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他微乱的呼吸,睁眼时见他仍闭着眼,浓黑密长的睫毛覆盖了他深邃双瞳,也掩去了他所有的心思。
依着他以额抵额,她调整自己紊乱的气息,问:“小上,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紧张吗?”
他张开眼,眼神柔暖。“诺诺,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好危险的样子,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过去就好。”
她惊诧于他的决定,立即反驳,“不要!这段路我比你还熟,如果要走的话也是我自己走你留在这里。”
“诺诺!”他刚才已经稍微探勘一下前方的路况,不由得皱眉与她争执,“你该放心让我去。”
“要去就一起去,不要留我一个人。”她揪紧他胸前衣襟,不愿放手。
“诺诺……”他叹口气,正想再继续开口说话,却忽地被打断。
“喂——亚亚!”
站在他们上方有一群人,言上邪眯眼仔细瞧,其中有一位是阿甘伯,而开口呼唤的人正是他。
“亚亚、少爷!在山上你们两个还能演偶像剧喔!不要那么浪漫啦,找人要紧!那条路我们刚才已经有找过了,可是没看到严老师,你们是有发现什么吗?”阿甘伯一边以大嗓门喊着,一边走了过来。
言上邪指着发现笔记本的山坳处。“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严老师的笔记本,正商量着要往这条路过去找人,你们刚才找过了吗?没人发现这本笔记?”
“还真的没人看到欸,这是亚亚发现的吧,亚亚和严老师最熟,只要是严老师的东西她应该都看过……”阿甘伯嘀咕,“这里我们基本上都搜过了啦!这条路很危险,你们两个年轻人不要再走下去了,找找其他地方吧。还有,晚上可能会起大雾,如果没找到严老师,傍晚大家会一起聚集在山上小屋休息,隔天再继续找,你们记得也一起来哟。”
“知道了。”方诺亚拍了拍阿甘伯的肩膀指向右前方。“阿甘伯,那里有一#树林,严老师以前满常过去的,你们再去看看有没有他的踪迹,我们再往上走一些去找找。”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们两个慢慢找啦,山下又来了一批消防署的特搜队,你们就别走太急,自己安全重要,找到人我会再打手机通知你们,不然就晚点山上小屋见了。”阿甘伯朝两人挥挥手往搜救小队走去。
“阿甘伯,你们也万事小心,一路平安喔。”方诺亚朝阿甘伯的方向喊。
这时,约正午十二点整,人,尚未找到。
***
夕阳逐渐西沉,尚未传出找到严季伦的任何消息,未免山路坎坷再加上夜色扑袭,方诺亚领着言上邪加紧脚步往山上小屋前进。
“诺诺,你很紧张吗?”被她牵着手,纵使脚下山路愈显难走,他却是相当放松,十分信任地将自己交付给她。
“当然,现在晚了路不好认,稍稍一不注意就很容易迷路,我不想要你跟着我来却遭遇到危险。”她紧盯着四周路途,凭着印象与直觉继续向前走。
“诺诺,你看,前面有光。”
听见他这句话,方诺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知道自己领的路是正确的后一又担心身后的他是否会过度疲累,缓下紧凑步伐要回头询问时,他却走到自己前头半蹲着身子等候。
“你累到走不动了吗?”她问得忧心。
他噗哧一笑。“你也把我想得太弱鸡,我是要背你,你的脚已经无法负荷了,接下来我来背着你走吧。”
她瞪着他的背与笑脸,瞬间某些情绪在心口涨得难受,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称那为什么。
“走了一天的山路,你自己也该是累了,我怎么可以……”
“上来吧,你挨着我,我们两个体温贴在一起才暖。”
黑夜里的山上气温骤降,山岚缭绕缕缕白茫,更是大幅降低了体感温度,他在说完的同时还佯装打了个哆嗦,逗得她笑出了声。
