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冯家,禀瑜开始找工作,因为没了威远显赫的头衔撑腰,她还是得生活,得吃饭,只是她没想到她梁禀输的价值一旦离开,威远的光环便成了一文不值,甚至还有被其盛名所累之嫌。
威远在台湾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拿著履历四处求职时,有人一看到她的名字老是张著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常问她的一句话是——你就是常上报纸的那个梁禀瑜吗?是那个一跺脚,台湾股市便跟著风云变色威远的负责人吗?
这个时候她多半尴尬一笑,而他们话足了八卦之後,大部份都跟她讲再联络,要不就是说他们这间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菩萨,换言之,不管她企管经历如何丰富、如何成功,但却碍於威远的光环,她的求职之途是四处碰壁,而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她不能一直没工作。
怎么办?
她站在一家速食店们口,恰好看到他们在徵工作夥伴,她想,或许也就只有这种地方才不识得「梁禀瑜」三个字习经所代表的意义。
为了糊口饭吃,禀瑜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
她才一进门,欢迎的明朗问候语便大声的响起。
「小姐,您要点什麽?」一位侍者拿著Menu给她看。
她笑著婉拒。「我是来应徵工作的。」
「你!」那位工读生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不信,因为这位小姐的穿著、气质看来,都像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大家能想像女强人炸薯条的样子呜?不行是吧!对,就是这种感觉,那很不搭嘛,所以她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禀瑜将她随身携带的履历表递了上去,她打好履历之後,一次列印个十来份,一家一家的应徵,以备不时之需。
工读生拿著她的履历表看,这才肯相信眼前这位美美的小姐真是来应徵的。「你等一下,我去叫我们店长来。」工读生进去。
一会儿店长出来,那是个差不多跟她一般大的女人,穿著连锁店的制服,眉宇间有股傲气,好像她年纪轻轻能拥有一家店多了不起一样。
她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禀瑜,其实她满讨厌禀瑜的,因为这个女的看起来比她还能干,但,也就只有看起来而已,因为哼,她都已经是一家店的店长了,而这个女的竟然年届三十几还出来找工作,真是可怜,她一定什麽能力都没有,好吧,看在她们两个年龄不相上下的份上,她就赏她一口饭吃。
店长骄傲的昂起下巴,像是要把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的禀瑜比下去。她问她,「结婚了吗?」
「没有。」
可怜,原来「水人真的无水命」,都过三十了还没结婚:没老公疼也就罢了,还事业无成。
好吧,决定用她了。
「你能轮大夜班吗?」
「没问题。」
「那你哪时候能来上班?」
「随时都可以。」
「那就今天吧。」店长让先前那个工读生进去拿件制服给禀瑜套上,要她立刻上工。於是就这样,禀瑜终於找到谋生的工作,虽不尽理想,也跟她以往的经验不同,但至少能糊口饭吃。
禀瑜换上制服,先前那位工读生负责教她店务,她这才知道这个大男生还是个大二的学生,读食品营养系,叫做姜文生,立志在大学毕业後存到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一百万。
她看著他在说他的理想时,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他的生命充满著希望,禀瑜短短三十几年的岁月经手过的一百万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万次,但她脸上却从不曾有过男孩如此耀眼的光芒。她不禁怀疑她以往的青春岁月到底是如何糟蹋掉了,她羡慕文生物质过得如此贫乏,却是如此的精彩。
只是他这样打零工,真的能在毕业前赚到他生平的第一个一百万吗?禀瑜怀疑。
文生这才告诉她,他一个礼拜只需要花一百四十块。
「怎么这么便宜?」他到底是怎么过活的?一百四十块!禀瑜皱著眉头想,她突然想到打从她懂事以来,她一出手就是千元以上,店家找的零钱,她就当成小费送人。一百四十元,他能过一个礼拜,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啊!禀瑜张口结舌的看著他。
看到她那么吃惊的表情,文生可骄傲了,他算他一天的花费给她听。
「我在我租来的阳台上种水耕疏菜,早餐一颗蛋、一杯牛奶就解决了,中午泡包王子面,晚餐吃两片陈司一块肉外加烫青菜,这样平均一天就差不多二十块就可以解决了,一个礼拜七天,七天下来不多不少就是一百四十元。」
男孩咧著牙齿笑,他不认为他这样过日子会很辛苦,反而觉得现代人吃得太精致,身体愈来愈娇生惯养,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文明病。
他吃得简单、吃得健康,他还说他吃的疏菜不洒农药,问她要不要拿一些回去。
禀瑜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笑著点头说好。
她渐渐的感受到文生的青春活力,心想,如果他过这样的生活都能甘之如饴,那麽她还有什麽理由说她撑不过这一次的难关。
古话有云:人生七十才开始,她现在才三十初呢,只要她努力,还怕她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吗?
