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机车停放处,两人是各骑一台来的,羽茵一边牵机车,一边甜笑着问:“你想看那一部片子?”
完全没有注意到段兆阳的异常沉默。
段兆阳坐上机车,抬腕看了看表,闷声回道:“不早了,改天再看吧,你刚喝了酒,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羽茵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收拾。她一直以为段兆阳的意思是要两人一起去看电影的。
来不及掩饰的失望明显的摊在阳光下,她有着一瞬间的难堪。
段兆阳却丝毫没有任何安抚的言词,径自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等着她。
羽茵勉力收拾混乱的情绪,也跟着上车,带头驶向她租赁的宿舍。
全罩式的安全帽,暂时提供了她一个隐秘的空间,十几分钟的距离,使她获得了一点舔舐心伤、平复难堪的时间。
她陷入了自怨自艾、自伤自怜的情绪中,一路顺畅的路况,正是她忐忑不定心境的反讽。从来没有一次如现在般迫切希望交通阻塞、大排长龙,好让她争取更多的时间来疗伤止痛,在下一次与他面对面之前。
段兆阳不疾不徐、不远不近的紧跟在她车后,透过后照镜,她入迷的频频顾视他赛车手般的英姿,心底不断的为他编借口、找理由,好安抚自己的失意落寞。
上了一夜的班,早上又接着做那么多粗重的工作,任谁都会受不了的,他一定是很疲倦了。
车子即将到达宿舍之前,羽茵的情绪已又重新振作了起来,郁晨的叮咛鼓舞响在她的耳侧——
“借酒壮胆,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喜欢就要勇敢的说出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她仰望蔚蓝的天际,郁晨自在无畏的表情在空中显像,像个妖女教头般对着她微笑。
羽茵深吸一口气,强自镇静,摘下安全帽,对着停在身侧的段兆阳摆出最自信的笑容,邀请他:“陪我上来喝杯茶好吗?”
段兆阳凝视她鼓足了勇气强撑的坚强,心下不觉一动!选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一次把态度表达清楚,省得让她日后多伤心,希望愈大,失望也愈深呵,他并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扮演欺骗感情的负心汉。
两人前后上了楼。
羽茵住的是雅房,一层楼隔成几个房间分租,共用一套卫浴。空间不大,一进门入目的就是一张双人大床,简陋的书桌旁一张椅子,无论是桌上、椅上都堆满了杂物、衣服,一座老旧的布厨摆在角落,看得出已衣满为患,歪歪斜斜似随时会倒下来。
唯一一样较新颖的摆设是一台廿九寸左右的大电视,正对着床稳稳的立在床尾的矮柜上。
由慕郁晨的居所到这里,环境有如天壤之别。段兆阳局促的站在所余无几的空地上,霎时使整个房间显得更拥挤不堪。
“坐啊,我这里很小又很乱,不好意思。”羽茵歉然的指指大床请他坐,自己则忙着翻找干净的茶杯冲红茶。
她不是不自卑的,对于自己的居所如此杂乱,她难免有着深深的无力感,觉得今天一切都走了调、失了控制。但以刚才的情况,不是请他上来,恐怕他也不会答应再去茶艺馆坐坐的要求,为了留下他,也只好不管那么多了。
段兆阳尽量让自己舒适的靠着床头而坐,由着羽茵开电视给他看,忙进忙出的烧水泡茶。比较起来,羽茵无疑是个殷勤的主人,尽力的“侍奉”着客人,使其安适。
而慕郁晨,段兆阳想起她大刺刺的把煮了一半的午餐交代给他处理,斜靠沙发让客人帮她洗碗收桌子的疏懒,甚至连送客到门口都不肯,不动如山的窝在椅子里懒懒的挥手……
唇上不自觉的绽出一抹轻笑,有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味道,像是想起家里豢养的宠物猫。
忙碌的羽茵瞥见了那抹笑痕,心中一喜,忙得更起劲了。她把茶端到床边的小台子上,又准备了些瓜子、干果,自己也在床沿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这里太简陋了。”她红着脸一再的道歉,为了不能提供更好的环境而惭愧着。
“也很好了,我觉得满舒适的。刚下台中的头两个月,我住的地方才真的叫糟呢。”段兆阳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抚她,怕她真要自卑到去跳楼了。
“其实刚刚你在洗碗的时候,郁晨才对我说过,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我也这么觉得,现在的女孩大多好逸恶劳,只一味追求流行、享受,像你这样温婉勤俭又会照顾人的,真的很少了。”嘴巴说着,脑海又浮起郁晨的玫瑰浴、烛光晚餐,还有高挂双脚,斜躺听音乐的风姿,不由得又笑了。他讲的不就是她吗?
