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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戏姻缘 第八章

  靖泉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空荡荡、像是被废弃已久的铁皮屋中。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脖子因长时间斜放而僵硬,双手被反绑于椅背,双脚也被绳子捆绑起来,它们都因长时间的束缚而失去了知觉,那种感觉像是双手、双
  脚突然平空消失般,令人不安。

  椅子很高,即使是长手长脚的靖泉也无法勾着地,只能徒劳无功的在空中晃动。

  铁皮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门,而此时它正禁闭着。无边无尽的黑暗包围住心惊胆战的靖泉,她像一名盲者在找寻不可能出现的光亮,恐惧令她加速了双
  脚的晃动,嘴里喊出激烈的吼叫声。

  “砰”的巨大声响回荡在屋里,久久不去,震得靖泉头皮发麻。耳里一片“嗡嗡”声,眼前金星乱冒,头晕脑胀,额头的剧烈疼痛令她冷汗直冒。地上传来
  的冰冷触感使她知道,她刚才的摇晃弄倒了椅子,连带的她也摔倒在地上。

  她不明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间废弃的空屋,也没时间和精神去臆测她被绑架的原因,只想离开这栋令人不安的空屋。

  当她扭动身子想挨近墙边,试图寻找解困的方法时,突然那扇紧闭的门被打开了,微弱的光线涌进屋内,两名男子朝躺在地上靖泉直直走过来。

  自额际汩汩流下的冷汗模糊了靖泉的视线,她看不清楚男子的面容,只约略看出他们身高相等,一胖一瘦。

  “我记得我们出去时她还坐的好好的嘛!”胖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靖泉连人带椅扶正。“看,肿了一个包!疼不疼?我帮你揉揉。”胖子多肉的肥手碰触靖
  泉疼痛不已的额头,靖泉厌恶的闭上眼,别开头。

  “这女的挺凶的哦!”瘦子取笑胖子,“人家讨厌你摸啦。别闹了,吃饭吧,我快饿扁了。”瘦子拉着胖子走到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将手上塑料袋里的
  食物拿出来放在桌上。

  “你饿不饿啊?”瘦子拿一根香肠在靖泉眼前晃了晃。“会不会渴?”

  “为什么……”靖泉喉咙干涩的发紧,一句话卡着说不出来。她困难的吞咽口水,又问:“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

  “为什么?”胖子拿着一罐可乐摇头晃脑的走过来。“要问,去问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靖泉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男朋友。”

  “少骗人了,若不是你,咱们大姊的美人计也不会失败。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瘦子把香肠放入嘴里,坐到桌上,开了一罐啤
  酒。靖泉强自镇定心神,忽略快跳出胸口的心脏。“我想你们一定弄错人了,我既没有男朋友,也不认识你大姊,而且我家是做小生意的,付不出赎金。”

  “谁管你家有多少钱!”胖子的手又不安分的爬上靖泉光滑细致的脸蛋。“我知道大姊的美人记为什么会失败了。大姐的漂亮是靠化装品抹出来的,你不化
  装就这么漂亮,难怪人家看不上大姊了……”胖子的手冷不防被靖泉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得大叫一声,抬手正要甩在靖泉脸上时,被瘦子喝阻了。

  “你别乱来,大姊说过饿她个几天,让她吃点苦头,可没叫我们动手打人。你知道大姊的性子,违逆了她,大家走着瞧。”

  胖子心有不甘的收回手,咕哝地走回桌旁。

  靖泉心里虽然仍怕得要命,但瘦子的话彷如一颗定心丸,至少她知道他们尚且不敢对她动手动脚,目前她勉强算是安全的。





  靖泉的失踪,令连家上上下下人仰马翻。询问了亲朋好友,住家附近全找遍了,仍一无所获。

  通知警察,在电话旁枯候了一整天,仍不见勒索赎金的电话打进来。

  “怎么会这样?”连母急得吃不下任何东西,滴水未进,夜不成眠。

  “玲姊,”袁沅问:“之前真的没有接过可疑电话吗?”

  玲姊摇头,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我们只有等歹徒联络了。”连舜和袁沅面面相观,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一片寂静中,门铃声急促响起,吓了大家一大跳。

  “我去看看。”玲姊跑了出去。

  “会是谁?”连母问袁沅,“会不会……会不会小泉回来了?”