她看着他笑,那笑容如往常般飒爽俊朗,但她却觉得在这瞬间真是过分得好看以及温暖,她揪着发热的心口,慢吞吞伏趴在他背上感受他的可靠与体温,脚上的旧伤因获得歇息,传来的疼痛也不如刚才那般令她觉得难以忍受,她以面颊轻轻磨蹭他的肩,像是小猫撒娇那般充满感谢与感动。
“你真好。”
听见她甜甜的说着这三个字,他耳根随即发热,没再说话,用心感受周遭寂静所展开的敏锐知觉,他喜欢她蹭着他肩背时的微麻感受,更喜欢她全心依附在背上时的轻盈重量。
只希望这段路,不要太短。
“快到了,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她闭着眼小憩,嘴里吐出的呢喃带着点遗憾与叹息。
“嗯,我也听到了。”随着他愈走愈近,那喧哗声也逐渐清晰,顺着光源方向走去,他看到了那栋立处于山林深处的小屋。
小屋是以木头建造而成,在小屋前方有个约莫可站二十人的空地,他抬眼望去,正巧见到一群人围着篝火彼此大声吆喝,他再往前走去,便清楚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在讨论明天该往哪里继续搜寻,还有哪里尚未搜过以及哪里该进行重点式的地毯性搜索。
“哎呀!你们来了啊!怎么走得这么晚?害我还担心你们是不是迷路了,正想打电话给你们。”阿甘伯一见到他们,疾速冲上前来关切,并为两人递上刚煮好的温热茶水。
“我们又找到了一条疑似是严老师的毛巾,在那段路来回搜寻花了不少时间,后来实在是太晚了,才不得不先放弃往这里来。”方诺亚丧气地垮肩,再与阿甘伯大略交代了今天发现毛巾的地点,而阿甘伯则是把简略的山中地图拿出来,将他们所说的路线特别注记起来。
言上邪在她与阿甘伯讨论的同时,忙着为她卸下背包,率先走入小屋里安置。
小屋内的陈设十分简易,约莫三、四十坪左右的空间,左边角落设置的是厨具柜台,柜台前的木质吧台桌上散放着一些锅碗,往右边角落看去,则放置三座大型木质橱柜,他看见有人正打开其中一个橱门往里头捞,里面放着满满的棉被枕头与睡袋,而在橱柜旁的小窗边,则有一支老旧的室内电话,上头布满着陈年黑渍,看起来似乎己故障,但此刻正有人打着那支电话在向彼端通报平安。
有些人正席地而坐看着自己带来的资料或书籍,有些人则已经打开睡袋窝在里头闭目养神。
有人走过他身边,见他好似初来乍到一样的陌生,便出声叮咛,“嘿,朋友,晚上大家都会挤在一块睡,你先自己在角落占个位置吧,免得到时候又得和别人挤成一块。”
他道了声谢,将他与方诺亚的背包搁置在大门旁的小窗角落,再到橱柜拿出两张睡袋占了个舒适不易被打扰的位置后便走出小屋外。
此时空地外头已不如方才他来时那般热闹,在山中搜救了整日的大伙松懈下来后,疲倦感袭身,再也没人有多余力气去谈天说地,有的只是望着篝火发呆出神,有的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
言上邪看向仍然在和阿甘伯就着地图讨论的方诺亚,不由得低叹的走上前,右臂将她勾入怀里,让她能恣意地将全部重量交付予他,刚才上山的路途,她已经因为脚上的旧伤而数次踉跄,好几回他出声劝阻该停下来休息或是由他背着她走,都被她以这样会来不及赶路,或是担心两人一起累倒而严正拒绝。
他看在眼里满是心疼,却又无法不去明白她的坚持。
她抬眼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继续和阿甘伯的对话。“刚才有没有人打电话问过山下的人是否有看见严老师?”
“没有啦,都没有!严老师的手机也一直关机,应该是没电了,希望严老师平安无事,阿弥陀佛喔!”阿甘伯双手合十喃念,尔后再说:“刚才有人说明天下午会开始下雨,所以明天天一亮大家都会赶紧再出发找人去,今天一整天也累了,你们早点休息吧。”阿甘伯拍拍自己僵硬的双肩,与两人挥手后便转身走往小屋。
言上邪收回视线,低头时便见怀中的她正双手握拳祷告,直到听见她的祷文已念到阿门后他才出声,“诺诺,要休息了吗?还是要先吃点东西?”
