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瑾,你怎么会在家?今日轮休沐吗?”太夫人讶然的问道,目光却看向身旁服侍她的大丫鬟翠香,有些责怪她没告诉她这件事。
大丫鬟翠香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愕然,因为据她所知长孙少爷今儿个一早就上朝去了,这会儿怎么出现在这儿呢?她也是一整个疑惑不解,搞不清楚状况啊。
“不是,是孙儿今儿个早退了。”孔廷瑾摇头道。
“怎么回事?”太夫人轻皱眉头,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身子觉得有些不爽利,左右没事便请假回家休息。”孔廷瑾答道。
太夫人瞬间坐起身来,一脸着急的问:“你哪儿不舒服,请大夫看了没?快点坐下来,还站着做什么?”
孔廷瑾坐下来,说:“请李太医诊过脉了,只是有些受凉,吃两帖药休息个一两天便能没事,祖母无须担心。”
“既然身子不舒服,回来了就该躺下休息,你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太夫人说着,有些责难的看向被孙儿拉着一起入座的孙媳妇,道:“你怎么不让他好好躺下来休息?”
“是孙媳妇的错。”罗蕙心低头认错。
“不是蕙心的错,是孙儿自个儿坚持要过来的。”孔廷瑾开口护妻,然后解释道:“这些日子因工作忙碌,孙儿一直找不到时间探望祖母,甚是想念与歉疚,因此听蕙心说要来青岚院,便一同跟来探望祖母了。如今看祖母精神好,气色佳,孙儿也就放心了。”
太夫人脸色表情顿时缓和了下来,慈祥道:“祖母知道你平日工作忙,就别费心挂念惦记祖母了,祖母过得很好,身子也没病没痛的,等你休沐有空再来探望祖母就行了。”
“好。”孔廷瑾从善如流的点头应道。“对了,不知祖母找蕙心来是为了何事?”
太夫人脸上表情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摇头道:“没事,就是几日不见,有些想念。”一时想不到借口,只好拿孙儿刚说过的话顶了一下。
孔廷瑾有些哭笑不得,这种话谁会相信啊?
“祖母,蕙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他直接开口问,接着缓声道:“若是蕙心做错了事,您可以纠正她、教育她,甚至是训斥她都无妨,不过没影儿的事,您可别为了外头几句流言蜚语就错怪她,误会她了。”
太夫人顿时不悦的沉下脸,看着孙儿沉声道:“我这会什么话都还没说,你就迫不及待护起她来了?”
“因为孙儿大致猜得到祖母您找蕙心来是为了何事。”孔廷瑾平静的回视着祖母,然后直截了当的说:“您是为了外头那些有关蕙心的传言的事吧?”
太夫人静静地看着孙儿平静的脸一会儿,然后正色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事你说该怎么办?你可是吏部侍郎,堂堂四品大官员名媒正娶的妻子却让外头传成那样,这可不只丢咱们孔家的脸,也是硬生生的在打你这位吏部侍郎的脸。”
“谣言止于智者。”
“但外头多是愚蠢之人,不然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又怎会传成这样?”太夫人怒不可遏的说。
“祖母的意思是您相信蕙心,不相信那些谣言?”孔廷瑾有些惊讶的看着祖母。
太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孙儿一眼,说:“祖母我老虽老,却还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护妻都护成这样了,我又怎会看不见?倘若你媳妇真有做出任何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或是让你怀疑的事,你还会是这个态度吗?这不就证明外头那些传言全都是子虚乌有?”
“祖母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孔廷瑾双眼发亮的说。
“哼,你心里若真是这么想,就不会这样眼巴巴的跟过来了。”太夫人哼声道,一顿又说:“本来夫妻之事只要夫妻俩和和美美、幸幸福福的就够,外头的人要多嘴说什么咱们也管不着。但你现在身分不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夫妻事被人传成这样会让人以为你们夫妻不睦,家宅不和。齐家都做不到了,要如何谈论治国平天下之事?”
