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梦月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雨景,才发觉日子过得真快,等到花开遍地的时候,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梦月:
多日不见你的来信,心里有点挂念,你好吗?要不是我现在大腹便便,再加上杰克的阻止,我早就飞过去看你。
成为准爸爸的杰克,不但对我呵护备至,甚至还开始研读有关育婴方面的杂志,在家中当起教官,连我公婆都快受不了他的严格规定,但有孙万事足,
他们老人家也乐在其中。
郁苓:
你和宝宝都平安吧?算一算已经快五个月了,那种腹中有子的感觉是不是很甜蜜?
听你谈起与夫家的生活点滴,身为好友的我真的为你感到庆幸,庆幸你能遇到如此疼爱你的公婆和丈夫,我常想,女人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如此吗?
艾瑞克的父亲也到英国来了,我们相处甚欢,我在这里没什么事,别为我挂心。
谭梦月最近变得有点嗜睡,早上醒来时艾瑞克和冷孤邢都已经去公司了,而茱丽也到市场去买菜,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吃着茱丽为她准备的鲔鱼三明治,那是她最喜欢的早点之一,可是在入口不到三秒钟,她突然觉得非常嗯心。
“呕……呕……”谭梦月捂住嘴冲进洗手间。
奇怪,她的胃一向很好,怎么最近时常会感到不舒服而想吐,该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
在一阵干呕之后,情况又渐渐好转。她从洗手间走出来,望着桌上的鲔鱼三明治餐,顿觉胃口全失。
“艾瑞克,艾瑞克,你在家里吗?”门外突然响起女人的喊叫声。
谭梦月前去应门,“艾瑞克不在家,请问你是……”
那女人一见到谭梦月就好像看到鬼一样地失声尖叫:“你…你……”
谭梦月被她的尖叫声吓得说不出话来,难道她长得很可怕吗?
“你是谁?”
“我叫谭梦月。”
谭梦月?女人眼里充满敌意地盯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艾瑞克的朋友,我在这里作客。”虽然对方的问话有点唐突,但谭梦月还是有礼貌地回答她。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女人满脸狐疑地问。
“我是从台湾来的。”谭梦月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台湾?又是台湾,女人一听到这个地名,神情马上变得有点激动,“你老实说,你对艾瑞克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她对艾瑞克会有什么目的?谭梦月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问题有点好笑,应该是艾瑞克对她有什么目的吧!
“请问你是……”
谭梦月决定不再对她一连串的问题予以回应。
“你不知道我是谁?”女人显得有点意外。
谭梦月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她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难道艾瑞克都没有跟你提起过谷寒萱这个名字?”女人的语气很急躁。
“谷寒萱?”
谭梦月再次茫然地摇着头,她对这个名字全然陌生。
“寒萱是我的妹妹,我叫谷寒薇。”谷寒薇慢慢地说,眼里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光彩,“你想知道寒萱和艾瑞克的故事吗?”
艾瑞克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谭梦月的心悸动了一下,难道她是茱丽曾提过的女孩?
谷寒薇见她不语,自个儿推开门不请自入,大方地坐在沙发上。
谭梦月看得出来谷寒薇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谷寒薇点起烟翘起脚,开始吞云吐雾。
“这件事要从五年前说起,当时艾瑞克和寒萱还是硕士班的研修生,因为一场校园的英语演讲比赛而一见钟情,双双坠入情海。寒萱在艾瑞克热情的追求下,终于答应他的求婚,两人计划在得到硕士学位后就结婚,而这栋房子就是艾瑞克当年特地为寒萱准备的新房。”
谷寒薇停顿了一会儿,满意地扫视着房屋四周,“很漂亮是不是?”
“是。”她在第一眼看到这栋别墅时,就深深感受到它的炫目了。
谷寒薇又说:“不幸的是,就在婚礼前的一个礼拜,一场意外的车祸夺走了寒萱花样年华的生命,让一对相爱至深的情人从此天人永隔……”
谭梦月怔愣地听着这段震撼人心的爱情悲剧。
“自从寒萱离开人世后,艾瑞克的心似乎也跟着走了。他不笑不语,足不出户,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不管我怎么费心安慰,都无法将他从痛失爱人的深渊中救出来。他开始颓废、消沉,甚至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谷寒薇的神色显得十分落寞。
谭梦月全身虚软地抓住衣襟,她不清楚自己胸口的痛楚是为薄命的谷寒萱而痛,还是为痴情的艾瑞克而痛。
谭梦月看得出来,谷寒薇对艾瑞克的爱已经很深、很久。因为她在提起妹妹时的语气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段过往云烟的陈年往事;但一谈到艾瑞克就不一样,她的语气立即变得激动而不安。
谷寒薇继续往下说:“艾瑞克在触景伤情的悲痛下,在拿到硕士学位后,就转到A校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由于艾瑞克是个名人,为了不引起校园的骚动,他不但改用中文名字,甚至还跟校方声明不愿公开自己是冷鹰集团接棒人的身份,因此除了校长和少数几位教授知情外,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来历是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谭梦月终于明白艾瑞克当初为何会以那种打扮出现在校园里了。
“这就是我妹妹和艾瑞克的爱情故事,你听了之后有没有感到很难过?”谷寒薇意有所指地问。是的,那确实是一段很凄楚的爱情故事,但逝者已矣。
“我为令妹的红颜薄命感到遗憾,就让回忆随着令妹的消失而烟消云散吧!”
