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火确实灼热,但她能承受,只是能与量越来越大,必须释放。
她释出,天狐的内丹听她驱使,亦为她引领,彷佛彷佛是巨大树心中那些时光,男人领着她双修,两具身子化作一个,两颗心重迭相印。
她从地上爬起,摸索着握住男人偏凉的双手,她找到两人共修时一向的姿态。
她面对他,跨坐在他盘起的大腿上,他的五官仍紧绷扭曲,她捧起他的脸,将额抵在他白皙渗汗的额头上。
白凛——
她并未出声,那唤声从心而发,从她的神识传向他。
男人没有响应任何声音,却极费力地掀开那两排墨羽长睫,他漂亮的黑蓝瞳色依旧,但目底已现血痕,是顽强欲困住黑刹真元所造成的。
她七窍再爆明光,道道似箭,射进他的眼耳鼻口之中。
心火盛灿,身火如炎似浆,火将他们俩团团包裹,滚过他们发上、肤上、衣上,无一处不在火里,但火势大盛却越发清凉凛冽,一扫浑沌污邪!
一场浩然大火,秋笃静实不晓得自己唤出什么,一切的一切全顺心而为。
究竟是天狐内丹驱使她,还是她驱使了内丹,也不重要了。
就让大火烧起,让红火吞噬那无数邪魅,还天地人间一场静和清净
轰——轰——轰——
红火腾烧到最烈、最炽之时,红光将转蓝火。
他看到她掀起的那场灿红烈焰变作青蓝,明明是惊天撼地的一片火海,竟像沙漠上一望无际的海市蜃楼,青火跳动,舞得似精如魅,把盘据周遭的所有邪秽全都吞食了、化炼了。
好大的胃口,多美的红光与青焰。一向高傲的他竟也瞬间心折。
白凛——
听到那叫唤,女人唤着他,他臣服般掀开双眼。
从来,他没对谁臣服过。当年道行浅薄,玄宿以强大术法迫他,亦没能让他认输服软,但女人的唤声直直钻进他魂里,触动了他一直深埋的、也许连自己亦不知的某根心弦,他没来由发着软,乖乖循那声音望向她。
他迎她入内,放纵她梭巡,他不需再困住黑刹真元,他知她会为他拔除。
狂火大起,一把虚空袭来的大风将火势吹得更猛。
火中,风里,他身为战场与牢笼的躯壳彷佛鼓胀再鼓胀,五脏六腑皆被撑至极限似,他感到剧痛,但知自己定能忍过。定能。
于是黑气开始在体内瓦解,于是试图夺舍的真元终于绷至爆裂!
轰——砰!
他像也爆裂了,原是浑噩不明的情与思,原是懵懂无知的欲与念,他茫茫然,迷惘在自身的心牢里,岂知这轰然一记,震得昏天黑地,劈破了牢笼,亦震得一湖心镜云开月明。
很痛。肉身的痛楚无限扩大。他却想恣意畅笑。
捧他面颊的手劲坚定,掌心热烫,他摸到她,缠上她的臂膀和双肩,再继续摸索啊摸索,最后十指牢牢落在她柔韧纤细的腰间。
猛地用力,他搂她入怀紧紧贴靠,俊颜埋在她肩处咻咻喘息在青焰大纵横扫中,他以她饱美的身香来慰藉正承受剧痛的血肉。
再痛,依然想笑,欢快腾悦,如此妙不可言。
秋笃静倏地惊醒,习武多年,甫一张眼便绷紧肌理,身躯已作守势。
她这一动,厚厚掩了她半身的赤沙子逖啦啦如瀑泄落,天光灿烂,刺得她险些睁不开眼哪儿还有地底洞穴?
啊!她记起了,在昏厥的前一刻,她确确实实听到沙泄声响,整座洞穴轰隆隆作响,沙子从上往下不断泄流还听到精魅一阵阵、一波波的嘶叫,被大火炙透、烤焦、烧毁的痛鸣。
不是单纯的“化炼”,是完全灭绝,斩草除根。
只是她没能明白,地底洞穴倾覆后,为何人没遭掩埋?
