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凤祥饼铺扬名京城,生意极好,遇上逢年过节,店里的糕饼更是供不应求。每一回打劫,要是抢着凤祥饼铺的糕点,总是最先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而,那间凤祥饼铺的创立者,竟然就是他这娇娇弱弱的小妻子!
秀娃被丈夫讶异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柔声慢慢说道。
「因为,我很早就知道西门家经济状况不好,所以从小就跟着哥哥想学着做点生意。几年前,巧遇一位离宫的厨娘,才与她合作,开设凤祥饼铺。」她天生就是经商好手,首度涉足商场,就有惊人收益。
西门贵看着她,黑眸闪亮。震惊过后,她话里的其他涵义,反倒更引起他的兴趣。
「意思是,你从小就想嫁给我了?」他问得一针见血。
被说破了心思,秀娃心跳加快,羞赧得忘了要继续报告,除了嫁妆之外,自己还带来了多少「附加价值」。她低垂着脸儿,看着自个儿搁在裙上揪拧着裙子的双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宽厚的男性大手,在她紧张之余,无声的伸探过来,握住她冒着冷汗的软嫩手心。
「是吗?」醇厚低头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坚持要问个清楚。
「夫君……」她羞得只能低嚷。
他靠得更近。
「难道不是?」
暖烫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耳。她连耳根子都红了,又被迫问得无处可逃,只能乖乖的点头,认了这羞人的心思。
「是。」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寒风冷凉,她却觉得,全身都在发烫,尤其是被西门贵握住的双手,更是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那双大大的手,就这么握着她,厚实的包覆着她、温暖着她。
「很好。」他咕哝了一声,不但心情愉快,男性的自尊更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这个小女人虽然麻烦,但总能让他的心情变得莫名愉快。
心情大好的西门贵,抱起怀里的秀娃,想也不想的吻住她,尝着那专属于他、如何也尝不腻的滋味。他吻得霸道放肆,大手更是恣意摸索,隔衣探遍她的温软,久久后才放开她。
当他低头瞧见娇妻唇儿红润、双眼蒙胧时,忍不住咧着大嘴,笑得更开心了。
啊,娶老婆的确是件好事啊!
他低下头来,再度吻住她。
偌大的草原上,风儿徐徐吹过,两人的身影被日光拖得长长的,半晌都没有分开。
*
这天夜里,窗外的月儿又圆又亮。
用过了晚餐,西门堡的男人们,围着空荡荡的大圆桌坐着,个个心满意足,全都饱得不想动弹。
坐在一旁的秀娃,还指示仆人将桌上的空盘、骨头收走,再送上热腾腾的好茶,把众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刚开始,西门家里的人们还不习惯她的出现,更不习惯她插手家内的事。但是,聪慧的她,很快就发现如何跟人们相处的要诀。
他们只重视三件事。
第一件是食物、第二件还是食物、第三件依然是食物!他们练武是为了抢劫,他们在乎钱财是为了食物,他们抢劫还是为了食物。
所以,她让厨艺精湛、曾在东方家掌厨十年以上的陈叔接手了烹饪的重责大任。还请陈叔针对西门家的喜好,多煮些重口味的好菜,每日送上不同的佳肴,让所有人都吃得盘底朝天。
除此之外,她也礼数周到,送给婆婆貂毛暖手套,送给公公一件披风大氅,还送了金宝、银宝各一件护心宝甲。并到街上去,以西门贵的名义,徵人到西门家里帮忙。
短短的时间里,大多数的人因为吃得饱、穿得暖,再加上屋顶不再漏水,都打从心里喜欢起这位入门不久的少夫人。
秀娃心细手巧,就算是管理这么一大家子,也是得心应手。随她而来的奴仆们也尽心尽力,对于她吩咐的事更是不敢怠慢。
知道当天夜里西门贵召集了族里的男人,一同用餐开会,她更是亲自来到厨房,帮忙了一下午。
晚饭过后,公婆回房休息后,她还在忙着吩咐仆人们送上水果,男人们酒足饭饱,肆无忌惮的喧哗笑闹着。只不过,连水果都还没端上桌,原本闲聊着的男人们,竟开始争吵起来。
「我说下单生意,应该先朝陈家下手!」
「不对,我说该找周家庄这头肥羊才是!」
「胡说八道,现在大麦刚刚收成,都装袋了,先抢陈家才对!」
「还是抢周家庄妥当些!」
抢?