这样磨人的妖女,却坏到他的心坎里去了,让人只想好好的疼宠她,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无德无性”。
羽茵耳里听着赞美的话,眼里瞧着他温柔的眼神、笑意,心头如沐春风,百花绽放,直想像窗外的鸟儿般振翅飞翔,大声向全世界说出她的快乐。
毕竟是单纯青涩的小女孩,娇羞得红了耳根,怯怯的问:“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好?”期盼的眼神殷殷的在他脸上梭巡更明确的肯定。
“真的啊,以后娶了你的,一上定有福了。”但绝不会是我。
“那——那——”你有女朋友了吗?“那”了老半天,这句话却始终问不出口。
该说清楚了,段兆阳暗下决定。
“我也有个喜欢的女孩,可惜她不像你这么温驯体贴,擅于照顾人。”段兆阳露出一股苦恼之色,像要倾诉什么心事般,低低的叹道。
“你——你有喜欢的女朋友了?”羽茵只觉一道闪电朝空劈来,雷声在脑海轰隆作响,听不清自己究竟讲了什么话。
“还不是女朋友,不过早晚就是了,我一定会把她追到手的。”段兆阳故作毫无所觉般喃喃低诉。
“你——你很喜欢她?”羽茵接着问下去。反常的镇定,心头只觉麻麻的,不觉得痛,还未从震惊的麻痹下回过魂。
“嗯,我很欣赏她。她很特别、很吸引人,如果她也有你的贤慧,那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不过感情的事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我不该太贪心,对不对?”恍如已把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当知己般对待。
先下手为强,这个法则段兆阳一向清楚。与其让她鼓起勇气表白,再面对残酷的拒绝,不如让他一刀斩断她的绮思恋慕,明示此去无路。
长痛不如短痛,她还年轻,复原的能力还很快,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她在桃园还是台中?我们认识吗?”段兆阳的赞美对她无疑是一个讽刺,羽茵强烈的想要见一见这个虽不“贤慧”,却能让如此英挺俊伟的男子心折的女人。
“她是来台中以后才认识的。”段兆阳端起茶喝了一口,掏出烟点上。
他想起第一次去溜冰的惨况。
他们几个男生轮流教慕郁晨,因为只有她是全然的生手,第一次进场的,而且进场前还信誓旦旦的威胁一票人,胆敢让她摔倒的话,皮就绷紧点,晚上进公司一定整死他们。
她单手叉腰摆出泼妇的茶壶状,张牙舞爪的像只撒野的小猫,那模样,当场就深深烙进了他的心版。
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的教了一上午,渐入佳境,谁知在最后玩接龙时,倒溜的龙头段兆阳一手没接好,首位的慕郁晨望空一扑,惊慌中一急竟扯开了他的裤头,害他差点春光外泄,一行人笑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笑摊在地的老董还直嚷嚷要郁晨“娶”他回家,以示“负责”。慕郁晨则是豪气干云的纤手一挥,大言道:“有什么关系!既然在大庭广众下坏了你的‘名节’,我看你也只好委屈点,‘以身相许’吧,我绝对会‘负责’到底的。”
一句戏言显出了她的不拘、豪迈爽辣。可她不知,他段兆阳可是谨记在心,一直在伺机而动,索讨她的“负责”。
“台中?”羽茵在茫然的脑海搜寻。“是公司的人吗?”脑中浮起了郁晨戏谑的笑容。
是她吗?她是她所认识的人里最特别的了,会是她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追到了,自然会让大家知道。”段兆阳神秘的笑笑,卖了个关子。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喝酒的关系?”好像现在才突然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般,忽然关心的问道。
