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尽欢坊”坊主下的命令,说什么不能让他进赌坊赌钱,为此他呕得满肚子火却莫可奈何。
京城里的其它赌坊,也碍于“尽欢坊”的势力,谁也不敢得罪欢爷,所以也一并将丁老头列为拒绝往来户。
当她意外的知道余夙廷下的命令,心里满是感激。
老爹没地方赌钱,留在家里闲晃的时间跟着变多,她自然抓得准时机,让老爹多少负点责任,分担她的负担。
“啐!又要剪布,老子不做。”
“不做也得做,除非你今天晚上不想吃饭。”她不理会老爹的抱怨,把剪刀塞进他的手里。
“不孝女。”
“等交完荷包我可以分你十文钱。”
“一两。”
“九文钱。”
越讨价还价,拿到的银子便少一点,丁老头气得直跳脚。
她不为所动,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双手利落在锦布上跃动,一针一针绣出图样,脑中想的是,当余夙廷回来,她一定要当面向他道谢。
不经意地,当她的思绪一转到余夙廷身上,耳边不由自主浮现他问她的话。
允或不允?
在绣花针上下穿透锦布的反复动作下,她脑中傻气的问着自己,允或不允?
她到底要不要接受他对她的喜爱呢?
若她点了头,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丁喜芸出神的想着,浑然不觉自己的心思满满都是他……
日落时分,位于泉州的海宁港因为用膳时分,少了白日的喧嚣热闹,有着难得的宁静。
揉着淡淡咸味的强劲海风,将倒影在海上的落日余晖,拂得波光粼粼。
渐浓暮色中,欲归巢的海鸟啼声伴随着晚冬刺骨的劲风,让那立在夕阳余晖下的挺拔身形更显孤冷、萧瑟。
“爷,您要的马已经备好了,确定今晚就启程吗?”凝着立在港口边的背影,小厮张声问。
“嗯,就今晚启程。”
经营赌坊后,他总是会觑空来到泉州,在这有着海上贸易的商港,于每年初夏期间,常有万艘大舶乘风而至,进行着交易买卖。
番舶、夷商带来琳琅满目的货物,其中有不少新鲜的赌具。
往常他少说也会逗留个三五个月,这回因为丁喜芸,他一离开汴京没多久,竟有种恨不得折回她身边的冲动。
也不知是不是归心似箭的感觉作祟,这几日,他怪得很,满脑子全是他的甜姑娘。
他想念她垂首做针线活的专注,心疼她纤弱的孤单身影,心里反复回味她偎在他怀中的感觉,她身上的香味、她的笑、说话的声音……属于她所有的所有。
他初次尝到,思念一个人的磨人滋味。
在他饱受相思之苦时,小厮突如其来的问话,教他猛地回过神。
“欢爷是赶着回汴京选妻吗?”
余夙廷挑起眉,狐疑的看着他。“选妻?你打哪听来的消息。”
小厮赧然地挠了挠首,说得理所当然。“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吗?听说老爷子挺喜欢将军府家的闺女,五日后就要……”觑着主子逐渐铁青的脸,小厮的说话声顿时变小了。“难道欢爷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他竭力压抑内心的怒气,嘲讽地扬唇,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显然,老爹很积极在实现对他说过的话。
他也听说过,将军府家的闺女容貌姣好,但凶悍、身手不凡,没有一个男人会想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
“帮我换一匹快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汴京!”迎向小厮忐忑的神情,余夙廷强抑着内心冲动沸腾的思绪,厉声吩咐。
此时他很难继续保持沉默,他得立刻回去,阻止老爹那过头的儿媳妇梦!
感觉到主子身上散发的怒意,小厮不作二语,赶紧领命办事去。
马不停蹄的疯狂赶了几天路,待余夙廷回到汴京,已是五日后的黄昏。
策马急驰过灯火辉煌的市街大道,马蹄声转入东门宽道上的官宅府邸,余夙廷一瞧见自家府邸,立即翻身下马。
当值仆役一瞧见少主子急惊风似地甩开缰绳,机伶地赶忙上前接住缰绳,牵住马匹。
“老爷在哪?”
见少主向来温和的脸庞怒气腾腾,小厮小心翼翼回答。“老爷正在花园设宴待客。”
“什么客人?”
“将军大人。”
余夙廷眉一凛,刻不容缓的脚步踏着寒霜,疾步穿廊过院,往花园走去。
脚步未至,他耳底已落入老爹纵声的笑嗓回荡在四周,显然园中酒宴气氛热络欢畅。
听那笑声,余夙廷心里的情绪益发激愤、难堪。
他从未想过,老爹为了管束他,居然会擅作主张到如此地步。
若他今日未能及时赶得回来,他的终身大事是否就此定下?
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酒宴中时,笑声戛然静止。
乍见儿子一脸风尘仆仆,余鸿蔚愕然收住笑问:“你上哪去了?”
“我有喜欢的姑娘了。”顾不得在场宴请的有哪些人,他不拐弯抹角,坦然说出心中想法。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同时倒抽了口气。
“你、你说什么?”儿子这般刻意在大庭广众下宣布,让余鸿蔚丈一一金刚,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会如您所愿娶妻,但我要娶的是我喜欢的姑娘,所以爹不用大费周章再替我安排对象!”
余夙廷这话一落下,隐约瞟见席间一名身材颀长、健美的女子,正杀气腾腾地由席中愤然起身。
她身边,状似有许多双手拉扯着她,却依旧抵不住她一女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不消多问,余夙廷也隐约猜出她的身份。
“余公子,你把我宋晖月当什么了?!”她听过许多关于余夙廷的事,知晓他是一个不同于官家公子的男人,她早想见他,对于家人安排的亲事更是乐见其成。
目光落在宋晖月姣美的麦色面貌之上,余夙廷朝她抱了抱拳。“说亲之事我与我爹有些误会,所以这门亲事不作数,还请宋姑娘海涵。”
“可我挺喜欢你的,怎么办?”不像一般名门闺秀,她自小习武,有着江湖儿女大剌剌的豪爽个性,大方坦承内心想法。
他震惊不已地看着她,不敢相信竟有女子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大胆、不害臊的言语。
“咱们仅一面之缘,又哪谈得上喜欢或不喜欢呢?请宋姑娘别为难我了。”
“这可麻烦了,因为我不想取消亲事。”她对他嫣然一笑,一对灵眸清亮有神认真无比。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娶你。”沉下脸,他坚定地强调自己的立场,豁出去了。
也不介意他心中有人,宋晖月傲声问:“你这么喜欢你的心上人?她有比我漂亮?身份地位有比我高吗?”
“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过她。”
“那好,你让她和我比试、比试,我输了就把你让给她。”
瞧宋晖月那身段、气势,不要说丁喜芸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是他要上场同她比试,也不见得占得了上风吧!
“她不会武功。”他苦笑道。
“这般柔弱?那我更是不想让了。”她挑眉,露出一脸不以为然。
“不管你让是不让,我言至于此,不会改变心意。”
“你、你说什么鬼话?”余鸿蔚倏地走至儿子面前,面色铁青地指着他。
“我要说的都说清楚了!”一把推开满嘴酒味的老爹,他坚定无比地开口。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娶她,所以,您就等着儿媳妇进门吧!”
话一落,他疾步离开花园,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和这些人周旋,数日来,他只想尽快见到心爱的人儿,即便时辰已晚,他还是想去见她一面。
“该死,混小子,别走!不把话说清楚别走!”余鸿蔚再也隐藏不住心头怒气,颤抖的指着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气得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