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看着绣谱的阎夫人和阎天香无奈地对望一眼。
「爹,哥说什么您都不肯听,现在又怎么能怪他呢?而且去『水月街』有什么好丢脸的?」阎天香依然选兄长那边站。
「妳闭嘴!丫头片子懂个什么!」
「我怎么不懂?」她在心里补了句:是爹这个老顽固才不懂呢!「哥爱上了人家姑娘,不顾千万人反对,就是要爱她;不管旁人说三道四,就是要去看她。我要是湛离,也会感动死的。」
「别跟我说这些恶心的话!」阎宣之喝叱。
「这怎么是恶心呢,爹跟娘年轻时没这样爱过吗?」阎天香被惹急了。
「我跟妳娘是媒妁之言,新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婚后就是夫妻了,什么爱不爱的?少肉麻了!」
「是吗?」阎天香很同情地叹了口气。「幸好我还见过未来的相公,也同他说过话,要不然真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阎宣之勃然大怒。「妳这死丫头,看妳哥气我不够,也想在成亲之前把爹气死吗?」
「天香,妳就少说几句吧!」阎夫人看丈夫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急忙阻止女儿。「老爷,你听我说几句,咱们就天痕这一个儿子,你别逼他太紧了,万一他带着湛离私奔了可怎么办?」
「要私奔就去私奔,我还怕他不成!」
「可是……天痕毕竟是阎家的单传子孙,你要是把他逼走了,我们也不好向列祖列宗交代呀!」经过这段时日,她对儿子早就心软了,心想只要儿子乖乖地留在她身边,他要干什么都随他去了。
「妳用不着心疼他,在这里帮他说话!我有什么不好向列祖列宗交代的?是他对不起先祖在先,这笔帐还算不到我头上来!」阎宣之鼻哼一声。
「老爷,你先消消气,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跟天痕打打商量。」
「打什么商量?」
阎天香以为娘想出了什么好办法,连忙竖起耳朵听。
「天痕喜欢湛离,我们就让他娶她,不过跟他言明条件,湛离为妾,还要娶一房正妻。」
「哥是不会答应的。」阎天香冷笑。她太了解阎天痕的脾气了。
「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让一步,他让一步,比起来我这个当爹的还吃亏了呢!」阎宣之气得猛拍桌子。
「爹,哥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瞧人家湛离生了怪病,长了一身红疮,哥都不嫌人家丑,还是爱着人家,哥这样的脾气,要是愿意接受三妻四妾,他早就不知道娶了多少老婆了,还可能去爱人家湛离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怎么,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非得听儿子的摆布不成?难道半点整治他的办法都没有吗?」阎宣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阎天香噗哧一笑。
「等哥在外头生了孩子回来,还不知道谁整治谁呢!」阎天香随口一句玩笑话,引起了阎宣之强烈的警觉心。
「不行,绝对不能再让天痕跟那个湛家女子走太近,万一不小心真弄出个孩子来就糟了!」他愈想愈心惊,起身不停地在屋内踱步。
「弄出个孩子就弄出个孩子呗,反正那孩子也是姓阎,又不会姓湛。」阎天香格格地笑说。
「说什么混帐话!」阎宣之大骂。「跟姓湛的生孩子,万一把先祖惹怒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祸事呢!」
「老爷,你可别吓我呀!」阎夫人胆怯地拍着心口。
阎宣之思忖了半晌,转向阎天香说:「天香,妳先回房去,我有话要单独跟妳娘说。」
「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这么神秘兮兮的!」阎天香狐疑地看着爹娘。
「妳先回房就是了!」阎宣之挥挥手。「还有,去把妳哥给我找回来,我要事要交代给他。」
「是。」阎天香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老爷,你要说什么?」阎夫人蹙眉问道。
「本来明天我就要动身前往豫章郡收购木材,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明天让天痕替我去豫章郡。」
阎夫人微微一怔。「你要支走他?」
「没错,让他去豫章郡收购木材,在他离开的这十天半个月之内,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来对付湛离!」阎宣之冷瞇着双眸。