“也许吧,我觉得头有点痛。”羽茵借机佯称,不想让他识破已然七零八落的心。
“那你好好睡一觉,喝过酒通常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我走了。”段兆阳起身走到门口。
“好,拜拜,你也早点休息,路上小心。”羽茵倚门而立,直到他转过楼梯口,消失了身影,这才颓然的合上门,扑倒在床褥中。
他坐过的地方还温热着,羽茵眷恋的抚触,把淌泪的颊贴上去感受他的余温。空气中有他抽过的淡淡烟味,她深深的呼吸着;这一刻,好想学着点起一支烟,在烟雾中追悼她黯然失落的初恋。
“唷!什么好片这么感人?改天我也去看看。”慕郁晨一进柜台就打趣的消遣羽茵。
看来心血没白费,瞧她双眼红咚咚的,不是没睡玩了一下午,就是看了什么世纪感人、赚人热泪的超级大悲剧,不管哪样,效果一定好得出奇,搞不好明天就出双人对,鸳鸯蝴蝶共飞了。
“晚一点有空再告诉你。”羽茵头也不抬的继续数钱。
今晚她良心大发自动抢着做工作繁重的上半夜,慕郁晨乐得清闲。看来这丫头还颇懂得“知恩图报”,晓得体恤我这个“媒人”的辛劳,也不枉我一番苦心,还把自己不欲人知的劣根性都拿出来招摇。
唉!慕郁晨“跷脚捻嘴须”,闲闲的在一旁纳凉,一面强自按捺住旺盛的好奇心,抑制下想“逼供”约会细节的冲动。
段兆阳来过几次交钱,可俊逸的五官依旧是摆着标准的一号表情,精如慕郁晨硬是瞧不出一丝端倪。
而这边的羽茵也是一径的低头忙碌,连抬头偷笑一笑、讲几句小声话都没有,真是!难道是当着她这个“外人”,害羞了不成?慕郁晨不以为然的大摇其头,狡黠的瞳眸在里里外外溜来溜去,一脸诡笑。
“你别看了,他早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羽茵受不住她的窥探,闷着嗓子低低说了出来。
“啥?”慕郁晨斜挂的二郎腿倏地下地,差点从摇晃的秘书椅上翻下来。
“他自己告诉我的,他已经有一个欣赏、喜欢的对象了。”羽茵回过头来对着她,清莹的双眸隐泛泪光。
眼角瞥到一群收了钱的唱号和助理正往柜台走来,慕郁晨即时反应过来,站起身推着羽茵,低声吩咐:“换位子,接下来我做,你现在的情形先不要收钱。”太危险了,要是一个失神数错了钱,当场雪上加霜,殃及她这个无辜。
脑子仍然乱烘烘的,塞满了谜团,慕郁晨绷着脸,手上快速的收钱、对单、找零,丝毫不见含糊,专业的工作能力在无形中展露无疑。
一干闲杂人等,一见慕郁晨忽然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接下工作,以为柜台出了什么差池,好奇得半死,却无一人敢逗留询问,交完钱后均快速离去,识相的马上净空柜台前方三至五公尺的距离,免得莫名其妙遭流弹波及。
忙完一场,慕郁晨一坐定便迫不及待开口:“怎么回事?你们没去看电影?”明明已经计划好了的。
“一出了你家,他就推掉了,说要送我回去休息。我想你一直叫我喜欢就要说出来,于是就趁机邀他上楼坐坐,想探探他的心意。”
慕郁晨专心凝听,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接下来呢?她催促她说下去。
羽茵吸吸鼻子,接着道:“可是我还没表白,他就先告诉我,他有一个喜欢的对象了,是来台中才认识的。”
慕郁晨皱眉深思,沉凝的眼光在场外搜寻。“是谁?公司的人吗?”一边在心底过滤可疑的对象。
小琪吗?她对段兆阳照顾有加,两人又是旧识,可小琪已有一个如胶似漆的男朋友了,应该不会是她。
小朱是绝不可能的,早已死会了。
小宋嘛!机率还比较大些。此姝艳美多娇,个性又活泼大方,追求者虽不计其数,但传闻尚未有固定交往的对象。不过——
“他不肯说,好像也还没真的在交往,只是他单方面喜欢她而已。他说那人很特别,很吸引人。”羽茵侧身低语着,低垂着头,回避柜台前趁着交钱偷觑的好奇目光。
慕郁晨紧抿着唇,以快速的动作打发掉借机张望的好奇宝宝,再用一记记凌厉的目光警告他们“闲人匆近”。
“这么神秘!我们居然没有人看出来,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段兆阳这人也未免太‘闷骚’了吧?!他是政战部出来的啊?”
