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容洗完澡出来,床头只剩一盏小灯,颜家佑已经上床休息。
她轻声放好衣物,坐到自己的床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她静静的看着他。
她轻缓的走向他的床畔,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睡着时的他就像个孩子一般天真,想着,她不由得笑了。
「妳到底在看些什么?」
他的声音使她吓了一跳,手抚着胸口不住轻拍,「你怎么……」
颜家佑缓缓的坐起身,「妳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看,我怎么睡得着?」
听到他的话,她脸一红。
他发现她真的是他所遇过最容易脸红的女生,他伸出手,将她拉坐到自己的怀里。
「还不累吗?」
他的呼吸轻柔的滑过她的耳际,使她的心一紧,「有一点累,但我还不想睡。」
「那妳想做什么?」他稍稍将她推开,好奇的问。
龚子容看着他,然后抬起头吻向他的唇。
她的主动令他有些怔忡,但他随即温柔的回应她。
她勾着他的颈项,热切的加深了这个吻,又像只猫似的磨蹭他,她的举动轻易的引起他的渴望。
「这样,」她结束了吻,在他的唇际低喃,「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可以成为一对恋人?」
颜家佑深深为她脸上迷乱的表情所吸引。
「傻瓜!」他揉了揉她的脸颊,「妳根本不了解我。」
「我知道我爱你,」她轻柔的笑了,「这就够了!」
她眼底写着对他全盘的信任令他感动,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人可以使他如此昏了、乱了、心醉了。
她生涩却热情的吻着他,她柔软的身躯使他毫无抗拒的力量。
在喘息之间,她的手滑进他T恤里。
「子容……」他迟疑的看着她。
她对他摇摇头,她不要听到他的拒绝,对她而言,这或许是她唯一一次机会。
终究,他还是屈服在她柔软的身躯中。
他翻过身压住了她,「妳确定妳要吗?」
龚子容肯定的对他点头,「只要是你,我再确定不过。」
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他温柔的吻着她,看到她眼底有着赤裸裸的情感。
他也跟着沉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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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反映出一个幸福女人的笑脸,龚子容侧头仔细的打量着自己,能够得到颜家佑的爱恋,她此生足矣。
她轻快的哼着歌曲,洗了手,转过身准备去叫他起床。
今天是他们留在华沙的最后一天,他们打算在吃过早餐之后出发前往波兰的另一个都市格但斯克。
在开门的瞬间,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心脏剧烈的跳动。
熟悉的痛苦狠狠的攫住她的胸口,她大口的喘着气,但是没有用,氧气似乎怎么也到不了她的肺里。
不能是现在,她对自己说道,绝对不能在她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全天下幸福的时候。
龚子容跌跌撞撞的出了浴室,颤抖的手伸向梳妆台上一个看来不起眼的长方型项链,轻轻一按将之打了开来,她急急的吞下里头的白色药丸,手紧握着项链滑坐到地上。
她整个人像是刚打完仗似的瘫坐着,她感到呼吸渐渐平稳,虚弱的将目光落到床上。
她庆幸颜家佑没有被她吵醒,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方才的情况。她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已经耗去全身精力似的靠着墙壁,感到舒服多了。
不知坐了多久,脸颊被轻柔碰触的感觉使她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颜家佑担忧的神情。
「妳怎么了?」他摸着她的脸颊问。「妳的脸色好苍白。」
她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要骗我!」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打算将她抱起来,「我送妳去医院。」
「我不要!」她的声调显得有些虚弱,但语气却是坚决的,她的手按住他,「我不去医院!」
看她一脸坚持,颜家佑叹了口气。「医院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可是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没必要去医院。相信我,我只要躺一下就好。」她的手覆住他的,柔声的说道,「真的,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妳确定?!」他一脸怀疑。
「再确定不过。」
他拗不过她,只好一把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到床上。
「不管妳怎么说,」他在她的手背轻轻印了一吻,「回到台湾之后,妳得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龚子容对天一翻白眼。
「妳的态度很差喔!」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妳虚弱得不象话,这样的妳竟然还一个人跑出来旅行,真是不要命了。」
