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是图书馆的。”咏良连忙夺下她手中的笔,关心地望着她,想着她的脑部“问题”。“晓潮,你怎么了?最近老心不在焉,是不是头痛?”
晓潮回过神来,摇摇头,欲语还休地喊了一声:“咏良,我……”
登时,图书馆里温书的人立即瞟来不满的眼神和嘘声,抗议着他们谈话稍高的音量。
“我们出去吧!”咏良看出晓潮有心事,四下望了一眼,悄声说道。
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咏良下意识偷偷打量晓潮,是他的错觉吗?这几天来,总感到她神色忧郁,人也瘦了许多,难道她脑部的“不明物”扩张了?
“晓潮,”随着自生的想法,他不禁慌张地叫住她。“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还会动不动就想吐吗?”
这骤来的问题让晓潮的心猛震,她逃避地别开视线。“没……没有。”
“真的?”咏良并未被说服。“可是你最近的气色愈来愈差,你答应过我的,要是身体不舒服,你会告诉我。”
这切切的关怀令晓潮眼眶发热,登时几日来积郁在心头无法说出的沉重化为酸楚的泪水,簌簌流过日渐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晓潮!”见她黯然落泪,咏良忙递上纸巾,连声轻问:“你究竟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告诉我看我能帮什么忙?”
“咏……咏良,”晓潮擦掉眼泪,吸了口气,迟疑了许久,才喑哑开口,脸上一片凄然。“我觉得难以启齿,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
“是什么事?”咏良听得一头雾水,见晓潮神色凄楚,当下决定不论什么事,只要能做到,他一定全力以赴。
“能……能陪我到医院一趟吗?”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我……”晓潮重重咬住下唇,直至渗出血丝,才一鼓作气地告诉他。“我要拿掉肚里的孩子,所以需要一个‘父亲’签字。”
“怎……怎么会?你……”他惊急又心痛地问:“难道你被人强……”
晓潮只对他哀戚地摇头,眼眸闪着一丝忧郁的泪光,不见悔恨。
那么她不是遭到那样的不幸,而是另外有人了!咏良的心痛苦地痉挛起来,这个人不但走进了晓潮的心,还占有了她的灵与肉。
“你……你这么喜欢他?”他感到冰寒自头顶冲淋而下。“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是……”
她仍没作声,泉涌的凄迷泪水已给了他答案。
当时他只感到五雷轰顶,晓潮,竟然……
但是面对晓潮的无助,他生不出一丝怨尤,只想全心呵护,早日看见她恢复往昔阳光般璀璨的笑脸。
***
其实这只是一家妇产科诊所,规模小,而且光线幽暗。
咏良不安地坐在候诊室,看着身旁黯然垂头的晓潮,心中升起阵阵的叹息。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陪晓潮到这个暗无天日的诊所来堕胎,究竟谁是孩子的父亲?他没有勇气问,但无法不恨那对晓潮始乱终弃的男子。
“你们的同意书填好了吗?”
护士从柜抬探头的询问把咏良拉回现实,想得太入神了,他竟忘记要填那份摆在腿上的同意书。
“一下就好!”他回答着,草草在同意书上签字后,递给默默无言的晓潮。
晓潮迟疑地接过同意书和笔,怔怔看着同意书上签字的地方,久久不曾落笔,汇聚在眼中的泪水却滴在纸上,双手颤抖得厉害,凄清的泪水更是坠流不止。
她仍爱那男人,所以才舍不得孩子!在旁的咏良注视许久,见晓潮如此凄伤痛苦,心中一阵凄恻,旋即夺下她手中的同意书与笔,交还柜台。
“咏……”晓潮错愕不解地看他绝然的动作,难道他改变了心意?
“晓潮,”他凝重地握住她的双手,看入迷蒙的泪眼。“我们结婚吧!”
“啊?!”她惊愕地张着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说:“如果你想留住孩子,我们就结婚,让这孩子名正言顺,你说好不好?”
