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是在逃命,但璃忧的心神却集中在他俩交握的手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她,像是在告诉她,他绝对不会丢下她独自离去。
他的手好大、好温暖,虽然粗糙,却让人感到安心。
为什么她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安危,却直盯着他的背影瞧?璃忧有些迷惑,又有些不解。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跑了好长一段路,对养尊处优的璃忧来说,已经到达她的极限了,她频频喘着气,麦正廷不禁担心地转过身,“小忧,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她勉强吐出这句话。
发现她的脸色苍白、气喘吁吁,麦正廷连忙停下脚步,不让她继续硬撑。“别想骗我,你已经跑不动了。”
“但我们如果停下来,那他……他们不就……”
“你别担心,就算他们追上来,我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麦正廷之所以选择不战而逃,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能不见血就不要见血,只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他们才停下没多久,约莫十名男子迅速将他们围住,手上拿着刀剑指着他们。
麦正廷完全无视于他们散发出的浓浓杀气,笑嘻嘻地说:“各位大哥,小弟是哪里得罪你们了,需要亮出刀剑要我的小命?”
“废话少说,将小姑娘放下,或许我们还能考虑留你半条命!”
璃忧害怕得微微颤抖,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她。
麦正廷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她,只要有他在,这些坏人绝对无法碰到她一根寒毛。
“这么凶狠啊?”他状似困扰地皱起眉,随即又扬起笑容,“既然把她交给你们,我只会剩半条命,那倒不如留下她,或许好运点还能保住一条命。”
“臭小子,你找死!”
“到底是谁找死,还不知道呢!”麦正廷将璃忧护在怀中,“抓好我,或许你该闭上眼休息一下,要不然晚上可能会做恶梦。”
“啊?什么——”
璃忧话还没说完,那群人便联手攻向他们,招招狠毒,麦正廷左手紧抱住她的腰,右手握着水潋剑,动作迅速的带着她穿梭在众人之间,闪避所有攻击,看得璃忧一愣一愣的。
“小忧,若是怕就闭上眼睛,我保证不会玩太久的。”
他的话就像定心丸般,让璃忧深信不疑,她将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托付给他,在他怀中紧闭着双眼,跟随他在众人间移动。
麦正廷手上的水潋剑,在阳光照射下,剑身闪着银白耀眼的光芒,在他移形换招间,宛如一条银白光带,煞是吸引人。
吆喝声、兵器碰撞声,此刻完全进不了璃忧的耳,她只听得到麦正廷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清楚地传入她心里。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心跳声这么好听,还是因为这是麦正廷的心跳,才显得与众不同?
她不懂,她只知道他的心跳声让她感到平静、安全。
这种感觉……好舒服,好令人留恋。
不消多久的时间,那群人已有一半倒在地上昏过去,剩下的人虽还苦撑着,却也是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反观麦正廷和璃忧,他们俩身上一丝伤口都没有。
那群人到现在才知道太小看麦正廷的能耐了,光是他手上那把锋利的宝剑,他们就该知道他绝非平庸之辈。
“怎么了,不打了吗?”麦正廷原本看似无害的微笑此刻变得有些诡异,“还是你们打算先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再来第二局?”
第一局都打不赢了,谁还敢来第二局?那群人互觑一眼,顾不得昏倒在地的同伴,赶紧脚底抹油的跑了,什么里子面子都不重要,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直到能跑的人都跑远,麦正廷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那群人是道上专为钱卖命的不法之徒,只有高价的赏银才有办法让他们动手,看来,是有人暗地里买璃忧的命,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麦正廷不愿说,麦正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一声细微的呻吟让璃忧回过神,她抬头看向麦正廷,发现他有些不对劲,脸色十分难看。
“正廷,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他们那种程度想伤到我,回去再练个一百年吧。”
“可是你的脸色有点奇怪。”
“是吗?那还真是糟糕,看来刚才用了内力,才会加速它的发作。”
“加速它的发作?什么意思?”
“这……噗——”
麦正廷再也忍不住的吐了口鲜血,璃忧吓得搀扶住他逐渐无力的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廷,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吐血?”
“快,我们快走……”他强打起精神,微笑着要她安心,“如果让那些人看到我这模样就不好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嗯?”
“可是你这个样子,如果不找大夫治疗的话,那不是会……”
“放心,只要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他们在饭菜里下毒,但毒性不强,死不了人的。”麦正廷安慰她。
他是因为中毒还强聚内力,才会使毒性扩散,导致现在这番狼狈样。
唉,当护花使者的代价,可真是不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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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运的,他们找到一间破旧的土地庙。
麦正廷没有再吐血,但脸色苍白若纸,看起来情况似乎不怎么乐观,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不会有事。
璃忧很害怕,万一他撑不下去,那她该怎么办?