秀娃愣了一愣,起先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随着男人们的嗓门一声比一声还响亮,她这才发现,他们口中所谓的生意、肥羊,指的全是下一回劫掠的目标。
她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惊胆跳。
西门堡贫困已久,早把抢劫当成了生意。只是,劫掠不但是非法,而且刀剑无眼,谁都难以保证,男人们用走的出去,会不会被扛着回来。
不论怎么想,劫掠都非长久之计,担忧的秀娃,走到丈夫的身旁,看着大厅里的一团乱。
男人们吵成一团,又是拍桌、又是咆哮,饭桌上闹哄哄的,差点没打了起来。而西门贵却瘫坐在椅上,彷佛事不关己,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倒是秀娃,听着男人们的争论,愈来愈是不安。她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了小手,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嗯?」西门贵挑眉,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她张开小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被吵闹声盖了过去。正当她预备再重述一遍时,西门贵却陡然坐直了身子。
他大手一挥,重拍木桌,发出一声巨响。
「安静!安静!通通给我闭嘴!」这一声狮吼,让厅里的喧嚣立刻消失无踪。
直到每个人都闭上嘴,转头瞧向主位,乖乖等候指示,西门贵才满意的靠回椅背上,慢条斯理的宣布:「我们不能抢陈家!」
有人立刻发出疑问。
「为什么?」
「因为陈家那个——」话只起了头,就没了下文。
西门贵拧眉想了一想,还是想不起自个儿要说什么,只得转过头来,垂眼看着身旁的小女人。
大夥儿的目光,也跟着落到她身上。
秀娃觉得尴尬极了,却也没胆子拔腿当场逃走,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下,贴到他耳旁,小声的重说了一次。
「啊,对了!就是这个!」西门贵终于想了起来,再度一拍桌子,神气的说道:「陈家村被咱们抢怕了,他们的大麦,今年起就要改走南方水运,我们就算要抢,也抢不着了。」
「用的是哪家的船?」
「是啊,哪家的船?」西门贵回头问。
「东方家的船。」她小小声的回答。
众人间言,纷纷怒视着她,秀娃忙缩到丈夫身后。
西门贵警告的哼了一声,横眉瞪了回去,大夥儿才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瞪着她。
「怎么会呢?」提议陈家的男人,像是被抽了魂,不敢置信的坐回椅上。
另一个男人,倒是高兴得跳了起来。
「那就是周家庄的羊啦!」
男人们瞬间又吵了起来。
秀娃一听,赶紧再拉拉丈夫的衣袖。
西门贵弯身,朝她低头,让她贴上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再度回身否决。「周家庄也不行!」
「为什么?」
「周家庄的少爷,刚考了个榜眼,是官啊!我们不能抢官的亲戚,还是你们想等着吃牢饭!」他说道。
第二个男人面如死灰坐了下来。
「那抢李家屯好了!」第三个男人吆喝着提议。「李家屯的皮草,可值钱得很!我们上回抢了,到城里卖了不少钱哪!」
秀娃再次拉了拉丈夫的衣袖。
他挑起浓眉,虽然有些不悦,却仍旧靠了过去。
「这下又怎么了?」男人们不满的窃窃私语着。
她心里紧张,快快说完后,赶紧坐直。
西门贵脸色难看的咳了两声,扫视了众人一眼,压下那些不满的咕哝,才又开口。
「李家的少爷娶了刀匠方家的女儿,上个月才刚新进了一批刀剑,我们的破铜烂铁打不过人家啦!」
「破铜烂铁?」有人发出了不爽的低咆。
身处风暴中心的秀娃,听见丈夫的用词,吓得差点没跌下椅子。她猛摇着双手,急忙解释着。
「我、我没说是破铜烂铁,我是说——我们的旧刀,可能会断……」
「有没有搞错?」
「是啊,这个不能抢、那个也不能抢?」
「干么不再去抢东方家?」那是食粮的重要来源啊!
「因为两家联姻了。」
「那又怎么样?她连鸭子都没带来!」
「哞——」
「为什么牛会在这里?」
「连牛也不能吃!」
「老天,这样叫我们要怎么养家活口、填饱肚皮啊?」
男人们开始喧闹起来,咆哮声几乎炸了大厅。有的人哭着大叫,有的人几乎要打了起来,还有人更是咚咚咚用力槌打桌子,吓得秀娃一时心慌意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缩在丈夫怀里。
西门贵抱着颤抖的娇妻,拧起了浓眉,用力的猛拍桌子,发出最骇人的咆哮,对着众人怒吼。
「安静!安静!通通给我闭嘴!他妈的,你们是听不懂老子的话啊!我老婆都快被你们吓哭了!」
他的吼叫声压过了所有人的音量,让大厅立刻再次安静了下来。
直到大厅里头没人敢再吭声时,他才低下头来,鼓励的拍拍她瘦弱的肩膀。
「好了,你别怕,他们不吵了,你有什么想法,都放心大胆的讲出来。」
「呃……」
「你放心,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对吧?」西门贵一边说,一边用凶恶的表情狠瞪那些混帐。
几个男人连忙一个跟着一个的点头。
秀娃定了定神,依然偎在丈夫怀中,紧握着他的大手,好不容易才有办法鼓起勇气,看着前方这群长年行抢乡里的凶神恶煞们,小小声的开口建议。
「我有个想法。」
男人们全都竖起耳朵。
「什么想法?」西门贵用眼神鼓励她。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才抬起头来,说出那个埋藏在心里已久的提议。
「设立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