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泽听着属下禀报,俊眉蹙紧。他派人去追查红桑的来源,查了多日好不容易查到的这条线索竟然没了,真是可惜。
“知道那个人的身分吗?”他问道。
“脸被毁了,只能从身上衣物查出是我们追的那人。药贩说那个人自称王二,听起来就是假名,每次来都会神秘兮兮的蒙面,因为药贩只要有钱就卖毒,不会去管对方的身分,因此也无从追查……”
凤泽眼神阴沉了几分,“看来虎妖的幕后主使者为了不想让我捉到人,先下手为强的杀人,还怕我会查到他头上,把属下的脸给毁了,再加上昨晚扮虎妖想吓跑我的事失败了,他肯定会很焦躁,日后还会有大动作,我就耐心等着。”
凤泽让梅县令去查县里近一年来的新住户,名单也早在先前就出来了,共有三十多户,最大户是设了学堂的周公子,开当铺的王掌柜,开馆子的洪掌柜,他们在黄江县里的名声都不错,并没有什么疑点,尤其是周公子乐善好施,创办学堂,让贫穷的孩童都有书念,是县民口中的大好人。
其他的小户人家都是来依亲的,家里都是以务农为主,从中他发现有几个人不务正业,晚上都在外头闲晃,有扮成虎妖的嫌疑,也曾被梅县令当过嫌疑犯人过,但他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能放人。
凤泽知道,这案子绝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干的,一连二十几个孩子失踪,又是买毒来溶尸,假扮虎妖的人也有着上乘轻功,绝不可能是这几个市井流氓。
这段日子,凤泽巨细靡遗的向失踪孩童们家里问案,并没有新的发展,问出来的结论和先前案卷写的内容一样,都说黄昏后孩子们都关在家里了,门也拴紧着,没有任何人闯入,隔天门就是开的,孩子就不见了。
凤泽倒生出一个疑问,其中有一户人家外头绑着看门狗,孩子失踪的那一晚却都没有叫,照常理说,有外来者闯入带走孩子,狗不是都会吠吗?
他不禁浮起一个念头,是孩子自己跑出去的吗?
没有任何人闯入强掳孩子,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只是,为什么孩子大半夜要跑出去?在大人的告诫下,孩子们都应该是怕虎妖而不敢出门的……
昨晚他差点逮到的虎妖明明是个人,这案子明明是人为的,若说孩子是受到虎妖的召唤在半夜跑出去,这种事他不信……
凤泽思忖着,所有的调查都进行的不顺,但他不能气馁,今天就先去昨晚发现虎妖的地方勘查好了,或许能发现遗漏的蛛丝马迹。
凤泽并没有吃早膳,匆匆出门,阿亮没有跟着,他除了去昨晚的地点勘查以外,还去了几个现场,回来时都已经傍晚了,用饭后,他要写信禀报皇上目前的追查进度,晚上也得巡逻,要忙的事很多。
他这一回去,才发现他的房间里多了个陌生女子朝他行礼。
他望了望四周,只见到她一个人,“你是谁?阿霜呢?”
“大人,奴婢叫桂花,阿霜她去林老太太那儿帮忙了。”桂花恭敬的道。
“林老太太?”
“林家老太太的儿子媳妇到陈海县做生意,只剩她和两个小孙子在家里,这两天林老太太跌断腿了,煮饭和照顾孩子都没办法,阿霜就去帮忙了,这几天就由奴婢来侍候大人。”桂花回道,她们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虽然名义上是县衙里的丫鬟,但村庄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们都得去,梅县令收留她们的用意,也是想让她们去帮助县民。
这时候,阿亮冲了进来,语气激昂道:“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您不能不跟我说一声就出门,我会很担心的!”
“好了,没事的,吃饭吧。”凤泽淡淡道,净手后坐下用膳。
阿亮发现他不太高兴,虽然他们王爷总是面带笑容,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他跟了他十几年,自是看得出他的笑有分心情好和心情坏的,现在是心情不好,为什么?
“你刚刚跟大人说了什么?”他疑惑的朝桂花问道。
桂花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说了阿霜去林老太太那儿帮忙,这几天由我来侍候……”
症结是阿霜吗?
阿亮心里感到古怪,一直以来都觉得王爷对待那个叫阿霜的丫鬟很不一样,对她有特别的兴趣和关注,难不成……
这不可能!不可能!阿亮摇了摇头,故意转移心思问道:“大人,我早上醒来,没看到你在房里,昨晚你是上哪睡了?”
“你睡糊涂了,连我回来都不知道,我不过是在你醒来前出门了。”凤泽说谎不打草稿,继续吃着他的饭。
“是这样吗?我趴在桌子上睡,竟连您回来的声音都没听到……”阿亮汗颜。
凤泽停下筷子,心情的不太好。
他完全没想到,那个女人会为了躲他,胆子大的没经过他同意就找人代替她,自个儿跑去服侍别人。
看来,她真的很生气,他说的那些话把她气坏了。
在我跟你靠得最近时,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不曾好好看过我,你现在还敢问我是谁,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凤泽脑海里也回荡着这些话,心里的迷雾愈来愈浓,心情也愈来愈凝重。
他想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想洗掉她涂黑的脸,想看清楚她。
但,再逼她的话,不知她会躲到哪里去,就放过她几天,让她消消气吧!
