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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面财神 第3章(1)

  “吃啊。”

  送入口的蛋饼又哽了。这阵子李衰衰虽习惯在迟暮春这吃早餐,但仍险些被他懒懒的命令句吓着,不怕不怕……

  他是对鱼缸里那只河豚洒饵食,小河豚嘴巴一开一阖,浮升至鱼群最上层,一口一口,金黄鱼纷纷绕开,它是鱼缸中独一无二得疼宠的,却拼命想低调。

  又吃了几口萝卜糕,真不知道迟暮春这么铺张浪费做什么。

  她瞄了瞄办公椅,当初装潢指定这把椅子的是他,放着生灰的也是他,连同塑胶椅套包膜不拆,总见他在沙发上懒着身子。

  而打从第一天动筷子起,早餐中奇妙的又多了一份萝卜糕。她每天努力的不浪费食物,仿佛有人无时无刻在脑中喊着草包、草包……

  怪了,怎么今天越吃越觉得蛋饼苦涩?她感觉唇瓣像被指头擦过,还想拿豆浆喝一口时,却发现迟暮春宝蓝色的眼眸已近在面前。

  那对宝蓝不似平日的懒洋洋,而过近的距离,差点令她窒息。

  办公室门突然推开了。

  “叩叩叩”的高跟鞋声取代了敲门声,那女人一声抽息,错愕呼道:“迟总经理?”

  “……痛!”李衰衰还来不及脸红,胃部便感觉一阵不舒适,看见迟暮春两指端压在肩窝几寸,一阵压力使下,她又酸又疼。“你做什么?”

  “吐出来。”他扳上她下颌,眉头是皱的。

  “凭什么要我吐?哪有人这么没尊严,要人往东就往东,要人往西——啊!”她感觉胃一滚,瞧见他指头往上挪移两寸。

  迟暮春对着来人,声音比平日更冷更寒。“苏秘书,你一直对我下药么?”

  “什么?谁下药……”李衰衰没听清楚,顺着迟暮春的视线,她忍痛转过头,发现推门而入的苏秘书颓坐地上,双手发抖,惊慌失措。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下药、我没下药……不,没!我没下药!怎么是你吃?我不是叫你早上别待办公室了?”白色粉末洒得一地,苏秘书掩脸尖叫:“而且给药的人说只会昏倒!不会吐血!那不是我给的药!我没要毒害谁!是有人……”

  “住嘴。”他淡淡一声。“一开始你就不该拿。”一句话说完,斐悦恰巧从外带人来将苏秘书架走。

  “不!迟总经理我能解释!是有人要给我一笔钱,我必需要的!我必需要……”苏秘书努力解释。

  斐悦讪笑。“需要到相信那笔不一定会汇入的款项?头期款拿了没?迟先生给过你机会了。”转头低声说:“迟先生,我查过,这件事确定是国爷那挂人收买的,证据确凿。既然国爷那边动手了,那么,迟先生您何时想动手?”

  迟暮春压着李衰衰穴道的指端松开,充满笑意,慢道:“既然理由充分,三合间事前准备又充足,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属下明白。”斐悦颔首,呕……

  李衰衰混乱之际,只字片语溜入脑内如渣,只想起苏秘书好像提过有个长年卧病医院的弟弟……她手抹唇旁大量鲜红,咬牙。“迟先生,您让我吃早餐,难道就是要我帮您试毒?”

  斐悦与随扈离去,迟暮春眉头微微一蹙,最后没有一丝诧异地缓缓开口:“对。”

  她……她她她,喀——

  迟暮春感觉手掌上有道热热辣辣、像胡桃钳的夹手嵌上,他挑起一边眉,一手甩开,上头一道粉红月牙。

  “迟暮春,你狠!”

  她抹抹嘴,咬牙切齿,瞪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缸里的河豚嘟起嘴,将近一整个礼拜不吃不喝。

  狠!算他狠!

