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订的还不少,他带的手下不少,除了正则灵筠这两位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其他人的衣服都是自己备,今儿个突然想起给他们发发福利,一人做一件冬衣。
李范氏一看这么大的单子,乐的笑开了怀。
在算账的时候,淳于显见芸露并未拿算盘,而是直接算,不禁又笑话她了,「你这么慢的算还不如跟我学学算盘,那快些。」
这时候不比那时候了,如今都认识了,还有了交集,芸露倒不会将他想成登徒子了,只是还有些羞愧。而且她自知他这只是玩笑话,当不得真,只说到:「大人是大忙人,就不劳烦大人。民女觉着我是没那个天赋了,我这账房不过是临时的,不学也无妨。」
其实芸露已经摸出了些门道,就是速度慢了点,不过算算账还是够的,只是想到第一次和淳于显见面时的囧境,她又没拿出来。
淳于显也不继续追问了,不过随意说说罢了,真让他教他还没那时间。
但是晚间他差人送了一本算盘术过来,还说若是她对着书本都学不会简单的算账,那就可以住进猪栏里去了,当然带话的人可不敢真这么说,而是说简单的算账看此书就能学会了。
芸露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道了声谢。捧着书她还有些羞意,而且她想她不能这么平白无故接受人家的好意。前面还有理由能说过去,这次就没理由了。想了想,她给他多做了一双鞋子,见他每日这么忙的,鞋子肯定烂的快。
有了书就是有了指引,芸露悟性本就不差,加之她以前数学也学的很好,她这钻研几天,还真学会了基本的算法,那些麻烦的也看得懂,就是得练练速度。
过了几日芸露听街坊邻居们谈起,才知道为何那日淳于显没和她说,估摸着他是觉得这种不适合对一个姑娘家讲。
那男子犯的是杀人罪,杀的还是自己妻子,他本是个靠跑货为生,今年因为南方才结束战争,他去的北方,今年运气还不错,小赚一笔,这接下来一年是不愁了,可谁晓得他为了早日见到家人,就连日赶路,提前了几日到家,到家的时候是半夜,他进门就看到了他妻子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睡在一块,这让他怎么忍,就下了杀手,犯了错事。他那朋友倒只受了点伤,就可怜了他五岁的儿子,一夜之间没了爹娘。
这事一直在城里传,毕竟是件大事,当事人都是县城里的人,淳于显不告诉她,芸露也清楚了这件事。
十一月初,芸露接到了她父亲的信,看到信的那一刻她不禁喜极而泣。这信送到了之后先是村里识字的给她祖母读了,之后她奶奶又请三贵来县里告诉她。
她父亲信里只告知她们他目前平安,如今跟随了陆小将军,刚打完仗,正在去乾屹的路上,信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到乾屹了,告诉她们之所以这时候才写信是因为之前都在打仗没时间写,写了也怕寄不出来,而他在去年年底就随陆小将军去支援了另一个战场,到今年九月份才结束。有一个原本是大宇附属国的小族趁着晋王反叛,朝中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也反叛了,原本这个附属国就和晋王关系密切,因为离主战场近,在这边叛军不足为虑之后,那陆将军就派自己儿子带领一万精锐去支援了,而他爹就是那一万之一。
她爹也就交代了这些大概的内容,倒没细说,倒是问了她们很多问题近况。
芸露将信翻来覆去读了两遍,整个人都安定了许多,有了主心骨。虽然父亲不在这边反而是远在都城乾屹,但是知道他活着,心里就满足了。
她读完就去织坊找了芸霜,芸霜一听说有了父亲的消息,忙和师父请了两天假,啥都不带,直接出了织坊。
她这将信反复读了几遍,读第一遍的时候就不禁热泪盈眶,越读眼泪越多,最后直接抱着芸露哭了起来。
「姐姐,真好,父亲还活着,我还以为,还以为……」
芸露抱着也见她哭的不可自抑也流了泪。
「是啊,还活着,这是喜事,不哭了,我们该高兴才对。」说完,芸露自己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还真忍住了泪水,擦了自己的又伸手给芸霜的擦了擦。
「恩,不哭了。」说着,芸霜自己也抬起袖子擦起眼泪来,只是她的泪水越擦越多,特别是想到已逝的母亲,很是想流泪,这泪水就止不住的流。
