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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甜妻(下) 第十二章 孩子,我是薛叔叔(1)

  宋心瑶一夜各种恶梦。

  一下梦见薛文澜来抢孩子,一下梦见周华贵官告宋有福,又梦见孩子大了,然后不听她的话了……

  醒来,窗外将明未明,远远传来敲更的声音,才五更。

  但她已经睡不着了,躺着也是累,不如起来吧。

  这两天太阳不错,可以把桂花摘一摘,晒干做桂花蜜,浇在杏仁豆腐上,自珍跟宝珍最喜欢。

  于是下床。

  小踏子上的春分很觉醒,马上睁眼,端了洗漱的水过来,“天色还这么早,小姐不多躺会?”

  “不躺了,你去厨房给我煮碗醒神汤。”

  “奴婢马上去。”

  宋心瑶换好衣服,坐在八仙桌边发呆了一会,春分小心翼翼端着汤水过来,“小姐,小心烫。”

  宋心瑶用汤匙慢慢舀,内心不是不感慨。还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结果只是听见名字就一夜难眠,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走到格扇外,天空出现鱼肚白,枝头上的鸟儿已经醒来,叽叽喳喳的,这些都是自己飞来筑巢的,宋心瑶看着它们,心里想,当鸟真好,一定没当人这么麻烦。

  要不要搬家呢……

  她也跟薛文澜几年没见了,他的个性搞不好也大变,真要跟他抢孩子,她是绝对抢不过的,律法上她是站得住脚,但是官官相护呢,宋家背后可没人,唉,真烦,早知道住山里了,他总不可能出现在深山。

  思索间,天空渐渐亮了。

  穿着秋袄的宋自珍跟宋宝珍,让牛嬷嬷带了过来。

  宋宝珍最爱撒桥,一看到母亲就扑上去,“娘。”

  看到孩子,宋心瑶的不愉快都消失了,微笑道:“起来啦。”

  宋宝珍双手朝上伸,踮着脚,宋心瑶笑着弯下腰去,小女娃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早安。”

  “宝珍早安。”

  宋自珍虽然是哥哥,但也才四岁,看到母亲自然黏过来,“娘早安。”

  “自珍早安。”

  母子说话间,夏至把早饭端了上来,今日吃的是豆夹猪肉粥跟桂花酥饼。

  宋心瑶一向是自己喂孩子吃饭的,孩子也习惯母亲喂食,饭菜来了就知道自己在绣墩上坐好,等母亲的汤匙。

  宋心瑶总是等孩子吃完,这才会动筷。

  睡了一晚,肚子空空,小家伙们吃得很快,脸颊一鼓一鼓,说不出的可爱。

  宋心瑶每天看,也看不厌,“吃慢点,小心噎住。”

  母亲提醒,小孩子就放慢了吃的速度。

  前前后后大概花了一炷香时间,宋心瑶给孩子们擦擦嘴,又漱了口,笑说:“好了,去玩吧。”

  两人欢呼一声,就到后院你追我跑去了。这个简单的游戏,他们可以玩上一整天,还天天玩不腻。

  宋心瑶喝了豆夹猪肉粥,吃了半块桂花酥饼,是,心里是很烦,但就是这种时候更得好好吃,好好睡,别倒下了。

  “小姐。”夏至进来,一脸奇怪,“有位大爷在外面,说自己姓薛,想见小姐。”

  宋心瑶正在喝茶,一听呛了起来,官官相助果然厉害,薛文澜居然这么快就弄到她的户籍纸。

  牛嬷嬷一脸担忧,“不如嬷嬷去赶他走?”

  “算了,让他进来吧,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宋心瑶顺顺气,“舂分,把桌子上收一收,夏至,你去请他进来。”

  夏至不敢多言,那人跟小少爷、小小姐长得那么像,跟小姐的关系不言可喻。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却让小姐一人产子,多年不闻不问。可是自己只是个丫头,又怎么能过问,小姐说让他进来,开门便是了。

  宋心瑶看到薛文澜,内心不是没有波动,但幸好昨天已经先知道了,有了准备,要是在月老庙碰上,自己肯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五年不见,他倒痩了些,眉间神色有点高兴—当然高兴,没养过孩子却冒出两个孩子,谁会不高兴,宋心瑶腹诽。

  一边,薛文澜见到宋心瑶,内心自然是欣喜的。

  上一辈是有解不开的恩怨,可是,这个妻子是他自己喜欢的,喜欢了很久,从来没变过,未订婚前想着她,和离了,还是想着她。

  昨天晚上他一夜未眠,想着她一个人怀孕产子,东瑞国重男轻女,想必遭受了不少异样眼光,内心舍不得,可是他也不能不孝——母亲被宋家欺负,他这儿子不能当没事,继续跟宋家女儿在一起,饶是这样,他还是用“跟梅花县丞交流”的藉口一大早出了客栈。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可还是来了。