“你不介意艾瑞克和寒萱的过去?”谷寒薇意外地问。
“我没有必要去和一个我不认识且已经不存在的人争风吃醋,是不是?我相信艾瑞克已经走出那段伤痛了。”谭梦月坦然一笑,以艾瑞克现在对她的关怀和情爱,她相信他是爱她的。
“你错了,在我看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艾瑞克对寒萱的爱从未消失过,你只不过是寒萱的替身而已。”谷寒薇露出厌恶的神情。
“替身?”
谭梦月不明白,她是她,谷寒萱是谷寒萱,她们素未谋面也互不相识,怎么会搭上替身之说?
“你不相信是不是?你以为我是在为寒萱打抱不平才这么说的?”
谭梦月没有回答,但她确实是这么认为,毕竟她们是姐妹,同仇敌忾是很正常的事。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艾瑞克为何会看上你了。”她拉着谭梦月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谷寒薇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自里面抽出一张照片交给她。
谭梦月仔细一看,霎时热泪盈眶,抓着照片的手也颤抖不已,她的世界因一张照片而崩溃。不!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现在你应该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艾瑞克从没有忘记寒萱,他还是爱我妹妹的,你只不过是他思念时的影子罢了。”
谷寒薇很高兴看到她痛苦的模样。
谭梦月盯着照片中清秀灵逸的女孩,难怪……难怪茱丽和冷伯伯在第一眼见到她时,都露出了和谷寒薇相同的惊讶之色。
老天爷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难道一个谷寒萱的悲剧还不够,非要再赔上她的一生幸福才行?
“现在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艾瑞克,因为你根本就不可能取代寒萱在他心中的地位。别再作茧自缚,否则你会痛苦一辈子的。”她毫不留情地说。
谷寒薇的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针,刺进谭梦月原本就伤痛的心,她甩掉照片,抢住疼痛的胸口冲出了书房。
在楼梯间,谭梦月正好与要上楼的茱丽擦身而过。
“梦月?”
茱丽愕然地叫住她,因为茱丽看到她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谭梦月没有停下脚步,直奔卧室。
“茱丽。”谷寒薇也走出书房。
“谷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茱丽吃惊地回头。
“我来时你们都不在,后来……你猜我看到了谁?”她的眼睛好像看到宝藏似地发亮。
“谁?”
茱丽一向不喜欢高傲的谷寒薇,要不是看在她是谷寒萱的姐姐的份上,她才懒得理她。
“是我妹妹寒萱的鬼魂。”谷寒薇瞪大眼睛靠近她。
“谷小姐,你别乱说话,这里哪有寒萱小姐的鬼魂?”茱丽推开她,不高兴地说。
“难道你没看见她刚刚从这里跑出去吗?”
“你是指梦月吗?”
谷寒薇点点头。
“梦月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鬼魂。”茱丽不悦地纠正。
“我当然知道她是人,不然你以为我刚刚在和鬼说话吗?”谷寒薇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和梦月小姐谈过话了?”茱丽警觉地问。
“是啊,我们谈了好多好多。”谷寒薇显得很开心。
“梦月为什么在哭?”茱丽不禁怀疑。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去问她。”谷寒薇突然任性地离开。
茱丽看着谷寒薇远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着谭梦月深锁的房门,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寒薇小姐把少爷规定不准提起的往事给说了出来吧?
天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糟了,她要赶快通知少爷才行。
艾瑞克一路飞奔而回。
茱丽一见艾瑞克,立即上前,“少爷,梦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我怎么叫,她就是不肯出来。”
艾瑞克给她一个“我知道”的眼神后,就直奔搂上。
“梦月。”他轻敲着门。
里面没有回应。
“梦月,请你开门好吗?”他再次敲门。
里面仍旧没有回应。
艾瑞克杵在门外干等了一会儿后,知道她是不会来开门了。
也好,让梦月冷静一下也好,等他处理好寒薇的事后,再回来跟她好好地谈谈也不迟。
不到半个小时,艾瑞克出现在谷寒薇的住处门口。
砰!砰!砰!