  也好,最起码这一口咬下去,她累积的郁闷会张牙舞爪了!她抽了几下鼻子,眼楮瞪得一点都不委屈。

  然后,隔日的隔日……李衰衰戴着口罩,没进去泡茶,办公室最新流言飞满天了——李衰衰失宠之第一部到公司艳情史第N部悄悄上映。

  她没去看医生,因为她完全没事——被迟狐狸说是中毒的人,居然没事!当天烧腊快餐店老板看见面色狼狈的她,担忧地说:“唉呀李小姐,这不是彤丹吗?你嘴巴怎么染上这种颜料?这是做一种线香的材料啊,很难洗的。”

  对,这个“血迹”竟然洗不掉。后来她请假待在住处,足足待了两天才褪成如香炷底染的桃红,嘴巴都快洗肿成香肠了。

  没人知道详细情况,事情从头至尾被压下,她也不知道苏秘书现在到哪去了……

  她坐在快炒店,斐悦只“唉”一声帮她倒茶,转头——“老板,一份腊肠!”

  李衰衰张圆眼瞪他,妖怪都很狠!会到人世间来造孽的妖怪,肯定更狠!

  她早知道自己不过是颗棋子。只是,棋子有棋子的愤怒,棋子有棋子的尊严!

  但……尊严不能当饭吃,这次她有点妥协了,埋头猛喀竹笋炒肉丝发泄。

  “啊,吃啊,多吃点啊。我也觉得迟先生这次是太过分了点,无情。他以为你真的中毒了,就乱点你穴道。”斐悦夹着腊肠,一口一口,用狐狸牙咬着。

  “不过啊,小衰子你说,一个女人每日主动替他买早点,就算次次下毒,他也该吞不该扔嘛。他每天偷偷买来一模一样的早点,唉,他这样给人机会一定会出事的嘛……唉,这是秘辛不能说。你怎么一次偷咬两条腊肠?”

  原本想拿牙签罐朝他飞砸,算了,她脑子转得有点迷糊了。

  “你说……每天的早餐都是迟先生买的?”

  “对啊,亲自买的。他习惯给人机会的。嗳哟嗳,狐狸就是痴情嘛,很痴……”斐悦哼小调,揉着发梢的尖尖指头有些不明显的桃红,李衰衰觉得好似见过这种桃红。

  他又接口:“买了又不吃,大概想喂哪条大肥豚吧。不过,自己买的绝不会下毒。”吮着筷子,狡点眨眨眼。“你一次吃三条腊肠啊?胃口太好?”

  “你管我!”

  “啧啧,小衰子你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火爆,啊,你要去哪啊?啊——”看着李衰衰气鼓鼓的背影,几秒后,他突地捧腹大笑。“呆!太宝了,真是太宝了!”

  “悦哥,什、什么太饱?菜、菜吗?”年轻小弟从别桌拉来椅子,上前询问,另一位接口:“菜又被下毒了吗?”

  “什么饱不饱!没教你们别探隐私?”斐悦斜了身子一瞪。

  “可是悦哥你怎么染上彤丹这种色素……”小伙子们盯着他指头末端。

  “去!去、去、去!多吃话,少说饭!”面皮一绷,一连啪、啪、啪掌上他们脑袋,清脆响亮。

  “可是悦哥……”啪、啪!

  是多吃饭,少说话啦,呜……

  李衰衰迈着步伐,很不能理解迟暮春的作为。先是要她泡茶却不喝,又要她挑自己喜欢的茶叶;再来默不吭声地买来早餐搁着,直到斐悦提醒,她才明白;然后,没有下药的早餐,却当成被下了药——耍人有必要耍成这样?

  夜黑黑,曾氏企业营运部灯火通明,加班的人还未散去,其余几个部门也有人在奋斗。李衰衰大步走入,注意到大部分高阶主管仍在,她出现得惹人注目,但更惹人注目的,是她前进的方向。

  门开。

  “迟先生,你为什么要骗我?”一出口即张嘴愣住,她看着里头的两人悠哉地闲坐沙发,迟狐狸和另一位中年男子——她瞠大眼了。

  “李衰衰,shit……不可以对迟先生没礼貌!”炮声隆隆。

  等等!骂“shit”的这个人不就是……

  迟暮春捋过墨色长发,懒懒一眼如惬意池畔。“曾总经理大气已成,但火爆个性差强人意。曾总经理还需畜生提供风水,加强冷静么?”