  袁沅拍拍连母的手,衷心的说:“希望是……”

  黎言中飞快的冲进来,头发散乱,松垮的衬衫上有两颗扣子扣错了位置。“泉泉呢?她在不在家?”

  连舜站起来朝他走过去。“靖泉失踪了。”

  黎言中一愣,忿然往墙上重重一击。“该死,那女人竟耍这一招。”

  连舜听出有异,抓住黎言中的手臂。“你知道了些什么?靖泉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泉泉的事我负责到底,我一定会将她救出来。”他朝一旁的警察走去,共同商讨对策。

  “小舜,是不是知道小泉的下落了?”连母急问。

  连舜看了黎言中背影一眼。“我猜大概知道了。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靖泉救出来的。”

  “那孩子,叫她别那么晚回来,偏不听话,万一有个不测,我怎么向她爸妈交代啊!”连母激动得潸然泪下.  

  “我相信靖泉一定不会有事的。”袁沅抱住连母,担忧的闭上眼,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千万可别出事啊!靖泉。





  靖泉猜想,她在这间屋子里待了至少有三天。

  时间的流逝对她来讲似乎已毫无意义,她是依那两名男子的进食次数来猜测她被绑架的天数。

  这三天中,他们果真不给她任何食物和水。靖泉饿得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加上长时间被捆绑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早就没有了知觉,感觉自己好像一尊木乃
  伊,也许再过不久她就会变成一具人形化石。

  这一天很奇怪,那两名男子一直不曾进屋。以往他们总会在吃饭时刻带着两大袋食物进来,以食物的芳香引诱她,或是故意把一整瓶矿泉水在她面前毫不留
  恋的倒个精光,然后邪恶的朗声大笑。

  他们一直不见人影,这吓坏了靖泉。他们是不是打算把她遗弃在这栋废弃的空屋里,让她活活饿死。她根据他们的谈话得知,这栋铁皮屋是位在荒郊野山岭
  上,平日罕见人迹,被救的机会微乎其微,几乎是零。

  怎么办?靖泉惊慌得想张口大叫,不过三天滴水未进的她喉咙干涩,勉强发出嘎嘎声,并没有多余的力量将沙哑难听的声音大声放出。

  淅沥哗啦的雨水敲打在铁皮屋上特别鲜明,而现在的她连想要哭,泪腺也缺乏提供泪水的生产材料。

  她猜测自己大概快死了,因为她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幕幕记忆。

  余家一家人都是高个子,连非余氏夫妇亲生的靖泉,身材亦是拔群的高,所以没有人怀疑靖泉的身世——她其实是余氏夫妇好友的遗孤.  

  靖泉的父母因车祸而丧生,当时也在车上的靖泉侥幸逃过一劫,却从此成为孤儿,当时结婚多年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余氏夫妇,在料理完好友夫妇的丧
  事后领养了才满三岁的靖泉。七年后,籍由人工受孕,余母顺利产下余颢、余宁这对双胞胎。正因为如此,靖泉对双胞胎从不曾发脾气,只有偶尔在气不过的
  时候稍稍欺负他们一下,并无伤大雅。

  对于亲生父母,她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只能凭余母为她讲述有关他们当年的事迹,才能得到约略的影像。余氏夫妇从不隐瞒她并非他们亲生女儿的事,
  相反的,他们要她以自己的亲生父母为荣,身心健全,坦荡诚实的面对自己的人生。

  接着,她又忆起她大力促成的那对校园才子佳人。想想,她实在是有够笨的,可是她并不后悔,也许命中注定那位才子并非她的真命天子,所以安排她在那
  场爱恋中跳脱了感情,成为红娘吧!

  黎言中……这个名字牵动她的灵魂,左右她的喜怒哀乐,让她尝尽爱情的酸甜苦辣,现在,他已投往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可恶,他怎能放任他们的感
  情——不论是爱情或友情——就此无疾而终,徒留她一人伤心?靖泉毅然下了决定,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就算要死心,也要在不后悔的情况下。当然,最
  重要的是她得获救才行。

  门突然被大力踢开,那两名男子总算出现了,勾肩搭背,步伐施然,放肆的狂笑,一看就知道他俩已喝得醉醺醺,浑然分不清东南西北,瞄不准桌子焦距,
  手中的一袋啤酒直落到地上。

  “烦死了!”瘦子踢了塑胶袋一脚,弯身拿起一罐滚出袋外的啤酒,遥遥晃晃的朝靖泉走来。“喂,我告诉你,我大姊她啊——”他打了一个酒隔,拉开啤酒
  罐拉环,猛地喷了他一脸啤酒,他不已为意的用手抹去,大声笑了。“我大姊拿到她要的转让书了,你那个男朋友啊,为了你,把一件可净赚上千万的工程让
  给我大姐承包了。”

  靖泉完全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不过由他的话可知,转让书好像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那是不是代表她即将恢复自由?

