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芬,你有没有看见耐冬?”练姬桩询问着位子上的连裕芬。
“好像看见了。”连裕芬头也不抬,冷冷的说。
“他去哪里了?他看起来还好吧?是不是很生气?”练姬桩惶恐不已。
她冷淡的看了练姬桩一眼,“他去哪里我不知道,不过,他看起来不是生气,而是失望。”
练姬桩的心像是坐云霄飞车,才要上升,马上又坠下,因为失望。
“失望……”她心酸的闭起眼睛。
他对她感到失望了,是不是?
不,千万别对她失望啊!她是那么的在乎他——
连裕芬突然推开椅子,“姬桩,有时候你对耐冬真的很残忍,残忍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她严肃的说。
“不,我怎么可能对他残忍?我是爱他的。”她激动辩驳。
“但是你在感情上的摇摆,就是一种残忍。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这样悬着他的心?你享受他对你的好,享受他对你的体贴,享受他所给予的所有快乐,可是,你却没有勇气跟他走入婚姻。”
“那是因为我们……”因为什么?练姬桩说不出来。
“练姬桩,你真的很让人生气欸,一岁半的年龄差距,真的那么了不得吗?你怎么会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决定一个男人的好坏?”
总是像傻大姊的连裕芬突然咄咄逼人了起来,逼得练姬桩毫无招架余地,节节败退。
“那个蓝南仁是比你年长,而且也在你标准的三十岁以上,更是被社会寄予期望的检察官,结果呢?他欺骗你的感情在先,又背叛妻子在后,东窗事发了,他拍拍屁股走人。呸!”她鄙夷的清啐一口。
“如今事过境迁,他还厚颜无耻的要求你回头,你说,这种家伙哪一点比得上耐冬?就算不是高风亮节,至少耐冬还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慷慨陈辞的模样,只差没跳上宣传车去宣扬杨耐冬的好。
他们三人在顶楼天台的事,让因为担心而跟了过去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比不上耐冬,他不配,好吗!耐冬可是比他好上了几百倍。耐冬总是宠我,把我放在心上……”想到杨耐冬对她的好,练姬桩忍不住哽咽,“我不想结婚,他就顺我的心,非但没有放弃我,还是继续带给我快乐跟幸福。”
一想到这些日子,他是怎么呵护自己的,她感动得就要落泪。
“那你为什么连一个承诺都不愿意给他?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他也需要女人对他的承诺,他也会慌的呀,面对你不安定的感情,他比谁都慌好吗?”
“裕芬……”她惊讶不已。
她从来不知道,面对这段感情杨耐冬也会心慌,他一直都是这么从容自信。
“那天我们在茶水间的对话,耐冬都听得一清二楚。看到你痛苦,他不忍心,只好把结婚的事情当做没说过,其实他比谁都认真!一听到你说想结婚,才会二话不说的答好,可是你反悔了。他很伤心,一方面笑着跟你说无所谓,可是回过头,却一个人躲在天台上,苦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完全不知道他这么失望。”
“因为你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原则,却忽略了他的心。”连裕芬毫不掩饰的指责。
练姬桩愧疚又心疼,她从不知道,杨耐冬有多苦,在和她的这段任性感情里,他始终是包容的。
“原本,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你了,可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他让自己再试看看。他的真诚,连我看了都感动,你怎么光会自私的享受,却忘了要珍惜?”
“我不是不珍惜,我不是!裕芬,告诉我,他去哪里?我要亲口对他说,我是爱他的,是真的爱他!”
连裕芬气恼的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他递了假单就走了。”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练姬桩抓过桌上的钥匙,飞奔离开。
确定练姬桩真的走远后,连裕芬忙不迭的抓起面前的大水杯,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然后喘了一口气说——
“杨耐冬啊杨耐冬,能帮的我都帮了,如果这一次你还不能把姬桩这个龟毛女人搞定,我看我也没办法了。”感慨说道。
突然,角落的躺椅上,打盹的李大同醒来,“咳咳,我说裕芬啊,没想到你离职前还兼差当媒人啊!”
