珑也只能由他拉着走了。
龙晓堂今日却不是由小蛮、小婵抱着,而是由李四护卫。
毕竟逛灯市可是个体力活儿,小孩子再小抱久了负担也不轻,由李四等侍卫抱着,安全也可兼顾,一举两得。
小小的人儿,粉妆玉琢,如同画中的仙童一般,任谁看一眼都要心生欢喜,身上福禄寿纹的朱红小斗篷,越发衬得他面白唇朱。
他跟李四熟,在他怀里也很听话,眼睛被四下璀璨的灯火吸引,且顾不上自己的父母。
关于保护世子的差使,下面的人也很是争夺一番。
就他们家小世子那漂亮可爱的模样,谁抱一下不得高兴半天啊?
可这差事,一般人真抢不到,只有近身的几人才有资格,就连冯剑这个侍卫首领这次都因为李四这个娘家陪嫁管事的身分而甘拜下风。
到底还是娘家人的身分比较吃香!
灯市连开三天,这是第二天,人潮依旧汹涌,百姓扶老携幼庆佳节,到处一片喜乐景象,猜灯谜,放花灯,街角小吃热腾腾。
这些年在外,温玲珑也曾观过地方上的灯市,各地风情不同,但热闹是一样的热闹。
相对来说,京城的灯市更繁华一些,毕竟是国都。
除了琳琅满目的花灯,街边的各种小摊所卖货品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对于这种街头小摊,温玲珑还是很有兴趣的。
因为她喜欢,尊贵的当朝小皇叔便只能陪着她一摊接一摊地逛下去。
温玲珑原本也是个贪嘴的,可是因为还在哺乳期,现在外面的东西都不敢乱吃,也只能过过眼瘾。
忽听得人声沸腾,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原来空中烟花爆裂,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如花般绽放,引起一片赞叹声。
许多人驻足仰头观看,也有人向前奔跑,想离那烟花更近一点。
龙昭琰却没有看烟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妻子身上。
此时此刻,她望着烟火的神情带着一抹惆怅,似忆起了什么往事,一会儿后,她垂眸一笑,似拂去了心中的阴云,又是一脸的轻快。
他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将她拉向自己怀中。
她的心里埋着心事,她不说,他便不问。
温玲珑顺势偎入他怀中,“走累了,咱们找个茶楼坐坐吧。”
“好。”
他们没有刻意去找有名的茶楼,而是就近找了家僻静的小店走了进去,要了间雅间。
屏退了下人,温玲珑解襟喂奶,顺便坐着歇歇腿脚。
龙昭琰倒了杯热水递到她唇边。
温玲珑笑着横了他一眼,虽然就着杯口喝了,但话还是要说的,“龙昭琰,我有手,你别老这样,时间一长我都要被你养成废物了。”
“求之不得。”
“喂,过分了啊。”龙昭琰笑而不言。
温玲珑嗔道:“你这人啊,心真黑。”
就在温玲珑把儿子换了一边继续喂奶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争执声。
夫妻两个不由齐齐朝外看去。
这家店挺偏的,跟前方那火红的热闹似乎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来是近,二来也是他们图个清静才选了这里,怎么现在还有人跑到这里来吵架?
“你说要来观灯,我也陪你来了,你还想怎样?”
“怎么就是陪我了,你明明是陪你家表妹,这一路你眼睛都在看哪里?”
听到后来,温玲珑忍不住感叹了句,“这是家庭伦理剧啊。”
可能是发现了店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吵了几句后倒是消停了下去,龙昭琰夫妻从雅间出来的时候,跟对面雅间门口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面那人明显愣了下,似乎就想过来行礼。
龙昭琰却伸手摆了下,示意不必,然后拥着妻子带人下楼而去。
“你认识?”等离开那家店后,温玲珑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子。”
“哦。”
“娶妻承平伯嫡女。”
“咦?”她惊讶了,“就是那个被我用冰水泡过的?”
龙昭琰嘴角扬起,“嗯。”
“她竟然都嫁了?”温玲珑意外。
“在你离京后不久。”
“这么着急?”她更讶异了。
龙昭琰轻哼了声,“你当定国公府世子爷是好惹的吗?”
“我可没敢这么想。”她自己写的男主,她心里门儿清,傻白甜那是当不了主角的,配角都没戏。想到这里,温玲珑不由叹了口气,“婚姻之事,对女子伤害总是更大一些。”
“你倒有菩萨心肠,忘了当年的事了。”
“往事如烟,不要老揪着不放,没意义。”
龙昭琰便岔开了话题,“前面不远是珍玉坊,去选几样首饰吧。”
“兴趣不是很大。”
龙昭琰明白她没说谎,对于穿衣打扮她向来不太在意,锦衣华服她穿得,粗衣糙布她一样能穿,享得了福,受得了罪,不娇气。
不过,温玲珑不注重物质生活,龙昭琰却喜欢把最好的送给妻子,所以一行人到底还是进了珍玉坊。
珍玉坊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很多人都以买到坊里订做的首饰为傲,温玲珑来这里的次数寥寥无几,但这里的首饰她倒是有不少。
掌柜亲自捧了珍宝匣子送入雅间。
匣子打开,珠光宝气耀眼,温玲珑抱着儿子一一看过去,特别漫不经心地跟儿子说:“来,阿堂,你替娘选,你看中哪个咱们就买哪个。”
小小的龙晓堂喜欢闪亮的东西,却也不是见个亮晶晶的东西就要,他大眼睛看来看去,直到看到一根红得剔透的红水晶簪子,这才伸出了自己的小肉爪。
温玲珑将那根簪子拿给他,看他就要往嘴里塞,又赶紧夺了下来,笑骂,“什么都往嘴里放。”
她心不在焉,龙昭琰便起身帮她挑选,他也不问她意见,看中了便让掌柜打包,于是他们离开珍玉坊的时候,侍卫手中就多了好几个盒子。
有时候,温玲珑都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是颠倒的,他们家酷爱买买买的,其实是小皇叔这个男主人,而非她这个女主人。
啧!
就在他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不巧碰到了陪着妻子出来观灯的温子初。
“阿堂,来,让七舅舅抱抱。”
他上前就直接朝外甥下手,抱着儿子的温玲珑也就将儿子递给了他。
“你们买了不少东西啊。”温子初一边逗外甥,一边说。
“随便买买。”回答的是龙昭琰。
温子初了然地笑,“九妹,下个月四哥回京述职。”
“是吗?”
“你应该不会再往外跑了吧?”温子初很是怀疑地看着妹妹。
“什么话。”温玲珑立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不离京,四哥应该就能见到你了,他信里可千叮哗万嘱咐,说是就算你还要往外跑,也等他回来见一面再跑。”
“你们可真是我亲哥哥。”把她说得好像是匹疯马一样。
“信儿我带给你了啊,别乱跑。”温子初嘱咐。
温七少奶奶站在一边笑着看他们兄妹说话,并不插言。
温子初又道:“祖母想阿堂了,你没事带他多回去看看。”
她点点头,“好啊。”
温子初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去看某人,“王爷,您就不必每次都跟着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我们府里并不是很想接待您。
龙昭琰神色淡淡,既没答应,也没反驳。
温玲珑代某人做出保证,“不让他去。”
“嗯,九妹你说的。”要记住啊。
温玲珑颔首,“我说的。”
兄妹两个瞬间就达成了约定,小皇叔眉梢微挑,依旧没说话。
跟小外甥亲昵了一番的温子初,带点不舍地跟妹妹一家分别,继续逛灯市,而龙昭琰一行则径直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