老旧的四合院前,白若霜一边晾衣服,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在前面玩跳格子。
后头有个白发老太太拄着拐杖道:“阿霜,总是麻烦你……”
白若霜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回头笑了笑,“老太太,别说这种话,人本来就要互相帮助的,你现在腿不方便,让我帮忙又何妨?”
“唉,我老了真不中用,跌伤腿,什么都做不了。”
“老太太,你哪有什么都做不了,你还教了我烧几道好菜,我受益良多呢。”
白若霜将老太太哄笑了,两人闲聊几句,接着,老太太朝宝贝孙子大喊,“元宝、银宝,快进来,别玩了!”
白若霜看向天际,快黄昏了,知道林老太太在担心什么,纵然县令宣传过虎妖传说是假的,但县民仍是宁可信其有的,都深信只要一到黄昏,虎妖就会来抢孩子,把孩子关在屋里看顾是最安全的。
元宝和银宝是对小兄妹,元宝在半个时辰前才被白若霜从学堂接回来,和妹妹都还没玩到尽兴就要进屋子去了,难免不开心的嘟着嘴,但他们也怕被虎妖捉走,便听奶奶的话进屋子去。
白若霜早在晾衣服前做好几道可口小菜了,现在只要下个面就好了。
吃完面后,白若霜点了灯,让元宝写作业。
“阿霜,你今天不回县衙吗?你都待在这里三天了,不回去帮梅县令做事没关系吗?”林老太太问道。
白若霜已经待在这三天了,她帮行动不便的林老太太煮饭、洗衣、打扫,还去接上学的元宝回来,忙得很充实,和林家祖孙三人过得很快乐,回去干什么,当凤泽的丫鬟看他的脸色受气吗?
至今一回想起凤泽卑鄙无耻的威胁和诬蔑,白若霜仍是气得头晕目眩,她决定这阵子都待在这里,暂时不想看到凤泽。
她真的对凤泽感到很生气,觉得以前的她都被他骗了,他明明是那么邪恶、那么狡猾,表里不一,她居然被那男人斯文儒雅的外表所骗,这些年来傻傻痴恋着他,她真的是愚蠢的没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或许,她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他吧,当时在皇宫里,他温柔的对她嘘寒问暖,牵着她的手走上一段路,小小年纪的她就对他上了心,压根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她太傻了。
只是她以为,他会强行逼问梅县令或去查她的户籍,只要他想查,肯定有法子能查出她的真实身分,这三天他却没有动作,让她大感意外。
白若霜不去想了,趁这次离开县衙,就将他屏除于心海吧。
白若霜笑着回道:“没关系的,梅大人就是要我待到你伤好为止,而且我也喜欢待在这里陪孩子们玩呢。”
“我也要写字!”
“你又不会写字!”
小兄妹在这时吵了起来,原来是八岁的小扮哥在念书了,六岁的妹妹并没有,羡慕起可以读书的哥哥,也想学哥哥写字。
“银宝,等明年你也可以去念书了。”白若霜哄着她道。
“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念书?大牛说我是女孩子不能读书呢!”银宝想到隔壁家大牛说的话就好生气。
“当然是真的,谁说女孩就不能读书写字了,我不也一样会写字吗?”白若霜说,虽然这世间普遍认为女孩不必识字,等着嫁人就行了,穷人家的女儿更是如此,也读不起,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受到栽培识字,但在黄江县的周家学堂不一样,男孩女孩都收,白若霜从小会读书写字,便觉得女孩子念书好。
“是啊,女孩子学会识字也是好事。”林老太太原本也觉得女孩子不必念太多书,但最主要是因为家里没钱,若是有机会的话,为何不念?银宝若识字,以后就能像阿霜那么聪慧了。
“哇,我也可以读书了!”银宝一听,终于放心的开怀大笑。
接着,元宝专心写字,银宝在旁看着哥哥写,白若霜看看元宝用的文房四宝,这可是贫穷的县民普遍买不起的,都是周氏学堂送孩子们的。
“周公子真是个好人,会送笔墨给孩子们。”她道。
对于周公子,白若霜和县民们都只知道周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因为体弱多病,便在一年前搬来黄江县休养身子,也因为不能上京赴考,于是在这里开学堂,聘夫子来教孩子们念书,也算满足他的心愿。
“可不是,周公子是我们县的大恩人,唯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林老太太道,对周公子满是感激。
“周公子今天有来学堂,他说我作业写的好,奖励我给我糖吃喔,还是把我叫出去单独给我的,看,给我特别多呢!”元宝得意洋洋的说着,取出藏在布包里的小袋子,里头有着五颜六色的糖,漂亮极了。
“元宝真厉害!”白若霜和林老太太相视一笑,夸奖他道。
这是琉璃糖,可是很昂贵的糖。
周公子素来喜欢小孩,虽然身体虚弱,但他总会到学堂来看看孩子们,并选几名表现好的奖励,给孩子糖吃。
白若霜心想,周公子大概特别喜欢元宝,才会单独给他特别多的糖吃吧。
银宝看着哥哥手上的糖袋,羡慕得都眼红了,“哥哥,我也要吃糖!”
“我才不要给你!”元宝马上往后藏。
“我要、我要!”银宝跑去抢。
元宝跑给她追,屋檐下闹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