“这……”晓潮弄不清心中是惊喜还是感激,本能想点头,理智却在摇头。“这对你不公平!咏良。”
“他这样对你就公平吗?晓潮,”咏良下意识抑制激动咬牙地问。“他让你这样孤立无援,要不是我刚好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刹那间,晓潮说不出话来,泪水却涌得更凶。
“咏良,咏良……”她终于激动地扑进咏良的怀里,放声哭泣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纵情大哭,咏良的贴心关怀让她连日来所压抑的惨淡忧伤溃决而出。
***
这天虽然晴空万里,但这大城市空气污染太严重,天空呈现薄薄的灰蒙;不过,这可不影响咏良拉着晓潮逛这个高级购物中心的情绪。
“没想到你父母会轻易答应我们结婚,”咏良兴奋地计划着。“我们可以先租个通风好一点的小房间,等我找到工作再……”
“再过一年你就毕业了,不该转到夜间部,”晓潮既愧疚又难过地叹息。“咏良,这样下去我只会拖累你,我看我们还是别结……”
“我喜欢这种感觉!”咏良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眼神是少有的坚决。“这样当你的丈夫,为你解决困难,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一时间,晓潮哑口无言,说不出心中的感动,眼眶却湿润了。
“我们来看这个!”咏良故作轻松地拉起她的手,走到一家高级珠宝店门口。“看这项链!戴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晓潮不禁笑了起来。“这家珠宝店的东西是出了名的贵,这个钻饰值七八百万,戴起来等于把一栋房子挂在脖子上。”
“你怎么知道?”
“报上有报导过,”她朝橱窗里的珠宝撇撇嘴。“刊登的就是这件……”
“小姐,要不要进来试戴看看?”一位女店中突然出现打断了晓潮的话,殷勤地怂恿。“你的男朋友一定很想看你戴起来的样子。”
咏良望着橱窗里闪亮耀目的钻饰,想像晓潮戴上的亮丽模样,不禁心动地点头低声对晓潮说:“去试戴看看嘛!反正试戴不要钱。”
“你发神经哪!”晓潮急骂着,却抵不过眼前两人的怂恿,被半推半拉地走进店里。
见店里豪华气派的装潢,晓潮忍下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不安地瞟着店员拿出那条镶满钻石的项链,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游说的工作。
“天董,谢谢您这么赏识我们这家小店。”
“没什么。”
随着里面招待室的几个人走出来,之间的谈话也传到外面晓潮的耳里,她没听清楚声音,只反射性地朝声音来处望去,不由得脸色一变,那个走在前面的魁梧身影竟是已成陌生人的天子昊。
再次,她心碎地看到亲昵地倚在他身旁的程雁芝,顿时,天地似乎无情地旋转起来,快得令她窒息。
“晓潮!”手抓着钻饰的咏良见晓潮的身子突然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她回过神来,微笑地紧抓着他的臂膀。
“没事就好,啊?!”咏良松了口气,不意抬头,吃惊地看到站在两步外的天子昊。“天……天先生,你大概不记得我们了,上回游艇的……”
“我记得。”天子昊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晓潮,停留在咏良身上。“买东西啊?”
“只……只是看看!”天子昊的气势总压得旁人气都不敢喘,咏良更不例外。
晓潮带着报复的意气,突然搂住咏良的臂膀,娇媚地靠在咏良的肩头,笑得极甜蜜。“我们要结婚了。”
“晓……?!”这种亲密的动作令咏良措手不及地脸红了。
“哦?”天子昊却淡淡地扬起眉,眼光仍在咏良身上。“恭喜了,婚礼是什么时候?到时我可要送上最大最美的花束!”
“下个月七日。”咏良腼腆地说,神色洋溢着欢欣。
见天子昊冷淡嘲弄的神情,一阵受挫的恼怒攫住了晓潮。
“还给人家,咏良,这东西我们吃不着用不上,更买不起。”她躁郁地说完后,转身便快步走出这家珠宝店。
“晓潮!”咏良见晓潮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赶紧将钻饰交还给店员,对天子昊歉意地颔首后,跟着走了出去。
“晓潮,等一下。”咏良急急追上,见晓潮目光凝重,脸色苍白,不禁担心地问:“你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到化妆间……”
“我很好!”她转头对他勉力笑笑,不让天子昊冷淡的反应在心头聚成阴霾。“只是那店里的空气闷了点。”
咏良吁了口气,眼神满是关怀。“我带你去给医生检查一下,好吗?自从那次从那家妇产科诊所出来后,你就没去给医生看过。”
晓潮犹豫地低下头,没说话。她要肚里的孩子,却害怕到医院检查。
只听咏良继续。“这阵子为了结婚的事忙得差点忘记,我们这就去看医生,替宝宝找一家比较好的妇产科医院,怎样?”
