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公务登机箱,迈开长腿,从容入境。
他一路穿过长长走道,不经意看到另一侧自动人行道上一个女人牵着一个约三、四岁的小女孩,缓缓与自己擦身而过。
他盯着那个神似她的背影怔忡半晌,一度想追上去确认,但想到出国前他认错人的窘态,他无声轻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迈步。
当年他和柳晓曈仓促分开,他试着和她联络却始终找不到她的人,一个月后,他和于佐刚结束在澳洲的打工期,一起返回台湾。
回国后他没有积极寻找她,一方面是对她当初毅然决然的离开、放弃两人的感情感到沮丧;另一方面也有些负气,认为他低声下气寻求她的原谅,她却直接宣判他出局,连给他认错、赎罪的机会也不肯。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那么认真、全心全意,他跟她交往期间,完全收敛过去贪玩性格,他自认对她真诚专心,却只因一次醉酒的错误,她就毫不留恋的终结了两人三个月来的恋情。
他向来不缺女人,更不需要对一份感情卑躬屈膝,因此他把心力投入与于佐刚一起创业开咖啡馆,将令他首次心烦的感情问题暂时抛到脑后。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打她依旧没有回应的手机号码,下意识期待着也许哪天能接到她的来电……只不过依旧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创业一年后,易千阳为了遵守与父亲的约定,只能将副业交由好友经营,前往美国完成硕士学业,在美国期间,他理所当然也交了其他女朋友。
这几年他陆续有交往对象,然而他的心无法像过去那么自在潇洒,即使谈一段新恋情,柳晓曈的身影总会不经意的窜入脑海。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前女友所言,他心底一隅,确实被柳晓曈所缠绑,这让他感到不舒服,也莫名懊恼。
易千阳不知道自己老是下意识寻找柳晓曈,是想为当年的错误再向她道歉,还是想延续那份对他而言尚未结束的恋情?
他想找到她,也许是为寻求解答。
如果他能跟她重拾情缘,他被缠绑桎梏的心房一角也许就能得到释放。
只不过若是真的找到她,说不定她都已经结婚,甚至有小孩,他又能改变什么?
就在心潮起伏之际,易千阳步出机场大厅,前来接他的司机替他拎过登机箱,打开后座车门让他上车。
与此同时机场大厅另一方,二十七、八岁模样的清秀女人,牵着一个四岁小女孩,在一堆人群聚集的接机处盼到出差回国的姊姊。
“姊,这里!”柳晓曈朝姊姊微笑挥手。
她身旁与她样貌相似、宛如小一号的她的可爱小女孩也笑咪咪地挥挥手。
“晓曈,你把萤萤也带来了。”柳俞慈快步走上前,弯身抱起小女生,亲亲她的粉脸。
“姊,你这次出差比较多天,萤萤很想你呢!”柳晓曈笑道。
“让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不会,萤萤很乖也很听话。”柳晓曈宠溺地揉揉萤萤的头称赞道。她从来不觉得照顾萤萤辛苦。
“我买了你们爱吃的甜点,我们快点回家一起吃吧!”柳俞慈拎起搁在行李箱上的提袋笑道。
三人稍后搭上计程车,返回位于新北市的住处。
“千阳……别这样……啊……”女孩在他身下娇喘,初体验的她,对于被他挑起难耐且陌生的情潮感到无比羞赧。
他在她身上驰骋,要她为他绽放。他忍不住在她体内释放全部热源,身心无比欢快淋漓……
易千阳猛然惊醒,倏地坐起身。
他竟然作春梦!
他抬起大掌用力抹了抹脸,身心仍因太真实的梦境而亢奋。
除了懵懵懂懂的青春期,他不曾再作过春梦,何况是梦见与过去的女朋友亲热……
是因为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交女友,才会欲求不满吗?
