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拍照。”跟着一起出来布置的姚荷芯,帮她乔好位置,“你要站在展示桌中间,很好,就这样,微笑。”
姚荷芯手中的单眼相机,咔嚓一声,将眼前的美人和美景一并收入镜头中。
“再拍一张,你侧身站到桌尾,我从旁边拍。”
连拍了几张后,姚荷芯满意的收起相机,改拿出手机,又拍了几张。
她是芳芯时尚花艺工作室的杂工,除了不插花,其余的杂事都是她做,包括更新网站和PO最新动态到FBI,她是店里的接线生,也是侯老板的经纪人,帮她接案还要帮她规划进修课程。
“好了,大师,可以走了。”姚荷芯催促着还对自己的布置作品恋恋不舍的花艺大师。
她们在大学是同寝室的死党好友,一年多前,大学刚毕业不久的芳仪已是业界知名的花艺设计师,而她是接童书插画案子,有一顿没一顿的插画家。
芳仪这个好友太了解她,她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规划别人的生涯计划,完美的不得了,但规划自己,很抱歉,她生平无大志。
芳仪虽是炙手可热的花艺设计师,可待过几家花店后,总觉得太商业化的工作内容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工作模式,几次聚餐闲聊后,她建议芳仪自己开店,工作时间弹性大,不想接的案子,大可一脚把它踹到天外去,重点是,每年可腾出一至三个月不等的时间到国外进修。
她的建议不但获得芳仪的认同,连她自己都被拖下水,芳仪要她一起合伙开店,可她这个穷插画家哪来的钱。
芳仪坚持要她当合伙人,当然不会和她计较钱的事,但她不想插干股占便宜,商议几回后,两人各退一步,芳仪当老板,她则当员工辅助她,合伙方式就此拍板定案。
“中午我要去相亲,吃大餐,今天你就自己吃午餐。”早把相亲当成工作行程之一的姚荷芯,不忘提醒老板接下来的工作,“下午CV的总监要你过去谈下星期服装秀会场布置的内容,我相亲完会直接过去,你也要记得时间。”
姚荷芯劈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身边的人却显得心不在焉,“侯老板,在想什么,如果想跟我一起去相亲就说一声。”她调侃着。
她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人生规划就是“相亲”,虽然她们才二十五岁不急着结婚,但就因为如此才能悠哉地慢慢挑选对象,本来她也帮芳仪做了这项规划,但芳仪直摇头,说她对相亲没兴趣。
“啥?”侯芳仪回神后,轻笑,“你相亲我跟去干么?”
“也是,万一今天跟我相亲的人‘煞’到你,把你拐回家当老婆,那我不但丢了面子,还可能失了老板。”
侯芳仪笑着轻拍她的手臂。
两人一起步出会场,姚荷芯推推黑框眼镜,犀利得一语中的,“又在想向赵医师赔罪的事?”
侯芳仪看她一眼,点点头,虽已连送三日的“道歉花”,但这事犹搁在她心头。
“我看赵医师不是度量小的人,那天他不也说没事?何况我们也当面向他再三道歉过,加上你接连三日都送花向他赔罪……够了,诚意十足了。”姚荷芯在心中拨打着算盘,算算三日的花钱,是不是到“免费”送花的底限了。
“可是……”侯芳仪还是觉得心中有愧,“我想再郑重向他道歉一次。”她送花去的时候,每回都遇不到他,没再当面向他道歉一回,总担心自己的诚意不够。
那日真是差点害他被众人误会性向,都怪她急着送花,一不小心把送货单和卡片弄掉了,荷芯凭着记忆,想起送花给赵医师的病患家属,曾对她一再强调“要那种很漂亮的大红玫瑰花”,近日店里事务繁忙,即便是精明的荷芯也乱了套,凭着印象告诉她,那束红玫瑰花束是要送给赵医师。
荷芯在花店里里外外,找半天找不到送货单和卡片,正巧房东太太买菜回来,见她找得心急,便把捡到的送货单和卡片还给她:荷芯打开送货单一看,发觉错了,马上打电话给她,却联络不上她,便骑上机车赶到医院,未料,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那一大束花是有位自杀病患的丈夫托送的,前一晚夫妻俩还恩爱有加,翌日一早丈夫出门上班后,妻子不知为何自残,娘家人不许他去探望,他只好送花表明爱妻心意,是以卡片上才会写“亲爱的”。
而委托送花给赵医师的客人,订的是一般花束,可能是客人觉得粉色玫瑰花太淡,才会一再强调要搭配“很漂亮的大红玫瑰花”。
这一番阴错阳差下送错花,不管是对赵医师或送花给爱妻的客人,她都觉得过意不去,即便道了歉,做了一点小补偿,她仍耿耿于怀。
“再当面向他道歉一次?这没意义,我们早道歉过了。”姚荷芯太了解芳仪,她若不再三掏心掏肺让客人看到她的诚意,心中一定会放不下这事,加上这事若未完美落幕,传出去对花店的名声也不好。“这样吧,既然要道歉,场面就弄大点,你请他吃大餐,再度向他郑重道歉一回,如何?”
