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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驾到 第6章(2)

  关雎宫门重重开敞,夜灯豁亮,宫女太监们站了两排,尽头的大厅中央,玄武帝赫然在座。

  这不是寻常夜里会发生的事,但它发生了,当曙公主只身走入殿阁里发现这一情状时,她就同时有了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她迈开脚步,庄严而慎重的缓行步入,然后在父亲的面前站定,行了个礼。

  “这么晚了,父皇还没睡?”

  曙公主的声音听来平静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玄武帝仔细地看了女儿半晌,才开口。“你去了哪里?”

  天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宏钟一般,直直地敲进众人的心里,曙公主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见翠芳、宣春、常夏、秋云、冬芷,还有玉环都垂首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回答朕!”

  玄武帝的拳头重重挝了下桌子,发出了好大声响,桌上的茶碗盖甚至跳开了去!

  “儿臣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

  “好个出去走走!”玄武帝冷笑。“朕把整座皇宫翻来覆去的找了又找,怎么没见你的人啊?要不是朕搜得不够仔细,想必就是你走得更远,离了宫里了?”

  “让父皇担心了,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曙公主的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让玄武帝更加生气了。

  “你倒是轻描淡写啊,看来还倒是朕小题大作了?”

  曙公主下答,只是垂首,玄武帝顾虑到周围的人,终究强压下怒气。

  “你们通通下去。”

  宫女和太监们听到玄武帝的吩咐之后,便轻手轻脚,伶俐迅速地鱼贯而出,当最后一个人将门带上时,宫殿里霎时显得空空荡荡了起来,似乎是要呼应这样的空寂,这一对父女,沉默了许久。

  最后,仍是玄武帝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曙公主摇摇头。

  知道就是知道了,还有必要一探究竟吗?宫里人人都是为了自己、为了生路在拚搏,知道被谁出卖、被谁告状,只会过得更痛苦罢了。

  她要封锁自己的心,从今往后。

  玄武帝见她摇头,自不会不明白她的真意。方才其实是小多子来禀告,说关睢宫的宫女莫名其妙将他挡在外头不让进来,小多子何等聪明伶俐,看秋云眉间神色颇不自然,回来禀告了皇上,玄武帝便命人前去调查。

  果不其然,城门守卫说有人拿着令牌出宫去了,而且还逮着了另一个小丫头,拿着大丫头才能使的令牌也要混出宫外,玄武帝命人带来一看,发现此人是关睢宫里的玉环,东窗事发、天威难犯,玉环一个小丫头哪禁得起如此大的压力,不一会儿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全招了,玄武帝这才带着众人怒气冲冲的赶往关雎宫,关睢宫人去楼空,只剩下宫女而已。

  “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去了阙怀安那里?”

  曙公主闻言,仍是不回答。

  “你以为只要保持沉默,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不想戳破罢了,你和阙怀安打小就走得近,朕用膝盖也猜得到你想什么。”玄武帝终于摊牌,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

  “女儿只是去走走。”曙公主好不容易开口,却仍是只有这么一句,轻描淡写,不具重量。

  “走走?朕看不是吧?”玄武帝自不会相信。“这么敏感的时刻,你会跑出去肯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阙怀安带你走。”

  心事毫无防备地被戳中,曙公主肩膀微微一颤,但她很快镇定不来,这一幕全落入玄武帝眼中。

  “如果朕没猜错,阙怀安拒绝了你吧!”

  “……”压抑着心中的震撼,曙公主紧咬下唇,双手紧揪着两边的裙摆,唯有如此,她才能勉力支撑下去,不被一句又一句的明白话给击倒,尽管她的面色已然惨自如纸。

  面对女儿一迳不语的沉默,玄武帝叹了口气。“曙儿啊曙儿,为什么你就一刻不肯让你的父皇省心?父皇从小疼你、宠你难道是假的?只要你答应嫁到莫支去,父皇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我不嫁。”

  “什么?”玄武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仍是拒绝。“你会回宫,不也是因为被阙怀安拒绝吗?他如果愿意带你离开,你又怎么会回来?”

  曙公主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的父皇之所以能够老神在在的端坐宫中等待她回来,想必是早就做了万全的安排,想到这里,她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幸的是阙怀安并没有真的带着她逃走,否则怎躲得过父皇撒下的天罗地网;叹的又是,父皇竟比她更洞悉人性,更洞悉阙怀安的心……

  他们都是玄武帝的掌中棋,在天子谋虑深远的布局里,没有让自我意志游走的空间。

  “看来父皇比儿臣更了解阙大人,儿臣无话可说。”

  “你是没什么可说的。”玄武帝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你给朕搬到凤藻宫去。”

  曙公主闻言,头倏地抬起,与父亲四目相交,后者的眼神冷然强硬,绝无商量的余地。

  “好好考虑清楚。”玄武帝道;“那儿够静了。”

  话说到这里,意思可够明白了,玄武帝哪是觉得凤藻宫近,而是因为那儿有太后可以帮着监视她啊!

  曙公主漠然的牵了牵嘴角,对她来说,置身何处已不再重要了。

  因为没有了阙怀安,不管是华屋还是草历,在她的眼里心底,尽皆荒芜。

  *

  凤藻宫。

  “侄孙儿听说公主玉体颇有不适,皇上特嘱公主移来凤藻宫小住,原来是真的?”

  慕容襄自嘉太后的底下人那里得知消息,难免喜不自禁,之前公主住的关雎宫是女儿闺房,男女有别,终究不能踏入,现今听到她移住至此,此后要见到她的面机会就多了十倍不止,怎不教他暗自心喜?

