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走快一点?」她咬牙低嘶,明明医馆就在前方,只消几步路而已,他怎么可以走这么久?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走得很快了。」练绝闷笑出声。
「……你在嘲笑我?」好想捶他喔!
「没有,我哪敢?」他的话里仍带着浓浓的笑意。
「口是心非。」她虽然冷哼一声,不过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不由自主地为两人的谈话感到甜蜜,唇角也扬起一抹笑。
「在那儿的是不是练绝?」一道中年醇厚的男声突然响起。
被扛在练绝肩上的君若兮唇角的笑容猛地僵住,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窖,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心头,她不停告诉自己这是场恶梦,绝对不是真的,她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城镇?不可能!
「师伯。」闻言,练绝转过身,放下肩上面色死灰的君若兮,同时为她解开穴道,再恭敬地问候君傲天。
「果然是练绝,若兮也在啊!」君傲天面色慈蔼,含笑地看了下练绝,再看看站在练绝身畔的掌上明珠。
「爹。」君若兮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神色自若,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双眸不着痕迹地打量随父亲一道而来,庄内的其他弟子。
「练绝,江湖上盛传你练武不小心出了岔子,似乎快走火入魔,是否真有其事?」君傲天满脸关怀。
「多谢师伯关心,我已无大碍。」练绝心想君傲天不晓得他和君若兮之间的爱恨纠葛,便对差点走火入魔一事轻描淡写。不过灵敏的直觉让他不知为何全身倏地绷紧,彷佛面对的不是素来和善可亲的师伯,更甚者察觉到若兮气定神闲的背后竟是紧张,她为何会紧张?为何要紧张?来的人是她爹不是吗?
练绝按捺下满腹疑问,不卑不亢地面对君傲天。
「既然没事就好,只是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到庄里?自你五年前离庄后就音讯全无,当我再得到有关你的消息,即是差点走火入魔一事,一想到这儿,师伯便觉得有愧于你死去的父亲,没能好好照料你,唉!」君傲天感伤地摇头叹气。
君若兮并未搭腔,看着父亲扮演充满仁义的师伯,心下慌乱得很,爹太会作戏,练绝肯定被骗,她得想个法子让练绝无声无息自爹眼皮子底下逃开才行。
「师伯无须感到愧对我爹,练绝已长大成人,自会好好照顾自己。」练绝再次清楚感受到若兮的不安,他克制着不展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的冲动,不管她为了什么事感到恐惧,他都会查出来。
「不错,男子汉的确是该如此,不过你和若兮怎么会在一块儿?」君傲天颔首同意后,不解地看着两人。
「女儿在道上和练师兄不期而遇,适巧在这之前,女儿与人交手受了点伤,练师兄知情后,便带女儿进城求医。」君若兮插嘴说明,不让练绝说出两人相遇的经过。
「原来如此,是谁伤了你?伤得可重?」君傲天关心地道。
「女儿不晓得出手的人是谁,对方武功高强,蒙面又穿黑色劲装,女儿不是他的对手,以致受了内伤,伤势不算严重,只是爹怎么没在庄里,反而和师兄弟们出现在此?」君若兮在脑海中仔细盘算该怎么回答,方不致使父亲起疑,发现她是为救练绝才离庄。
「既然不严重那我就放心了。」君傲天顿了下,继续道:「我在庄内接获消息说有一群人意欲出手伤害练绝,得知他们在这附近聚集,我不甚放心,便赶过来一探究竟,所幸上天有眼让我找到了人,否则将来九泉之下,将无颜面对师弟。」虽然心里对女儿的说词有所存疑,但仍以充满慈爱的眼神望着练绝,字字句句带着不容他人怀疑的关切。
「师伯为了我的事,特地离庄,练绝铭感五内。」练绝拱手道谢,心里想着君傲天不晓得他和若兮的过节,她刚这么说的确没错,只是不晓得为何,心头老泛疙瘩。
「说什么铭感五内,你是练扬的独子,就像是我的儿子,有人想要伤害你,我就算是拚了命也得护个周全啊!」君傲天再一次提及练扬,以显示两人的同门情谊。
「谢师伯。」
「既然我已找到了你,那么你就随我一块儿回君家庄吧!我会发帖邀请那些意图伤害你的人,让他们知道你好得很,根本不是会危害武林的狂徒。」君傲天一副打算为练绝摆平所有麻烦的模样。
「师父,既然已找到练师弟,趁着尚未日落,不如咱们现下就启程回庄吧!」明了君傲天内心所想的大弟子于庆益提议,暗暗算计着毫不知情的练绝。
「也好。」君傲天嘉许地对于庆益一笑。
听见父亲要练绝一块儿回庄,君若兮焦急的轻轻一颤,心揪拧。
「请师伯宽心,我真的没事,那群人若再找上来,我也可以自行解决,不用再麻烦师伯了。」练绝眼尖地发现君若兮纤细的娇躯微微一颤,暗自留了心,拒绝君傲天的好意。
「怎么会是麻烦呢?就算不为解决这件事,师伯也有五年没能好好看看你了,你就和我一块儿回庄里住上几日,届时想离开,师伯绝对不会拦你。」君傲天表面上笑着说服他,心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非要练绝一起上路不可。
「啊!」君若兮突然捂着心口轻呼了声,步伐不稳,眼看就要跌倒。
「你还好吗?」站在一旁的练绝眼明手快地扶住君若兮,眼眸灼亮地盯着她看,直觉告诉自己,不对劲,她十分好胜,就算伤得非常严重,也会倔着脾气,表现出无事的模样,且先前在道上,她也直说身上的伤不值一哂,要他快点赶路,为何突然痛呼出声?他不得不猜,她是故意要引起众人注意。
「怎么了?」已经决定回庄的君傲天疑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
「方才女儿的胸口突然凝窒,气息紊乱,差点喘不过气来,不过现下好多了,咱们走吧。」她气息虚弱地说着,额上尽冒冷汗,整个人看起来萎顿荏弱,就快要昏了过去。
「看来君师妹的伤势颇为严重,一定要让大夫好好诊治才行。」练绝不避嫌地将她拦腰抱起,迈步进入医馆。
当他抱起她时,结实精壮的身躯阻绝了他人视线,即见君若兮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他由此猜想她不想他到君家庄去,藉由身上的内伤,阻挠君傲天非要马上启程的决定,她……是想彻底摆脱他,或者他到君家庄会有事发生?