“咏良……”晓潮抬眼看他,眸底满是感激。“我要怎样才能报答你?”
“给我一张开心的脸,”咏良憨厚地笑握她的手道。“走吧!”
***
哐啷!一幅价值十来万的油画自书房破窗飞出,无力地掉在草坪上,原本华丽的画框破裂得不成形。
几个佣人无意间经过书房的门口,听到里面乒乓作响,知道少爷在里面大发雷霆,连忙加快脚步离书房愈远愈好。
书房里有如台风过境,书架上价值不菲的精装烫金原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及其他昂贵藏书如战火残骸般散落一地,书桌上的纯金镇尺大理石白金笔架,连同百年古董台钟都被扫落在地,甚至立在书桌旁气派的地球仪都不能幸免。
天子昊仍余怒未熄,一脚踢翻书桌前的十六世纪巴洛克式长椅和茶几,一把扯下挂在墙上前不久才自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买来的字画。
可恶!他怒气冲冲地举起瑟缩在墙角笨重的水晶原矿石奋力掷向书房的另一端,墙边高大典雅的红桧书架立时被砸个稀烂。
可恶的晓潮儿!她竟敢在他面前招摇地宣布“她要结婚!”还贴在那个瘦削大男孩的身旁,笑得那样甜美娇媚,谁准许她结婚?谁准许她在他面前跟那个弱不禁风的咏良亲热成那副德性?谁又准许她笑得那么娇甜动人?
她应该躲在家里为他憔悴消瘦,他征服了她,不是吗?她怎能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子展颜欢笑?那醉人的笑靥应该只属于他才对!
晓潮儿,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乖顺?为什么他总挥不去那种遭到背叛的感觉?真恨这种挫败的无力感!
像是讥笑他前所未有的致命挫败似的,晓潮娇媚欲滴的笑靥竟在他眼前徘徊不去,恍惚中,他似乎看到身穿白纱的晓潮挽着咏良的手,对他甜蜜幸福地浅笑着,霎时充满心头的嫉妒令他愤怒地嘶吼了一声。
结婚?她竟敢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跟另一个男子举行婚礼?天子昊重重喘息着,浓眉肃杀地纠结,好!既然她要结婚,他就成全她,等她成为咏良的妻子后,他会让她成为背叛丈夫的女人,正如她背叛他一样。
***
在晓潮和咏良的坚持下,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参加的人除了双方的重要亲戚与新人的几位好友,林林总总只坐满了三桌筵席。
“他们总算给面子,没有闹得太厉害。”回到租赁的小楼阁,晓潮几乎累垮地倒在床上。
“你还好吧?”咏良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将“新郎”的胸花摆在桌上,仍不忘关怀地问道。
“还好……有种解脱的感觉。”由于怀孕的缘故,她其实累得只想睡。
“晓潮,记不记得那天我们从购物中心出来后,去产科医院做的检查?”咏良的声音兴奋骤起。“检查报告在前两天出来,因为下课顺路,我又急着想知道,所以来不及找你一起去。”
晓潮忍不住笑出声来,做检查的是她,结果他居然比她还心急。“不要紧,你看我还不都一样,结果呢?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他坐在可铺成床的沙发上,双眼发亮地说。“还记得你做的脑部断层扫描吗?”
“嗯!”听一他兴奋的语气,她弄不懂他在热络个什么劲儿,但却为他的兴奋而忍不住微笑。“在你的坚持之下。”
他重吁了口气。“你的脑部十分正常,没有问题!”
“啊?!”晓潮惊讶地坐了起来。“你是说我健康得很?没骗我吗?”
