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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小厨娘 第八章


  三日后——  

  县衙对面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唐公子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了他洋洋洒洒数千言的状纸,只要有人经过,就有热情的街坊邻居招揽着:

  “来签名打印喽!”

  一张状纸连绵四、五十尺长,上面写满了不同笔迹的名字,有人不识字,就打了一个大大的掌印,或是按了一个小小的指印,纸张不够,继续拿白纸黏贴接连,大家群策群力,都是同样一个目的——

  抗议周家染坊污染河水,力救安居乐早日出狱!

  几位公子在这里守候多时,就是等待新任知县到来,准备呈送状纸喊冤。

  “几位大爷,你们站很久了,这里风寒,请吃我做的桂花糖藕填个肚子。”一双白皙小手捧着一碟润红油亮的点心,以软腻的声音说着。

  “哎!是米小姑娘,我们不客气了。”袁公子笑着拿起筷子。

  “嗯!小姑娘的手艺越来越好,这莲藕里头塞了糯米,外头里了桂花糖,不仅香甜可口,还真能填饱肚子呢!”曹公子吃了东西,总是不忘解析美味,准备回去写成专书。

  “几位大爷如果觉得太腻,那边有清茶。”米软软红着脸低头道。

  文公子道:“你们也真辛苦,把炭炉、锅子、碗盘搬到这边来,每天一早跑来煮汤,你姐姐不累吗?”

  米软软忧心地望了过去,见到姐姐正坐在泥炭火炉前,两眼失神地望着炉上的砂锅,双手却仍不忘扇风控制火候。

  “姐姐很担心姐夫,怕他吃不饱,又怕天气寒,在家里煮完饭菜,再送过来就冷掉了,所以干脆叫哥哥把做菜的东西全部搬过来,现煮现送,姐夫才能吃到热饭菜。”

  “米大姑娘累坏了。”

  “我们还听说里面的人偷吃菜,所以姐姐只好多煮几碗菜,也送给里头的大人吃,他们才会对姐夫好一点。”

  祝公子嗤道:“他们竟敢偷吃‘丰富小馆’的美食!”

  唐公子敲他一记道:“你这两天还不是在这边吃免费的点心?还说要帮米大姑娘试味?”

  米软软赶忙道:“是几位大爷费心了,只要我姐夫回来,我们一定摆上一桌酒席,谢谢几位大爷的帮忙。”

  “安哥儿一定能出来的,可……这知县怎么还不来呢?”

  一群老百姓也是在衙门前引首盼望,期待来的是一位青天大老爷。

  米甜甜抬眼望了四周,这才发现很多人围着她的火炉,每个人都是垂涎三尺,个个直盯着那个冒着热气的砂锅。

  她才不管人家看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乐哥哥煮上最丰盛的饭菜,这么冷的天,她绝对不能让他饿坏了。

  真的好冷,虽然坐在火炉前,她还是拉紧了棉衣。

  “多多!”唤着身边帮她烧饭的弟弟,她不觉锁紧蛾眉。“你前两天帮乐哥哥买的棉袄,够暖和吗?”

  “哎哟!拜托你,我的姐姐,你已经问一百次了。”

  “我担心他呀!”米甜甜垂下眼帘,这几天她失去了当大姐的威风,不是暗自掉泪,就是痴痴守着火炉烧菜,教人看了心疼不已。

  米多多轻叹一口气,他故作轻松,想让姐姐开心,希望她能够跳起来捏他几下,可她还是这副死鱼模样!

  “唉!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那天到衣铺子,开口就要最好的、最暖的、最大的、最贵的冬天棉袄,你不也摸过那料子吗?姐夫穿了一定很暖和。”

  “会不会被衙门的人拿去穿了?”

  “别胡思乱想,是李大哥亲自拿给姐夫,看他穿上身的。”

  “可是他们会把他的衣服剥掉,用火烤他、打他……”

  “姐姐啊!”米多多欲哭无泪。“你戏看太多了!”