  春分上了茶,点心则是苹果饴、荔枝蜜饯、玫瑰饼、美人凉糕。

  薛文澜觉得略微安心,她的生活还是保有一定的水准。

  看到她好好的,又是放心,又是感触万千。

  自己当初说会对她好,说会对她好,没做到,是她自己对自己好。

  两人相对无言。

  经过五年,宋心瑶已经很能沉得住气,敌不动,我不动,反正她早餐也吃过了,大有时间跟体力跟他熬。

  半晌,他先开口,“心瑶,你……这几年好吗?”

  “没生病,也不缺银子,挺好的。”

  “那就好。”薛文澜艰难的开口,“我昨天……看到自珍与宝珍了……”

  你终于看到啦,我四年前生下的孩子——宋心瑶当然不会这样跟他说:“他们不知道自己有爹,以后等他们大了,我会让他们回去认亲。”

  “他们不知道自己有爹”这几个简单的字宛如利刃,一把刺进薛文澜的胸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爹的孩子会被笑,别问他怎么知道,他就是被邻里笑着长大的,记忆中充满难堪的痛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爹为什么不要自己了?爹会回来吗?为什么别人都有爹,自己没有?

  乡下的孩子嘴巴很坏,总会指着他,“薛文澜没有爹,我们不要跟他玩。”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会变成没爹的孩子。

  薛文澜大力喘气,若不这样,他觉得自己会窒息,想到自珍跟宝珍稚嫩的脸庞,想到他们被嘲笑,他就觉得喘不过气,“心瑶,你应该告诉我……你这样决定,对孩子跟对我都很不公平……”

  宋心瑶想都不想就反问:“那你又对我公平吗?”

  五年了,她一直告诉自己,过去了,别想,不去撕开伤疤,皮不也是干的吗?薛文澜为什么要把伤疤撕开,里面都是脓,那伤……没好过。

  她只是能安慰自己,她不是没感觉。

  “心瑶,宋家那样对我母亲,我不能装作不知道。”宋有福折辱他的母亲,他身为儿子,怎么能装作没事,跟宋有福的女儿携手过日子?

  宋心瑶是无辜的,可是他的母亲也是无辜的。

  他也没有选择……

  可是昨天一整晚,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如果不答应和离,如果他能有更好的方法,是不是就不用让心瑶一个人怀孕生子,独自遭受世人异样的眼光?

  “我了解,如果你继续跟我在一起,未免显得太不是人,我爹做错了,所以我自愿下堂求去,让薛太太眼前清净。薛文澜,经过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上天就是这样安排的,我现在知道认命了,你也认命吧,认了,就没那么多为什么了。”

  薛文澜喃喃复诵,“认命?”

  只能认命了吗?他为什么要认命?宋心瑶跟他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他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是,真能在一起吗?这样的媳妇天天出现,母亲只怕永远忘不了宋有福带给她的屈辱,他又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让母亲日日回想起那样的不堪?晚年都活在恶梦里,生为人子,他应该承欢膝下,而不是让母亲痛苦。

  认命?他来这人世一遭,努力考上进士,这一切不是为了跟喜欢的人分开,不是为了让他的孩子成为没爹的人。

  他念了那么多书,可是却没哪本书能告诉他,当孝道与感情不能并存的时候,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无视母亲的痛苦,但也没办法再成亲……

  宋心瑶看他那样出神郁结,内心也有点不忍,自己有了自珍跟宝珍,有了新的精神寄托,可是他没有。

  看到薛文澜后,她那颗平息的心又起了波澜,啊,原来只是暂时淡忘了,原来还没忘记那样的感情——她马上想起在青草巷的凉亭,她给他做水丹青,他一面吟诗、一面品茗,月色下望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

  当初还觉得他高中,好日子要来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宋心瑶不是不能理解他,就是因为理解,所以她才会这样干脆,两边的长辈既然那样的关系,他们之间自然不可能。如果薛文澜无视母亲的过往,选择了大家一起屋檐下,装作没事的过日子,她反而要看不起他了,最基本的孝道都没有,那已经不能说是不是男人了,连人都不是。

  看到他那样纠结的神色,宋心瑶蓦然的心软了,感谢自珍与宝珍,让她仍旧是个心软的人,“薛文澜,你想不想看看他们?”

  薛文澜有点茫然,“我能看看他们?”

