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 瞿莫臣
第五天了,这五天来,每天下班回到家,盯着那篇寻人启事,成了梅英若的功课之一。
“唉——怎么办呢?”她叹着长气。
这世上有几个叫梅英若、有几个叫瞿莫臣的?两个这么少有的姓,还是夫妻关系的,这世上有几对?
知道的朋友看到也就算了,然而她才在怡康这家代理国际名牌用品的公司工作不到半年,即使她刻意避开同事之间的互动,保密隐私,但她可以感受到这则消息,已引起同事间好奇的打探眼光,就只差还没有出口向她对质而已。
瞿莫臣。
八岁那年在树下学会写的这三个字,曾经是至爱,曾经是至痛,如今再次令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又激起了涟漪。
他不怕别人看笑话吗?视名誉为第一生命的他,怎会兴起如此豁出去般的做法?更是有失他的原则。
“英若,我看瞿老大绝不会登个几天就算了的,他那人是有名的狂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我看你就主动和他联络算了,登几则寻人启事—算是他最温和的处理方式了,要是他兽性大发,找个征信社查到你的住所和工作地点,难保不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可不是丢了工作这么简单,搞不好还名誉扫地咧。”
乔铭夏是梅英若大学时代的手帕至交,昨天一瞥见报纸上的消息,她二话不说的撇下自己亲爱的老公,就勇闯梅英若独居的香闺。
谁叫她凡有关英若与瞿老大之间的秘密,无所不知、无所不了呢!
瞿老大是她对瞿莫臣的昵称,想他莫臣两字,不就是想当老大嘛,而且她和亲亲老公孙逸谋能相识结缘,说来也是他和英若牵的线,老公又是在他底下吃他“饭碗”的,所以叫他老大,也是满顺理成章的。
“他也真是怪脚,明明找你是件轻而易举的事,非得搞了个警告逃妻这等事来。其实他直接问逸谋就好了嘛,分明是拐个弯的想要你主动和他联络。”
梅英若微皱眉的说:“小夏,别这样说他,你也知道他对我付出的一切,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唉!打电话又如何呢?婚都离了,彼此之间再大的爱恨情仇也该一笔勾消了。”
“你还真以为可以一笑泯恩仇啊?我听逸谋说瞿老大除了到总公司处理相关业务之外,都泡在一家叫蔚蓝海岸的PUB喝得烂醉如泥,没一天清醒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瞿老大上个月甩了尹蔷那只花蝴蝶。”
“是吗?”梅英若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舍得放掉她吗?”
“哎呀!她这女人只是恰巧长得挺美的而已,也非绝无仅有,他甩她,很正常啊。”
年近三十长得火辣美艳的尹蔷,是个家喻户晓的明星,从她刚出道开始,就跟过名导演、唱片公司老板、百货公司小开。从来只听过她甩人,没哪个男人舍得离开她的。
瞿莫臣,是头一个。
“让我再想想,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尹蔷是他们夫妻离婚的导火线,一面对他时,她真能船过水无痕吗?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们总不能再这样下去,不清不楚的成为彼此的悬念。
念头一定,梅英若心里不禁踏实了许多,但要用什么方式打破僵局呢?
小夏本来建议她打电话的,又怕瞿老大那狂人循线找到她这里来,那她到时岂不是身心俱疲?不过她细想之下,倒也无所谓了,既然主动联络,就不怕当面摊牌。
床头钟刚过了十二点,碰碰运气吧。既希望他在家,早些把事情解决;又不希望他真的在家,能拖一天是一天。
电话铃声不间断的响着……过了半晌无人接听,她倒也宽心,正准备挂上之际,一道低沉带着鼻音,不是很情愿的懒懒响起。
“喂,我是瞿莫臣,请说话。”
梅英若这时又犹豫了起来。
“喂!喂!你最好快点说话,否则有你瞧的了。”
“唉!!你的火爆脾气依然没改,一样没耐心。”
是若若。
瞿莫臣狂喜着,就算冷嘲热讽也胜过她不言不语。
“哦……是你啊。瞿太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又是刻薄的话。她真是拿他没辙!
“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弄得大家难堪。”
“是你先背弃誓言的,那么晚打来,我想你不会只是为了要纠正我的谈话风度吧。瞿太太?”
瞿太太这三个字被加重语气念起来,显得十分刺耳。
“拜托,我已经不是什么瞿太太了,请你别再用那三个字称呼我,我可承担不起。还有,麻烦你省点钱,要登广告请登公益广告,少寻我开心了,登什么警告逃妻,我早已不是你的妻了。”梅英若把酝酿已久的话,一口气说完。
“等一下,有两点必须声明。第一,没有谁敢说你不是我瞿某人的太太,你签的那张鬼离婚协议书已经被我烧掉了,如果你不嫌累的话,可以多签几张给我烧着玩;第二,在法律上,我们一天未到户政机关办理离婚登记,你就还是瞿太太,老婆不告而别,做老公的警告逃妻,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不想同他撕破脸,“莫臣,求求你放过我吧,天下好女人多得是,何苦拴住彼此呢?在你身边不乏女人愿做你的妻子,我们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吗?”
