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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请太子入洞房 第3章(1)

  若说她是拥有七十二变的顽皮孙悟空,那么凤尔善就是她怎么翻也翻不出去五指山的如来佛。

  她聪明慧黠伶俐而且刁钻得让人头痛,可是他永远温柔如春风,永远张开宽大包容的双臂,将她紧紧保护于羽翼下。

  因为他,所以她镇日笑得好灿烂,快乐得近乎任性飞扬的。

  可是笑得越开心,有朝一日跌下来的时候,哭得就越惨。

  只因现实就是现实,就算蒙上了眼,捂住了耳,现实依旧会伺机而来,给予人毫不留情的当头一击。

  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苏福儿决定偷偷溜进太子宫,给他一个大惊喜。

  他曾经笑着说,她绝不会有耐性绣花绣草绣荷包的,所以为了证明他是错的,也为了要见到他诧异惊喜的表情,她瞒着他,偷偷地绣了几个晚上的荷包。

  她用的是江南织造特地上供的冰莹玉丝明黄缎子,穿金线,引红线,熬了好几夜,两眼酸涩,手也被针扎了无数回,铰去了无数个绣坏的香囊,最后总算做出了一个以紫色祥云串串,金色如意交织成框架,上头以娇红丝线绣出转梯“福”字的荷包。

  此福暗合了她的名字,也是祝福他得以承天之眷,福寿绵迭的意思。

  里头还装了成双的红豆子,暗喻“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红着脸,却仰着头,优雅高贵地经过那些表情微带尴尬的皇家侍卫面前——过后来想,她才知道他们的尴尬与不知所措,是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挡下。

  但终究,她还是直接地推开了门。

  然后,那一床明黄床帏下,被惊醒的是一张小脸雪白,怯怜怜得像支小白兔的女孩。

  她心房猛然一震,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愣愣地盯着躺在心上人床上的这名女孩。

  这女孩不眼生呀,之前她也曾见过几回的,天真可爱地跟在他们身后“尔善哥哥,福儿姐姐”的囔囔着。

  她是见过司徒宁静的,而且印象中就是个天真烂漫,无害杀气的小人儿,就算以她稍显苛刻的眼力瞧来,也知道司徒宁静虽名为太子妃的秀女之一,可实际上和风尔善却情同兄妹。

  所以她就这样大意了,疏忽了。

  看似越无害的东西,越是要人命!

  “你……怎么会在这儿?太子呢?”她心底狠狠撞了一下,却还不十分明白眼前的一幕代表着什么。

  “尔善哥哥……他……”司徒宁静有些心虚地回避她的目光,身子往后挪了挪。

  就是这不安地一挪,让苏福儿眼尖地瞧见了明黄缎褥上点点触目惊心的落红。

  霎时间,宛如一柄烧红的匕首插入她的胸口,而且尽柄而没。

  司徒宁静穿着单薄中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努力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是那散乱的发和玉颈绝不容错认的点点吻痕,登时说明了一切。

  那宛如蝶吻的红印子她并不陌生,因为在几日前,躺在这张床上婉转承恩缠绵,被深深爱过,吻过的女子……就是自己。

  可是同一张温暖的大床,此时此刻在她眼里不啻是屠夫刀下血淋淋的那一方砧板。

  “你昨晚和……太子……过夜?”短短八个字,像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了她的喉头,苏福儿尝到了咸腥可怕的血味。

  司徒宁静机伶伶一颤,随即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难言。“对……对不起……福儿姐姐……我知道你很爱很爱尔善哥哥,可是……”

  就是这一声对不起,狠狠削碎了她的心。

  攒在手中的荷包,自她掌心松脱掉落,荷包内的相思红豆也滚落了一地。

  “福儿姐姐……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伤你的心……”司徒宁静从捂着脸的指缝中偷偷看着她,哭声里有一丝恶意的快乐,“可我是尔善哥哥的侍妾,我再不承认,我就是他的人呀……”