慕郁晨低叹一声,半转溜身子继续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看来我们已经失掉先机了。”
羽茵无奈的露出苦笑。“不怎么办吧,还能怎样?幸好我还没向他表白,不然丢脸都丢死了,以后连见面都没勇气。”
“没那么严重吧?喜欢一个人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虽然没有交集,他喜欢他的,你喜欢你的,互不妨碍啊!单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反而觉得单恋是一种很美的心情呢。”慕郁晨努力的开导她。实在不愿看一个成日笑口常开的甜美小姑娘变成一个自艾自怜、背着人偷偷流泪的弃妇脸。
慕郁晨使出浑身解数的想帮她解开自缚的心结,甚至不惜扯出尘封已久,自己都不再想的陈年往事
“我高一的时候,暗恋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他不只是我们班功课最好的,而且人长得魁梧挺拔、俊帅而富男子气概,是众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他本人潇洒风流,交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只是不知为何他交往的都是别校的女生。
“我们都是住校生,我经常在校外的街道上遇到他用脚踏车载着不同的女朋友闲逛。每次我见了虽然不动声色,当作没看见般擦身而过,但其实心痛得要死。他常常在以为我不知道的时候偷看我,我虽然知道,仍是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只在心里暗自高兴,但他自始至终就是没有来追我,加上那时我的个性又很‘闭束’,只能任整个情绪忽高忽低、忽喜忽悲的在心里翻腾,整整闷了一年。”她停下来叹气,呷一口冰水。
“真的啊?那不是很痛苦吗?你怎么能忍那么久?后来呢?后来他有没有行动?”羽茵被转移了注意力,全心同情起这个在她眼中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敢的大姐大了。真想不到她这样的人也曾有这样“惨痛”的过去。
“后来啊,到了高二他就转学了,我也被别人追走,高高兴兴的大谈恋爱,从此了无音讯,再也没有机会去求证当时他是否也曾偷偷的喜欢过我。
“不过,虽然那是一段没有交集的单恋,在当时也确实觉得很苦闷、很煎熬,但多年后我再回想起来,却反而觉得那是一段很美的日子,一份很美的心情。而这样的感觉,是需要时间去催化,去酝酿的。
“也许你这一阵子会很难过,很不舒服,但相信我,时间是最好的治疗。你还很年轻,几年后你再想起这件事,就会发现它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你青春岁月里一份美丽的回忆,一点儿也不苦涩,反而还很甘甜呢。”慕郁晨讲完,点起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似乎又看见那个青涩无依、终日等待爱情的身影。
可怜呵,可怜的女孩!不懂得爱自己,又怎能一心奢求别人多爱她呢?