这一瞬间,禀瑜活过来了。
速食店的工读生算什麽?就算现在要她去当个清洁工扫厕所,她想她都能不皱眉头地接下工作。
「对了,你投资股票吗?」她问男孩。
「没有。」
「有兴趣吗?」
「有,但是不懂得如何入门。」
「有空我教你。」
「你会?!]
「怎麽,不信任我?」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天禀瑜开始教他如何买股票、看股价,还分析市场给他听。「现在市场不景气的时候,你不能贪心,一有赚头就得分批出场……」
禀瑜说得很多,文生非常用心,还拿本笔记来记。当天他为了感谢禀瑜教他这麽多,他还特地跑回家拿了两把莴苣给她。
禀瑜开心的把菜拿回家下了碗面,面中有文生迭的莴苣还有一颗新鲜的鸡蛋,她满足的吃着这顿晚餐。
这虽然不比她常吃的大餐,但却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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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她去看了马地,她没说她离开冯家的事,只是单纯的去看看他伤势是否好了点。
马地已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他的身边围著一群小孩子。
这是怎麽回事,她才几天没来,他就已经成了这里的孩子王。
孩子们围著他,要他讲故事,他说得活灵活现,就像故事中的主角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现,小孩子们被他逗得笑成一团,直到护上长来赶人,说他们这间病房太吵了,小孩子才散去,各自回到他们的病房,但,他们还跟他约了明天同一时间在这里见面。
孩子全走了,她才进来。
「什麽时候来的?」他看到她又惊又喜,招招手,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要她坐在他旁边。
他看著她,觉得她瘦了很多,他用手碰碰她的脸,他知道她受苦了。「冯家的事我听说了。」
媒体这几天争相报导有关她跟他的事,他们把他们两个说成奸夫淫妇,一个是专靠女人养的小白睑,另一个是寂寞难耐的深闺怨妇。
他们把她写得如此不堪,她承受得住吗?还有——「冯家人怎麽反应?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老太太知情达理,并没有为难我什麽,只是要我离开威远集团。」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不算什麽,但是他却十分清楚威远在她心自中的重要性。
「那你现在呢?你怎么办?」
「我另外找到一份工作,不只工作轻松,跟同事又相处融洽,只差老板非常讨人厌。」她说得真真假假,但是表情至少是愉悦的,让他看不出她的日子其实过得非常委屈。
其实她的工作不轻松,她的老板不是非常讨人厌,而是她根本就不喜欢她,在工作上面处处刁难她,这里头唯一真实的是,她跟同事相处的还不错,但她不敢跟他吐露太多,怕他担心她。
「我的事你别操心,你专心养病,医药费我会出,毕竟你是我养的小白睑,我不会让我的情夫受委屈的。」在这个时候,她还能跟他开玩笑,於是马地相信她的日子真的过得还不错,没有他想像中的差,直到後来从某些八种媒体继续追踪报导中,他才知道——
她不是过得还不错,而是非常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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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文生鬼鬼祟祟的接近禀瑜,以近乎耳语的音调告诉她一个小秘密。「你上次让我买的股买涨了耶!」他小赚了一笔,简直高兴得快要毙掉,今天一整天住在心里的那只小鸟一直在唱歌,他好想好想跟人分享他的喜悦,所以他把快乐压在心底,直到禀瑜来上工,他才把秘密跟她说。
「我赚了八千块,才短短的三天哟。」天呐,玩股票真的能迅速致富耶。他以前什麽都不懂,只会把钱存在银行里生利息,年利率有个二点五%,他就高兴得快要毙掉,现在想起来,他才知道他以前是多麽无知。
「大姊,从今以後你当我师父,我跟你学投资、理财,你教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他忠心不二,什麽事都听她的。
但禀瑜却告诉他,「你不能什麽事都听我的,而得自己学著看市场。」
「怎么看市场。」
「我会慢慢教你,但现在你得多吸受资讯,不能死读书,还有记住一点,最好的投资不是股票、不是债券或者是货币市场,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
「对,唯有投资自己 ,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资产价值,你才有更多的能力跟别人竞争,而有了能力之後,你还怕自己会没财力吗?」这就是她所谓的投资自己,就是市场上所谓的人力资源。
文生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赚钱之馀不能荒废学业,毕竟我的能力才是我的生财工具跟筹码。」
「没错。」他蓑是聪明。「我收了一个好徒弟,资质不错。」禀瑜夸他,文生显得好骄傲。他觉得他能遇到大姊真是遇到他生命中的贵人,但大姊这么疠害,怎麽会只屈就於一个速食店的工读工作?