  苏福儿以为她会哭,但是眼眶灼热得像是赤旱的大地,只有胸腔内跳动的那颗心逐渐变得缓慢……慢……

  “福儿姊姊,你怎么都不说句话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宁静已经发下了捂面的手,泪痕斑斑的脸上,冷笑已经取代了装模作样的歉意。

  “他会负责的。”仿佛从遥远幽冥飘来的声音低低响起,恍惚间,苏福儿没发觉是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还以为是一缕哪来的鬼魂在笑。

  “福儿姐姐……”

  “福儿姐姐……”

  “闭嘴。”她下意识地挣开被司徒宁静抓着的手臂,冷冷的道:“我不是你姐姐,你也从来就不是我妹妹。”

  “福儿姐姐,可是你比妹妹先得宠,总有个先来后到,所以将来咱们姐妹共侍一夫,我叫你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司徒宁静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道。

  苏福儿一震,痛楚的目光直直射向那平常看来乖怯的女孩,“你再说一次。”

  她跩什么呢?

  司徒宁静吸吸鼻子,不服气地坐了起来,仰头昂然地道:“福儿姐姐,其实你跟我们有什么两样?咱们全是进宫来承恩的,你代表苏氏一门,我代表的是司徒一族,我们头上都是同一个太阳,侍奉的也是同一个郎君,可为什么姐姐总是高高在上,好似很瞧不起我们的模样呢?”

  她理直气壮的话,像是狠狠摑了她一个巴掌。

  苏福儿脑袋嗡嗡作响,双颊热辣辣的,她张口欲反击,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其实你跟我们有什么两样?咱们全是进宫来承恩的,你代表苏氏一门,我代表的是司徒一族,我们头上都是同一个太阳,侍奉的也是同一个郎君,可为什么姐姐总是高高在上,好似很瞧不起我们的模样呢……

  是啊,她和那些住在侍秀苑里的秀女有什么不一样?

  她苏福儿枉自心高气傲,原来也只是众芳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苏福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心里涌上一股绝望。

  “其实呀,咱们都是一样的,既然进了宫,就是后宫的人,将来家里的荣华富贵都是指望着我们的,以前妹妹总是不服气,为什么太子眼里只有你,可是昨夜侍寝后,我才知道在这宫里,没有谁是不能被取代的,就连我也一样。”司徒宁静叹了一口气,倒也动了三分真情,“可幸好,咱们托付终身的是这么个英俊伟岸的尊贵男儿,他一直都待我们好的。”

  在这一瞬间,苏福儿惨白的脸色迅速转为血一般的红。

  她突然笑了起来。

  “是呀。”她笑得好讽刺,好尖锐。“他待我们都好,没有一个不好的。”

  在他心里,所有的女孩统统都是他的好妹妹,将来也是他的好贤妻,好良妾,成就他好大的一座江山,好花园锦簇的后宫……

  “可昨晚尔善哥哥说,无论他和谁亲近,太子妃之位都是要留给姐姐你的,听得妹妹好伤心啊,若论亲,妹妹自小是追着尔善哥哥长大的,我又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尔善哥哥怎么不选我当太子妃呢?”司徒宁静说着哽咽了起来,悲伤的红了眼,“真不公平……”

  全是那抹凄楚可怜惹的祸!

  就冲着她那副怯弱楚楚的可怜相,苏福儿早已一肚子淘涌怒火熊熊烧的快爆裂开来,乍然怒向胆边生——

  “你装什么可怜?”她冲口而出,愤恨地冷笑,“昨晚不称了你的心,如了他的意吗?现在哭哭啼啼装什么清纯无辜?”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司徒宁静被骂得灰头土脸,满腹委屈哭得更大声了。

  “说你几句还是便宜你了,这么不禁骂,你将来还想在这互相残杀的后宫里跟人家混什么?”她冷冷道,然后,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但是她并没有立刻去找那个负心汉算账,因为她想要亲口听他解释——她苏福儿见多识广,不是那种会傻傻落入人家圈套的白痴。

  尽管心绞痛得快死了,苏福儿还是极力在乱纷纷的心绪里努力冷静下来。

  这件事有三种可能:一是天杀的风尔善真的风流鬼上身,一时鬼迷心窍,冲动的吃了人家;二来就是他真的把“履行提暗自播种之义务”做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第三则是司徒宁静为了坐上太子妃之位,随便在床上撒个几滴猪血,捏红了自己的颈项,哭哭啼啼地做了一场戏,为的就是要她相信太子移情别恋,好教她放弃。

  虽然她怀疑司徒宁静有这种心计,但是她背后是司徒家一族,为了光宗耀祖,众人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的?