她呼了口气,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嗓音因疲累而略微低哑,“我想要先梳洗一下,这里人实在太多,你陪我去好吗?”
“……我陪你去?是一起……洗的意思吗?”他呛咳,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企图将脸上突现的燥热给抹去。
因为他的问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令人误会的邀约,方诺亚也忍不住脸一热,连忙将视线挪开。“不是,我的意思是人太多了,大部分又不是很熟识的异性,这里的浴室设置得不太隐蔽,我需要你帮忙看着。”
“……喔。”他的口吻相当失望落寞。
“我先去里面拿替换的衣服。”她头低得不能再低,抽身欲离开,手却仍被他紧紧牵着。
“一起去拿吧,你不知道我把背包摆在哪,而且等你洗完就换我。”他握紧她的手一同走向小屋里头拿取衣物。
悬挂在屋内天花板上的三盏灯泡发散着昏黄光芒,此时一片静谧,虽然偶有鲜声及低语交谈声,但担心打扰到已入睡的人,两人皆蹑手蹑脚地以慢动作拿取衣物,他们小心翼翼走出屋外,却还是意外地脚打脚险些双双跌落,所幸言上邪动作迅速以右手捉住门把、左手揽住她的纤腰,但门把被他这一用力拉握,喀擦好大一声惊醒不少正要入眠的人。
被扰醒的三四人抬眼看去,只见门口一男一女深情拥抱,呋呋珐、啧啧啧了好几声后便埋首卷入被窝里继续睡。
“谢谢。”方诺亚羞赧地推开他,率先步出屋外。“往这里走。”
他爬爬凌乱的发,腼腆笑开,跟着她走过屋外空地,转弯来到小屋后方,浴室与厕所相隔约莫二十步的距离,各自设置在小屋正后方的左右两侧,门外门内皆有一盏灯泡照明,他看了看浴室仅以短小木板门做上遮掩,脸色便开始阴郁,只因她走入里头时,他站在门外还是能看见她的鼻子以上。
“你上次和严老师来的时候,是怎么洗澡的?”见她开始弯身脱衣,他猛地转身背对,不断吸气吐气,缓和体内狂躁而起的情欲。
“我?喔,就穿着衣服擦澡啊。”边脱去沾上泥泞尘土的登山鞋及汗湿的袜子,边嗫嚅道:“我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我只信任我自己……还有你。”
她将脱下的长裤以及衣物垂挂在木板门上,视线正巧对上他伟岸的背影,嘴角不免噙上暖暖笑意,往常来这里,她都是胆心害怕居多一只能快手快脚地胡乱擦拭就离开,今天是她头一遭放心在这儿裸身淋浴,想来,全是因为有他陪伴的关系。
听了她的回答后,他心满意足地扬唇傻笑,身后开始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一他咽了咽口水,想保持坐怀不乱的淡定,双脚却是充满焦虑的来回踱步,他抬头想看看月色转移注意力,身后却猛地传来她惊惧的低呼。
“啊——蜈蚣!”
他火速转身推开木板门,焦急直问:“在哪?”
她抖着手指向正在角落蠕动的蜈蚣,忘却羞耻地贴在他身后踮脚躲着。
他拿起她置放在门上的脏衣服,将其折厚再往角落覆盖上去,用力捏起确定地板上再也没有蜈蚣后便往门外走去,约三秒时间火速赶回。
“那件衣服我刚才直接丢了,你还好吗?还有看到什么昆虫吗?”
正打算穿上衣服的她脸红的摇摇头。“小上,那里有人正要过来……”她用衣服遮住裸露的上半身,视线羞怯地盯着他正放在木板门上的手。
顺着她示意的视线,他才尴尬的察觉自己竟把木板门打了大开。
地上树枝被踩断的细碎声响惊动沉默的两人,不知不觉也站入浴室内的他为免身后人瞧见这处春光,当机立断地将木板门阖上,站在她身前防堵外头足以窥视的可能。
外头那人咳了几声,步履蹒跚,动作缓慢,似乎是在半梦半醒并极度疲累的状态下强撑精神到厕所这里小解。
言上邪分神听着外头的动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低问:“刚才有没有受伤?你有被咬到吗?”
