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多,齐邦杰站在自家门口前,脸色阴郁,举棋不定。
进去?不进去?
真可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没出息,站在家门口踌躇不定,整整耗费快半个小时,还无法决定要不要开启这扇门?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早上主持会议时罕见地分心,还差点签错一份文件,幸好尽职的秘书提醒才没有酿成大祸。
下午他参加新产品发表会,按照计划,三点原本要跟商界友人打高尔夫球,但他思索半晌却跟朋友说一声后就离开。
打电话回公司通知下午他不会再进去,有事打手机找他。原本他要开车去淡水拍拍照的,没想到在街上闲晃许久后竟把车开回家了,在地下停车场天人交战一番,终于叹气地搭电梯上楼。
还不到六点,她一定还在里面,那……他要进去吗?他不是决定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头好昏……别杵在这儿了。
齐邦杰终于刷过感应卡,按下密码锁,推开门。
推开门后,客厅的感应灯也跟着自动亮起,但一室冷清寂静,地板上也没那个清洁袋。
齐邦杰顿时有些心慌,更有着失落,急急往里面走去,等到推开主卧室的门扉,看到浴室的灯亮着,门前的脚踏垫旁还搁著「好帮手家务”的工作袋,他惶惶的心才稳了下来。
真没出息——他暗骂自己。齐邦杰,上次你不是还在生气吗?这会儿又在开心什么?
算了……不管八年前、八年后,他只要遇上任雨棠,整个人就是乱乱乱!从来没有清醒过!
把相机和手机放到桌上,齐邦杰走入以原木隔出的更衣室,打开衬衫的钮扣,正想脱下来换上轻便的家居T恤,前方的落地更衣镜映出他的身影,也照出他素来隐藏在衣衫下的项链。
炼坠是一枚弯月,用皮革绳系著。
凝视弯月,他的心情更是复杂,分手时他就该扔了它──
当时她坚持要分手,他不顾滂沱大雨跑去见她,两人在狂风暴雨中激烈地争吵。
最后,她哭得一脸的泪,他也伤痛绝望到无法言语,却依旧在暴雨中沉默对峙著,谁也不想移开脚步,谁也无法将对方从自己的视线中移除。
原本他还一心一意想要挽回她,可真正让他崩溃的,除了目睹程明伦亲密地送她回家之外,就是雨棠在雨中哭着对他吼道:“我要分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我讨厌你!我早就把你忘了,情书我全扔了,连项链都扔了!”
那句话就像在没有麻醉的状况下,心脏被人用刀狠狠硬挖出来……剧痛已经无法形容,身体仿佛都空了,也许,连呼吸都停了……
她丢了他的信……?!连那么重要的定情项链她也可以弃若敝屣地扔掉?
他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雨棠吗?是那个在蝉声唧唧的老树下,红著脸说要珍惜项链一辈子的女孩?
交换项链时,她眼底的慎重与真情都是假的吗?假的吗?!
那些誓言她都忘了吗?营火晚会第一支舞时的悸动、在志工队的欢笑与疯狂;这一年来两人之间甜蜜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百般呵护……他每天晚上踩着自行车去接她下课时,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她小小的手从背后温柔地搂住他。到了她家门口还要再喁喁私语,握紧的手怎么也放不开,似乎可以多聚一秒钟、多看她一眼都是好的。
还有一年前在山坡上,他意气飞扬地说要一起当背包客,两人在异国当街头艺人,用最少的经费环游世界,那时她双眼闪闪发亮,用好爱恋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憧憬的梦想……那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吗?原都是镜花水月,转眼成空?!
他视若珍宝的每件事,任雨棠竟都不珍惜,全都不在乎!
十八岁的他真是万念俱灰,愤怒又绝望!那时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她,不曾认识这么残忍的人。这样,他就不会有机会让别人狠狠践踏他的自尊与真心──最热血沸腾、最纯粹珍贵的心!
但是这一刻,齐邦杰却问自己——八年前的他认为自己对任雨棠是恨之入骨,今生不想再看到她!那么,现在二十六岁的他,就有比较理智吗?有吗?
镜中的人扯扯嘴角,露出自嘲的苦笑,逃避似的把眼移开,不想面对问题。可心底很清楚——不管何时遇到任雨棠,他都没有理智过,更没有办法清醒。
这些年,他只是把当年的痛深深地压抑著、隐藏着,隐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自认为已经彻底忘了她。
可是痛的本质是什么?只是愤怒吗?只是恨吗?
倘若不是还在乎她,心底的痛不会隐隐持续这么多年。
不管是恨是痛,都需要大量的感情。
站在镜前的他一片迷惘,手都还来不及脱掉衬衫,竟听到浴室里传来尖叫。“啊——”
什么声音?雨棠怎么了?