羽茵也陷入了沉思。她一向信服郁晨,这一番苦口婆心的经验谈,似乎替她解了迷咒,松了绑,心下觉得好过多了。
“我懂了,虽然我们做不成恋人,但还是可以做朋友啊。虽然还有一点点难过,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讲出去了,你也别为难段兆阳,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拿枪硬压着他喜欢我吧?以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就当没这回事好了。”羽茵破涕为笑。
“想开了就好。”慕郁晨嘴巴应着,心底却在想:他不知道?段兆阳精得跟鬼一样,会不知道才是真见鬼了。这才是他厉害的地方呢。
“好了,你帮了我这么久,去吧台歇歇,吃点东西吧,剩下的我来做就好。”羽茵推着她,自己换手收钱。
“那我走喽,要不要先带个什么进来给你吃?”两人为了这事,连消夜都没碰。
“不了,交班了我再自己去弄,你先吃吧。”羽茵投入工作中。
慕郁晨耸耸肩,放心的走向吧台。
“哈,恶婆娘来啦!”罗晋松一见慕郁晨即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压低了声量在她耳边嘀咕:“喂,听说你今天把羽茵整哭了?”
望着他那张八卦脸,慕郁晨恨不得把手中的牛油刀往他嘴巴塞进去。
“谁说的?没事乱造谣,生意不好吗?工作太清闲了?”熊熊燃烧的杀人死光从瞪大的晶眸中凌厉飞射,吧台前方三至五公尺马上净空。
只有不怕死的罗晋松仍老神在在的斜倚吧台,看她泄愤似的在土司上“掴”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奶油。
“干嘛?不用钱的不吃可惜啊?嫌你自己不够胖吗?”不知死活的继续煽风点火。
“我今天晚上很不爽,非、常、的、不、爽,你再 嗦,信不信我拿你的舌头来下酒?”慕郁晨咬牙切齿,却口气轻缓温柔的低声警告,一支牛油刀在空中挥来舞去。
“哇!吓死我了,我好怕哦。”罗晋松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依然故我的嘻皮笑脸,不过就是一只漂亮的纸老虎嘛,他早看透了。
慕郁晨沉默的窝到吧台下的老位子吃吐司,不屑搭理他,胸口一阵莫名的烦闷。
罗晋松见风转舵,赶紧殷勤的亲手调一杯蛋蜜汁,巴结的捧过来给她降降火气,一边拉张凳子在她身侧坐下。
“喂,你今天很反常喔,谁那么不长眼,敢惹得我们大小姐气成这样?”他就是按不下那份好奇。
慕郁晨瞪他一眼,不想告诉他:你就是其一。
罗晋松也不催,瞧着她闷闷的吃完吐司,怔怔的咬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果汁。
“喂,你瞧段兆阳这个人怎么样?”慕郁晨百思不得其解,抬头问道。
“公司第一大帅哥啊?怎么样?老姑婆动春心啦?嘿,听说‘吃’幼齿的补眼睛哦。”罗晋松眼光扫视着外场,心里寻思着对他的印象和了解,嘴巴却仍是不肯轻饶的没个正经。
“你去死啦,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八卦。”啐他一口,慕郁晨还是一五一十的与他谈起了羽茵的这段“孽缘”。
她并不担心把羽茵的“秘密”泄露给他知道,反正羽茵对段兆阳的倾慕是人尽皆知,公司里凡是长眼的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未成“事实”,大家心照不宣,不探问、不道破罢了。
而且罗晋松这个人,虽然平日疯疯癫癫,嘴碎得很,可倒也还颇知轻重,这等女孩子的私心事,绝不会拿出来说嘴,她对他起码还有这一点点信心。
“这样啊。”罗晋松听完了郁晨的诉说,沉吟的思量了好一会儿。
“他这个年轻人是挺不错的,比我们公司这些‘人渣’都强,不是此道中人。而且他也跟我谈过,他留下来除了缺钱的因素外,另一方面也想多看看社会百态,而赌场就是最易见识人心的地方之一了。程度和能力都不错,以后发展不可限量。不过,你劝劝羽茵,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不是她的,强求也留不住。”他态度严肃,言词中肯,一反往常的嘻闹神色。
慕郁晨点点头,喟然的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劝她,不过能不能想得透就得看她自己了。”
“也对。”罗晋松附议,转眼间又是一副轻松闲聊的神色。“你想,段兆阳暗恋的对象可能是哪一个?”