“不信的话,我们明天再一起去找那位医生。”咏良露齿笑得很开心。
“可是纪医生为什么……”晓潮不解地皱起眉。“还是他骗我?但这没道理呀?”
“不管怎样,你不用再去做那种奇怪的疗程我就……”
咏良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人在楼下大喊:“顶楼快递!”
他们莫名其妙地相望一眼,咏良狐疑地起身。“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咏良抱着一束极大而精美的花走进门来,晓潮诧异得合不拢嘴。
“是谁这么有心送这么漂亮的花给我们?”晓潮接过花束,微笑地俯下脸嗅了嗅。“好香!你看该不会是梅梅他们那一票人合伙给我们的惊喜吧?”
正看着卡片的咏良却笑着对她摇头,扬扬手中红色的长方形丝绒扁盒。“是位大人物的贺礼。”
晓潮想不透地皱起鼻头,接过卡片,狐疑地打开一看,脸色顿时转白。
祝
萝丝与杰克的婚礼顺利美满
天子昊贺
萝丝与杰克的婚礼?!晓潮脑中一片混乱,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天子昊!他这是什么意思?
“天子昊这个大人物果然是大手笔,”咏良欣喜若狂的眼光驻留在打开的丝绒盒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晓潮的神色有异。“不但把我们比拟成铁达尼号里的男女主角,还送这个当贺礼,看!”
当盒中那条镶满钻石的项链呈现在晓潮面前时,晓潮登时情绪爆发似的将怀中的花束猛力摔在地上,忿恨地践踏,随手一把扯出那条钻饰怒不可遏地摔往地上,她再也受不了天子昊这般嘲讽。
“哎!”咏良及时接住那条遭殃的钻饰,惊愕不解地看着她疯狂踢踹地上残破的花朵。“晓潮?”
激动的晓潮听不见咏良的轻声叫唤,眼前飘荡不去的是天子昊轻狂骄笑的神情,耳际萦回不断的是天子昊冷嘲戏弄的笑声,她歇斯底里地抓起卡片撕个粉碎,泪水早湿透脸腮。
眼看她平静的生活就要开始,天子昊却偏偏恶意破坏,不让她的心有一丝安宁,他到底想怎样?早在游艇那天以后他就弃绝她了,他在她面前与别的女人亲昵拥吻的场面还不够折磨她吗?现在还要怎样才肯善罢甘休?
“晓潮,”咏良见她的情绪稍稍平复,连忙将她扶到床上。“你还好吗?”
她吸了吸充满酸楚的鼻头,任凭泪水直流,喑哑地开口。“我应该拿掉孩子,这对你对我都好,我当初不该感情用事,这样拖累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今天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别想那么多,快看这个!”咏良柔声安慰,拿出那条钻饰笑道:“那天我才想这条项链你戴起来会有多美,没想到,今天居然成了我们结婚的贺礼。”
“把那东西拿走!”晓潮登时又歇斯底里地哭叫起来。“我不要看到它!”
“晓潮?”咏良几乎怔呆了,连忙将钻饰收起,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错愕地看看在床上蒙头哭泣的晓潮,又看看手中装着钻饰的丝绒盒和地上残败的花束,想起那天珠宝店里乍见天子昊,晓潮却骤然生变的态度,还有今天,原本一切都好,直到这花和钻饰的出现……
啊!难道孩子的父亲是……
“晓潮,”他感到心恐惧地悬起。“天子昊是不是……孩子的父亲?”
登时晓潮止住了溃堤似的泪水,沉默许久才幽幽地哑声开口。“如果你要离婚,我无话可说,咏良,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果真是天子昊!难怪晓潮陷入爱情的泥沼无法自拔。天子昊吸引女人的风采是无话可说,但晓潮又是哪点招惹他了?他怎能对晓潮如此薄幸?