「对啊!」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是不要命了,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遇上你的,不是吗?」
颜家佑笑了笑,「算妳会说话。」
她露出得意的神情看着他。
「不过,」他的表情突然转为严肃,「不管妳怎么会说话,都无法说服我改变念头,妳得要好好的检查。」
「没什么好检查的。」对于自己的病,她早就已经死心了,先天性的心脏病,就算再认真的治疗也会持续恶化下去,除非她能够换一颗心脏,但这可是谈何容易。
「妳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他将她的长发拨到脑后,轻柔的说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晚我三分钟出生,叫颜家聆。」
龚子容不解的看着他,「我跟她长得很像吗?」
「不,妳们的外表并不相像,只不过妳跟她一样,总是那么的苍白。虚弱。」提及这唯一的妹妹,他不由得有些惆怅,「她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医院度过,所以她也很痛恨医院。」
听到他的话,她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她生病了吗?」
颜家佑点点头,「先天性的心脏病。」
他的回答使她错愕得倒抽一口冷气。
「干么?」她的反应让他吓了一跳。
她神情不太自然的摇着头,「没什么。然后呢?她现在怎么样?」
「她没有活过二十岁。」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我的外婆也是先天性心脏病,生我妈妈的时候便过世了,我外公一直很庆幸我妈妈很健康,只是没想到这病却遗传到我妹妹的身上。她死在十七岁那一年。」
他脸上的伤痛深深的刺着她的心,天地之大,她遇上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妹妹是死于与她相同先天性的心脏病。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缘分?
「你一定很难过。」
他点点头,「那是失去至亲的痛,而且,她还那么年轻,还有美好的人生要过,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是啊!一切都还来不及体会就结束了,她不也是如此吗?。
龚子容对他伸出手,紧紧的搂抱住他。不过至少她在此刻是幸福的,毕竟她体会到了爱人的甜蜜滋味。
「那如果我死了,你也会难过,对不对?」
他对她皱起眉头,「这一点都不好笑。」
「只是问问而已啊!」她强迫他要他回答,「会吗?你会难过吗?」
颜家佑抚着她的脸,专注的看着她,「妳很清楚我会,在认识妳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如此在乎一个人。」
他的话令她感动得快哭了,「就算我们只认识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已经很长了,或许我们已经找了对方一辈子。」
这就是缘分吧!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但当遇到的时候,心头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在华沙多留几天好吗?」在他怀中,龚子容低声的要求。
「好。」他没什么考虑便同意了,毕竟他也不认为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适合继续舟车劳顿。「在饭店好好休息也不错。」
她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不敢让他知道她心头的想法。
她想--她该离开了!她不想让他背负太多的伤感,或许她该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离开,这样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短短的一个星期,他占据了她整个人。整颗心,然而他们终究会有分别的那一天,她不要让他看到她病恹恹的模样。
她不要他难过--只要一想到他会难过,她整颗心都痛了。
他是这么优秀的男人,她相信,他很快会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而至少在此刻,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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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孤儿。」龚子容有些意外颜家佑会问到有关她的事,不过她依然直言不讳。
原本拿着夏希威克要往嘴里送的颜家佑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目光中有着惊奇。
「我真的是个孤儿啊!」看到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强调一次。
他眨了眨眼睛,「小傻瓜,我不是怀疑妳骗我,只是我没料到……妳是--」
「孤儿!」她接口,一点都不以为自己的出身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毕竟事实已经无可改变,她所能做的只是接受,正如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件事一样。