「对付湛离?」阎夫人骇然失色。「老爷,你想做什么?」
阎宣之冷笑。「把他们湛家赶出『翠微镇』!」
「这样不好吧?儿子会恨我们的!」阎夫人表情惶恐。
「我们是他的爹娘,血浓于水,他一时会记恨我们没错,可是日久天长,自然就会淡忘的。」阎宣之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阎夫人忐忑不安。「往常豫章郡都是你去的,现在突然要他去,他应该会起疑的。」
「等会儿天痕来了,妳就告诉他,我这阵子因为被他气得身体不适,没办法远行,所以让他代替我去收购木材。」
阎夫人看着丈夫变得异常狠亮的双眼,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有种直觉,不能把湛家赶出「翠微镇」,倘若真的这么做了,他们阎家一定会后悔莫及……
*
低垂的床帐,掩映着一双紧密纠缠的人影,床帐内弥漫着欢爱的气息和两人错落的激喘与呻吟。
除了白天会出现在酱菜铺子里,阎天痕每天夜里也会出现在湛离幽暗的闺房里,夜夜轮回着炽烈的缠绵。
一场极尽的欢愉之后,阎天痕的手轻轻缓缓地摩挲着她汗湿的背部。
「阿离,妳身上的红疮是不是退去了一点?」
「嗯。」她慵懒地回应着。「好像退去了一点,变得平坦了一些,看起来也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也许妳就快好了。」他收紧手臂,将娇软的身子拥在身前。
「你希望我快点好吗?」她双手温柔地环住他。
「我当然希望妳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必再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啊!难道妳想永远这个样子?」
「我无所谓,反正你也不在意呀!」她低声咕哝。
「妳也太想得开了吧。」他囓咬着她的耳垂。「妳对我就这么有把握?」
「不,我没有把握。」她幽幽轻叹。「也许……红疮的症状好转,是因为你对我的感情渐渐变淡了。」
阎天痕闷声轻笑。「妳果然还是会担心。」
「知道我担心,你就得意了?」她嗔笑着。
「当然得意,这表示妳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你,我心里满满都是你,怎能不在乎?」她又叹息。他不会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愈深,心底的惶惑也愈深,期盼着两人可以长相厮守,又害怕不能天长地久,爱情是多么磨人心思……
「我明晚不来了。」他细细梳理她的发丝。
「为什么?」阎天痕的一句话令她怔愕回神。
「明天一早,我要动身前往豫章郡收购木材,要十天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豫章郡?」她心头一抽,闷闷的。「很远吗?」
「坐马车要走三天。」
「坐马车要走三天,那真的很远了。」湛离失落地怔伸出神。
自从两个人坦承彼此的情意之后,他们几乎日日夜夜在一起,此刻突然间听见他要远行,而且要十天半个月之后才会回来,她的心就已经开始牵挂起他了。
阎天痕凝望着她眼中说不出口的不舍和挽留。
「妳最远去过哪里?」他柔声问。
「青田镇。」
「妳只去过青田镇?」
「是啊,而且是送酱菜过去的。」她苦笑。
「那……妳想不想跟我去豫章郡?」他深瞅着她,微微一笑。
湛离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
「可以吗?我可以去吗?」她惊喜地问。
「当然可以啊!」其实,他猜想得到父亲要他去豫章郡是想调虎离山,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爹娘很可能会趁他离开时对湛离做出什么事情来,与其走得忐忑不安,不如把湛离一起带走。
「我不会妨碍你的工作吧?」她开心地抱住他。
「不会。」他喜欢看她兴奋雀跃的样子。「妳跟着我也好,我们还要努力生孩子呢!」
「我们都努力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湛离太开心了,把脸枕在他的颈窝甜甜地笑着。
「也许有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用一种温存的眼神望定她。
「真的吗?」她圈住他的颈项,迎视他温柔宠爱的目光。
「还得再等一阵子才能确定。」他在她耳畔低声说。「明天一早妳带些简单的行李,我会过来接妳。」
「好。」
她开心地咬住嘴唇,抓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流泄而出,兴奋得如同一只将要溜出笼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