  “然后他们会把他吊起来,不给他吃饭,用棍夹他,逼他划押……”

  “姐姐!”米多多大吼一声。

  米甜甜委屈地低下头,落下晶泪。“你别骂我,人家心里只有乐哥哥,我不能没有他啊!”

  唉!想不到凶悍的姐姐竟是这等痴情儿女,这几天更是苦了她,晚上她也不睡,就是坐在床板上,抱着姐夫的被褥发呆,天一亮又立刻跑来烧饭煮汤,直到夜深才返家。若姐夫再不出来,他们都快撑不下去了啊!

  米多多无可奈何,只得道:“你那锅汤都好了吗?我请衙门的大哥送进去。”

  米甜甜微掀锅盖,一股焖鸡的香栏味道立即飘扬而出,围观的群众贪婪地大吸一口气,他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闻到“丰富小馆”特有的香味呵!

  只见米甜甜用筷子搅拌一下,又盖下锅盖。“再焖一会儿吧。”

  鸡汤一经翻搅,带出了油豆腐的油水甜香,以及鸡腿的嫩滑丰甜,而那股怯寒的酒味,更为汤汁增添浓厚口感。

  群众中有人悄悄举起袖子,偷偷擦了嘴角淌下的回水。

  “知县大人来了!快让开!”

  大街底抬来一顶蓝呢小轿,后面跟着几个扛箱笼的挑夫,简单的排场,一点也不像是新官上任。

  新任知县——陈敖,坐在轿里,满心欢喜,自从春闱考中进士后,他就被派到翰林院任职,但他生性任侠,不耐北京官场的拘束气氛,一心请调外放到地方当知县,没想到皇帝竟然授他吴县知县的肥缺。

  犹记得离京赴任前,皇帝特地召见他这个芝麻绿豆官,言语谆谆,期勉鼓励,要他认真治理吴县,莫负朝廷所托。

  他满腔热血抱负,既蒙皇帝赏识,又听说前任知县因为贪污而去官,他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展长才,决心认真整顿县治!

  知县衙门就在苏州城内……苏州,真是个好地方呢!他在这里吃了状元糕,虽然没有高中状元,但能金榜题名,也足以答谢家乡父老了。

  还记得那位做状元糕的小姑娘,她回嫩的脸蛋白里透红,眼里有一丝羞怯,就像雪白柔甜的状元糕,令人好想一口又一口吞下……

  他揉了揉眼,从轿窗望了出去,没有看错吧?那个小姑娘怎么站在路边?

  再仔细一看,他更是大吃一惊,明明事先交代不要扰民迎接,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县衙门前等他呢?

  “大人,衙门到了,请下轿。”

  陈敖下了轿子,看到万头钻动,不觉皱了眉,鼻子又闻到美食香味,他的脸色更坏了。

  “这是县衙大门吗?怎么变成市集了?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

  群众有人窃窃低语着:

  “他就是新来的大人呀?好年轻呵!”

  “我看他不过二十来岁吧!面皮白净,倒是个英俊斯文小子。”

  “胡子都还没长出来呢!他能断案吗?”

  米多多听到众人耳语,起初也是有点担忧,但他一看到新大人的脸孔时,他露出了多回来的第一个笑容。

  “请大人为小民伸冤!”他捧过唐公子递给他的一捆圆筒诉状,跪到陈敖面前,高高举起大声喊冤。

  其他乡亲也纷纷跪下,高喊着:

  “请大人主持公道!”

  “这是怎么回事?”陈敖转头问了县丞。

  “这……”县丞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地道:“一群乱民而已,属下早就要赶走他们,可又怕误伤良民……”

  “老百姓不会无事作乱,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呃……请大人先入内休息,容属下稍后再禀明。”

  县丞一心一意要把新大人请进衙门,以便好好说明周家和地方官府的关系。他一定得把利害关系解释清楚,免得这新知县不小心得罪贵人。

  陈敖见场面混乱,不是个讲话的地方,他点了点头,接过状纸,双手一沉,不觉惊道:“你有什么冤屈,写了这么多文字?”