这是一间位在往克拉科郊外的一间波兰料理餐厅,里头的装潢非常漂亮,配上昏暗的灯光,营造出一股浪漫的气氛。
「我是被修女们带大的,」她陷入回忆中,「有一个何修女,她就像是我妈妈一样的疼我,若没有她,我可能根本就活不下来。」
在还没有健保的时代,她的医疗费都是由这几个修女们不停的去向善心人士募得的,不然她的小命早就不保。
「看来有机会我要好好谢谢她。」颜家佑感性的说。
「三个月前,何修女过世了。」她的眼眶微微一红,「不过她说她活得够久了,毕竟已经八十三岁。」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便要面临越来越多的生老病死,这是万物间不变的定律。
「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并没有什么,」她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何修女走得很安详,她的遗言便是要我好好的活下去。」
「妳一定会的,不是吗?」
龚子容笑了,原本她并不肯定,但遇上了他,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因为她想跟他在一起。
老天!她在心中祈祷着,这不要是个奢望。然而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答案--一个她到底还能活多久的答案。
医药费对育幼院而言也是一笔庞大的支出,所以她总是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出去工作,只不过一旦体力超过负荷,她便会发病,这也是她的病况急速恶化的主因。
这几年多亏和她一起长大的育幼院好友们,他们都尽可能的支持她,就连这次出国的费用,也是由一个对她很好的哥哥拿钱给她的。
「若可以的话,」她对他甜甜一笑,「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她的回答令颜家佑不甚满意,他抬拾起手轻敲了下她的头,「妳不该是那么悲观的人。」
「我才不悲观。」她小口的吃着夏希威克,咕哝的说:「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谁能保证自己到底能够活多久。」
「但至少我不会去想这种问题。」
龚子容对他皱了皱鼻子。
他笑了笑道:「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格但斯克。」
她的眼神听到他的话而一黯,但随即隐去,「好啊!一切听你的。」
「再吃一点。」颜家佑将当地人称为寇特雷特的炸肉排,放到她的面前,「妳太瘦了。」
她的饮食一向受到严格的控制,可看着他的笑脸,她不顾一切的将面前的炸肉排吃了下去。
东西很美味,或许也是因为有他陪伴在身边吧,所以不管吃什么东西,味道都显得特别好。
明天他将前往格但斯克继续他的旅程,而她--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挂在颈子上的项链,她带来的药不够,所以她一定得回台湾,这次的旅程也将就此结束。
「想什么?」
龚子容摇摇头,甜甜的对他笑。
她该满足了,至少有他陪她走过这么一段,然而不管她怎么说服自己,还是有一股遗憾直往心头冒,酸得她心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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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全被厚重的窗帘阻隔在外,颜家佑在大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自助旅行最大的好处就是时间不用受制于人,像是赶鸭子似的一个行程接着一个行程。
随兴而自由便是自助旅行者所要追求的。
他缓缓的张开眼,放眼望去却没有龚子容的身影。
「子容!」他伸长手摸索着自己的眼镜,然后将将之戴上,他的目光望向浴室的方向,「妳在里面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他打着赤膊翻身下床,推开浴室的门,里头空无一人。
他困惑的瞄了眼时间,现在不过早上八点半,她会跑到哪里去?他走了回来,打算打开衣柜穿上衣服去找人。
但他的眼角余光不意瞄到一旁梳妆台上的一张白纸,这是饭店为客人准备的信笺,上头有着她娟秀的字迹。
他伸出手,拿了起来,不解的看着,而他的脸色却因为看到这信显得越来越沉重。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但我却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接住。
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只想要你知道,你将会留在我的心头一辈子。
不要怪我不告而别,分开对你是最好的结束。
你会记得我吗?就算在我离开你很久很久以后……
这是什么意思?
颜家佑先是难以置信,最后感到愤怒,他用力的打开衣橱,发现除了他的衣物之外,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怎能如此对待他?在他向她表明,他从来不曾如此眷恋过一个女人的时候,离开了他?
她在耍他吗?
他忍不住将信揉成了一团,原本想要丢掉,但转念一想,还是舍不得,只是紧紧的握在手中。
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他的双手用力紧握,紧得关节都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