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将昏迷的行若捷给半推半抱地弄下了车,就连前来应门的钱医也被他们两人给吓住。
那殷红的血流在她的肩头上,温暖的触感告诉她这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的发生了可怕的枪击事件。
“他伤口很深,而且失血过多。”钱医检视著他不断泅泅涌出的鲜血说道。
“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白雪凝不顾自己身上满身的污血,神情激动地说道:“无论要多少钱,只要能够救得了他,我都可以付!”
“哦?”钱医挑高了眉毛,这亿万富家女居然会为老友这般付出?
不过时间紧迫,他也无暇调侃白雪凝,他开始准备开刀用具。“不用,你只要不要怕血,过来当我的帮手就好。”
“好!”
她协助钱医进行克难的手术,鲜血不停地涌出,擦拭再擦拭,缝补再缝补,白雪凝强忍住那血腥的画面,完成了助手的工作。
一夜奋战,天空渐露鱼肚白,这间外表看似不起眼的公寓,其实里面别有洞天,钱医让出了一间小套房,充当病床。
一盆冷水,粉色纤手不怕冷水冻人,扭干了毛巾,再度放上手术完成的行若捷额上。
暖黄灯光下,只见包扎好的行若捷,正靠在枕头上熟睡了。
俊俏的脸庞上有些许平日不曾见到的疲惫;那双深邃眼眸此刻正闭著,浓眉微微蹙拢,这令身在一旁的白雪凝有些难过,是因伤口痛吗?令他在睡梦中也紧蹙著……
幸好他活过来了,否则──
否则?
突然间,她讶异自己的心情。
她不是还在为失恋所苦?怎么那种悲情的情绪,一下子全被这个男人平安活著的庆幸与快乐给取代?
他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像是一株悄悄发芽的杰克魔豆一样,盘住了她的心房……
“你们究竟去招惹了什么凶神恶煞?怎么会把他伤成这样?”
钱医拿下了口罩,叹了一口气。“我这儿只能帮他动一些简便克难的手术,子弹取出来了,不过他伤及动脉,失血过多,我这儿没有O型血,怕他万一……”
“要输血?”白雪凝眼神亮了起来,连忙急切地说道:“我是O型,我输给他!”
只要能够救活他,什么事她都愿意做!
“你……”钱医再度对他俩的关系感到有趣了。
道上传闻的三十亿天价极道未婚妻,居然肯为行若捷出钱又输血?难道在他不在的期间,他们两个在阳明山上有了什么样的进展吗?
“你可别想歪了。”她看到钱医的眼神立刻会意过来,连忙解释。“我不过是想要还给他一个人情,什么也没有。”
“是吗?”钱医的唇边泛起淡淡的微笑,一边开始准备输血用具,也不再与她多争辩。
他可是熟知自己老友的个性,若不是因为特别有感情,他可是从来不曾将麻烦揽上身的。
“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要解除婚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追问,白雪凝斩钉截铁地搬出了之前的理由。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要追她的那些男人们,谁会一大早就费尽心思替自己准备那么丰盛的早餐?
谁会任劳任怨地陪自己做了一天的义工,这么不计形象地跟小孩玩耍?
也只有这个每次都爱欺负她的大男人了。
白雪凝很快地躺到隔壁床上去,准备让钱医输血。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要还那一份恩情,她为什么会有这么紧张的情绪?
刚刚见到他倒下,血流如注的画面,那种狂乱和心痛,是白雪凝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你那么说,但我这个朋友可不是这么想。”当针头扎进白雪凝的皮肤之际,钱医缓缓地说著。
“什么?”她不明白钱医的弦外之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钱医喃喃自语地说著。
看白雪凝这副坚定的模样,行若捷夺取芳心的机会有多少呢?
“你先睡吧,我在这儿看著你们两个,没事的。”
看著自己的血缓缓地流进了瓶中,一接触到床,白雪凝这才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原来,自己也已经疲累不堪。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难道?
白雪凝太过疲累,连钱医的话都还来不及消化,便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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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暖暖,日上三竿。
行若捷只觉得自己好似作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面白雪凝白皙美丽的脸庞,总带著著急的神色望著自己。
他一向睡眠浅浅,也鲜少作梦,但梦中白雪凝的脸庞是如此清晰,他全身火热,可只要见到白雪凝的脸庞,就立刻有了冰凉的感觉……
“你醒了?”突然间钱医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让他霎时回到了现实。
“唔……”喉咙干涩,行若捷想要发出声音,却讶异喉咙连要发出个单音节都是如此困难。
“别乱动,你昨天晚上中弹了,我帮你连夜动了手术,现在你要好好休息。”钱医连忙制止他,不让他动作。
中弹?