连裕芬得意的看着他,“嘿嘿,老爹,我可是你的心腹爱将,你心里打啥如意算盘,我会不知道吗?再说,姬桩这辈子不嫁给杨耐冬,我还真不知道她能嫁给谁。”
“哈、哈、哈,对!对!对!”李大同举双手双脚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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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周末,练姬桩疯狂的找寻杨耐冬。
他住的地方,他们一起去过的餐厅、卖场、书店、电影院、百货公司……任何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她都巨细靡遗的找过,哪怕他可能只停留一秒钟,她都不愿意错过。
她就像是一只被杨耐冬豢养的犬兽,不断的嗅闻回忆的气味,找寻他不定的踪迹。
只是,结果都是失望的。
明明都是在同一个地球上,却遥远得好像他已经搬到了外太空去。
明明都是踩在台湾这小蕃薯般的丁点土地上,却遥远得好像他们之间隔着海洋。
练姬桩终于尝到那种难以下咽的滋味,如此浓郁的霸占住嘴里所有的味觉不说,还让永无止境的苦涩,把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她不死心的拿出手机,拨打他的行动电话——
您拨的电话无回应,请稍俊再拨。
没有听到杨耐冬熟悉的声音,她都快要被那千篇一律的句子给搞疯了。
她忍无可忍的大嚷,“耐冬,是我,求求你接我的电话,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求你接电话。”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没用的先哭了。
她到他家门口等人,可是一整个晚上过去了,那扇门无论她怎么敲打,始终没有打开过。
深夜十二点钟,练姬桩疲累又失望的回到家里。她睡不着,整个晚上不知道对手机发了几次呆,但仍然等不到杨耐冬的回应。
这是一个最惨澹的周末,练姬桩的理智全然没有用武之地,她感觉自己活像个罹患强迫症的疯狂求爱者,每隔几分钟就拨打没有回应的电话号码,幻想着下一秒钟,杨耐冬的声音会一如往常的传进她耳里。
不,她受够了,她没办法进食,也没办法休息,抓过外套跟钥匙,她驾车再度往杨耐冬的住处去。
原来,爱的能量真的很惊人,它会叫人振奋得几乎要飞上天去,也会让人挫败得宛若坠入深谷。
她紧抓着方向盘,来到杨耐冬的住屋外,车子才熄火,昨天大门紧闭的公寓里,竟走出了叫她日思夜想、熟悉的挺拔身影。
天啊,一定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求!
晦涩的眸子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练姬桩当场开心的就要奔下车去,打算用惊喜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她都准备好了,无论如何,她要先跟耐冬道歉,接着她要跟他告白,最重要的是,她要亲口跟他说,她愿意跟他结婚,求他把这个无能的她快快娶回家,据为己有,就算他们之间相差了一岁半,都无损她爱他的事实。
对,就这样。
迫不及待的手才解开了车子的中控锁,脸上的笑容还灿烂着,忽地,她看见有一名娇小性感的女人,正温顺的尾随在杨耐冬身后。
一袭黑色的短风衣,腰带系出她婀娜的体态,不吝惜展露的美腿,蹬着三吋高的秋冬流行复古短靴,手上那双亮丽的红色皮质短版手套,把整个时髦形象突显得很亮丽抢眼。
美丽的鼻粱上,复古墨镜替她遮去了冬日有限的阳光,只见她不知跟杨耐冬说了什么,杨耐冬还体贴的弯下身子迁就她,旋即他们深情相视一笑。
接着,女人随手将墨镜推至头顶,露出她细致雍容的美貌,浪漫的发丝,几度随风飘到了杨耐冬的身躯手臂……
练姬桩停住了,不光是身体里的血液,还有她的动作,全都因为那张美丽的陌生容颜而彻底僵硬。
她不知道杨耐冬身边,几时出现了这样一个性感的身影,而从他们互动中,她可以敏锐的感受到,一股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匿默契。
那强烈的程度,甚至是她,也无法超越的。
她瞠目结舌,傻傻的捂着因惊讶而微启的唇,手指不住的颤抖,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当杨耐冬和那名美丽的女人,一同坐上了停放在不远处的名贵房车后,练姬桩蓄忍在眼眶里的泪,顿时落下。
怎么会这样?
那个美丽的女人是谁?
为什么才短短的时问里,杨耐冬就忘了她,转而对另一个女人温柔?
真的太晚了吗?承认对他的爱,真的太晚了吗?
她崩溃的伏在方向盘上哭吼着。
蓦然,她回过神来——
不行,她不甘心,如果真的要结束,她要杨耐冬亲口对她说,她不能忍受他才转过身去,就拥抱了另一个女人。
胡乱的抹去狼狈的眼泪,练姬桩启动车子,小心翼翼的掌控着方向盘,尾随着前方那辆银灰色的高级房车。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关系,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今天的天色暗得特别快,才五点多光景,路上已经暗淡得必须倚靠大量的灯光,才能指引方向。
车身之间的距离,她掌握得很好,没有跟丢,也不至于被发现。想到这儿,她不禁苦笑自嘲,她还满适合去跟踪人的,这算不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跟过大半个城市,前方的车子打了方向灯,练姬桩也紧跟着切出车道,当前方的车速停止时,她桩愕然察觉,这是她跟杨耐冬曾经来过的那家餐厅!
