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欢纳闷又小心谨慎地走着,不时地左右张望,手中捏着一张冉朱棣搁在她梳妆案上的字条。这么晚了,他又要玩什么把戏?但是,无论如何,她不准他毁约地伤害青棠。
才一踏进约定的地点,冉朱棣的房内本来亮着的烛光霎时全部熄灭,她还来不及惊呼,便被人点倒在地,昏了过去。
冉青棠在略微敞开的门缝内,看见她与一名陌生的男子亲密地搂在一起,正无比激情地互相抚摸、亲吻。
在那瞬间,他彷佛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全身僵硬而冰冷。
虽然雪欢背对着他,但那服饰、那身影,根本就是她!
他正想推开门,给自己一个更明确的答复,但伸出去的手却颤抖不停。自己能接受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吗?
就在这时,香若薰悄悄地出现在他身旁。
「别这么做,给雪欢一个机会,让她回头。」她在他耳边低喃,捡起遗落在门前的一只玉佩,「这是雪欢的吧?」她转递给他。
冉青棠的眼神变得无比冷冽。他不需要进一步的确认了,这个玉佩是他送给雪欢的,也是最好、最残酷的证据。
他一语不发地紧握住它,消失在暗沉的黑夜中,带着一身的伤痕与悲忿……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被秘置在暗室的香雪欢才幽幽转醒。
「你……你想做什么?」她惊惶失措地问,一双眼戒备万分地紧盯着冉朱棣那张带着阴狠笑意的脸。
「没什么,妳回去吧!免得错过一场好戏。」语毕,他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此时天际已露鱼肚白,她虽然不知朱棣有何用意,但怕青棠醒来找不到她,还是得赶紧回去,免得他担心。
香雪欢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赫然发现冉青棠正坐在床沿,目光灼烈地盯着她。
她的手足无措看在他眼底,正是心虚、背叛他的绝佳证据。
「你……醒啦!」定近他身边约距离十步之遥,她心里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妻子不见了,我哪里还睡得着?」他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青棠,你听我说……」见到他真的生气,香雪欢非常地惊慌。新婚三个月来,青棠对她总是无比温柔,不管她如何任性刁蛮,他总是一味包容,而今天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青棠突然对她如此冷漠无情?
她想起临走时朱棣那句令她听不懂,却又引起她不祥预感的话语……莫非,朱棣布置了一个陷阱,只等着今天的她入网,才会突然把她找出来,却什么话也没说?
「妳想说什么?都已成事实了!」他突然欺近她身旁,抓起她的手腕,「妳认为我可以容忍一个对我不忠、背叛我的淫荡妻子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简直不敢相信青棠竟然如此指控她,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香雪欢大喊,「放开我,你抓得我好痛!」她极力想挣脱他的箝制。
「听不懂?」冉青棠冷笑数声,「还想否认吗?」他掏出怀中那只她遗落的玉佩,「这就是妳不贞的证据,在妳和那该死的男人缠绵时,可曾想起我?」
玉佩?这不是她给朱棣的信物吗?她蓦地想起临走前,他那句暧昧的话。原来是他搞的鬼!
香雪欢抓着冉青棠胸前的衣衫,急切地喊道:「青棠,你听我说,冉朱棣没死,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她努力想使盛怒中的他了解。
「妳找的借口太差劲了,我不想再听……」他扯开她抓住他的手,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妳犯了奸淫的死罪,就算妳是皇后,也要受到同等的处罚……」
此刻,他的冷漠无情,令香雪欢的心完全跌到了谷底。
「来人!将皇后押入大牢,听候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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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无天日、潮湿脏臭的监牢中,香雪欢已哭得声嘶力竭,伤心欲绝的她,静静地缩在墙角,如木头人般一动也不动,只有止不住的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难道这一切都是个错误,不管她如何奋力地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努力改变既定的命运,可,仍然注定是一场悲剧?难道再深刻而坚贞的感情,仍抵挡不了旁人刻意的破坏,竟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她的脑海里一直反复着青棠无情又冷漠的话语,就像用刀一遍又一遍地割着自己的心,每当她一阖上眼,令她绝望又悲痛的画面,便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心痛青棠对她的误会、对她的无情,但,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无法恨他,因为,她是如此爱他……
这是她重陷泥淖、无法自拔的原因,事到如今,她仍无一丝离开青棠的想法,唉!如果她恨他,就毋需再如此痛苦了。
但爱他呵!她的人、她的心、她的自尊,已彻底被他给瓦解,消失殆尽……
「雪欢,妳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如今妳有孕在身,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替孩子着想啊!」
是师父!她被囚禁在这儿三天了,来看她的,自始至终只有师父,而她最想见的人呢?到哪儿去了?他真的可以忘记过往的一切,只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
「雪欢,妳回答我呀,别这样,棠儿是一时胡涂,不用多久,他就会放妳出来了。」香乙人忧心又焦急地说。
她不相信雪欢会做这种事,这其中必有隐情,但棠儿这次居然如此认真,她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替雪欢说话,棠儿却一点也不为所动。
再这样下去,雪欢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她得想办法把雪欢放出来,厘清这场误会才行……
「母后,妳先回去吧!」冉青棠无声无息地出现,脸上毫无表情道。
是青棠!香雪欢止不住颤动,但她仍强抑住激动的情绪,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棠儿,放了雪欢吧!」香乙人仍抱一丝希望祈求着。
但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如果你真心爱香雪欢,就该相信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冉青棠闻言震了一下,随即恢复。他命狱卒打开牢门,走到香雪欢面前,蹲下身冷冷地看着她。
她竟如此憔悴!他的心不禁揪痛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冤枉了她?