  “你已经好几天没喝水了,要不要喝点酒啊?”胖子将冰凉的啤酒罐偎上靖泉的脸颊。

  靖泉别开脸,躲避他的碰触。

  “哟,连续四天不给你吃喝,脾气还这么硬?”瘦子抓住她的下巴,“我倒要试试。”

  他凑过脸来,恶心的唇将覆上她的,靖泉一惊,连忙抿紧了唇,不让他得逞。

  瘦子不放弃的加重手上的力道,疼得靖泉情不自禁微张开嘴,瘦子眼看机不可失,忙将嘴巴凑上去,却在下一秒哀叫出声,松开了靖泉。

  “该死的婊子!”瘦子忿然的抹掉唇上被靖泉咬伤的血迹,挥手甩她一巴掌。

  靖泉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嘴角有咸湿的温热液体流出。

  “胖子,把她松绑。”瘦子大声命令。

  胖子依言照做。

  靖泉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人已被推倒在地上,双手双脚获得自由。

  “我喜欢脾气硬的女孩。”瘦子使个眼色,胖子猝然抓住她两手,将她扣压在地上。

  “大哥,等一下我也要哦!”胖子满脸垂涎之色。

  瘦子手一伸,抓住她的衣衫,用力一扯,扯落了她衬衫上的纽扣。

  “身材不错嘛!”瘦子的手刚触及靖泉的胸衣时,靖泉趁他不备,猛然将略微恢复知觉的长脚一抬,疼得瘦子躺在的上拼命打滚。

  看瘦子痛苦呻吟,胖子松开了靖泉,奔过去查看。

  靖泉连忙拉拢上衣,翻身欲站起,突然双脚一软,人又跪了下去,当她再试图站起时,冰冷的触觉袭上颈项。靖泉不用看就可以猜到架在她颈上的冰冷物体
  是什么东西。她屏住呼吸,停止动作。

  “转过身来。”瘦子那比利刃还要冷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靖泉认命的转过身,接触到一双夹杂凶恶与淫秽的眸子。

  “坐到桌上!”瘦子命令,手上的利刃不放松的贴紧她的颈子。

  靖泉迟疑了一下,一道细长的血口就在她细长的颈项间成形,证明他拿这把利刃不单是吓唬她的。

  “放过我……”靖泉忍不住痛哭失声。

  “少废话!胖子!”瘦子一摆头,胖子立刻将她抱上桌面。

  瘦子把刀子丢给胖子,胖子将利刃贴上她的皮肤。

  “等她乖乖的再拿开。”

  瘦子两手撑在靖泉身子两旁,朝双眼盛满恐惧泪水的靖泉邪邪的笑了笑,俯下身亲吻她浑圆饱满的酥胸。

  靖泉的神经在刹那间绷得死紧,用力咬紧下唇,双手紧抓桌沿,抑制不停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当瘦子的手触及她腹部的皮肤,解开牛仔裤的扣子时,靖泉再也顾不了颈项间的刀子,哭喊着猛踢瘦子,用力推开了他。

  “该死!”瘦子诅咒一声。这妞哪来的力气?他抚住被踢中的疼痛处,朝呆愣着的胖子大喊:“还不快抓住她!”

  胖子没想到她竟如此不顾死活,呆楞的看着沾染鲜血的刀子,从没见过这么多血的他在回过神来时,选择昏厥过去,脑袋里不停的响着:我杀人了!

  “没用的家伙!”瘦子鄙夷的叫道,起身疾追已奔至大门的靖泉。

  靖泉丝毫不理会颈项传来的剧烈痛楚,一心只想要逃离这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开大门时,一道强烈的光线迎面袭来,教她张不开眼。

  埋伏在外头、打算放声警告的警察们看见她乍然出现,全都愣住了。

  认出跪倒门口的女子正是靖泉,黎言中不顾警察的阻止,冲出草丛,直奔到她面前,脱下身上的夹克覆在衣不蔽体的靖泉身上。

  奔至门口的瘦子眼看情势不对,连忙转身往屋里跑,这么一来,他成了笼中之鸟,冲进屋里的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擒拿下。

  因强烈光线骤然入眼,以至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靖泉挥舞着双手,语带恐惧的大喊:“别碰我,别碰我!”