放眼环观,圈围赤沙地的奇石全都消失,她浮出沙地,与她同在洞内、遭夺舍的那些人亦四散横倒,连身罩猩红披风的教主大人也倒在不远处。
也许地底洞穴仅是玄宿所造的结界幻境,根本未曾存在?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有关洞穴虚实与否的事已被她抛得远远,因双眸再如何张望,怎么都寻不到那抹雪白玉身!
被埋住了吗?!
他他是抱着她的,抱得很紧、很紧,不可能不见啊!
气息急促,背脊发凉,她开始往沙里挖。
挖没几下,竟看到一截白袖,吓得她赶紧跪坐起来拚命拨开沙子。
他就躺在那儿,躺在被她拨出的小小沙坑里,绝美的俊庞五官舒和,彷佛睡得极好,薄唇竟噙着淡淡欢弧气是徐缓绵长的,静谧谧,幽幽然,在他胸房里浅浅鼓伏,哪里像她,被惊过一回又一回,浑沉且急促。
像老早察觉她在看他似,那双狐狸美目无奈般眨了眨,最终只得慵懒掀开。
“难得做一回沙浴,暖暖的颇舒服,你倒抢着醒来。”
秋笃静紧绷的身子陡然一松,跌坐在自个儿脚跟上。
她怔怔望他,一时间无语。
被困地底洞穴时,只想着要度过眼前难关才行。遍寻不到他时,也只想着要将他找到才可然后,忽然间,大事底定了——
此时他笑笑对着她,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白凛见她不语,终于撑身坐起。
他这一动,雪发与白袍从赤沙中拖带而出,沙似赤金粉,衬得他一身玉雪当真无与伦比的好看。
秋笃静依旧怔怔望着,她是看他没错,却似有若无般避开他的眼。
“我那场那场大火我不明白”
“狐火。”白凛淡淡道。
闻言,她螓首飞快一抬,与他四目交接,懵了会儿才寻回声音——
“狐火巫族记事的册子里写过,太婆们也提过九尾天狐若然震怒,九尾尾端与口中会迸出火光,怒火越炽的、道行越高的,迸发的火就越狂大惊人
能烧灭所有触怒它的人与物。”
“巫族老太婆们野蛮归野蛮,记事入册倒也翔实。”
他飞眉挑眼的模样令她心里一咯登。
很熟悉的嘲弄姿态,不是冰冷面无表情,但又不完全是以前那种倨傲、唯我独尊的神气,隐约多了点什么,是柔软而欢悦的,在他漂亮瞳底闪动,闪得她心里直闹,遂又调开眸线不敢多看。
“太婆们才才不野蛮,你不要胡乱编派。”
尽管对巫族老虔婆们尚有满肚子恶言欲倾巢而出,白凛此刻倒聪明地闭嘴不提,但少不了是要哼个一声、两声。
秋笃静又有些怔然,彷佛好长一段时候没听他那样淡淡然却能强烈表达内心不以为然的轻哼。彷佛最初识得的那个白凛,他真又回来了。
眸略略泛潮,心像也湿润润的,她甩甩头努力宁定。
白凛皱了皱俊鼻,看她此时忙着往沙里掏寻,大致猜到她所寻何物,雪袖倏地一翻,一把银亮长剑凭空现出,鞘身上还沾了点赤沙。
“寻它吗?”