不!这是他亲眼所见,令他陷入无边际的痛苦与怨忿的事实!
这三天来,他像处在炼狱般,一下子被炙人的火焰吞没,一下子又像被丢人无比寒冷的冰窖,在忽冷忽热的痛苦中挣扎。
他想起和香雪欢相处将近二十年,她的每一朵笑靥、每一抹俏皮,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对他吐露的每一份深浓爱意……
青梅竹马的感情,比他所能想象的更为深刻,这样的香雪欢,居然会如此无情地伤害了他!
在这种折磨和煎熬中,他却认清一个自己以往不想承认的事实--他无法失去雪欢,没有了她,生命毫无意义……
但是,雪欢背叛了他,伤得他如此的深、如此的重,他该怎么办,才能重拾以往的欢笑,不再有泪水,也不再有伤害?
「吃东西,这是我的命令!」他端起未曾被动过的饭菜,语气依然冰冷。
香雪欢突然站了起来,三天未曾进食的她,有些站不住脚,晃了几下。
她忍住极度的晕眩及呕吐感,扶住身后的墙壁,用着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嗓音喊道:「你既然认定我是个淫娃荡妇,何必如此虚情假意?我不是你的玩偶,让你任意操控我的行动与自由。」
「是!所以妳才任意为所欲为,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冉青棠有些疯狂地扯住她的双肩,怒目圆睁地摇她。
「放开我!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拚命地挣扎。老天!她怎么会爱上一个如此不相信她,又残忍伤害她的男人……
「妳别想如此轻易地死去,我不会善罢罢休的!」他怒吼道。
香雪欢的心彻底碎了,她不住地挣扎,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他的箝制,往门外奔去。在这一刻,她只想逃开青棠,逃开所有的一切……
「妳别想逃……」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只跑了几步的雪欢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他见到鲜血从她的小腿流出时,想也没想地迅速抱起她大喊--
「来人!马上传太医。」
在奔回寝宫的同时,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瘦削小脸,不觉地失了神。
「我不准妳死,今生今世,妳别想逃开我!」
不久,太医赶来做了紧急处理,但可惜的是,原在皇后肚里的胎儿不保,已无法挽救回来。
在一阵慌乱后,如今皇上的寝宫里,只剩他们两人相看无语。
孩子没了!冉青棠握着香雪欢冰冷的小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对不起……」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哽咽的语气藏不住他失去孩子的沉痛与哀伤。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在她听到失去孩子的消息后,她的心已被掏空,彻底绝望了。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既然你认定我的不贞,这个孩子也未必是你的。」她微弱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她侧过身去背对他,阖上眼,泪水便迅速滑落。
「我……」看她暗自抽泣的细肩,他伸出手便想去搂她疼惜,却停在半空中,久久无法移动。
他收回手,紧握拳头,忍住欲出口的安慰话语,转身离去。
在此刻,他真的后悔了,他宁愿受到伤害的永远只有自己,而不是雪欢!于是,他下了一个决定。不管雪欢有没有错,他都要努力挽回已逐渐逝去的过往……
在冉青棠离开后,香雪欢在意识混沌不明间,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她。
「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未完全睁开眼,她直觉以为是青棠。
「是吗?那我马上成全妳,如何?」
她猛地睁开双眼,挣扎地坐起身子,充满敌意地瞪着突然间出现的冉朱棣,身子不住地往后挪退。
「如何?我安排的这出戏还不错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惊惶失措的她。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你搞的鬼,来……」还来不及大喊,她就被他点了睡穴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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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的大广场上,当香雪欢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被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
而且,没想到师父也和她遭受相同的待遇,在距她百步之内的地方和她遥遥相望。
让她更惊讶的是,除了朱棣之外,还有若薰和一群数百名、看来不像当地人的部众。
「你想做什么?」她颤声地问着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冉朱棣。
「演完最后一出戏,妳不仅有幸能参与全程,且看得到完整的结局。」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地道。
「你……你答应过我的,不准你……伤害青棠……」香雪欢气急败坏地怒吼,混乱的神智使得她已出口的话说得有些结巴而模糊。
只怪自己当初太过天真,竟相信这个恶魔所说的话!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没毁约,因为妳早已告诉青棠我没死的事情,不是吗?」
原来他是故意的,一步步地引她落入他布下的陷阱,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他策画已久,说不定雪岭山上的血衣也是他布置的,好让她对他失去防备之心。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害她还害得不够惨吗?