  “泉泉!”黎言中担心她颈上的伤势,直涌而出的血早染红了他的夹克。“是我,我是黎言中。冷静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别碰我……”她气若游丝,无力的手拨不开黎言中的碰触

  “你快抱她上救护车!”警官叮嘱道。

  黎言中小心翼翼的抱起奄奄一息的靖泉,飞奔至一旁待命的救护车。





  她为什么不能动?

  拼命的挣扎,恍惚间好似可以看到眼前景物,只不过昏昏暗暗,像有一层黑影罩住,看不清,也摸不着。

  费力的抬起手,可以感觉到它似乎抬起了,却怎么也感觉不到轻碰脸颊的触感。

  四肢无法动弹,头疼痛欲裂,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在作梦。

  是的,她在作梦,她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束缚的力量忽然间消失了,她睁开眼,瞧见了白色的墙壁,可是她的眼皮彷如千斤重,来不及细看,又闭上了眼。

  同样的梦周而复始,她总是用尽力气,拼命叫自己醒过来,却又很快的睡去。如此反复,她觉得累了,精疲力竭的她无力再与束缚搏斗。

  放弃吧!她告诉自己。但下意识的,她可以感觉一旦放弃,可能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有谁可以帮助她?有谁可以救她?她急
  得想哭,却感觉不到眼泪滑下脸庞。

  别再坚持了。她放松身子,不再理会捆绑全身的束缚感,一片黑暗在她放松的瞬间当头罩下,将她柔柔包围住。她自在的舒了一口气,放任自己沉湎于无边
  的黑暗中……





  刺耳的声音响起,心电图上的起伏线条变成一条直线,加护病房的特别护士立刻按铃呼叫主治医生。

  闻讯而来的医生立即为病人实行心肺复苏术,约莫过了一分钟,病人仍无生命现象,医生只得实施电击。

  经过三次电击,心电图上的直线总算重见起伏,等在加护病房外的黎言中、连家一家人和余氏夫妇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但悬在半空中的心仍放不下。靖泉
  尚未度过危险期,谁能保证生命迹象停止的危机不会再次发生?

  一待病人的病情暂时稳定,医生交代护士有关事项,转身走出加护病房,并向等在病房外的家属报告刚才的情形及病人的情况,随即离去。

  “爸、妈,余伯伯、余伯母,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袁沅就行了。”连舜说道。

  “不!”余母断然拒绝,“我一定要看到小泉平安醒来我才肯定。”

  “余伯母,你和余伯伯已在这儿守了一个下午,再这样下去,你们的身子会受不了的。现在靖泉暂时没事,你们先回去,明天再换你们,好吗?”

  在连舜的劝说下,连氏夫妇和余氏夫妇勉为其难的同意回家休息。

  靖泉的情形很不乐观,颈上的刀伤差点切断颈动脉,手术虽然成功,但仍未度过危险期,情况时好时坏,没有一个人放得下心。

  自从靖泉住进加护病房,大家商量决定采轮流看护的方式,病房外至少有两名家人守着。早上由余氏夫妇看着,下午则由玲姊和余母守着,傍晚由连舜和袁
  沅接班。余父因身体健康和工作关系,无法参与轮班。虽然除了特点时间外,家属是不能进入加护病房,但有人守在病房外,至少能随时得知靖泉的情况。

  送走了三位老人家,袁沅指着坐在墙角,双眼直直望着病房门口,下巴满是胡碴,姿势好似不曾变动过的黎言中。

  连舜会意,走到他身边坐下。

  “言中,你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一定累了,现在你先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和沅沅,靖泉一醒来,我一定马上通知你。”

  袁沅也过来加入规劝的行列。“先回去休息吧,万一靖泉醒来了,你却倒下,她不就不能睁开眼第一个看到你了吗?”