  “是,迟先生骂得好,我是该检讨。作为领导者,要有精准的目光,强力的自制,才能看到更长远的方向,而不该流于迷信风水。迟先生,谢谢你之前的提点,还有这阵子对曾氏企业的帮忙。”

  “我只是看好投资。能拿好处,风水自然会来。”慢条斯理,不忘将一颗甘草零嘴喂入口中。

  “迟先生太谦虚。”曾总起身一鞠躬,看手表,眼神炯炯,与先前的颓靡判若两人。“我该跟干部们去开营运会议了,你们慢聊。”

  “不送。有空再来我新开张的三合间赌马,消这。”

  “我可不敢喽。人总不容易分清欲望与希望,何况您是从国爷那抢下的,我不敢再碰荤了,还有三个小孩要养呢。”曾总哈哈一转身,脸上表情变得精明干练,离开。

  她、她她她,雾里看花,如水缸里的河豚啵啵吐出的气泡,不可思议取代原本的怒气。曾总经理不是被革职了?曾总经理不是还欠谁谁谁多少钱,要被追债要被告了?曾总经理为什么还能在公司出现?

  “买通。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收买。”他开口点中她心头疑惑,却没给完全解答。

  原来,迟暮春也不是完全将事情做绝嘛……李衰衰如荡秋千,一荡由最低至最高——瞬间。

  “你找我有事?”

  宛如秋千上的人摔下,她气虚了。“没,算了。”

  其实无所谓了。她刚才倏地了解了迟暮春做事的理由,并不是一开始表相所见的狠,还有一股暗流,深沉、默默、暖暖地推动——或许是他之前提起的“我的心虽是黑了,但还有她在心中提醒一点良善”。

  她觉得他心底那块良善,其实很大。桌面那尊小神像庄严里好似又多透一份圆润……若当初不将曾总经理骗得衰败,要是曾氏集团现在倒了,恐怕会拖垮了一集团旗下员工,那曾总经理大概会一辈子颓靡无法振作。

  他八成是故意骗她中毒,好方便塑造个理由,拿捏那不知名的好处。

  “茶。我真渴了。”他盯着她微肿的唇,手抵着下颔支着颊,绽出笑容。“你泡的很好喝。”

  虽然还气着他,不过心底像有奇妙的豆苗长出来了,她走到茶水间,拿了茶包,随意泡了。

  然后看着他一口饮下她端来的热腾腾奶茶,很普通的奶茶,她挑的。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隔天的董事会议一致通过新案——曾总经理复位;原本被革职的秘书回来续任—一公司里没有半个人知道她想毒害迟暮春的事,所有事情都是误会,像水族缸里的泡泡,破了就消失。

  她还从别的部门听到总经理办公室之前被人安装了窃听器;她还知道复职的苏秘书突然激动起来,深深鞠躬。“谢谢迟先生、谢谢迟先生!我弟弟有专科医生接手了!”眼神中溢满浓浓感激。

  李衰衰看得很是讶异,没料到迟暮春的良心挺大的……但她想到一些事情,眼底很快闪过一丝落寞。

  曾总复职,意味着迟暮春离开。

  习惯像海绵挤出的泡泡,绵绵密密侵蚀着她。习惯,习惯成自然。没有每天早上该泡的茶,她会习惯没有迟暮春冷蓝色懒洋洋的眸子,也会习惯公司内人情冷暖再次的落差,也会习惯……

  “你来不来?”

  迟暮春懒懒扔下一句,打断了她的思绪。直至成了长长办公室回廊的一个黑点——想来是需要人帮忙打包,李衰衰陡直了身子,跟入。

  只有他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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