本来她想去找大夫,却被麦正廷阻止,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吞下肚后,就靠着墙闭目休息。
怎么办?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不会医术,他又不要她去找大夫,那药丸有办法解毒吗?不安与疑惑笼罩着她,让她忧心不已。
他绝对不能有事,要是他因此而有性命危险,她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见麦正廷额上布满冷汗,璃忧连忙掏出丝绢帮他擦拭。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一旁陪伴着他,希望他能度过这次危机。
为什么他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为什么他在毒发痛苦的时候,还能笑着安慰她,不把身上的毒当一回事?
看到这样坚强、的他,璃忧觉得好心痛,如果不是她,或许他就不会遇到这些危险的事。
难道……他真的把她看得这么重要?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已,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
见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璃忧稍稍松了口气。拿手丝绢拭去他额上的汗水,那微微颤动的眼睫,平缓的呼吸起伏,一点一滴的反应她都不敢遗漏,唯有如此,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拜托,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她是真的关心他,而不是怕他死了就没人能保护她。
她决定了,现在就换她来保护麦正廷吧!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她会好好守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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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麦正廷缓缓张开眼,稍一运功,察觉气血运行再无滞碍,他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他体内的毒已经全解了。
神桌上点了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勉强让人能视物,麦正廷不禁微微一笑,小忧到底是从哪找到这东西的?
察觉身旁有人,麦正廷转头看去,才发现璃忧睡倒在一旁,眉头紧皱着,不知是因为睡不安稳,还是连在睡梦中都担心他身上的毒?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眉心,希望她能睡得舒服点。
璃忧像是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柔,蹙紧的眉头缓缓地松了开来,让他扬起嘴角笑了。
早在树林里遇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会和她牵扯不清,因为他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怪异的感觉。
有一部分是爱管闲事的个性作祟,另一部分则是被她的神秘吸引。
她看起来不到二十,但眼中的孤高清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是怎样的环境造就出她这种孤僻的个性?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对她来说无趣至极的世界?
除了这令他感兴趣的地方外,她美丽的外表,也是原因之一。
将她留在身边,他可以说没有私心吗?当两人还在树林里时,他可以很确定地告诉自己,将她带在身边是不得已;但离开树林之后,他的心态就改变了。
努力说服自己是因为怕她被人抓走,所以才舍身护花,但这理由叫他难以接受。他大可把小忧送到官府,请官府派人护送她回家不就得了,哪里还需要他大费周章地随身护送?
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对自己承认,他的确有私心,他不想太早与她分别。
他时常在想,如果能见到她的笑容,那会是怎样美妙的情景?
灿烂的笑容挂在小忧如花般的脸上,一定是美丽又动人,他有没有荣幸能见到她的笑颜,甚至成为她展开笑靥面对的唯一一个人?
为此,他故意带着她东奔西跑,看遍美景,只是这作法却适得其反,她不但没有笑,反而老是板着一张脸。
唉,看来他大概是疯了,才会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如此执着,他之前的潇洒都到哪里去了呢?
麦正廷自嘲地摇着头,为了她,他似乎可以连命都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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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阳光的刺激,璃忧从睡梦中醒来,一手揉着眼,缓缓坐起身。
她慵懒地打个呵欠,发现身上覆盖着一件外衣,身旁的麦正廷却失去踪影,她登时完全清醒过来。
“正廷呢?他怎么不见了?”
他不是中了毒吗?怎么会不见了?
璃忧仓惶起身,慌乱得四处看着,正廷会到哪里去呢?
“不行,我得赶快出去找!”
她转身准备冲出庙门时,却惊见麦正廷手上拿着一个油纸包走进来。
“小忧,这么早就醒了。”麦正廷将油纸包放在神桌上,口里问道:“肚子饿不饿?我去外面找了些食物回来。”
璃忧愕然的瞪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他脸色红润,完全不像个中毒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对食物很挑剔,但将就一点吧,在这种穷乡僻壤真的找不到什么好东西,我已经尽力了。”
璃忧还是没有开口,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装得若无其事?明明昨晚他还徘徊在生死边缘呀!
“喏,这有几个包子,还有我刚才在路上摘的水果,很新鲜,如果……”麦正廷终于停下滔滔不绝的嘴巴,纳闷她怎么都没有反应,“小忧,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喔。”他恍然大悟地笑着,“没事了,已经完全好了,现在的我或许比你还健康呢。”
璃忧惊喜的睁大眼,“真的吗?你已经没事了,太好,真是太好了……”
心里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而强忍多时的泪水也跟着滑落眼眶,她想忍住哭泣的冲动,却难以克制。
“小忧,你怎么哭了?”麦正廷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
是他害她伤心的吗?但……他抓抓头努力思索,他到底是哪里伤害到她了,他怎么想不起来?