行若捷的脑海中浮现了昨晚混乱的情况,在阳明山被追赶、枪击,他带著白雪凝一路来到市区找钱医……
“白雪凝人呢?”他沙哑急切地问著钱医。
“别担心,她正在你隔壁床睡著呢!”钱医没好气地笑骂道:“真是的,一起床不会问你的好朋友花了多少精力救你?居然问起女人来!”
“她呢?她没事吧?”她怎么跟自己一样躺在床上?莫非她也跟自己一样被流弹波及?
“没事!你昨天晚上失血过多,若不是白雪凝恰好跟你血型一样,慷慨捐血,你现在恐怕旱就半只脚踏入阎王殿了!”
“她……输血给我?”从钱医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真是令行若捷有些吃惊。
“对。很高兴吧?”
唉~~看到老友原本苍白的脸色,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瞪大眼睛,就足以证明这个白雪凝在独来独往的行若捷心里占有多大的分量了;不过,他实在不忍心老友马上就要面临失恋的痛楚。
行若捷转向了另外一边,只看见白雪凝那张姣好的侧脸正安静地睡著,一头漂亮的长发伴著完美的轮廓,小巧的鼻子里发出规律的呼吸声。
她……捐血给自己?
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不是表现出一直想要快些跟自己取消婚约的模样吗?怎么会捐血给他?
他的心、他的身体,都流有她给他的血液。
她的血混著他的,温暖而有生命力地一起流过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就好像他们两个拥抱在一起一样,再也不分你我。
可惜他不是“他”。
不是真的图夫,不是她钦定的正牌未婚夫。
如果熟睡的她知道自己跟她完全没有关系,还是一个跟他们黑道对立的卧底警察,白雪凝还会这样照顾著自己吗?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失落了。
昨夜里他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只想著要怎样才可以将白雪凝送往安全的地带,只要她平安,那就好了,但现在……
“我一直要你别入戏太深的。”
钱医摇摇头,叹了长长的气,仿佛早已顶料到他和白雪凝两人的未来。
“现在果真将麻烦带上身,仇家找上门,你还挂了一身的彩。”
如果──
他真的是她的未婚夫,那就好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对她的情感。
“我会全身而退的。”
他躺在床上,不愿意向好友承认他已经入戏太深。
“但愿如此。”
钱医起身,缓缓地往出口的方向走。
“我和朱雀帮已经谈好价钱了,我会去南部替正牌的图夫动手术,开刀加观察大概要一个多月,我这间小套房就空下来给你们俩避风遮雨,暂且躲躲锋头。”
“好的,谢谢。”
行若捷缓缓地说了这一句话,小套房内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可是他有预感,这下子两个人的内心将会开始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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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方面,在白家。
“你这蠢蛋!”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著怒吼,在安静的白家响起,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就这么被撞倒在桌前。
任至一卸下了原本温柔稳重的模样,换上的是一副怒气冲冲的脸孔。
“我叫你们到阳明山去射杀图夫,不是要你们杀小姐,谁叫你们还没看好就给我乱开枪?”
“对不起,大哥。”只见被打的彪形大汉唯唯诺诺地,不敢吭声。“当时……是因为天色昏暗……我们没有注意到小姐也在车上……”
“没有注意到也能算是理由吗?”
任至一气疯了,青筋爆出,不顾形象地又踹又踢眼前失误的下属。
“你知道你的一个失误,很有可能会让三十亿全部泡汤吗?死了那个图夫也还好,最怕的是死了图夫还要拖小姐一起下去见阎王!”
他怎能让他好不容易到了嘴边的肥肉有了半点闪失?
任至一可是在白家忍辱负重多年,得到了白家上上下下多少信任,这温和稳重的面具戴了这么多年,有谁会想到他才是真的图谋不轨?
他很早就一面让白雪凝对自己产生好感,一面铲除异己,费尽心机差人在国外制造车祸,让图夫回不了国来结婚。
没想到这图夫宛如九命怪猫,居然没有死掉,还跑回国来要跟白雪凝成亲!
更糟的是,他寻花问柳的过程被原本很相信他的白雪凝看到,这对他整个计划更是雪上加霜……
“我绝不能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任至一的脸孔在灯光下显得阴沉不已,双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制造了车祸,杀掉了公海那些游艇上的人马,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田地了,说什么我也不能放弃──”
“老大,我听说朱雀帮有消息传出。”其中一人斗胆进言,往前一步跟任至一私语。“朱雀帮里面有人传出,当日在晚宴上的图夫不是真的‘图夫’。”
“是真的吗?”任至一听到了这个讯息,眉毛一扬,有了些许兴趣。
“是的,好像里面另有玄机……”
唏唏苏苏的耳语渐起,天空出现鱼肚白,但白家却仍然笼罩在一片谍对谍的气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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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
窗明凡净,外头是一片暖冬和谐的安宁,但在小小的套房里面,厨房里传来了不怎么规律的切菜声。
“你真的没问题吗?”