齐邦杰顾不得此刻正裸著上半身,转头往浴室冲。
莲蓬头下的雨棠已被淋得一身湿。
唉,都怪她多事,原本浴室都清洁好了,她突然觉得淋浴间墙壁好像有点脏,拿起刷子想刷一下,却不慎碰到墙上那排功能复杂的水柱选择按钮。霎时,强力水柱由花洒倾泻而下。
“啊啊!”水柱冲击力很大,惊骇中她拚命乱按其他按钮希望能停止,却越来越糟。
“雨棠!”齐邦杰已经冲进来,前方的画面令他傻眼,赶紧奔过去,却看到她正要按下某一个按钮,他急得大叫。“不要按!”
来不及了,更巨大的水柱直冲下来,两人顿时变成彻彻底底的落汤鸡,躲都没地方躲。
好不容易他终于按下停止开关,这时的雨棠已经吓到娇颜惨白,惊恐地瞪着那排按钮。
呜呜呜……她发誓,这辈子她再也不要碰这个鬼东西了,死都不碰!
“对不起。”她愧疚地看着齐邦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清洗一下,没想到……”恐怖透了,简直像大洪水来袭啊!
“没关系。”齐邦杰洒脱地笑着,顺手抹去满头的水。“今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我回家后最喜欢冲个澡。”
不过,穿牛仔裤洗澡的确是有点怪……
惊魂甫定的雨棠这时才注意到齐邦杰的“衣着”,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死了!
他衬衫的扣子居然全部敞开,隐隐看到健硕的六块肌。虽然雨棠很想赶快转头,但视线就像被人操控般紧紧地盯着他──他、他要命地性感!
那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微乱地垂在额间,发梢还滴著水,让他看起来更加危险!浓密的剑眉下是炽热的黑瞳,燃著熊熊炬火!浑身肌肤是饱受阳光洗礼的古铜色,胸肌宽阔平坦,腹肌垒垒并排,坚硬如山。
腰部的线条劲瘦有力,往下望虽然还套著牛仔裤,但她仍记得他的双腿有多么矫健结实。
这是一具充满侵略性的男性身躯,蓄势待发,气势惊人!
在她呆望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穿着款式保守的工作服,但湿透的衣料紧紧地贴在她身上,正如第二层肌肤般完全勾勒出曼妙曲线。
湿透的长发披散在颊边,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楚楚动人,沾满水气的晶眸迷蒙莹动,樱桃朱唇微启……
齐邦杰只觉口干舌燥。
老天,她美得像是水中妖精!杏眸水波盎然,芳唇娇艳欲滴,因为喘息未歇,那挺俏的胸脯还激烈起伏著,更显得那腰肢不盈一握。只要是男人,都想一把攫住,狠狠地吞噬她——而他真的这么做了!
雨棠连惊呼都来不及,已被他压在墙上狠狠地吻著!
这一吻宛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要多少的相思、要多深的思念、要多久的分离,才能酝酿出这么深、这么绵长的热吻?
“他的双唇像是一团火,毫不客气地攻占她的唇齿之间、她每一个敏感的毛细孔、她的女性感官……
雨棠只觉脑门一片空白,他的身体有着熊熊热火,而那团烈火经由他的舌跳跃入她体内。明知应该推开他,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怎么办……为何只要碰到他,她就犯呆犯傻?
“不行,你……不可以……”
挣扎之际她的手碰到一枚炼坠,雨棠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没错,是那枚弯月,她以为他早就丢掉的弯月!湿漉漉的热气由眼眶涌起。“你为什么还留着?”
他嘶哑地在她耳边低喃。“我丢不掉,有关你的一切,我全都丢不掉。”
她的心防被彻底击溃了。
这是真的吗?真的吗?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曾经以为心永远枯萎,永远看不到光芒……曾经以为爱情已离她而去,但他却改变了这一切。
丢不掉?这三个字何尝不是她面对他的感情。
他可恶,他是最该死的坏蛋!
最糟糕的是她居然还爱着他,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项链有着神奇魔力,击退她所有的疑虑,也重新连结起八年来不曾消失的情意,让她勇敢地跟随自己的心,跟随灵魂的呐喊及渴望!
她要做自己,这一刻抛开所有的束缚,只听从本能!
她忍不住勾住他的颈项,羞涩但坚定地吻着他的脸颊、他的唇……
她的反应让齐邦杰更是欲火焚身,抓起一旁的大浴巾胡乱地将湿答答的两人拭干后,拦腰抱起她,边吻边跌跌撞撞地走回卧室,一起摔倒在大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