想到这里,咏良悠叹了一声,真恨自己没有让晓潮幸福的本事。
“早知道是他,那天我就不会告诉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也就不会有这样多不必要的困扰了!”他柔声说着,轻拍她的肩。“你要保持好心情,我现在是你的丈夫,所以有责任照顾你。我明天就把东西送还给他。”
晓潮含泪笑了,老天爷真的厚待她,赐给她这么善良细心的丈夫。
“让我来吧!期末考快到了,而且你还要打工,”有夫如此,她应该也要坚强,晓潮深吸口气说:“他是针对我来的,还是我把东西送还给他。”
***
在这幢壮观的办公大楼里,晓潮站在铺满白色大理石,气派非凡有如皇宫入口的玄关大厅,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地走向服务台,天子昊吓不倒她的!
“我找天子昊。”她平静地看着庄严得没有人气的柜台小姐。
柜台小姐见她穿着平庸,又直呼董事长名讳,不禁狐疑地问:“你是……”
“我叫晓潮……”晓潮顿住了。
自己在干什么?把东西交给柜台就好,难道她是为了见他才来的吗?不!她不想见他!她一点都不想见他!
“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他就知道了。”她随手将红丝绒盒搁在柜台,转身便低头仓皇地往门口匆匆走去。
她要逃离这里!这里的一切竟和那梦里的皇宫如此相似,白色的石材,从石壁上坠流的水瀑,还有石柱雕像……
蓦地,她感到自己好像撞到什么,抬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反射性地要退后,双臂却被对方牢牢抓紧。
天子昊!她是怎么搞的?谁不好撞到,竟这样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你来得真早!”他冷淡的嘴角习惯性地扬起嘲弄,完美地掩饰了见到她的欣喜。“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我?”
“放手!”她奋力挣扎,无奈箝制在臂上的力量丝毫不减。“我来还你的东西,我跟咏良不需要那种奢侈品。”
什么?她居然退还他给她的东西?天子昊的眼瞳底充满几分愠怒,但表面的淡漠将他的情绪遮掩得极好。
“哦?”他挑起的剑眉有几分不屑,嘴角嘲讽的笑意更深。“东西呢?”
“在柜台,你自己去拿!”她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不禁咬牙怒视。“放开我!你这个跋扈的暴君!”
“你的态度也恶劣得很!”见她固执的抗拒,天子昊眼光冷然一凝。“想把东西还我,就规规矩矩把东西送到我面前!”
他说着便朝柜台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将那只红丝绒盒送到晓潮面前。
“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他暴躁地放开她。“送到我的办公室!”
看着天子昊气势万钧的背影,晓潮懊恼地接过丝绒盒,保持距离地跟在天子昊后面,走进这幢建筑物顶楼的董事长室。
在宽敞壮丽的办公室里,天子昊闲适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晓潮抱着丝绒盒,嗔怒地瞪视他。
“还你!”她怒冲冲地拿出钻饰,将丝绒盒扔到他面前。“还有这个!”
话才说完,晓潮便将手中那条钻饰忿恨地朝天子昊的脸上扔去。
天子昊机警地接住这条差点砸到他脸上的钻饰,见晓潮转身就走,随即起身,用手在桌面一撑,纵身跃过气派宽大的办公桌,制住正要开门的晓潮。
“你有没有礼貌!”他愠怒地在她耳边低叱。
“放开我!”她激烈挣扎,却被他硬拖到一面落地镜前。
天子昊不由分说地将那钻饰套到她细致的颈项,顿时,镜中的钻饰似乎因佩戴的人而更显璀璨,那原本粉嫩的肌肤在钻石亮丽的烘托下,更显得水样般的晶莹剔透。
“你看!”他不觉心醉地拥住她,轻嗫着她柔软的耳朵。“瞧这多适合你!跟你多相配!晓潮儿。”
晓潮怔怔望着镜里的两个人,软弱的泪水在不觉间滑过面庞,这是多熟悉又遥远的感觉!为什么他侵略性的温柔总能这样轻易撩拨她的心弦,教她沉沦不醒,即使是在这个世代,即使是在遭他弃绝后的此时此刻?