躺在床上休息的行若捷,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问著在厨房里面奋战的白雪凝。
“没问题的!你乖乖休息,我这里快要成功──哇──”话都还没说完,只见又是一个“铿锵”响的碗碟掉落声,遮去了白雪凝的保证。
这个小女人,行不行啊?
行若捷虽然人睡在床上,但心思早就飘向了厨房里的白雪凝。
她一看就知道是不会做家事、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但现在却要负起照顾他这个病人的职责,这也太为难她了……
但一想到她输血给他,还为他煮粥的模样,行若捷就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涌上心头。
从过去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很少有人会记得他或是替他做一些事情的。记忆中除了早逝的母亲曾替他熬过粥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人会替行若捷做饭。
不过,她刚刚传来的声音,怎么会带著一丝鼻音呢?好像哭过的样子……
是她不甘心做饭还是手被切到了?
反正他经过这些天来的疗养,伤势也好多了,总而言之,还是去看一下正在厨房奋战的小女人吧!
※ ※ ※
从进了厨房以后,白雪凝的小手就从来没有停过。
咚咚……呜!
呜……咚咚咚!
呜呜呜~~
漂亮的水眸此刻可是不由自主地氾滥成灾,小手里的菜刀险些要握不住,这个洋葱,如此可恶,害她剁也不是,剥也不是!
热腾腾的粥,咕噜咕噜地在炉子上用小火慢熬著,可怎样也搞不定这洋葱拌马铃薯的配菜,柔顺的青丝原本用一条白色的缎带系著,现在已经散乱了,但她忙得无暇去拨弄整齐。
钱医配给他们的小套房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连冰箱里也塞了满满的食材。
她记得小时候要是生病了,厨师们都会煮这道菜给她配粥吃;她的手艺窘迫得紧,印象里只有这两道菜还比较简单些。
可虽然粥是熬著了,但却拿洋葱一个头两个大,只见她泪眼汪汪,手里忙忙,这下子要怎么交代?床上还躺著一个病人呢!
她不免又是苦笑,她一直以为自己煮的第一道菜会给自己最深爱的任至一品尝,却没想到会是让图夫先吃……
莫非……在自己的心中,图夫的地位已经超过了自己那段褪色的爱情?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与图夫共同经历的一切,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想……
“洋葱怎么会是这样切的呢?”就在她这般天人交战的同时,只听到行若捷的声音缓缓地从身后传来。
“你……你怎么爬起来了,快回去躺下!”
回过头来看到这个高头大马的英俊男人居然爬了起来,诧异她笨拙的刀法,白雪凝小小的脸儿乍红,连忙收起那些想像。
“我好多了,你别担心。”行若捷忍住眼睛想流泪的反应,缓缓靠近这个浑身洋葱味的小女人。“你想做什么东西?”
“鸡蛋粥跟洋葱拌马钤薯。”她揉了揉鼻子,小巧的鼻和眼儿都泛上一层红。
奇怪,他靠过来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心居然会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厉害。
“每次我要是生病的时候,家里的厨师都是这么做给我吃的。吃洋葱对身体好……所以我……”
这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居然会洗手做羹汤?突然间行若捷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感动。
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是……夫妻啊。
他单手拿起一个小盆,里面盛满了水,温柔地转过来告诉白雪凝。“……你把左手借我。”
他和她站得极近,一颗洋葱被丢进了小盆里,他用手先撕掉了外层褐色的表皮。
“洋葱不能这么切的,会刺激流泪的。”他温柔的声音缓缓地进了耳,像是和蔼的老师。“要尽量在水中剥去褐色的外皮,然后对半切开……”
他用右手剥皮,她用左手固定水里的洋葱,在水中剥著洋葱,她不再流泪了。
“懂了吗?这样处理洋葱才行。”他的话和因剥洋葱的动作而更为接近的身体,暖暖地一起让白雪凝感受……
“真的耶……”白雪凝像个孩子,抬起头来高兴地说著:“你好厉害喔!怎会知道这么棒的点子?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她的小脸和她的呼吸,在抬起头的瞬间跟他的下巴贴得极近,两个人无意间形成了接吻的预备姿势……
她,那馥郁的身子贴得他好近,近到像是要烧著他心里好不容易平息理清的情丝,他想起了在温泉里看到的姣好胴体,好似再度闻到欲燃的味道
他,俊美的脸庞如此靠近,这些天来的病痛让他没时间刮胡子,原本刀刻般漂亮的下巴长出了青色点点胡渣,一头睡乱的发,还有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黑眸,她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