“祖母教训的是。”孔廷瑾受教的点头应道,然后一脸严肃正经的说:“因此孙儿决定明儿个以行动证明一切,让那些多事多嘴之人全部闭上嘴巴。”
“你打算怎么做?”太夫人问。
孔廷瑾只说了四个字。“眼见为凭。”
昨天因身子不适与太医的建议,孔廷瑾在早退之前便与同僚调了休沐日,因而今天得以在家休息。
一早便清醒过来的他想起今天是休沐日,不需上朝,躺着又睡不着,闲来无事,干脆转身细看枕边人,看她安睡时的模样,看她的眉眼鼻唇,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亲吻下去,吻着吻着便不小心失控的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爱了她一回。
因此,待夫妻俩起床走出寝房时,已日上三竿。罗蕙心有些脸红,孔廷瑾则是神情餍足,眉开眼笑,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
罗蕙心每天要做的事很多,今日一早被相公胡天胡地的闹了一下,许多原本排在日程上要做的事都不得不往后延。家务事倒还好,铺子的事可是拖延不得,因为她是主厨,铺子里卖的糕饼点心还有一半以上的商品需要她的调味秘方,小湘知道的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
“小湘呢?”她转头问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云虹。
“小湘姑娘在一个时辰前用过早膳便出门去作坊了。”云虹答道。
“可有交代什么话要转达给我?”
“没有。”云虹摇头道,“不过小湘姑娘在出门前去了一趟夫人专用的厨房,从那里带走了不少东西。”
罗蕙心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了起来。“这丫头倒是机灵。”
“怎么了?”孔廷瑾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厨房里有几瓶我事先调配出来的香料粉,她可能见我今早起得晚,可能来不及赶去作坊调配方,所以就把那些香料粉拿去应急了。”她解释的对他说。
“那些糕点除了要食谱之外,还需要什么配方吗?”孔廷瑾讶异的问,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有一些味道比较独特或香气盛的需要配方。”她点头道。
“那些配方只有你知道吗?”他好奇的问。
“小湘知道一些,其余只有我知道。”
“所以即使作坊请了糕点师傅,许多事还是得由你亲力亲为才行。”他恍然大悟。
“嗯。”她点点头,然后歉疚的看着他说:“对不起。”
“为何突然向我道歉?”他挑了挑眉头。
“因为我的任性,害你也被谣言波及,徒增恼人事端。真的很对不起。”她满脸歉疚的表情。
“咱们是夫妻。况且,当初是我答应要让你继续经营“巧手蕙心坊”的,你又没有违背我而一意孤行,何来任性之说?至于谣言,追根究柢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因素,你若不是与我成亲,又怎会成为那些有心人士攻击的目标呢?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为夫。”
“追根究柢,那些人就是羡慕咱们。”她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结论道。
孔廷瑾呆了一下,瞬间笑出声音来。“你说的没错,那些人就是羡慕咱们。羡慕我的官位,羡慕你的能干,羡慕咱们的恩爱,眼红咱们的幸福,因此才会造谣生事的想搞破坏。”
他愈想愈是这样,因而笑得愈发开心了起来。
“这件事有这么好笑吗?”罗蕙心有些看不懂他此刻的心情。他到底是怒极反笑,还是真开心啊?