  “春分,去把小少爷跟小小姐带进来。”

  不一会,宋自珍与宋宝珍一路小跑进来,一下扑进宋心瑶怀中,“娘。”

  四岁的小娃娃,讲话软软糯糯,甜,真甜。

  薛文澜只觉得心里一梗。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他又不可能改变现状,也不想带走孩子,那是宋心瑶的命根子,他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第二次了,可他还是来了。

  看到孩子的瞬间,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是来好好看这两孩子一眼的。

  看好了,看仔细,好好的记在心里,因为下次见面就是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了——心瑶刚刚说了,等兄妹长大,会让他们回京认亲。

  他也明白那是要他安排前程的意思,但是他乐意,而且已经开始想了,怎么样对自珍跟宝珍最好。

  “自珍,宝珍,这是娘的朋友,叫薛叔叔,你们打个招呼。”

  两个童音异口同声,“薛叔叔。”

  薛文澜挤出微笑,“乖。”

  叔叔,可是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孩子喊他爹吧,没爹的孩子突然出现了爹,然后爹又不见了,那还不如一直不要出现才好。

  宋自珍踏着小步子走过去,十分好奇,“叔叔从哪来的?”

  “朝和县,在南边的地方。”

  “南边是什么?很远吗?”

  “远,马车要走快一个月。”

  小家伙震惊了,“那么远?”

  宋心瑶微微一笑,“这孩子不喜欢坐马车,小时候还能摁住,现在可没办法,出门得另外找小马给他。”

  薛文澜听着儿子的小习惯,脸上露出微笑,真可爱。

  宋自珍对这个叔叔好感度很高,因为啊,跟妹妹长得很像呢,走了过去,摸摸薛文澜的膝盖,摸摸薛文澜的手,枢到写字练出来的老茧,十分好奇,摸来摸去,舍不得放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手,似乎不明白那硬硬的东西哪里来的。

  薛文澜真想把孩子抱起来,可是怕吓着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宋自珍也不怕生,缩着脖子嘻嘻一笑。

  相比之下,宋宝珍就对陌生人警戒得多,只是一直黏着母亲,宋心瑶怎么推她都不愿意往前,宋心瑶没办法,“这孩子从小怕生。”

  “不要紧。”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们就已经很好了,“我可以请人来给他们画个画像吗?”

  “我有。”宋心瑶吩咐春分,“去我书房,拿上个月请张先生来画的画像过来。”

  春分虽然奇怪但不敢违拗,快速去了。

  没多久,很快回来,手上拿个卷轴,双手呈给宋心瑶。

  宋心瑶拿起就递给薛文澜,“梅花县最出名的绘师。”

  薛文澜展开画轴,就见龙凤胎坐在椅子上,两人开心的笑着,画得很好,很像,他彷佛都可以听见两娃娃的笑声。

  “你这次回京,职务下来了吗?”

  “下来了,大理司直。”

  宋心瑶内心惊讶了一番,朝和县丞是八品,以没有背景的人而言,是很好的职务了,没想到才短短五年皇上就给了从六品上的位置,真不知道他在朝和县有什么功绩,这样得皇上心意。

  才二十二岁就已经从六品,岁月可期,自珍跟宝珍将来有依靠啦。

  “你回京想必会靠着皇城而居,距离宋家遥远,宋家亲戚也没哪个不长眼会凑上去,希望你能记得对我的承诺。我自请下堂,忍受旁人嘲笑,给薛太太眼前清净,你不能动我父亲。”宋有福再不像话,那也是她的爹,她要保他。

  薛文澜点头,“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

  宋心瑶松了口气,宋家是她最关心的,爹若出事,老太太肯定扛不住,连带对母亲、新天、心梅、心湘都会有影响。

  那是她的家,不能散。

  “以后,我能过来看看你,看看孩子吗?”薛文澜语气是说不出的退让与商量,虽然希望不大,但他还是想问问看。

  “不行,孩子已经没爹了,我不能让邻里再说他们的娘跟别人不清不楚,今天是第一次,下一次见面就是他们长大,我让他们回京认亲。”

  薛文澜怔住,是啊,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过年休朝半个月,他可以利用几天过来看看,可是这样对她来说又是多大的干扰。

  东瑞国重男轻女,哪怕是和离都会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女子门户还有男人进进出出,闲言闲语都可以骂死她。

  孩子还这么小,长大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就算等到那时候,他也只是跟自珍宝珍团聚,并不是跟她——在他心里,妻子就只有她,喜欢孩子,也是因为那是她生的,如果是别人,他不想要。

  只是两人既然不能相守,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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