艾瑞克重重地敲打着门板。
“寒薇,快开门。”他大吼着。
谷寒薇身穿一袭性感的低胸睡衣前来应门,“艾瑞克,是你吗?你回来啦!”
“你到底跟梦月说了些什么?”他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她的妩媚。
“你没问她?”她反问。
“她什么都不肯说。”
“怎么会这样呢?”
“你别再演戏了,你是不是欺负了梦月?否则她不会这么伤心的。”
“我哪有欺负她,我只不过告诉她有关你和寒萱的爱情故事而已。”她无辜地说。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提起这件陈年往事的吗?”他怒瞪着她,心中的无明火正在熊熊燃烧。
“我只是好意告诉她要离你远一点,免得被寒萱的鬼魂给缠上而引来厄运。”
“寒薇,你醒醒好吗?寒萱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别再胡乱编一些怪力乱神来自欺欺人好吗?”
“你不懂,寒萱死不瞑目,所以她的鬼魂又回来了,附在梦月的身上。”
“寒薇!”他快被她气炸了。
“艾瑞克,你要相信我,如果不是寒萱的鬼魂缠着你不放,为何你迟迟不肯接受我的爱?如果不是寒萱的鬼魂在作祟,为何你会遇到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孩?”她喃喃低语。
“我会遇见梦月是纯属意外,并非谁刻意安排。还有,我不接受你的感情,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我不想误了你。”
“你骗人,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她激动地说。
“我是这样说过,但那是因为你是寒萱的姐姐,我只是爱屋及乌,我对你的情是手足之情,并非男女之情。”
“我不信,我不信,如果不是寒萱横在我们之间,你不会对我无动于衷的。”她捂住耳朵大声地说。
“寒薇,你还是不明白吗?当初即使没有寒萱,我还是一样不会爱上你的。”这句话他不知道已经说过几百遍,但她就是听不进去。
“我会等,等到寒萱离开你,你就会爱上我。”她痴情地投入他的怀抱。
艾瑞克无奈地推开她,“寒萱已经离开这个世间,以后别再提起这件事情了好吗?”
“寒萱没有走……她真的没有走,她每天都来找我,用那种哀怨的眼神注视着我,她怪我夺走她年轻的生命。虽然我也喜欢你,但我没有害死她,我真的没有害死她……那是一场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显得有点歇斯底里。
“没有人说你是故意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你就别再自责了。”艾瑞克不明白她为何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我知道你们都在怪我,如果当时我不犹豫的话,或许寒萱还有救。”
“我们知道你当时是吓坏了,所以才没有马上叫救护车。”这件事在警局里已经做过笔录。
“不,你不明白,我没有说实话,我记得车祸的当时,我眼睁睁地看着寒萱躺在血泊中;我应该马上救她的,可是我心里的恶魔却自私地告诉我,如果寒萱死了,你就是我的了……所以我就……我就……”谷寒薇又开始疯言疯语。
自从寒萱死后,寒薇就莫名其妙地疯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有寒薇自己才明白吧!
“寒薇,别说了。”艾瑞克不想听她的胡言乱语。
“不,我要说,我一定要说……车祸的当时我并没有吓坏,我是故意不叫救护车的,因为我希望寒萱死掉,她死了,你才会属于我。”
艾瑞克听着她反复无常、颠三例四的话语,实在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她的神智是清醒的,就代表她当年确实犯下了滔天大罪;如果她的精神是错乱的,那表示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
不管她的神智是清醒的还是错乱的,即使她真的有罪,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心灵折磨后也够了,他不想再去追究。
“寒薇,你的毛病又犯了,你今天服药了没有?”
谷寒薇只要在按时服药且不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仍会保持着还算正常的状态。今天她会表现得如此异常,一定是没有按时吃药再加上看到梦月的关系吧!
“我又没有病,为什么要服药?”她排斥地说。
艾瑞克径自走到酒柜前拉开抽屉,搜寻着她的药包,但翻遍了整个抽屉就是寻不着。
“陈嫂,陈嫂!”艾瑞克叫唤着谷寒薇的佣人。
“冷少爷,有什么事?”陈嫂从后院匆匆跑进来。
“寒薇的药呢?”
“小姐的药被她……”陈嫂吞吞吐吐地不敢直说。
“被我丢进马桶里冲掉了。”谷寒薇傻笑地承认。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一个月前,当她听朋友说冷少爷带着新女朋友回英国时,小姐就生气地把药丢到马桶里,后来……后来小姐就开始自言自语,行为也变得很奇怪……”陈嫂回忆着说。
“我没有很奇怪,我很正常。”谷寒薇反驳。
“走,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艾瑞克强行拉着谷寒薇上车。
“我不要,我不要去看医生,我没有害死寒萱,我真的没有害死她,你不要怪我……”她紧张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