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一抹如荷般的婀娜倩影半隐在柳丝飘扬间,女子墨色的发丝与绿色的柳丝像要缠绞在一块儿,时隐时现,加深了让人想一窥娇颜的渴望。
他缓缓移动脚步,极力想瞧清楚女子的模样,蓦地,一股熟悉的窒息感袭来,水由口鼻呛灌而入。
“唔……”
他想挣扎、破水而出,脚却像在瞬间注入铁泥似的,沉重得将他整个人往下拉。
在水中,他无法呼吸,肺中空气迅速被抽空,他感觉四肢百骸被不断呛灌入的水撑胀开来……
在他觉得自己就快爆开的那一瞬间,他猛地睁开眼,摆脱那可怕的感觉,而结实的胸膛仍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呼吸缓下,脑中思绪渐渐清晰,傅定琛才知道,自己又作恶梦了。
梦里有着看不清面容、身形婀娜的古代女子,只要他想向前看清她的面容,紧接着袭来的便是溺毙的痛苦感受。
傅定琛抹了抹脸低咒了声。
他被这个诡异的梦境纠缠多年,记不清是在十五或是十六岁时,他就开始作起这个恶梦。
一直到今日,梦境内容由刚开始的模糊,发展成一个完整的片段,真实得彷佛亲身经历过。
他备受困扰,曾寻求各方管道找出让他作相同恶梦的病症,结果却都是不了了之。
最后他乏了,只有任恶梦想来就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人醒了,恶梦便跟着结束。
他只能消极的接受它的存在。
打住思绪,他起床拿了条浴巾擦掉一身冷汗后,懒得拿下,直接挂在脖子上,走出房门到厨房喝水。
他才打开冰箱倒了杯冰开水一口饮尽,听到厨房传出窸窣声响的管家起身察看。
一看到傅定琛,再看了看指向两点半的时钟,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威尔,一脸担心地问:“少爷?!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灌下冰开水,凉意浇熄喉头像要烧起来的干渴,也让傅定琛的情绪平缓许多。
他淡淡地回道:“没事,只是睡得燥了,起来喝水。”
“台湾的天气比较闷热,如果少爷不习惯,我去开空调。”
傅定琛虽是台湾人,但一家人跟着父亲的事业版图拓展,足迹遍布全球各地,留在台湾的时间屈指可数。
台湾的天气原本就较国外温暖,几乎在国外长大的傅定琛应该很不能适应。
“不!不用麻烦。”
威尔美其名是他的管家,一向为他处理大小杂事,但毕竟是近六十岁的老人家,若非必要,他并不会烦劳他。
“那请少爷早点休息。”
“我知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待管家离开后,傅定琛往书房走去,看着放在办公桌上那堆傅氏集团台湾分公司的内部资料,俊眉忍不住皱了皱。
由父亲所成立的傅氏集团早年从事土地开发,赚了第一桶金后便转投资研发手机面板、笔电等高科技产品。
这些年台湾分公司因为同行竞争压力及资金外移等影响,年年亏损,二叔原本想将分公司买下,让儿子傅定杰定下心好好经营。
父亲本就有意将台湾分公司给二叔,但又怕傅定杰玩心重,若无心经营,只会让亏损更严重。
正烦恼时,傅定琛自告奋勇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一来他认为,台湾的市场仍有发展空间,因为一时亏损,贸然收掉台湾分公司太可惜,二来他志不在此。
父亲虽然知道他有意往法律界发展,却希望他并修商管,让往后的出路更广,也冀望他有一日可以改变心意,与大哥一起接下他打拼一生的事业帝国。
在分别拿到法学与商学双学位后,傅定琛的心意不变,并在打赢了几场辟司后,决定与好友集资开间律师事务所。
在筹备阶段,他正好可以拨出一段时间,替父亲处理台湾分公司的困境。
他向父亲保证,他有信心在两年内做出成绩,让台湾分公司的业绩转亏为盈。
不认识他的人或许会认为他夸口的豪语是自负,但正确来说,他对自己的要求过分严格,加上心中有所挂累,他希望早日完成“为他人作嫁衣”的事。
父亲与几位兄弟的感情原本就不错,这一次有他领着堂弟们为自家公司出力,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父亲点头答应后,他还没回台湾便先接手分公司的资料,并且花了大约半年的时间,仔细研究公司这几年的运转,发现账目的流向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留在台湾分公司的,除了草创时起便跟在父亲身边一起打拼的元老,其他全是傅家人。
在父亲的事业版图不断向外拓展后,这些人成为公司的支柱,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了占着肥缺不做事的废柴。
大略抓出公司亏损连连的弊端后,他知道,若要重新整顿分公司,便需由最基本的人事去芜存菁做起。
然而二叔傅明堂握有公司大权,堂弟傅定杰、傅承宇亦在公司担任重要职位,此举,绝对会让内部掀起不满的声潮。
不管自家亲戚是否支持他,他已做了应战的准备!