侯芳仪点头,她原本也是有打算这么做,“可是……”
“我来乔。”姚荷芯一眼就看穿她眉间的愁思。
只见姚荷芯拿出手机,拨了几通电话后,冲她一笑,“侯芳仪,你真是好狗运!不,你是幸运的美人儿。赵医师刚走出手术室,午餐前他都会在办公室,这个时候你要干么呢?”指着她手中抱的一些剩下的花材,明确的指点她,“趁现在,马上冲去他的办公室,把这些花送给他,然后眨眨你水亮的双眸,用无辜的语气向他道歉,并且邀请他一起吃午餐。”
姚荷芯挑眉一笑,她可不是坐领高薪的肥猫,而是精明的员工。
她家老板只对客人掏心掏肺这哪够,她用心跟护理部的主任、副主任、督导长“搏感情”,生日一定送花,偶尔跟着芳仪去医院送花,也不忘顺便找她们哈啦一下,养兵一整年,这会就派上用场,拨了几通电话,马上掌握住赵医师的行踪。
“可是这些花没包装,我先回店里一趟。”
“不用麻烦了,包装显得太刻意,这样抱去更有诚意,而且你可以当场在他办公室插花,一来拉长和他聊天的时间,二来,让他开开眼界,看看你这花艺设计师多么有才能。”
侯芳仪轻笑,“他休息都没时间了,哪有空看我插花。”不过荷芯的建议也不错,拉长和他聊天的时间,说不定他更能了解她是真心诚意想向他道歉,或许,他会因此答应她的邀约。
“快去。”
“噢。”侯芳仪才往前走两步,姚荷芯又唤住她。
“芳仪,等一下。”
她一回头,姚军师就说:“如果万一,赵医师真的接受你的午餐邀约,记得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帮你订餐厅……不行,现在订也来不及。”姚荷芯沉思一会,嘿嘿笑着,“我选今天相亲真是选对了,你若邀约成功,刘先生订的餐厅位子,我就请他让给你们,如果不成,我就照原订行程和刘先生去吃相亲大餐。”
“不行,那是刘先生特地为你们相亲订的餐厅位子。”
“要真是诚心的,就算在自助餐店也能相亲。”姚荷芯推着她走,“别说了,快走,祝你和赵医师相亲成功。”
“荷芯,别乱说。”侯芳仪一脸紧张的看四周,生怕这话被人听见。
“这又没什么,吃饭兼道歉,顺便再兼相亲,一举三得。”
“你……不跟你说了。”
在姚荷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建议下,侯芳仪羞红脸,抱着花,大步离去。
送花给赵医师邀约他午餐,这点勇气她是有的,只是今日这两项她可能都做不到了。
“吴太太,我陪你回病房去好吗?”侯芳仪柔声对旁边的人说着。
吴太太抱着花,目光呆滞的摇头。
方才她一进电梯就发现日前托送一百零一朵花束的吴先生的妻子,站在电梯内,目光低垂,两眼无神,她和她打招呼,吴太太一见到她手中抱的花,以为是她先生托送的,机械式地自动接收,见她神情似乎不对劲,她也不敢贸然抢回花。
“那,你要去哪里?”电梯上上下下了几回,吴太太杵在原地,全然无离开电梯的打算,她更觉她不对劲。
这几日她到医院来送花,也会顺便过去吴太太的病房探望。吴太太半年前曾流产过,伤心自然是难免,家人本以为她已走出伤痛,未料痛还纠在心头,缠了半年缠出忧郁症。前几日吴太太自残,娘家人误以为是吴先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导致她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抗议,才会一度不准他接近,直到医生确诊吴太太是得了忧郁症,娘家人才知误会了好女婿。
吴先生请了两天假在医院照顾妻子,吴太太这两日情绪稳定多了,白天是娘家的老妈妈在医院照顾,晚上吴先生会来陪她,她昨日听护士说吴太太这两天就能出院,可现在看来……
“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吴太太讷讷的说,突然无预警的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