慕郁晨一翻眼!又来了,你不八卦一下真的活不下去啊?
“我管她是谁,只要别惹到我,是谁都与我不相干,我才不像你那么变态,一天到晚打探小道消息。”她粗声粗气的回答。
“嘿嘿!话别说得那么满,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歹祸福。我看那个人搞不好就是你。”罗晋松一脸诡谲的朝着她好笑。
一只脚蓦地踹了过去,精准的命中罗晋松的陉骨,惨叫闷闷的传来,随即是一声暴吼:“死女人,你谋杀啊!你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这么泼辣!”
慕郁晨冷笑:“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人,干嘛装君子?我就是泼辣,你想怎样?”
罗晋松苦笑连连,人家说:惹熊惹虎,甭要惹到恰查某,是自己罩子不够亮,挑错了人。原以为这小妮子不过是尖牙利舌些,开口不饶人,没想到跟只野猫没两样,动不动就利爪侍候。哎哟!
“你——你——你——你这辈子要是嫁得出去,我就输你。哪个眼睛糊了屎的娶了你,肯定倒八辈子霉!”
“哈!不用您老担心,我吃得饱、睡得好,拜托我嫁还得看本姑娘有没有那个心情。”口气狂妄到了极点。
唉!罗晋松暗叹。真是有够——有够给它那个有点气馁。
人长得好看就是有这点好处。如此嚣张狂妄,仍是让人无法不喜欢她,就是对她气不起来,唉!真真教人气短。“哼!我等着看你自打嘴巴,劣女自有恶男磨,可别哪一天让我看到你追着人家屁股后头跑。”话一说完,神色一整,又变得认真起来:“喂,不过说真的,刚才我仔细的分析了一下,倒是觉得你中奖的机率最大。”
语毕一跳,马上离她三步远,先求自保,再看她脸色。
慕郁晨捧杯的手一扬,险险就要将半满的果汁泼出去,却忽地一顿,怔了起来。
脑中倏然想起昨天段兆阳在她家对她说的那句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会放电?同一时间,“房子”警告的声音亦在耳边响起:你不知道自己那双眼会勾魂啊?别又惹来一堆麻烦不自知。
天啊!慕郁晨抬眼一望,恰好看到罗晋松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噢!不会吧?她放下杯子,两手使劲的搓着手臂上忽然冒出的一粒粒鸡皮疙瘩。
罗晋松瞧着她反常的反应,好奇心更炽了,小心戒慎的缓缓靠了过来,笑道:“怎么?不会是被我猜中了吧?”他谨慎的掩藏口气中的嘲谑之意,就怕一不小心又引发这只野猫更强力的反弹。
慕郁晨真的不太对劲,居然“很不正常”的用着种茫然的口吻回道:“那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我比他们都大了好几岁,我可是公司的‘元老前辈’耶。”
最后一句是特意加强的肯定语句,但却欲盖弥彰的流露出不确定的疑惧。
罗晋松笑了,很“含蓄”的笑,但心里却乐翻了天。哈哈!看她栽跟斗,真是大快人心啊!瞧她的表情,嘿嘿!肯定“有事”。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更是教人引颈企盼啊,肯定“有趣”极了。
慕郁晨甩甩头,犹自作困兽挣扎,喃喃说着:“绝对不可能,我大了他们那么多,谁会爱上一个老女人呢?除非他有恋母情结。”
“吧台,麻烦一盘西瓜盘和一杯蛋蜜汁。”吧台前一声点餐,打断了罗晋松原欲加油添醋、 风点火的玩兴。
段兆阳惊喜的看着自吧台下钻出来的慕郁晨,原来她躲在这儿,正奇怪怎么好半天没看到人呢。
慕郁晨一站起来就看到来点餐的段兆阳,心下一惊,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逮个正着似的,粉白的双颊居然微微染上了红晕,她怨怼的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招呼也不打的径自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段兆阳,莫名其妙的对着罗晋松满脸神秘兮兮、暧昧的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