  “你的消息倒快。”嘉太后坐在椅子上,悠悠闲闲地品着茶,仿佛一点也不奇怪慕容襄的突然到访。

  慕容襄笑了笑,也不直接回答,挥手命人送上两只木盒。“这是侄孙儿请南先生找来的百年人参,一共两副,谨呈太后与公主,养身补气。”

  “送公主是专程,送哀家,是顺便吧!”嘉太后扫了那木头匣子一眼,只见两副人参均是粗壮须长的极品,忍不住笑笑地挖苦了一句。

  慕容襄虽是男子,但终究年轻,被说中心事,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太后……”

  “好了好了,也不必跟哀家解释这些了,你们这些小儿小女的心思啊,哀家哪里不懂?”嘉太后放下茶碗,拈了颗梅子入口,半晌才说话。

  “公主此刻是在凤藻宫养着,本来嘛,皇上怜她体弱,不许她见外客,免去操劳,不过你啊,日后也不算外人,这个禁,哀家就替你开了。”

  慕容襄大喜过望,正要谢过,嘉太后却摆了摆手,叫来宫女。“香玉,公主现在在做什么?”

  香玉走过来,向两人行了个半身礼,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太后的话,公主在后头的小院里坐了好半天了,叫用膳不用膳、叫添衣不添衣的……”

  “是吗?”嘉太后冷冷地哼了声,淡道;“那么,你领世子到后头的小院里去吧!他们年轻人处在一块儿,有话可说,心情迟早会好些的。”

  “是。”香玉依言而行。“世子大人,请随我来。”

  慕容襄望着嘉太后那显然冷淡的面孔,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身为一个祖母,她的反应也太过冷静了吧!曙公主会移居到凤藻宫,想必是身体不适到了无人在身边照管就不行的地步,怎么太后的态度像个没事人儿似的?

  跟着香玉来到凤藻宫的小后院里,慕容襄更是惊讶了。

  凤藻宫虽只是皇宫中的某一座宫殿,但除了正殿之外还另有三、五座小院,而曙公主所居住的小院,一迳地苍凉简朴,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宫女太监,一眼到底,根本不是主子平日住的地方,倒像一座被人遗忘的冷宫。

  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慕容襄立时明白了一层道理,曙公主绝对不是来这里养病,这种孤寂落寞的环境,是平日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绝不可能得到的!

  难道……她是犯了什么错?

  “世子大人,公主就在那儿。”香玉的声音自侧边传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慕容襄这才发现曙公主原来就坐在树下,树荫遮住了她的身形,让她几乎淡化在这片寂寞凄清的光晕里。

  令人心痛。

  “世子殿下请与公主慢慢聊,奴婢下打扰您了,奴婢告退。”香玉也是知情识趣的,立刻便退了下去,顷刻只剩慕容襄与曙公主二人。

  风吹过,树叶婆娑。

  在这狭窄的院落,她一定看见他了,但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曙公主。”慕容襄一靠近她,便发现她的模样令人吃惊。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曙公主,向来总是衣装端整可爱,仪容娴静优雅,有着令人心醉的恬淡微笑。从未像现在,长发委地,身着素色单衣,像个不会动的娃娃,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坐在树下。

  “曙公主?”慕容襄再度试探性的唤了换,这一次,曙公主总算有了反应,她转过头,轻望了慕容襄一眼。

  “是你。”她开口,声若蚊蚋。

  “公主为何几天不见,消瘦至此啊?”慕容襄见她说话,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看她双颊微凹,身子单薄,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对他的问题,曙公主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父皇要我来这里静一静。”

  静一静?身边也没个人伺候加衣添饭,这样叫做静一静?慕容襄的表情难以置信,曙公主却似完全无感。

  “我这就去禀太后,请太医诊脉,还要加几个宫女过来。”慕容襄说着便要走,却发现曙公主拽住了他的衣袖。

  “别去。”

  “公主?!”

  “别去。”曙公主看着他,声音虽然无力,眼神却是坚定的。“我这样满好的,就这样吧!”

  慕容襄不可置信这是她的回答,曙公主却仿佛洞悉了他的惊愕,朝他点了下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意思,慕容襄见状,只得重新在她身旁坐了不来。

  “谢谢。”

  慕容襄心中仍有不平,但更多的是疑惑。“公主,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会……”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曙公主淡淡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寻常的父女呕气罢了。”

  “寻常的父女呕气?”瞧她说得如此轻松,慕容襄不禁更加愕然,但见公主似乎没有要为他解释清楚的意愿,他也只得识趣的不再往下追问。

  “我带来一些补品让公主养身,请公主务必按时服用。”

  “多谢世子的好意。”曙公主道。

  “不只吃补品,也要加餐饭啊!”慕容襄看着她,关心道;“就算是为了让身体好起来……”

  “我也想。”曙公主苦笑了笑,其实,她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什么对她而言都是味如嚼蜡。

  没有了他,世界没有了色彩,吃进的食物也失去了味道,她像被人从中间硬生生地剥成了两半,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具空壳子;分离,将她的感觉、喜怒哀乐全数抽定了……

  不……或许阙怀安仍是留了一种感觉给她的。

  悲伤。

  那让她想起来就流泪,睡着醒来时,枕头亦是一片湿。

  虽然她宁愿自个儿没有情绪,从此不再哭不再笑、不再生气也不再快乐,但眼泪不放过她、回忆不放过她,让她无法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个没心没肝的人……

  “公主……”

  慕容襄怜悯地看着这样的曙公主,只觉心房被人狠狠划痛了,但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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