  所以,她在等,等着他来解释个清清楚楚。

  后来,他确实也来了。

  “福儿,听说你打伤了宁妹妹?”

  风尔善俊秀的脸上,是一抹深深地不敢置信。

  苏福儿盯着他,不动声色,尽管剧烈起伏的胸口几乎抑制不住要满溢出来的怀疑与痛苦。

  活活见他的大头鬼!

  她苏福儿向来动脑动口不动手,好手好脚是拿来吃饭做事爱人用的,平白无故的打什么人?

  司徒宁静说她打伤了她?哈!还真是演戏演上瘾了。

  “她说,我打她?”她眯起双眼,语气危险的问。

  风尔善迟疑了一下,“宁妹妹晕厥过去,太医正在诊治……是一名宫女说她亲眼所见的。”

  一个宫女一句亲眼所见,他就信了?

  苏福儿的心霎时一凉。

  刹那间,她方知这个后宫残酷可怕的争斗已经在这一刻开始了。

  为了这个男人,她真要开始投入这场战争吗?

  口口声声爱她的这个男人,背叛她在先,又怀疑她在后,这就是她当初深深爱上的知心人儿,如意郎君吗?

  “对。”心灰意冷之下,让她赌气承认了自己并未做过的事。

  同一时间,她的答案震得风尔善脑子一阵嗡嗡然,如遭雷击。

  他英俊的脸庞瞬间变色,震惊万分的开后:“你……真打伤了她?”

  “对,难道她不欠人打吗?”她冷笑的反问。

  “福儿,我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你口中说出……”他倒抽了一口气,目光闪过痛楚,气愤与失望,“宁妹妹还那么小,她有什么得罪你处,你需要这样伤害她?若她有什么不是,你说她几句也就是了,可是你怎么下得了手?”

  “可惜时光不能倒转,要不我还真想痛打她一顿呢!”她意有所指,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

  风尔善摇了摇头,好似要摇掉这句话,他听错了……他绝对是听错了……

  “如果这是误会……”他勉强开口。

  误会?

  苏福儿嗤地一声冷笑,一颗心凄苦绞拧得像是要扭曲变形了。误会?他究竟以为她是笨蛋,还是她是瞎子。

  或者,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反正自己将来是一国之君,而住在侍秀苑里的司徒宁静日后也会是他的人,所以不过是提前洞房恩爱罢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是误会吗?”她笑了,笑得令他有不好的预感,“那太子爷要不要说说,您昨晚做了什么好事呀?”

  “昨晚……”他英俊脸庞闪过一抹心虚的迟疑,顿了顿又闭上嘴。

  就是这一个迟疑和停顿,让苏福儿最后的一丝希望瞬间幻灭成灰。

  “昨晚,怎样?”她故意娇声提示他,手脚却渐渐在发冷。

  风尔善回避她的视线,轻咳了一声,再看向她时,表情已柔和许多,还多了一分温柔的恳求。

  “我承认,昨夜我与宁妹妹已经……但那是体制所订,她是我侍秀苑中的秀女,若我未召幸她,司徒一族会错认皇室嫌弃他们,所以……”

  父皇今日心神似有过劳不足之处,而在朝中势力庞大的十九皇叔似有异心,关处尚有大漠狼王蠢蠢欲动……举步维艰,他不得不估计朝野势力间的巧妙平衡。

  司徒将军身处外戚,自不会有非分逆上之想,然宁妹妹迟迟未受召幸,对司徒一族而言也是已达忧虑,君要防臣,臣更要忧君哪!

  所以昨夜,他不得不做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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