芸露这不劝她也不帮她擦泪水了,只抱着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哭。毕竟才十来岁的小孩子,这大起大落的,难免有些情绪失控。若不是芸露最特别的起落――死而复生都经历过了,估摸着也会如她这般失控,其实她情绪也如芸霜般有些激动加悲伤,只不过能控制住罢了。
等芸霜哭够了,两姐妹才携手回了成衣铺子,准备给父亲回信。范氏知道芸露这边忙,也不让她再回去一趟了,这来来回回麻烦不说,还耽搁赚钱,直接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了三贵,带给了芸露。
其实要说的也就那么多,但是两姐妹琢磨了一下午废了好几张纸都没写好。第二日又写了半日,事无巨细,足足写了四页,除了近况,还有这两年发生的大事情都写上去了,还告诉他她和妹妹都找到了谋生的活计不怕没饭吃了。除此之外,她还问了她父亲很多问题,包括他在战场的情况,怎么去了外地,可否受伤,什么时候回家等等。
这回信的地址她父亲有在信里写,将信寄出去的时候,两姐妹心安了,父亲还活着,就是有了精神支柱了,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可知晓他还活着也有个念想不是。
芸霜请了两日假,寄完信时间还早,两姐妹就携手逛了会街,有了喜事自然也有了买东西的兴致。两人逛街还买了不少东西。等逛完回成衣铺的路上还碰到了从衙里回来的淳于显,看到两姐妹高兴的一路一路说,还饶有兴致的问了句:「什么事如此高兴?说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芸露正高兴,加之和淳于显见面多次,也有过多次交谈,没那些拘谨了,也不细想合不合规矩了,他问也就顺口说了:「我爹来信了,他说他还活着,我和妹妹正为此觉得高兴呢。」
淳于显没问过她家里的事,只是从几次见面分析得知她家境应该很差,若不然不会让两个女孩出来做事谋生计,倒是不知她的父亲竟是外出了的,他在一想就想到,估摸着她父亲是出外打仗了。听她这么说接了句:「那这确是好事。」
「是呀,自从我娘走了之后我就成了顶梁柱了,如今得知我爹还活着,我家也有主心骨了。」因着高兴,芸露又吐露一番。
淳于显暗暗心惊,他虽想到她是过的穷苦点,可未曾想到,她日子竟苦到如此地步,让一个十几岁还未及笄的姑娘家当家。不过他面上倒未带着同情,而是面带欣喜,感同为她的喜事觉得高兴一样,而且这本就是喜事。
「这么大的喜事是得乐乐,那你父亲约莫也要回来了吧。」
一连说了两句芸露也回过神了,高兴归高兴,但跟前的是县尉大人,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当然她也没差礼数,碰见就行了礼,「他信里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呢,只说安全,不过这于我们而言也是极好。光顾着说我的事了,还未问大人怎得在这呢?没耽搁大人的正事吧。」
淳于显倒还想问几句,只是她这么一问他也不好问了,而且是人家家事,他贸然掲人家伤疤也不太好,倒是回了她后面的问,「我今日得闲,就出来逛逛,碰巧就遇到你们了,并没有其他正事。」
还未等芸露接话,那厢就友人来喊淳于显了,说是衙里有事让他去处理。
淳于显也是略尴尬,才说没有正事,这就来了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和两姐妹告了别,随着来喊他的小厮回去了。
学会了基础的算盘术,又练习了许多熟练些后,芸露得闲的时候就将李氏这铺子的收支算了算,发现还是有小赚的,虽暂时无法回买铺子的本,但是也不愁生计,她粗略算了算,除去进货的钱,她和伙计的薪水以及那些做衣裳的工钱,每月还有几两盈余。
这地段虽不是繁华地段,但也不差,周边店铺不少,而且这周边住了很多如李范氏这般开了铺子的人家,但凡家里有铺子的大多去照料店里生意了,没那么多时间自己做衣裳,也都不差买衣服的钱。加之这成衣铺还兼卖布,自己做的也会来卖布。李氏想的事薄利多销,所以价格公道的很,渐渐回头客也多了,这生意自然也好起来了的,利润自然也就有了。
看着账本,芸露不禁愣神了,想着以后她若能开个铺子,也就不用愁着去哪弄钱维持生计了。
当然也就想想作罢,她还没那本钱,即使有那本钱也不一定有那本事能稳赚不赔。