他想问大姊,她是不是有什麽难言之隐,才虎落平阳,但他才刚要开口,店长就气冲冲的跑过来。
「现在是什麽时间,你们两个还在这打混摸鱼,你们薯条炸了吗?」
「炸了。」文生指著那堆得像小山的金黄色薯条给店长看。这店长就会找大姊的碴,分明就是看大姊漂亮而不顺眼,偏偏自从大姊来了之後,店里的生意不断成长,很多大学生是冲著大姊长得漂亮才来的,店长当然也知道,所以她不敢辞了大姊的工作,只敢暗箭伤人,真是小人行为,不足取。文生是彻彻底底的瞧不起他们店长的为人,倒是大姊,他很佩服她,虽是个女人却能屈能伸,他觉得大姊比个男人还要帅、还要有志气。
「梁禀瑜!」
「是。」
「你去洗厕所。」
店长找不到事情来为难禀瑜,只要叫她去洗厕所,想藉由洗厕所来打击她看来完美无瑕的表相,但禀瑜根本就不介意。
她说过了,万丈高楼平地起,现在她什麽事都能做,她又怎麽会介意自己洗厕所,这只是她份内工作不是吗?
她去洗厕所,而且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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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地出院的那天,医院里的孩子们是哭得淅沥哗啦的,大家都舍不得他走,禀瑜这才知道原来马地的人缘这麽好。她笑著打趣要他多住几天,他却捱著她,跟她咬耳朵,以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他想她。
禀瑜蓦地脸了红,骂他不正经,但是她心是甜的、脸是笑的,两人牵著手办出院手续,以前的家他们是回不去了,因为以她现在的薪水她根本付不起庞大的开销,所以她租了个小套房,不大,却很温暖,很适合小俩口居住。
今天她特地请了假,陪他一起去超市买盥洗用具,他们买同系列的牙刷、毛巾,还买了一模一样的拖鞋,只不过他的比她的大上好几号。
这一切是如此平凡,但是平凡的事由热恋中的两人做来却异常的甜蜜。
回到家,禀瑜拿出东西,这才发现——
「咦,这是谁买的火锅料?」
「我。」他举手认罪。
「不是冬天你吃什么火锅?」他疯了啊,现在很热耶。
他咚咚咚的跑去开冷气,开到摄氏十八度的低温,两个人再裹著厚厚的被子吃火锅。
你一口、我一口,我喂你呀你喂我。
他咬住她递过来的食物,连著筷子一起咬住,然後一双眼睛定定的望著她。他如此专注的目光让她心卜通卜通的狂跳。
「你做什么?」她问他。
他没给答案,却问她一句——
「你爱不爱我?」
她突然笑了出来,因为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神经,突然问以如此正经的表情问她这么可笑的事。
她爱不爱他?
她都为了他抛弃她原有的权势了,他说,她爱不爱他?
「很爱、很爱。」她拉下他的头,亲吻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嘴,告诉他答案。她把她的心全给他了,那他说她爱不爱他?
「爱、爱,很爱、很爱。」他抱着她,两个人吻在一起。
那天禀瑜才知道原来爱情的滋味是这么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