  米多多抬起头,口齿清晰地道:“详细事由,都已经写在里面,这是我们苏州三千百姓的联名诉状,还请大人赶走周家染坊,放出我的姐夫!”

  “你?”陈敖瞧着他有些面熟,好像和那位状元糕姑娘有点神似。

  米多多继续道:“大人手无缚鸡之力时,都能仗义执言赶走白吃白喝的无赖,如今穿上官服,更是要做个教训恶人的好官了!”

  “哎呀,你……”陈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状元糕的哥哥吗?

  但他还不了解状况,也不愿日后落了循私袒护的口实,即道:“你们都起来吧!本官自然会查清案情,过几日就开堂审理。”

  “多谢大人!”群众得到大人的亲口承诺,都舒了一口气。

  “姐,我扶你起来!软软,搀着姐姐!”米多多这几天变得体贴懂事,姐夫不在的日子,他才深切体认姐夫在这个家的重要性。

  “多多,你说……这位新大人是个好官吗?”米甜甜茫然问着。

  “是!他一定是好官。”

  “姐姐,姐夫吉人天相,你就别担心了,快送饭给姐夫吧。”米软软也是劝着。

  米甜甜再度燃起信心,打起精神,把所有的思念情意熬成了一锅锅浓厚香味的饭菜,以汤汁传情,送给了心心念念、魂牵梦系的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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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敖只花半天就明了案情,第二天他亲自视察河水污染情况,询问老百姓相关情事,并到大牢探视安居乐,问明详情,第三天即下令升堂审案。  
  穿上簇新的绣鹳鹏七品补服,他不敢自得意满,身为地方父母官,肩负皇帝对他的期许,他一定得办好这件案子。

  惊堂木一拍!“周文礼,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周文礼一身锦服,趾高气昂地站在堂上,鼻孔里“哼”了一声。

  “无礼!来人呀!按他跪下!”

  挤在县衙大门外的群众纷纷叫好,新官先给恶人一个下马威,看姓周的还敢不敢嚣张?

  “传安居乐!”

  安居乐穿着那件蓝棉新袄,让衙役带了出来,门外的米甜甜乍见略显憔悴的他,不由得心头一紧,颤声喊道:

  “乐哥哥!”

  安居乐听到熟悉的呼唤,回头寻觅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蛋,他比了比身上的棉袄,又拍拍肚子,勉强牵出一个微笑,随即进入大堂。

  米甜甜已是热泪滂沱,他在告诉她,新衣好看又好穿,此外,他每餐吃得很饱,没有饿肚子。

  “姐姐……”米软软为她拭去泪水。“别哭了,我们赶快听大人怎么说。”

  米甜甜咽下心疼的眼泪,和众人屏气注目大堂内的一切。

  陈敖又是惊堂木一拍!“周文礼,你告安居乐毁损染坊的染料和布匹,想来你的损失很大了?”

  周文礼跪在地上,仗着周家的财势,仍是一副桀骛不驯的模样。

  “大人,你新来乍到,就不知道我们周家染坊的重要性了。每年我们总是要调制出最珍奇的颜色,染出最漂亮的丝绸送到宫里头,如今这姓安的捣毁染坊,他要赔也赔不起!”

  “喔!既然周家染坊是如此重要,怎么你们不锁紧门户?这才不会让外人轻易进入呀!”

  周文礼听陈敖口气和缓,也就无所顾忌地道:

  “为了染出最好的绸缎,我们当然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染坊,可是这群暴民却闯了进来!”

  “人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老百姓也是有事找你?”

  “只不过倒了几缸染料到河里,值得他们大惊小怪吗?”

  “是啊!一条山塘河那么大,河水流来流去,再下一场大雨,染料全部冲走了嘛!是不是?”

  “是啊!是啊!”周文礼高兴地附和着,这新官果然识相!

  “来人呀!把河水提上来。”

  两个衙役提了一大桶水,“咚”地一声,放在周文礼面前。

  陈敖笑意盎然地道:“这边有个勺子,还请周公子舀一匙水喝吧!”

  周文礼俯身看了那桶红紫白黄的脏水,掩了鼻子道:“这水不能喝啊!”