她抿唇摇头,在他炽热视线的盯视下觉得浑身着火一僵硬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敢。
“诺诺,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走进来,我一时情急……”
“没关系。”她急着回复,却让气氛更加尴尬。
两人沉默半晌,他又开口,“诺诺,你等一下不用在外面帮我看着,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再来整理自己。”他抬头将视线移开,想要保持礼仪,但鼻息间尽是她沐浴过后的清爽香气,他深呼了口气,仍然难以抑止心头的悸动。“诺……我想吻你……”
耳畔传来他压抑带有磁性的嗓音,她全身颤抖,才刚抬头想瞧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唇瓣已被他吸吮住。
她紧张闭眼,他立即以双臂将她圈入他怀里贴近。
他的拥抱像一团火似地企图燃烧她,她嘤咛一声,感觉他温柔的吻正从唇瓣辗转到她的颊、她的耳、她的颈。
他极度想克制,但她的香气却诱得他情难自禁,掌下细致柔嫩的肌肤因为他的吻以及抚摸而起了疙瘩,他的心融化了,极度渴望就此将她全数纳入体内,独自占有。
这份欲望来得太凶猛,连他都不曾深想,原来自己对她的渴求与冀望竟是这般深切强烈。
“小上……我不能有婚前性行为……”她细喘,伸手阻止他向下抚触的掌。
她的阻止顿时将他的理智唤回,他抽身,一双眸子星光灿灿,凝视着她红艳的唇瓣,忍不住又低首再亲吻缠绵半晌,这才依依不舍地抽身收手。
“诺诺,我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行为,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面等你。”他清了清嗓子,将头探出去瞧了瞧外面的状况,见那人不知在何时已离开,他便转身守护在门外。
他抬手瞪着自己仍旧发热的掌,那上头还残留着她的香气与温度,心口的悸动虽然渐缓,但却依然涨满着饱实的快乐,那快乐令他疼痛也令他感到心满意足。
拥有她、爱着她,像是如获至宝的震撼与惊喜。
他抬头看着朦胧月光,头一遭想向上天许愿,但愿自己能将这份感觉存放在心底,长长久久永远不灭。
他将拳头握紧,身后穿戴整齐的她则低头走出,藉甴微弱灯光看着她美丽清艳的侧脸,他伸手将她散下的长发捋到耳后,再牵起她的手。“路暗,我先送你回小屋。”
“嗯。”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洋溢幸福。
两人沿路没有任何交谈,但却是比过去每一段相处的时光还要更加亲密,她踏着轻快的步伐,晃着与他牵握的手,眼儿弯弯,直到他将她护送回小屋,叮咛她先入睡。
看着他离开后,她钻入睡袋内,张眼正巧对着小窗,视野里是黑绒般的夜空与银月繁星,她盯着大自然所绘制的璀灿画布发愣,静静感受心跳的灿烂。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影由木屋大门步入走至她身边,好不容易歇下的心跳渐渐急快,她紧张得不知所措,赶忙闭上眼假寐。
“诺诺,睡着了吗?”
她听见他低问,那嗓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好听并且触动心弦。
“不饿吗?累成这样。”
他的指轻柔滑过她的额,为她抚去几缕杂乱浏海,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十分暖和,甚至惊讶的发觉他为她的双腿按摩,那力道拿捏适中,时而揉、时而捏,竟神奇安抚了劳累整日的酸疼。
他细心取出酸痛贴布贴在她的一双小腿肚上,待那冰凉沁肤的触感为紧绷肌肉带来舒缓的效用后,她舒服得几乎低吟出声。
“晚安,诺诺,祝好梦……”他低首,轻轻地吻上她红润的唇瓣。“我爱你。”
最后那三字,震撼了她全副心神,满溢的情愫令她双眼发热又鼻酸,担心他发现自己的异状,她连忙转身侧睡背对他,而他也躺下身,未收入睡袋的双臂则是将她深深揽进他温暖怀里,以保护之姿,拥着她一起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