“咦?嗯多谢。”秋笃静从他手中接下淬霜剑,脸一直低低的。
白凛盯着她的头顶心和秀额,觉得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想起她爬上他的身,捧他双颊,将额紧抵着他时的感觉她浑身都是亮的,光束射进他七窍中,也射进他心魂里,像万丈天光落入老松林,迷雾尽去。
“你竟能唤出我的狐火。”他语调若叹若赞,极满意似哼道:“神妙啊。我和你的双修果然惊世绝伦、不同凡响。”
被赤沙掩盖时,他搂她在怀,醒着也懒得挪动半分,面上尽管笑得清淡,心绪却起伏激切,一想到她是他的,秋笃静是白凛的,便觉心间蝶舞,妙不可言。
秋笃静脑子很乱,有太多疑问需弄清。
她握紧长剑,勉强想从一团紊乱中寻出一个起头,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杀声嚣腾、刀剑相交之声。
她大惊,提剑就要起身,一旁的男人倒慢条斯理拂开长发。
“中原武林盟率各路援手围攻“拜火教”,直捣黄龙,而教主迟迟未能现身,“拜火教”已被打得溃不成军。”
她倏地瞠眸。“你怎知道?”
他哼声。“我自然知道。”他虚元完整重建,真元持续饱美,派个幻身出去晃几圈、观察情势,何难之有?
秋笃静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他谁?他是九尾雪天狐大人,能诱狐又坑人,伎俩是一等一的好,他当然什么事都知道。
“玄宿他、他总之,你没事吧?”咬咬唇,正觉自个儿可能又问了蠢事,眼前的天狐大人竟撇了撇嘴,表情有些腼眺。
他摇头,缓缓摇动,发丝柔曳。“你那样做,那么拚命,将我体内的黑刹真元拔除烧毁,烧得连灰都不剩,我唔,我自然没事。那你你在流血?!”
话一出,他美目厉瞠,探袖欲抓她入怀。
没想到啊,真真没想到,他吃了一记“铁捕小教头”的反擒拿。
秋笃静同样没料到会这么对他。
心里甚乱,闹得厉害,只觉不能跟他太亲近,若又贴近他、嗅到他凛冽身香,脑袋瓜定要加倍的乱没法子啊,她总是受他牵引,太容易沉溺。
所以他探手来抓,她本能反击,他根本预料不到她会格挡闪避,还避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他一抓未中,腕部穴位还被她倏地发劲弹麻,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躲他、拒他。
“你干什么?”优美嗓声陡沉,颇有山雨欲来之味。
秋笃静倔强摇摇头,心脏咚咚跳,其实也被刚才的短兵相接吓了一跳。她算是对他动粗吗?
“你耳后有血渗出。”语调太平静,教人心颤。
“没事不疼。”她伸手去摸左耳微灼之处,也不知怎么受伤的,像遭狂风沙浪扫出的血痕,真的仅是芝麻绿豆的小伤,血丝被她随意一拭也就止了。
“过来。我瞧瞧。”
“不用的!”她飞快拒绝,见他起身,她竟立即退离两步。
白凛立定不动,俊美面容绷凛,透白脸色静静笼上什么,显得_寂阴黑。
“你这是干什么?”问得极缓,气凝于话中。
“我没有”她在心虚又气虚些什么?在外行走就铮铮铁血,怎么对上他就显摆不出?!深吸一口气,她重振心魂。“你既没事,那很好。我得去帮武林盟的人,先领他们过来此处,擒贼先擒王啊,“拜火教”教主落进武林盟手中,这场乱事才能早一步底定,免得更多伤亡。还有这些遭玄宿驱使的人,定有不少是武林盟的人,我得去唤人过来帮忙。”一顿。“你先避开吧,等会儿可能会来很多人。”
她这是不想他见人了?
白凛长身玉立,双目几将她瞪穿。
但她丝毫感受不到他排山倒海的怒涛似,旋身便去,非常之潇洒,绝妙的轻身功夫让她足下仅在中途一次借力,呼息间已跃上赤岩巨壁。
甫经历生死关头,两人患难之后应该更不一样,何况他真被她召出的狐火烧了个醍醐灌顶、一片澄明,终还他一个原来的自己,好多话要同她说,好多事想跟她做,她无法意会就算了,还不领情!
她不让他碰!
不让他碰就算了,她竟还打他?!
阔袖中的五指握紧再放松,甩了甩,才将被弹麻的腕部穴位冲开血气。只是左胸像也中招,刺麻得很,气息全堵在一块儿似,怎么都冲不开。
要他回避吗?
他偏就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