  “那可以洗衣服吧?马捕头,你去洗洗你的巾子吧!”    马捕头脸色也像水桶的污水,一阵青一阵白,早知道就不要收周文礼的银子,省得在这边出洋相。

  他无奈地抽出一条白汗巾,放进水里再捞出来,却变成一条花巾子。

  衙门外的民众哈哈大笑,周文礼也顿悟到被戏弄了。

  陈敖问道:“周文礼,既然这水不能喝也不能洗,你又怎能要求苏州的老百姓用这水呢?”

  “这……这水……又不是我们染坊弄污的!”

  “怎么不是呢?这是今天清晨本官带领数名衙役,亲自到你的染坊外挑来的呀!你不会不认得周家最珍奇的颜色吧?”

  “大人,”周文礼怒道:“今天是审安居乐破坏染坊一事,我要他赔我损失,又跟染坊有什么关系?”    “呵呵!你提醒我了。来人,带证人!”

  第一个证人是周家染坊的邻居。“大人。我亲眼看见周家的工人倒染料到河里,不然就是把漂洗过的脏水排放到河里。”

  第二个证人竟然是染坊工人。“大人啊!是大少爷要我们直接把废染料倒掉,他说加工处理花钱又麻烦,倒了一干二净又省事。”

  周文礼气得爬起身子:“陈敖!你哪里是审案?你根本就是找我们周家的麻烦!”

  “跪下!”陈敖脸色一变,惊堂木再拍!“周文礼,你再咆哮公堂,本官就先打你二十大板!”

  周文礼一被威吓,只好忿忿再度跪下。

  陈敖转而问道:“安居乐,你为什么要捣毁周家染坊的布料和染缸?”

  “我没有打坏他们的东西,是他们自己摔倒撞坏的。”安居乐背脊挺得笔直,认真回话。

  “你胡说!”周文礼大叫道。

  陈敖道:“有没有胡说,传证人就知道了。”

  门外起了骚动,许多老百姓争先恐后地喊道:“我要当证人,我要当证人!”

  “哎,乡亲父老热情难却,来人,随便带三个人上来吧!”

  被点中的街坊邻居兴奋不已,今天他们终于能亲自打击恶人了。

  三个人把当天的情形详述一遍,说词皆与安居乐相同。

  “你们……你们都是串供的!”周文礼气得两眼翻白。

  陈敖微笑道:“咦?周文礼,你叫马捕头不让安居乐见人,他要和谁串供啊?算了,本官再找几个证人进来。”

  再来的证人,竟然又是染坊的工人,他们平日被大少爷压榨够了,今天知县老爷要帮他们出头,也要为苏州百姓出头,既然染坊迟早要关门,他们就得趁早离开,免得被其他百姓唾弃。

  同样的说词又讲了一遍,周文礼咬牙切齿,却又找不到缝儿插话。

  陈敖笑道:“本官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开始是周家染坊弄污河水,老百姓无水可用,这才到染坊抗议,推推拉拉之间,周公子自己掉进染缸里,工人又自己撞倒晾晒的布匹,这是周家咎由自取嘛!”

  门外群众迭声欢呼,米甜甜抓紧妹妹的手,紧张地看着乐哥哥的背影。

  “马捕头,你怎么把不相关的安居乐抓起来呢?”陈敖又问道。

  “呃……”马捕头冒着冷汗,胃部绞痛不已,天!朝廷怎么派来一个不知好歹的少年新官呀?!

  周文礼气急败坏,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安居乐打人啊!他把我打得血流满面,在家里躺了三天三夜,大人要评评理啊!”

  陈敖和颜悦色地问道:“安居乐,你打了周文礼吗?”

  “是!”

  “为什么要打人?”

  “是因为……”安居乐突然舌头打结,一张大脸胀得通红,他知道甜甜就在后面等他,他要为自己辩白,说出实话。

  挺起胸膛,他大声而有力地道:

  “大人,是因为周大少爷欺负我未过门的妻子,所以我打他!”