君傲天脸色一沈,看着练绝抱着女儿进入医馆,心下急了,可若是坚持启程返回君家庄,恐怕会使练绝心生疑虑,没办法之余,唯有先看女儿的伤势如何再做决定,他掩去不悦的神情换上关切,跟着进入医馆。
医馆里的老大夫及学徒们见他们一行人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去。
「大夫,劳烦你帮忙看一下,她受了内伤。」练绝将怀中的人儿放在木椅上安坐。
「好,老夫看看,请姑娘伸出手来。」老大夫坐到君若兮对面,替她号脉。
君傲天锐利的眼眸来回锁定在女儿与练绝身上,想看他们是否对他有所欺瞒。
君若兮知晓以父亲多疑的性情,定会怀疑自己作假,于是她稳定心神,不显露出半点心虚,今天能否留宿在这儿,端看她的表现了。
「嗯……姑娘所受内伤,幸好没有伤及心脉,老夫开个药方,姑娘连续服用七日即可痊愈。」老大夫沉吟了会儿,执笔在学徒递来的纸写下药方。
「大夫,我右脚和左手也受了伤,也劳烦你帮忙诊治一下……」君若兮虚弱地道。
「是吗?姑娘连脖子都受了伤呢!怎么会受这么多伤?」老大夫闻言,放下手中的笔,见她受的均是刀剑伤,又看她身后排开的全是江湖中人,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仇杀,只是怎么会有人舍得拿刀剑杀害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呢!
「我不小心在路上遇到盗贼打劫,所幸运气好,逃过一劫。」君若兮淡淡一笑。
练绝看着老大夫解开他为她包扎的伤口,当时出于恼怒、出于气愤,所以出手伤了她,伤势虽然没有严重到会废了她的脚、断了她的头,却依然在乎到心头紧窒揪痛。
「姑娘好福气哪!啧,打劫姑娘的恶盗出手实在是太狠了。」老大夫不住摇首,再开立药膏让她敷用。
「大夫,我女儿她没事吧?」君傲天打量他们两人良久后没看出个端倪,终于出声询问。
「老夫保证小姐只要照药方按时服药便会没事,而她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只消抹上老夫祖传药膏,包准不会留下伤疤。」老大夫拍胸膛保证。
「既然师妹的伤并无大碍,师父,咱们是否就照原先的计划,马上启程回庄?」于庆益插嘴。
君傲天要的就是这一句,他这个大徒弟愈来愈机伶,懂得见机行事了。
「莫非诸位要远行?」老大夫插嘴。
「是,请问有何问题?」君若兮见到老大夫不苟同的神情,立即追问。
「虽然小姐的伤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表示伤势轻微啊!老夫认为天色就快暗了,若是强行赶路,恐怕会加重其内伤,不如先让小姐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亦不迟啊!对了,切记一路要慢行,千万别再折腾小姐的伤了。」老大夫交代着。
「大夫说得没错,倘若轻忽君师妹的伤,恐怕会种下日后病根,不如就先在城里投宿一晚,等明儿个再回庄亦不迟,或是庄内有急事等着师伯回去处理?若是如此,请师伯与其他师兄弟们放心回庄,练绝定会将君师妹安全送回。」练绝感受到于庆益的急切,顺着大夫的话决意留下,看他们有何反应。
君若兮沉静不动,不表示任何意见,低敛的眼眉掩饰眸底流动的光彩,大夫和练绝都这么说了,她不认为好做表面功夫的爹会反对。
「庄内岂会有什么急事,就这么办吧!今夜大伙儿就留宿在这座城里,明日再一同启程回庄。」君傲天微笑否认,话里自行将练绝包括在明日一同上路的人里。
练绝不纠正君傲天,他并没有到君家庄的意思,可君傲天一而再、再而三要他一同到君家庄究竟是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是否要改变心意,走一趟君家庄?
君若兮听父亲这么说,着实松了口气,今夜将是关键,只要练绝趁着爹警觉性不高时离开就不会有事了,否则爹接下来肯定会派人日夜监视,届时想走可就难了,是以今夜他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