周末,上官瑞晴独自一人窝在周梓乔的住处好几个时辰后,她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离奇状况有了重大的发现。
可笑的是,信息来自周梓乔那堆满屋子、不同类型的穿越小说以及中国历代传奇故事。
她是在穷极无聊之际,随意抽了架上的书册翻看,赫然惊觉,书中主角的遭遇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中国历代传奇故事让她知道各朝代的演进,而所谓“穿越”的小说则让她明白,穿越重生是怎么一回事。
书中主角因灵魂出窍附在另一个失去魂魄的肉身之上,有些是附在同时空却不同身分的人身上,有些则是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或来到未来。
据各个作者诠释的主角,有人穿越到清朝当格格、到明朝当王爷将军,还有穿越古今的现代人,运用未来知识成为帮助某朝皇帝登基的得力助手。
至于主角是代替肉身继续活下去,或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肉身之上,则全凭作者的主意。
如此离奇的状况虽是作者在书中杜撰、编想出的故事,却真实的在她身上上演。
若依此比对下来,她是穿越到一个与自己相差有数百年时空的未来女子身上。
她反复思索,造成她神魂穿越的可能原因只有一个——荷宝居古玩铺里的屏星砚。
当时钱掌柜说,屏星砚具有神秘的法力,只要有缘人磨墨写字,愿望便能成真。
她玩笑的写了“许我良人”四字,难道是因为她的姻缘落在这数百年后的男子之上,所以她才会被带到此处?
若真是如此,她可冤死了。
明明是玩笑,却落了实?
谁愿意丢了原有的皮囊,来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再嫁给她命定的那个有缘人?
这些虽是她的揣测,但一想到她可能再也没办法回到原来的躯体,没法儿见到亲人,她的情绪不由得低落的坠到谷底。
就在这时,她听到窸窣声响,回过神,电灯啪地一闪,因为天黑陷入黑暗的客厅瞬间亮了起来。
视线一放明,她眼底映入沈若仪微愠的脸色,还来不及问,她已噼哩啪啦开口。
“周梓乔,你既然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吓死我了!还有你搞什么自闭?不开灯、不用电是真的打算当山顶洞人是不是?”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她,表情无辜,她不敢问,她说的电话是什么东西。
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沈若仪发出被她打败的挫败声,继续问:“明天就要上班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准备什么?”
沈若仪把她所有的举动归咎于她不想上班的逃避行为,脸色一沉,她咬牙威胁。
“你这一摔把接下来可以请的特休全用光了,不要以为装死就能逃避现实。不是我故意吓你,总公司派来的冷面总裁进公司后炒了一堆人,咱们不把皮绷紧一点,绝对马上被炒掉。”
冷面总裁雷厉风行的执行力,让整个公司陷在步步惊心的恐怖氛围当中,连上头那几个仗着是公司元老、以打混为名的经理们也不敢造次,哪个不是每天乖乖的上班打卡?
听着她噼哩啪啦说一堆,上官瑞晴有听没有懂,却隐约可以明白,她说的上班是怎么一回事。
一想到完全不懂这个世界的上班规则,她就吓得面无血色。
在她的时空里,她只懂如何当千金大小姐、接受别人的伺候,闲暇时品玩古物、拼命挥霍爹爹的银子,偶尔读读书、绣绣花的她,该怎么以周梓乔的身分活下去?
“若仪,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会做……怎么办?”
眯起勾画着眼线的电眼,沈若仪还是当她是在逃避现实。
“乔乔,不要跟我说你摔了头便把过去所学忘得一干二净,你知道,咱们没有当废柴的本事。”
上官瑞晴很想答,她并不是摔了头便把过去所学忘得一干二净,而是她根本就不是周梓乔,当然不知道周梓乔学过什么啊!
可惜这话哪能明着说?说了,她明儿个准被带进精神病科,沮丧地垂下肩,她忍不住好奇问:“那……废柴……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多学些现代词儿,对她适应这个年代的生活应该多少会有所帮助吧?
“无用之人。”沈若仪冷冷的落下话,接着说:“除非你找到男人愿意养你,否则你就乖乖的做好上班养活自己的心理准备吧!”
沈若仪的话让她的心微微一颤。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那与她有缘的屏星砚便是以它神秘的法力,带着她穿越时空来找她的良人?!
思及这一点,她不禁自嘲地暗扬起一抹笑。
若真的是这个原因,那她与未来良人的姻缘线未免也牵得太远了吧?
而此刻当下,她没有寻觅良人的心思,只得缠着沈若仪探探周梓乔平时的工作内容,思量思量沈若仪说的,是不是与她所知、所学有什么相似之处,好让她有上手的可能。
两人聊了好久,上官瑞晴见夜深了,便央求沈若仪留下来陪睡,明天两人还可以一起去公司上班。
沈若仪应得爽快,她才稍稍定下心,等待明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