  “哗!”群众惊喜地叫着,虽然他们早已知道安居乐和米甜甜的关系,然而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安居乐亲口说出,这对于向来不擅表达的他,毋宁是正式宣示他们的喜讯。

  米甜甜激动得热泪盈眶,心头又酸又甜,她是乐哥哥的妻子耶!

  陈敖又问道:“周文礼,你有欺负安居乐的未婚妻吗?”

  “我没有!”

  “怎么没有?”惊堂木拍下,陈敖斥道:“刚刚几个证人都已经详述事情经过,你还敢交辩?要本官戳你指头,你才肯招吗?”

  “你!”周文礼气坏了,是他太小看这个新来的知县,否则他早该向上头的知府大人打点好,免得来这里受气!

  陈敖满意地道:“好,本官要宣判了。安居乐,虽然你打人有理,但把人打伤就是不对,本官判你罚银一文钱,权充周文礼的医药费,等一下你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青天大老爷!”安居乐赶紧叩首,欢喜无比。

  门外响起如雷掌声,群众鼓舞叫好,米甜甜早就流下喜不自胜的眼泪。

  “周文礼,你调戏良家妇女,本官判你:!你让安居乐坐几天的冤狱啊?五天吧!好!就判你拘禁五天,马捕头,你也进去陪周公子吧。”

  “哈哈哈,”群众乐坏了,笑声不绝于耳。

  “大人,冤枉啊!”周文礼知道事态严重,赶紧辩称:“今天是小民状告安居乐,大人不认真审理,歪曲事实,误导正题,小民不服!”

  “呵!你要告安居乐,这边还有三千名苏州百姓要告你呢!”陈敖拍拍桌上那卷厚状纸,又道:

  “你开设的周家染坊严重污染河水,罪证俱在,即日起,本官会派人封了染坊,如果再有污水流出来,就叫你喝下去!”

  “不能封染坊!那是皇上要用的丝绸……”

  “本官会上奏摺说明详情,请宫里改选其它信誉良好的绸缎庄。再说皇上圣明,勤政爱民,他要是知道娘娘们的华服是这样做出来的,决计不会再用任何一匹周家的绫罗绸缎。”

  “你,你……气死我了,我们走着瞧!”周文礼气得两眼布满血丝,但只得任衙役将他拖了下去。

  “退堂!”

  陈敖这才发现官服全部湿透,转过身,偷偷以马蹄袖抹去脸上汗水。

  今天是他第一次当官审案,面对所有可以叫伯伯、叔叔、哥哥的百姓和衙役,要他板起一张老脸,实在是撑得好辛苦呵!

  “老爷,谢谢您帮我伸冤。”安居乐走到案前,诚惶诚恐地再次答谢。

  陈敖笑道:“安老板,你快回去吧!我等着到‘丰富小馆’大吃一顿呢!”

  “嗄?”

  “不要忘了帮我做状元糕喔!”

  安居乐越听越糊涂,搔了搔头,身边的李捕快笑道:“安哥儿,快走了,米姑娘等的你好苦啊!”

  “甜甜,”安居乐转身就跑,奔向那个心爱的人儿。

  一跨出衙门大门,他立刻被米甜甜抱个正着。

  “乐哥哥……乐哥哥……你终于出来了……”

  米甜甜喜极而泣,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呜咽痛哭,两手死命圈住他的高大身子,这是她的乐哥哥啊!她再也不要失去他了!

  “甜甜……”她的甜净气味依然令他心醉,他轻抚了她微乱的发丝,怜爱地拍拍她颤动的肩头。“甜甜,我们先回家。”

  “不要!你再让我抱一会儿!”