她顾不得心里的震撼,几个回转后,顺利的找到一个停车格,就在那家颇具浪漫氛围的欧风餐厅外。
她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去找人,忽地,泛着温暖灯光的玻璃窗里,她穷追不舍的身影正尾随侍者,坐入窗畔的情人雅座。
她当下胸口一窒,因为那也是她曾经坐过的位子。
她赶紧收回视线,把脸埋进掌心里,不敢多看一眼,任由眼泪不断的奔流。
可是,该死的,她仍是无法死心。
好几次,她抬起头来看向餐厅,杨耐冬和美丽的女子融洽的对话,偶尔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板起脸孔,似是在训斥对方,不一会儿,他又温柔的笑开了容颜。
那女子也是,脸上的笑容多么美丽动人,给人如沐春风的戚觉,别说杨耐冬了,就连练姬桩都看得着迷。
这当中杨耐冬还不只一次喂食对方,用手背拍拍对方的脸蛋,两人亲匿得叫人羡慕不已。
这原该是属于她的温柔,如今只能看着别人去享受,练姬桩浑身冰冷。
“日子过得如何?”女人柔声问。
“很好啊!”杨耐冬答得避重就轻。
“很好?既然很好,怎么表情显得意兴阑珊的,跟我吃饭有那么委屈吗?”
“不委屈,很开心。喏,要不要尝尝这个牛肉?我觉得挺不错的。”他二话不说切下了一块牛肉,主动送到她面前。
女人张口咬下,“嗯,果然好吃。品尝美食这一点,我就是输你一大截。”她捏了捏杨耐冬年轻的脸蛋。
欢乐时光总是仓卒,当杨耐冬和身旁的女伴步出餐厅时,两人脸上都还有着意犹未尽的感觉。
“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计程车。”
“那好吧,多多保重哦!”女人仰着脸深情凝望他。
他也回以笑容,低下头,给了一个颊吻。
他护送着女伴上车后,只见她又探出头来,“别忘了保持电话联络,我爱你,宝贝!”
“我也爱你。掰!”
女人驾车走后,杨耐冬扬手招来计程车,旋即上车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见身后坐在车子里,苍白脸色的练姬桩。
她绝望了,亲眼看着这如胶似漆的每一幕,她心都碎了。
杨耐冬背对着她拥抱对方的姿态,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个临别深吻,弥漫着意犹末尽的况味。
因为他们之间也曾经这样难分难舍过。
她哭、她看、她心碎、她绝望……杨耐冬走后,她久久无法振作,直到行动电话响起——
“喂?”来不及抹去眼泪,她强忍悲痛,佯装镇定。
“姬桩,你不在家啊?我是妈啦,我跟你说,你李阿姨说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做成这桩良缘,我看你就拨个时间出去见个面、吃个饭啦,好不好?当妈求你喽!”练母难得不强硬的请求说。
听到母亲的声音,练姬桩一阵哽咽,可是她不能哭出声来,只好吸吸鼻子,“嗯,我知道。”
“你答应了?那、那我确认时间地点,再跟你联络哦!还是我看,就约下个周末好了。”练母欣喜若狂的说。
“好。”她咬住自己的唇,强忍悲痛。
手机那头停顿了下,“姬桩,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练母诧异女儿居然毫不反抗。
“感冒,我在看医生,不说了。掰。”
挂上电话,练姬桩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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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的情人欺骗她、背叛她,还害她背上了第三者的罪名。
好不容易爱上的小情人,一夕之间身边伴了另一个温柔的身影。
一直以来,对婚姻冷感的练姬桩,几次好不容易产生了结婚冲动,然而接二连三的证明——她总是遇上错的人。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深的孤单,即便她一个人只身在外打拚多年,感受都没有这几天来得强烈。
短时间内,她无法再和杨耐冬继续待在同一个办公室里面对面,她知道这样做太任性,可是为了不让离开的身影太狼狈,她必须让自己沉潜下来,等到调整好一切后,她才能够对亲口他说——再见,谢谢你的爱!
她请了假,把以前舍不得浪费的年假,通通一次请个爽快干净,彻底出清假期的同时,也当做是彻底出清她总是残缺、失败的恋爱。
杨耐冬来找过她,她铁了心的不应声、不开门,以为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破了洞的心就会慢慢痊愈,孰料这一次病得特别重,想要结婚的冲动一直处在快要爆破的巅峰状态。
夜里,她会想要有人能跟她共享一张床。
白天,她会希望这屋子里有另一个走动的人,不至于让屋子死气沉沉。
吃饭时,她会希望餐桌的对面,有人与她分享美食。
就连坐在沙发上发呆时,她都会贪婪的希望,下一秒转过身去时,能够看到阅读灯下有个叫人心安的身影。
天啊,真的是病入膏盲了。
她疯狂的想要一场婚礼,想要成为某人的新娘,想要有一个合法的性伴侣,想要生一个属于彼此的小娃娃,想要不再是单身,想要、想要……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就是不能!
对了,妈说要叫她去相亲的,她曾经对那种场面好反感,可是,她现在却迫切需要,也许顺利的话,那个相亲的对象就可以一次满足她所有的想要。
这简直是太棒了!
早上六点半,练姬桩抓过行动电话——啊!因为不想被找寻,所以鸵鸟的一直忘了充电。
转而拿起室内电话,话筒里寂静无声。
对了,那天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家,她就拔了电话线,接下来的几天几夜,她根本忘了把线头插回电话座上。
她重新接上电话线,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母亲,不管现在时间是不是早得夸张。
“妈,到底什么时候要相亲?”她破天荒的主动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