“咱们的幸福连外人看了都羡慕妒忌恨,你说我能不开心吗?我开心啊,所以才笑啊,哈哈哈……”说着,他开心的放声大笑。
罗蕙心有些无言,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待他笑得差不多后,她言归正传的柔声开口道:“一会儿我得去作坊一趟,你喝了药就回房歇着,别再进书房工作了。我会尽快把事情做完,尽早回来的。”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她愣了一下,犹豫道:“可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很好,早些在房里难道还证明得不够?”他眉眼含情,嘴角带笑,语出深意的打断她说。
罗蕙心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羞窘的嗔了他一眼,不敢再多说什么,免得他一会儿又说出更令她脸红的话出来。
夫妇俩用完膳后,便一同搭乘马车出门前往作坊。
孔侍郎大人的突然出现把作坊里的两位糕点师傅惊得手足无措,诚惶诚恐了老半天,做起事来不免事倍功半。罗蕙心无奈,只得以最快速度将工作做完,然后交代了一下小湘该注意的事项之后,便赶紧带着他离开,免得继续影响两位师傅的工作效率。
接着,他们又去了“巧手蕙心坊”,因为小湘说宋掌柜好像有事要找她,看样子有些急切。
来到糕饼铺,孔大人的出现再度引起小骚动,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从伸手扶她下马车之后,便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所以她是被他高调的牵着手走进铺子里的,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令她有些讶异的是,宋掌柜找她竟也是为了谣言的事,因为谣言已影响到铺子的生意,宋掌柜找她便是想与她讨论下该怎么挽回颓势。
不过她什么话都还没说,孔廷瑾已在一旁插话道:“这件事过了今天之后就会解决了,无须担心。”
“怎么解决?”她脱口问道。
宋掌柜虽没开口问,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与她有着一样的疑问。
“眼见为凭。”孔廷瑾微笑道,伸手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罗蕙心眨了眨眼,没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因为在府中他也经常对她动手动脚的,她早就习惯了。所以她再一次认真的想这四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因为他昨天在青岚院里也是这么对太夫人说的,只是之后却卖着关子不肯解释那是什么意思。
“宋掌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转头问宋掌柜,之所以不问孔廷瑾是因为她昨天就问过了,他却始终淡笑不语,坚持卖关子不肯说,因此这回她也懒得再问他了。
宋掌柜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呆呆愣愣的看着她,没有应声。
“宋掌柜?”她稍稍加大音量的唤道。
“是,夫人。您有何吩咐?”宋掌柜赶紧回过神来。
“我想知道你能明白这句“眼见为凭”是什么意思吗?”
宋掌柜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孔廷瑾,然后才点头道:“是的,属下明白。”
“你明白?”罗蕙心错愕的看着他,不信的问:“你真的明白?”
“是的。属下明白。”
罗蕙心顿时只觉得一阵郁闷感,难道她真的那么笨,别人一听就明白的事,她却想了一整晚都没能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
宋掌柜忍不住又看了孔廷瑾一眼。
注意到他看向孔廷瑾的目光,罗蕙心忍不住白了后者一眼,直接对宋掌柜说:“你别理他,只要跟我说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孔廷瑾闻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伸手替她拨了拨落在她颊边的发丝,动作自然得就像天天都这么做。
事实上也差不多,他在府里时,只要有时间,经常都陪夫人窝在厨房里看她亲手为他做糕饼点心,每当她忙得双手不得闲,发丝又跑来作乱时,为她拨理作乱发丝的活自然就落在他身上了。也因此,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熟能生巧了。
宋掌柜眼角微抽,看着这一对夫妻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夫人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在寻他开心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有耳朵的都能听明白,怎么夫人这个当事人自个儿却不明白呢?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有,孔侍郎大人好似与传言完全不同啊,传言中的他是个刚正严肃,沉默寡言,甚至不苟言笑,冷然淡漠得让人发怵的人,怎么与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男子判若两人啊?
“宋掌柜,你有话直说,即便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的。”
夫人对他这么说,说完还警告似的瞪了孔大人一眼,后者竟然还合作的举起手来做投降状,这样公然的卿卿我我,毫不造作的幸福模样,任人看了都不会相信那些暗指孔侍郎夫人不甘寂寞、不安于室的谣言是真的,这不就是“眼见为凭”吗?
“宋掌柜,你快点告诉我啊。”罗蕙心催道。
宋掌柜万般无奈,只得赶鸭子上架,含蓄的开口说:“今日是老夫第一回见夫人与大人在一起的模样,不得不感叹两位果真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鹣鲽情深,让人见了会心生羡慕。”
一顿,他感叹的说:“果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大人对夫人真好。”
瞬间,罗蕙心终于恍然大悟的明白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听到的都是假的,只有亲眼所见才为真。所以他陪她去作坊,所以他握着她的手不放,所以他言笑晏晏对她温柔以对,还对她动手动脚的。虽然在府中他一直都是以这种面相对她,她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但是现在他们俩人是在府外,在她的糕饼铺里啊啊啊……
罗蕙心终于后知后觉的领悟到这一点,羞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红得一发不可收拾,也红得娇媚无比,让人看了心神荡漾。
原来孔侍郎夫人长得这么美啊,配上孔侍郎大人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些市井谣言果真是不可信啊。在场见状之人无一不这么想。
果然是眼见为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