  安居乐立刻红了耳根子,抬眼望见许多熟识的乡亲朋友围绕四周,每个人都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的脸更红了。

  “回家再抱,不要在这边抱啦。”他低声地道。

  谁知米甜甜抱得更紧,一张粉脸磨蹭着他的新棉袄,仍是泪流不止。

  她一直很习惯乐哥哥的存在,就像她每天要吃饭一样;如今突然被迫分离数日,所有饭食全部失了味,她这才深深明白,这辈子再也不能没有乐哥哥。

  “乐哥哥,我要嫁给你,你一定要娶我……”

  “我当然娶甜甜了,可是……我们先回家好吗?”安居乐僵着身子,窘得低头看她的黑发,不敢再看围观的群众。“唉!真是难看死了!”米多多抹去眼角欢喜感动的泪水。

  “哥!好丢脸,快把姐姐拉开呀!”米软软红了脸,也是猛擦泪水。

  米多多拉了拉姐姐的衣服:“喂,我说姐姐和姐夫啊!你们再当街亲热,我就要敲锣打鼓,向各位叔叔婶婶阿姨收钱喽!”

  “多多!你欠捏!”一只揉面有力的手掌伸出,往他腰间一拧。

  米多多痛得哇哇大叫,呜呜!姐姐终于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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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居乐向所有关心帮助他的乡亲答谢后,一家人欢天喜地回到“丰富小馆”,米多多忙着在门外招呼热情的街坊邻居,再贴上一张“店主休息,停业三天”的告示。  
  安居乐坐在条凳上,让米甜甜为他剃头,问道:“多多,刚才好多老朋友都急着来吃饭,我看明天就重新开张吧。”

  “哎哟!姐夫,你不想休息,我们想休息啊!”米多多唉声叹气,又是敲肩,又是捶背。“我和软软每天陪姐姐在衙门前吹风,呜,我又得冒着凄风苦雨来往衙门和店里,一双腿都快跑断了……”

  “多多辛苦了。”安居乐暗骂自己鲁钝,他早该看出他们的倦容。

  米甜甜笑道:“平常都是乐哥哥在忙,教你忙两天,就叫苦连天了?”

  “当然叫苦了,米行老板要来收帐,房东要收租,酱坊问下个月要送几斤酱油过来……我一听都傻了,只好说等我姐夫回来再说吧。”

  安居乐问道:“他们都答应了?”

  “他们知道姐夫出事,不答应怎么行?幸好姐夫做人成功,广结善缘,他们不但不讨钱,还跑去衙门前帮你示威助阵呢!”

  “多多,知道乐哥哥的本事了吧?”

  “是啦!‘丰富小馆’不能没有姐夫,姐姐更不能没有姐夫,最好每天抱着不放,相亲相爱啦!”

  “你再笑我,我就划花你的脸!”米甜甜拿剃刀威胁他。

  米多多笑着逃开。“我去帮软软做饭了。”

  “多多,你看热水烧好没?把木桶抬进房里,我要帮乐哥哥洗澡。”

  “嘻嘻!”米多多钻进了厨房里。

  “甜甜,我……我自己可以洗。”安居乐的耳朵脖子红成一片。

  “哎!我帮你剃头,不要乱动嘛,”米甜甜抱着他的大头,小心刮下数日没有清理的新生短发。

  他嗅闻她手掌的味道,心底扬起最幸福的感觉,现在全苏州都知道甜甜是他的妻子了,他好开心,甜甜这么爱他!

  “你在笑什么?”她转到他面前,以剃刀刮掉他的短须。

  “唔!”剃刀当前,他紧抿着嘴,倒是不敢说话。

  “我把你不好的霉运都剃掉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她眉眼带笑,说着说着,却掉下了眼泪。

  “甜甜!不哭!”他疼惜地拉她入怀,低头吻住了朝思暮想的甜蜜唇瓣。

  他不会说安慰人的好话,但他知道他的怀抱可以让甜甜得到慰借。

  她一直像个好姐姐照顾他,而他更愿意以夫君的身份照顾她一生一世,这是他惟一能爱甜甜的最好方式。

  “别……好痒,”米甜甜破涕为笑,从他怀里挣扎而起,又抓起剃刀:“来!我把你的胡子刮干净,不然会刺人哩!”轻柔细致,她慢慢地打理好他的门面。

  “走!去里头洗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跳蚤虱子,我一定要把你刷干净!”

  “我第一天进去,就把牢里所有的虱子捏死了……”

  “呸!别说那里面的事了,快泡个热水澡,去去秽气!”