只不过因为梦见的对象是她,他醒来后不禁有股空虚和怅然若失。
他很想再见到她,怀念她粉脸流露出的温煦幸福笑靥,怀念拥抱她、与她欢爱的满足感动。
前一刻,两人亲密结合的梦境画面教他身体仍发烫着,因横生的情欲无法真正释放,有些难受又有抹窘迫。
他跨下床,迈开大步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不在意现在是冬天,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刷身体,试图抹除无端被挑起的欲望。
稍后,他换上休闲衣裤,今天是假日不用去公司,他打算到咖啡馆喝杯咖啡醒醒脑,也好好放松一日。
他前往位于新北市的“Rising sun cafe”三店。
当年从澳洲回来,他很快便和于佐刚在台北市开了一间咖啡馆,虽是位于巷弄的家庭式装潢小规模店面,但因为他们用心经营,讲究品质,没多久便有了固定客源,透过口耳相传再加上网页宣传,生意日益兴隆,没两年已着手开分店,半年后又在新北市增加另一分店。
不过后来他去美国念硕士,学成回国后不久,父亲要求他跟大哥一起接管家里事业,他便将咖啡馆交给于佐刚全权经营,顶多偶尔偷闲去各个咖啡馆当一日店长。
“大老板,早。”副店长余美惠看见有段时间没来的他,礼貌问候,“要替你准备早餐吗?”这时间虽已九点半,但在假日过来的他,肯定还没吃早餐。
“没关系,我自己来。”易千阳温雅一笑。
已婚的她看了,心还是忍不住稍微用力的怦跳了一下。
她工作的这间家庭式连锁咖啡馆,是由易千阳和于佐刚共同投资创业,目前有三间店,而易千阳其实家世不凡,他是台湾食品业集团少东,听说投资咖啡馆只是业余兴趣。
自两年多前他进入自家集团工作,只在休假时偶尔来咖啡馆吃早餐、喝杯咖啡,有时一时兴起会当个一日店长服务一下顾客。
另一位老板于佐刚泰半时间都待在本店,也常会来分店走动,是以员工看见他都直接称老板,而为了做区别,便叫唤偶尔才出现的易千阳为二老板,没料到他当下不满抗议,言明他不当老二,于佐刚笑笑地不以为意,要员工唤易千阳为大老板,他不介意当二老板。
他们并没有刻意叫于佐刚二老板,仍直接叫他老板,反倒偶尔出现的易千阳他们会刻意喊声大老板。
易千阳直接转进咖啡吧台,挑选想喝的咖啡豆,动手为自己冲咖啡。
今天他觉得有点懒,不想穿上工作围裙当一日店长服务客人,心想吃完早餐再转去本店找已经一阵子没碰头的好友叙旧聊聊天。
当他正在冲煮咖啡时,木门被推开,悬在上方的风铃发出轻脆响声。
他没在意进门的客人,低头继续专注冲咖啡。
倒是收拾杯子走来吧台前的工读生阿德对非常喜欢小孩的余美惠轻声说道:“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女生又来了。”
“我去点餐。”余美惠笑笑地去招呼进门的一大一小客人。
易千阳这才不经意的瞥去一眼,倏地惊愕的瞠大眼眸。
是她!
真真实实的她,而非他屡屡错认、样貌神似她的陌生人。
她并没与他对上视线,牵着孩子的手,朝靠窗的座位走去。
易千阳放下手冲壶,顾不得才冲到一半的咖啡,匆匆绕出吧台,大步朝她走去,快接近时,他忍不住唤道:“晓曈!”
才刚跟孩子坐下的柳晓曈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水眸一瞪,心跳瞬间失序。
“真的是你!”他又向前跨了一大步,靠她更近一些。
他眼也不眨的紧瞅着她,再次见到她,令他心绪无比激动。
她一如五年前没什么改变,一头过肩黑长直发简单旁分,穿着素雅,米白色套头毛衣、浅咖啡色及膝A字裙,搭配黑色半筒靴,白净的脸蛋没有妆容点缀,只有樱唇上抹了点淡淡的唇蜜。
柳晓曈也怔怔的望着他,他依然英俊,不过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男性的魅力,他穿着墨绿色针织条纹毛衣、牛仔裤,打扮休闲,但仍难掩他强大的费洛蒙。
“好久不见。”她力持镇定,柔声问候。
“真的好久不见。”易千阳的声音有些紧绷。
她的笑容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甜甜暖暖的、带着一抹幸福感,而是轻浅得有种疏离感。
他曾以为她只是他生命中短暂的一页,是许许多多的“一期一会”,但这些年他确实无法将她真正忘怀。
此刻巧遇她,他心湖霎时掀起波澜,教他意识到心里深处确实还对她存着旧情难忘,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
如今,她对他又是什么想法?她平静的脸容,平淡的笑意,是否表示她已将他当作半个陌生人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易千阳的心猛地一沉,胸口也有些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