如今亦踏入冬季,虽这丰安县偏南,气候没北方那么寒冷,但也是会下雪的。就在十一月中旬,一夜过后,丰安县的地就覆上了一层白雪,倒也不厚,一脚踩下去才到鞋底。
早上起来,芸露和珍儿还玩了会雪,在铺子门口堆了个小雪人。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一下雪,老百姓看着高兴,这铺子里的生意都以以往好了,这买冬衣棉鞋的,比以往多了一倍,还有嘛扯布匹棉絮的也多了不少。晚间芸露一算,今日营业额比昨日足足多了一倍,把李范氏乐的合不拢嘴,第二日一早就去捉了条鱼,午饭烧了当犒劳大家。
转眼就到了月底,芸露跟李范氏请了几天假回家去了,月底二十九是她外祖高太爷寿诞,今年还是六十岁大寿,她是长外孙女,没有不回去的理,原本芸霜也该回去的,只是因着她月初请了假,这月底的假就请不下来了,只得芸露一个人回去。
芸露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她还先回谷山村抱了芸露。范氏也想去,只是寒冬腊月的,她身子骨又不好,这路也不好走,也就作罢。
高家今年喜事连连,自然是大办,芸露不仅是去拜寿,还是去帮忙的,她提前两天去,就在厨房忙活了两天,准备各种食物。
寿辰那日,高家摆了二十桌酒席,每桌还有六碗菜,桌桌有肉,一碗扣肉,一碗冬笋炒肉,一碗猪血豆腐,还一碗萝卜,一碗白菜,一碗干豆角。上桌那几桌贵客还多了一碗鱼肉,这菜品在村里算是丰富了,高家为了做这个寿还宰了一只猪,像村里别的人家做寿能有一碗扣肉就不错了,若不然都是其他的炒肉,而实际上却没放啥肉,一桌一人一两块就算多了。除了亲戚乡亲,还有他的一些同窗以及学生,这排场,可谓是这村里独一份了。
芸露这些女辈都是不上桌的,等前面酒席吃起来了,她们才在厨房盛了专门留着点饭菜吃了,等吃完又得去收拾桌子了。
在外祖家几日,她就忙了几日,等外祖寿辰第二日,芸露就打算去县里了,考虑一番,将云霖留在了外祖家。如今寒冬腊月的,地上还有积雪,还时不时的下一场的,她舅舅舅母都不出外做工了,到不怕云霖在这叨扰了。
走前她外婆舅母还给她装了一篮子吃食,都是昨日寿宴剩下的,除了菜还有一些瓜子糖果。
才走到半路,原本这几天都没下雪的天,竟下起了大雪,虽说芸露带了伞,可这刮大风又大雪的也没啥用,无奈只得找了个地避了避,等风雪停了,地上有了厚厚的积雪,芸露一脚踩下去都到小腿肚。这么一耽搁都到傍晚了,这冬日天又黑的早,估摸着她到县里都是晚间了。
这么想着芸露不由心急,想快点走,可奈何地上积雪厚,又滑,快不起来。
芸露走了一大半,离县里估摸着还有两三里路的时候天就黑了,幸而有积雪,是白的,倒也不会看不清路。只是今儿个她是一个人走,在镇里没找到伴,又到晚间了,她还有些怕。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将手藏进袖子里暖着,低头看路,稍微加快了点速度往前走着。
她才走了一小会,从一旁的岔道突然冲出来个人,估摸是滑,那人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正好倒在芸露跟前,吓得她尖叫一声,往后一退,脚一滑摔了,手上的篮子也随着摔倒在地,幸而冬天穿的厚,不怕摔伤。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人还躺着,她定眼瞧了瞧,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仿若昏过去了一般。芸露有些怕,做了会思想斗争,还是喊了几声,见他未应,又颤颤巍巍的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推了推他,可他还是没有反应。
芸露多瞅了他几眼,看着他身形略觉熟悉,因着他摔下来的时候是趴着的,脸又朝着另一边,天又黑,倒是瞧不太真切。
她又往前挪了挪,蹲下去想扶起他,不看还好,一看可把她吓坏了。这人不是淳于显还是谁,更可怕的是,这下凑近了一看,发现他趴着的地方变红了,显然是他流的血染红了雪地。
一想到淳于显那么美好的人竟受了这么重伤倒在雪地里,芸露也顾不着害怕了,先是探了他的鼻息,还有气,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体翻过来看他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