  安居乐难为情地走入房内,趁甜甜还没进来之前,赶快脱了衫裤跳进盛满热水的大木盆里。

  正闭起眼睛,享受难得的温暖舒适,盘在头上的辫子被拿开了。

  原来是米甜甜坐在后面,拆开了他的辫子,正在为他搓洗头发。

  他低下头,一动也不敢动,捏紧巾子遮住重要部位。

  “乐哥哥,你没有饿着吧?”她以指腹按摩他的头皮,语气仍有一丝忧心。    “你煮好多饭菜送进来,我吃得很开心,感觉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你在里面……一定很苦吧……”

  苦的是心呀!他摇头轻笑,不愿再回想失去自由的日子。“甜甜,你不是说别提里面的事吗?”

  “喔,是了。”她回过神,慌忙抹去泪珠。

  唉!人都在身边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眷恋担心他呀!

  “甜甜……”他望着热腾腾的清水,里面有她梨花带泪的倒影,心头一紧。“你煮的饭……味道有点不一样。”

  “哪边不一样呢?”

  “有点苦味,有点咸味,我一边吃,一边想,是不是甜甜洗米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发酸。

  “乐哥哥……”她放缓了手劲,声音也哽咽了。

  世上还有谁能像乐哥哥吃出她的心意?

  他怎么把她弄哭了呢?安居乐心慌地转过身,举起湿淋淋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甜甜,不要哭了,软软说你每天都哭,我们现在又团聚在一起,不要再把眼睛哭肿了。”

  “人家高兴,不能哭吗?,”

  “能……能……”他不由自主地回答,粗指头却戳上她的眼睛。

  “呜,笨手笨脚,不嫁给你了,”她一扭身,以手掌蒙住脸。

  “甜甜,对不起!我是很笨,可是……可是我只爱甜甜,没有甜甜,我……”他急忙站起来,巾子滑下,慌得他又立刻坐回水里。

  “没有我,你会怎样啊?”米甜甜拿开手掌,一张如花笑靥跃然而出。

  “甜甜啊……”

  “快回答我嘛!”她搂住他的脖子,软唇在他脸际摩拳着。

  安居乐开始冒汗,是水温太热吧?还是甜甜的热情灼烫了他?

  “没有甜甜……我会饿肚子,我会整天想你……会……会……活不下去……”

  米甜甜定睛望着心爱的乐哥哥,他的眼真挚无伪,他的唇从来不说假话,而那张红脸,更把他的心思表露无遗。

  再望向他搁在木盆边的大手,虽然他的粗大指头是笨拙些,但他服侍招呼客人时,绝对不会发生差错;打算盘记帐也是准确无误,更会以他强有力的拳头保护她。    这就是她终身相守的好夫君呵!

  “乐哥哥,嫁给你真好!”

  “嗯……娶甜甜也很好!”他又迷醉在她的香气中,倾身向前,忘情地吮吻她甜嫩的唇瓣。

  触上他结实裸露的臂膀,她才惊觉他衣不蔽体,赶忙将他推回水里,脸上烧起红晕。“坐好,我帮你刷背。”

  “扑通”一声,一柄猪鬃软刷扔进了大木盆里。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同时望向门帘。

  米多多嬉皮笑脸地道:

  “姐!你要我找刷子,我早就找出来了,可你们在里头卿卿我我,嘿!我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米软软红着脸,娇羞地笑道:“姐姐快帮姐夫洗澡呀!我和哥哥都烧好晚饭,等你们来吃喽!”

  “你们都给我出去啦!”他们看到了什么?米甜甜又羞又气,抓起了刷子想打人。

  “软软,快逃!”米多多拉住妹妹的手,笑哈哈地满屋子乱跑。

  安居乐仍然坐在大木盆内,轻轻地以巾子撩起温热的水花,继续擦洗身体。

  低头倾听,帘子外面传来笑声和求饶声,三个姐弟妹似乎又闹成一团了。

  好幸福!他有一个好妻子和一对好弟妹,为了这个家,为了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他一定要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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