  黎言中似有若无的摇了摇头,保持原姿势不动。

  连舜和袁沅无奈的对看了一眼。

  “不然这样吧。”袁沅拿出她早准备好的餐盒。“言中,你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不了。靖泉因为我而数日未曾进食,连滴水也没得喝,我只不过饿了两天,哪能比得上她所承受的痛苦万分之一呢?”黎言中颦眉蹙额的垂下头。

  “这并非全然是你的错。”袁沅不忍见他自责。

  “这并非错与对的问题。”他抬眼看袁沅。

  袁沅全然明白了。在他的眸光中,袁沅清楚的看见了他对靖泉深厚的爱意与愧疚。靖泉若是一天不醒,他是打定主意一天不离开这张椅子了。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了。”袁沅挨近连舜身旁坐下。

  “言中,”连舜问:“你可以告诉我缘由吗?”

  “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你去问他们吧!”

  “我想由你口中听到完整的版本。”

  “对不起,我打算第二个告诉泉泉。”

  袁沅轻扯连舜的袖口,在他耳边低语:“你就别追问他了。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靖泉,你问他什么、劝他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的。”

  听了袁沅的话,连舜只得按捺下好奇心,不再追问。





  第三天下午,靖泉终于醒过来了。

  轮守的余氏夫妇得到医生的许可,进入加护病房,神情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涕泪纵横。

  刚醒过来,头脑仍不太清明的靖泉惊讶不已。“妈,爸,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想坐起身,全身上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我的脖子好奇怪。”脖子的异
  常僵硬让她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发现有一个圆圆厚厚的东西限制了她脖子的活动。

  “你脖子受伤了,所以医生把它固定起来。”余父解释。

  “脖子?”可怕的记忆在刹那间全数涌现脑海。靖泉惊恐的睁大双眼,恐惧的泪水扑簌簌直落。

  “怎么了?怎么了?”余母担忧的检视她的脸和颈子。“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激动的泪水再度滚落。

  一直点点伫立方墙角望着靖泉的黎言中,一听见余母的惊呼声,慌忙奔过来。“泉泉,你怎么了?”

  以手按住泪流不止的双眼的靖泉愕然放下手,瞪视黎言中。“你怎么也在这儿?对了,这是哪里?”她的头不能动,只能无助的挥舞双手。“这是哪里
  啊?”

  “这里是医院。”余父按住她的手,语音哽咽。

  “医院……”她瞥见自己手臂上的针头和一旁悬挂的点滴。“这么说……我获救了,是吗?”

  “是的,你安全了。”余母忍不住痛哭失声。

  “妈……”靖泉不忍见余母伤心落泪,反过来安慰她。“我安全了,人也没事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余母仍忍不住掩面低泣。

  余父拍拍她的肩,哄着她。“别哭了,我陪你去外头走走,靖泉刚醒来,情绪不能太激动。”说着,他扶着余母走出加护病房。

  黎言中走近她,在椅子上坐下。他情绪激动不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你变丑了。”靖泉笑道:“你不是一向自诩是风流倜傥的大帅哥,怎能容忍自己满脸胡碴,披头散发,还穿着丑不拉几的消毒衣?”

  黎言中一反平日的幽默,一本正经的握住靖泉的手,头垂低,沉重的说:“对不起!”

  “怎么了?”她又想直起身,可是身子却一点也不愿配合。“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是我连累了你,害你陷入这场劫难。”

  “你是说……我被绑架是因为你?”

  黎言中点点头。

  靖泉脑中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起那名胖子说的话。“难不成他们口中我的男朋友是指你?那位大姊呢?大姊又是谁?”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你就明白了。”黎言中正要开口,靖泉举起手制止了他。

  “我先问你,我是否平安无事?”

  黎言中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的颈子受重伤,危及性命,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我不是指这个。”靖泉拉扯着被单,全身微微颤抖,不愿去回想当时的情形。“我是说……他们对我……”她用力一咬牙,“他们究竟有没有对我……”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幸亏我们到得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吗?”靖泉抽回手,抹试频德湎碌睦崴谥胁欢相杂铮笆锹穑渴锹稹?br>
  黎言中凝视靖泉苍白的脸,心疼不已。两名大汉粗暴的行为在靖泉心中烙下的阴影,比她颈上的伤口还要来得深、来得重。

  “你刚醒来,不宜太疲累,先休息一下,我再告诉你缘由。”他站起身为她拉上被单。

  “不,没关系。”靖泉抓住帮她盖被单的手。“你说,我听。”

  黎言中深深凝视她一会,点点头,坐回原位。

  “去年我不是不告而别,匆匆回美国吗?”