这发间的幽香如往昔那般在他鼻端诱惑地缭绕,令他更痴迷地想要占据更多的她。他不禁轻轻扳过她的脸庞,迷蒙泪眸中盛载的凄楚令他无法控制油然而生的浓烈爱怜,这是被他摒弃又思念已久的炽情。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头,紧紧吻住这双融化他心房却遭他摒弃的唇瓣,饥渴的舌尖急迫地探进饱含芬芳的口中,猛烈索求那滋润他心灵荒漠的甘泉。
这感觉像是另一世代缠绵的延续!晓潮的理智想维持清醒,却被这如海涛般情欲的需索淹没了,随着那游移在肌肤上的温热,她心颤地迎承这熟悉的昏眩、熟悉的酥麻。
这是捆网住她心魂的情丝,她逃不了,只能无力地倚进那跋扈的怀抱,宿命似的接受这既浓烈甜蜜又苦涩酸楚的情挑。
“你……”天子昊迷醉地在她耳边呢喃,强有力的手掌夹着情欲探进她的衣内。“你不该来的,晓潮儿,你让我控制不住……”
这痴醉的话语竟如洪钟般将晓潮沉沦的意志给敲醒了,是呀!她是不该来的,明知自己抗拒不了他情欲的戏弄,为什么还这样如飞蛾扑火般地对他投怀送抱?难道只为了追求那燃烧的刹那,就不顾遭弃的吞泪忍痛吗?
想到这里,她猛然奋力推开他,慌乱地扣回被松开的衣襟。
“你说得对!我不该来,”她强忍不舍的哽咽与痛心,恨恨地说。“请你放尊重一点!”
“你说什么?”可恶!她竟敢对他说这种话!天子昊脸上的温柔迷醉在转瞬间化为阴森冷厉。“再给我说一遍!”
“我不会背叛我孩子的父亲!”她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天子昊当下一语不发,蛮强地一手抓住晓潮的手臂,另一手搭在她看来平坦却孕育生命的小腹,脸上的阴郁更深沉,有如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晓潮不由得倒抽一口寒气,却下意识挺起胸腔。
“你是说这是咏良的孩子?”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问。
她忍住要说出真相的冲动,强迫自己现出最甜美的笑容。“不然我们为什么这样急着要结婚?”
顿时,天子昊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抽空,溃败的无力感席卷而上。
看着晓潮断然转身走出去,他突然极度希望——晓潮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
晓潮态度从容地走出天子昊的办公大楼,心却早已纷乱得拼凑不起来。
天子昊说得对!她根本不该来见他!另一个世代的情缘早在灾难发生的刹那断绝了,而她却痴想着在这个世代延续,才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若非咏良在的话,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像是迫切的求援似的,晓潮随即拿出电话卡,在路边打电话给咏良。也许听听他的声音,她就能稳定这没来由的浮躁,说不定她还能慢慢忘掉那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天子昊……
而对于另一个世代的事,她也该学习遗忘了吧!尽管如此想,晓潮仍压抑不住阵阵戳刺的心痛,痛得她清泪不断。
“喂?咏良吗?”她听到咏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立即哽咽地说:“没什么事,我只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会不会妨碍你!”
“当然不会!”晓潮突来的电话是咏良最大的惊喜,但那呜咽的声音却令他担忧。“你怎么了?你去找天子昊了吗?是不是他……”
“不是不是!我只是……”她的话陡然打住,吃惊的眼光错愕地停在面前一个中年男子身上,那斑白的鬓发,深刻的法令纹,还有眼镜。“……纪医生?”
“好久不见,”纪医生对她正讲电话的事视若无睹。“你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做治疗了。”
“我……”她顺手将电话靠在肩上。“我去做过检查,我的头部一切正常,所以……”
“是吗?”纪医生心中想着,却莫测高深地笑笑。
“喂?”晓潮听到咏良在那头大喊,没理会纪医生,连忙接听。“咏良。”
“你刚刚跟谁说话?纪医生吗?”咏良想起纪医生阴沉的神色,心底就一阵没来由的不安。“你跟他说话要小心点,别讲太多,尽量离他远点……喂?喂?”
咏良看着电话,又听了听,隐约能听到街上的车声,这不像电话断线,但怎么就是没有晓潮的声音?
“晓潮?晓潮?喂?”
他朝电话一叠声不安地大喊,但是电话的这头——除了一只野狗在嗅闻那支垂向地上的电话外,已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