「你是来报复的?」她正面对着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恐惧。
「青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不做正面回答,神色飘忽地说。
「请你放了师父!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吧!」她看向一直帮助她的皇太后,苦苦哀求着。
「不!」冉朱棣猛地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道:「她也是重头戏之一,妳不想看吗?」
正当香雪欢苦思脱逃之计,此时宫门「咿呀」应声打开,冉青棠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两百名禁卫军。
「朱棣,你……真的没死?」他的惊讶之情毫不隐瞒地表露出来,「马上放了我母后和雪欢,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他忿怒着急地说,满脸的胡碴更显得他憔悴不堪。
「想不到吧!我没死,在雪岭独自走了大半个月,才奇迹似的出了这片魔鬼之地。我故意留下一件沾满血的衣服,心里告诉自己,我绝对要活着,活着回来实践我对自己所许下的承诺,而我办到了,还收服了我甫出谷便遇到的一支强悍部族。」当时他救了那部族的领袖,领袖遂率众誓言效忠他。冉朱棣双手横胸,一字一句地清楚道:「还记得我的话吗?我说要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现在,就快实现我对你们的诺言了……」
「你想怎样?」冉青棠的怒气已近崩溃,紧咬牙关地问道。
「首先,我要把这个世外桃源完全毁掉。」一挥手,他身后一名彪形大汉便咚咚咚地打起鼓来。
不一会儿,远处的房屋全烧了起来,火光冲天之余,又夹杂了一波波的呼救之声。
「你安逸已久的子民是胜不了这些强悍的异族兵的,何况经过千年来的血统混合,他们早已失去原有能保护自己的天赋能力。」看向正要下令攻击的冉青棠,他冷冷地道:「别急!你忘了你母后与雪欢正在我手上吗?更何况,我再挥一次手,就会有更多的人和房屋毁在我的手上。」
「我真后悔当时未听雪欢的话……」他对自己气忿不已。
「你后悔的事可多着呢!」冉朱棣忍不住仰天大笑,「我原本以为你们之间的爱有多坚贞、多伟大,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全都是骗人的,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计谋,就把你们的感情彻底粉碎,哈哈哈!」
冉青棠震惊住,满心的悔恨歉意击得他险些无法站立。
「现在,我要做另一件令你更后悔没杀了我的事。」冉朱棣抽出佩剑,走到香乙人的面前,「十六年前,妳害死我母亲,现在,我要连本带利地全部拿回来。」
「不!不要伤害她!」香雪欢与冉青棠异口同声地喊出。
「一剑杀了她?我才不会如此便宜她。」他冷哼了一声,「我要妳们两个对不起我的女人,尝到失去最亲最爱的人的滋味。」
他一声令下,凶狠善战的士兵,如潮水般向冉青棠涌了过去。
不一会儿,冉青棠的禁卫军伤亡殆尽,他仍浴血苦战着。
这个画面如此熟悉,彷佛曾经见过……
是她的梦!那场令她胆战心惊、最可怕的梦!那接下来会发生的是……不!她不能让它发生,她要阻止,就算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香雪欢死命地挣扎,绳索将她细嫩的手腕勒出一条条的瘀青血痕。
她拚命大喊,「住手!快住手!」但喊杀声却把她的声音完全淹没。
冉朱棣出手喊停,擒住身受重伤的冉青棠。
「雪欢,青棠的命在我的手上,现在,我要妳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他扬起手中的剑,欲往兄长的胸前刺去。
「不!」她嘶声大喊,缚在她手上的绳索应声而断,在那同时,她怀中的水晶体掉了出来,发出耀眼的紫光。
所有的人,包括冉朱棣,全部应声倒地。
「青棠,你醒醒,快醒醒!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她疯狂地摇着他的身体,「我爱你呀!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爱你呀!」
香雪欢托起冉青棠的头,将自己的脸庞贴上去,她的泪与他的血,和成一颗颗的红玉,滴在沙土中形成一洼永不可挽回的遗憾。
她还没告诉青棠自己对他的爱有多深,也早已原谅了他对她的误会,他不能这样离她而去……
再不见他醒来,她的一线希望几乎已消失殆尽。
「青棠醒一醒,我们重新再来,我再替你生个宝宝……」她轻声呢喃,「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我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代替青棠,只要他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她不住地祷告。
「雪……欢……」冉青棠醒了过来,沾满血的手抚上她惊喜的面容,「对……不……起。」语毕,他的手软软地垂下眼角,流下一道眼泪,诉说着他对她的悔意。
香雪欢的泪霎时被全部抽干,她瞪着已断气的冉青棠,良久良久……
「啊--」她尖声喊叫,用尽全声的力气,剎那间,她胸前的水晶项链发出刺眼的红光,射入掉在泥沙中的水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