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泪水越流越多,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呜……正廷!”璃忧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我……好担心你……我真的好担心的!”
“呃……小忧?”
“呜呜……还好你没事了,要不然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璃忧将心里的不安经由哭泣发泄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他是活生生的在她面前,而不是她的幻觉。
她不要他武功盖世,好打不平,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陪着她,这样就足够了。
麦正廷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知道璃忧正无助地靠着他呜咽,有那么一瞬间,他全身僵直,不敢妄动分毫。
看来,他还没成功的逗她笑,就已经先害佳人泪如雨下了。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麦正廷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心里有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有多久没被人如此关心过呢?
以前他总是一个人四处游玩,无所牵绊,美其名是自由,但仔细想想,这和孤单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他懂得在孤单中寻找快乐,但是他内心仍有些遗憾没遇到能弥补他孤单的人,而她……会是那个能填补他孤单的人吗?“小忧,别哭了。”他温柔轻哄着,大掌轻拍着她的背,“别哭,我会陪着你,懂吗?”
替她挡去灾难是他自愿的,因为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就算她不懂,那也没关系,只要他懂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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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山之间有座碧绿水潭,山水相映,异常美丽。
水潭中央盖了座凉亭,凉亭四周并无桥梁与岸上相通,除了使用轻功外,想到潭心的凉亭,就只能靠船了。
凉亭上挂着一方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无心亭。
在无心亭内,一名温文儒雅的青衣男子手持书册,悠闲自在地看书品茗,像是远离尘世的隐者。
一名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划着船来到无心亭,他一走进亭子里,先是用力喘了几口气,接着才气急败坏地叫道:“三公子,你果然又到这来偷懒了!”
“小寺。”三公子还是一派悠闲,完全不理眼前暴跳如雷的小于。“划船很累吧?要不要先喝杯茶?”
他将茶杯递到小寺面前,后者毫不客气地一仰而尽,然后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
“三公子,不是我要说你,但你做事老这么闲散,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我都不急了,你急什么?”三公子仍一脸自在地翻着书。
“我当然急呀!你知不知道,那些因为你重金悬赏而去抓璃忧公主的人,全都是大饭桶,没几下就被人打烂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钱也还没给他们。”呵,真是赚到了。
“你……”小寺气得快吐血了,没想到三公子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真是搞不懂你,只要你亲自出马,轻轻松松就能办妥的事,为什么要假手他人,弄了老半天还弄不好?”
先是该抓翔灵公主却抓到璃忧公主,然后又让不懂武功的璃忧公主跑了,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他小寺的脸都快被三公子丢光了!
三公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主子的个性,我这个人就是懒,懒得让自己累得要死,懒得弄脏自己的手,只要花钱就能把事情办好,我何乐而不为呢?又何须劳动我自己呢?”
他的生活最高指导原则,就是能闲就闲,能不自己动手,就尽量让别人去卖命。
“三公子!”小寺受不了了,气得拼命跺脚。他真不明白怎会跟了一个这么懒散的主子。
“你就是这样,空有一身好本领却懒得用,简直浪费!”
“小寺,没这么严重吧?”三公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呀,操心操过头了,小心再这样下去,你会未老先衰。”
“什么我操心操过头?你看看,现在让个本领没你大的姑娘爬到你头上,把你踩得死死死,难道你就不觉得生气?”
不是他小寺在自夸,他相信主子的能力一定在二姑娘之上,怎奈他这个主子真是……唉,真是不争气呀。
“生气?我对争权夺势这种事没兴趣,他们要抢就让他们去抢,我无所谓。”三公子语气淡然的说。
“你无所谓,可是我有所谓呀!”他真想敲敲三公子的脑袋,看是不是豆腐做的。“对争权夺势没兴趣,那你对什么才有兴趣?”
“这个嘛……”三公子煞有介事地低头细思,“这是个好问题,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想帮我找吗?”
“你……我……”他要吐血了!
不行,再待下去他绝对会被气到得内伤。小寺愤而跳回船上,划着桨离开。
“看你对这个任务如此不在意,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没关系,你不想脏了你的手,就让小寺来吧,我绝对会抓到璃忧公主,才不让二姑娘他们给看扁!”
只要能抓到璃忧公主,他们就能拿她当诱饵,引诱翔灵公主出现,这样任务就不算失败,他和三公子也不会被人在暗地里嘲笑。
瞧着小寺斗志高昂的背影,三公子无声轻笑着。虽然小寺老是冲动莽撞,但他知道,这全是为了他这个懒散的主子。
“算了,就让他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