  “嗯,前一天我们相约去看电影,但我失约了。”

  “我本来打算那一天告诉你即将回美国的事,但你却没来,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为何爽约,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靖泉拂开额前刘海。“那天下午我不小心撞到桌角,到医院缝了好几针。医生怕我会有脑震荡,所以要我住院观察。”

  黎言中注意到她额角的确有道比肤色稍深的疤痕。“怎么撞到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靖泉放下手。“不小心跌倒摔伤的。”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

  黎言中轻抚着她额角的疤,略微突起的触感令他微蹙起眉。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回美国?”

  黎言中收回手,清清喉咙。“台湾的分公司刚设立,父亲派我回来主持。没嗑霉颈晗乱患ㄖこ蹋窭欢钪辽偕锨颉5惫径昧舜蟛糠衷惫ね?br>入这件工程时,公司的高级干部中竟传出反对的意见,认为年轻总裁决策错误,刚成立的新公司竟贪心不足,妄自尊大标下这件工程。他们一致认为工程必定
  无法如期完工,最后势必得支付一笔庞大的违约金,所以决议将此件工程转让其他公司承包,并千方百计阻挡工程进行。结果工程尚未完成,公司已开始亏
  损。”

  “那怎么办?”靖泉不自觉的替他担心。

  “结果跟我一起来台的秘书擅作主张将此事报告美国总公司,美国方面迅速伸出援手,解除了危机,但父亲希望我能回美国,台湾方面交由总经理主持。”

  “为什么?”

  “因为美国方面有一件工程对方指明要由我负责,获利净额预估是台湾分公司全年业务的三倍,在与对方沟通未果后,父亲只好紧急召我回美国。当时的我
  认为高级干部持反对意见非常反常,我怀疑有人暗中鼓动,所以籍反美之行,让对方松懈戒心,安排仍留在台湾的秘书暗中调查。”

  “那查出来了吗?”靖泉急问。

  黎言中点头。“当初参与投标的一家公司亟得到此件工程的承包已挽救财务危机,他们本来已贿赂了其他投标公司,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我所得
  标。他们不死心,仍以一贯的方法贿赂、煽动本来就对年轻总裁抱有偏见的高级干部,他们是成功了,可惜忽略了我这间刚起步的公司的厚实背景,而遭到惨
  败。”

  “原来如此。”靖泉点头表示了解。“那为什么又会有绑架事件?对象又为什么是我?”

  “这全是因为我丧失记忆的关系。不久前有一件建筑工程招标,那家公司故技重施,以为我失去记忆是他们的绝佳机会。在机场,项青煦和一名男子争吵其
  实是在演戏,他们故意制造项青煦和我认识的机会,好接近我,进而要我转让之前的那件工程承包权,和帮助他们标下尚未投标的建设工程。”

  靖泉这才恍然大悟何谓美人计,和那两个人口中的大姊又是何人。

  “机场的那一撞阴错阳差的让我恢复记忆,说给别人听,大概不会有人相信竟有这种巧合,他们当然更不可能猜得到。在我得知项青煦的身份时,我决定将
  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花样。这也是我希望你保密我已恢复记忆一事的原因。然而项青煦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我的感情,她开始猜测我另有意中人,
  所以改变主意以胁迫勒赎的方法要我答应转让承包权。”

  “她以为你的意中人是我?”她惊异的指着自己。

  “我不知道她怎么猜到的。那段时间我竭尽所能的压抑和你联络的冲动,特意冷落你,没想到她竟然猜得出,绑架了你。幸亏我和警方合作,同她虚与委
  蛇,才安全的救出你……靖泉,你怎么了?”黎言中慌乱的看着以手掩面、脸色涨红,大颗泪水不停滚落的靖泉。

  靖泉激动得说不出话。难道他没有发现他刚刚承认她正是他的意中人?

  他慌张起身欲按紧急铃,靖泉赶忙拦住他。“我没事。”她松开掩住唇的手,抹去颊上清泪,绽开灿烂的笑颜。“我很好。”

  “你一定累了。”其实他也快累昏了,心情放松后的强烈饥渴令他有些头晕目眩。“你好好的休息。”他再次帮她拉上被单,恋恋不舍的走向门口。

  “黎言中,”她唤住他,微红着脸说:“我希望明天也能看到你。”

  他笑了,“我明天的时间都给你。”

  “你说的,不可以毁约哦!BYE  BYE!”

  “BYEBYE!”

  他真的是为她回来的。靖泉满心愉悦的闭上眼,很快的,她就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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