“这一辈子,你休想!”
“我已经还你自由了。”
“你还我自由?何谓自由?我不要自由。要自由的恐怕一直是你吧?得到自由后,你就可以和蓝京介像对狗男女……”
不等瞿莫臣说下去,梅英若嘶吼怒责,“瞿莫臣,你再说下去,我就挂电话了,你羞辱我就算了,别把京介扯进去,我的离开不是为了他,从来就不是,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呢?”
她居然还护着蓝京介。
瞿莫臣妒火中烧,更加口不择言,“狗男女,就是狗男女,你要养小白眼就得把他藏好,别老丢我的脸。”
“你说这话真是令人伤心,我说过我们之间的问题复杂多了,不是所谓的第三者如此简单,理智点好吗?”
“好了!别说了。我要睡了,也许你说的对,我必须更理智点。明早八点我得出席一个早餐会报,想谈的话,六点半,下班后在。摘星‘见’你,最好准时出现,否则休怪我无情无义。”
不等梅英若回话,很没礼貌的,瞿莫臣率先挂了电话。
认识瞿莫臣的人,很少真正了解他的,就算梅英若也往往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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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睡意的瞿莫臣这时坐起身,点燃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他和若若究竟是怎么了?他们目前的婚姻状况,和他当初想象的幸福,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抚着右手食指上淡淡的齿痕,那当年刻意留下来属于她的烙印,瞿莫臣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从她眨巴着泪眼站在树下仰望着他,从她嫩生生的唤他莫臣哥哥开始,他的心早已不知不觉中绕着她转,为了多关心她一点、多看她一眼,他回孤儿院探访的次数,多到院长问他:要不要再搬回来住?
当他知道爱扯若若发辫惹她哭的阿得,其实是喜欢她的,他的占有欲便不自觉的油然而生。于是,为了若若,他自诩至少在十年内,必须开创出衣食无缺的富裕生活。
人生目标一确定,他发奋向学的完成大学文凭、硕士学位,并且将多年来省吃俭用的积蓄,在股市狂细的时机,狠狠的大赚一笔后,以此为创业基金,发挥他自身所学的专长,加上快狠准的独到眼光及手段,果真让他的理想如愿以偿。
他这一切的努力,院长全看在眼里,知道他对若若的好,所以在她十八岁考上大学之后,便应许由他来栽培她、照顾她的生活。
而这份外人看来好似兄妹的关系,就在若若大三要升大四那年的夏天,她一次夜不归营的外宿,引发出他长年累积的爱意和妒意,在她回到家时不顾一切的宣泄,才打破了——
那天,梅英若早上一打开家门,就闻到一股酒气充斥鼻翼,她边捏着鼻子边扇着手,恨不得空气能瞬间变得清新一点。
“昨天家里有客人来吗?”她狐疑的纳闷着。“可是……莫臣哥哥不曾带朋友回来过啊?”看了一眼手表,正指着九点,他这时应该在公司开会吧?
卸下背包在玄关那张雅致的半圆式仿宋梨木桌上,梅英若转身一走进黑不溜丢的客厅,更觉酒气浓烈,而且瞳孔无法一下子适应,让她无法辨识目前客厅的景况。
她一路摸索着印象中窗户的位置,当她准备好拉开窗帘让容厅接受阳光的洗礼时,才扯了不到三分之一,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阻止她的动作。
“啊——”事出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有人在家,梅英若忍不住放声尖叫。
“你昨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带着浓厚的酒味及责备的问候在她耳畔响起。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梅英若停止挣扎,转过头去看他。
“咦?!你怎么还没去上班?而且干吗喝了这么多的酒?”她瞄了一眼玻璃桌上,堆了好几瓶进口的白兰地烈酒,哇啊!全部被喝得精光,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从来不曾这样子过的。“你怎么了?”她不禁有点担心他。
不就是你害的!瞿莫臣话还没说出口,就别见她白嫩的颈侧竟有一块疑似吻痕的“草莓”。
他抚上那块令他刺眼的颈肤,“这是怎么来的?”
犹未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梅英若,一想起他所指的地方,正是好友小夏昨夜闹了她一整晚的“杰作”。
小夏明知道她暗恋着莫臣哥哥不敢表白,而他当她只是黄毛丫头一个看待,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对她的疼爱,也只不过是出自哥哥对妹妹的一片关怀,但小夏偏不信,总认为他们是即有情、妹有意,还骂她这小呆瓜,都已经近水楼台了,也不会自己制造机会!
所以她便出其不意的在她颈上留下这暧昧的“效果”,说什么可以测验一下莫臣哥哥对她的心意。
是喔,看她给她惹出这么尴尬的状况,害她都不知从何解释起,“……”有没有地洞可以让她钻的呀?
话还没说,她的脸就已羞红得如此娇艳,难不成有人早他一步“捷足先登”?莫怪古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想到此,瞿莫臣就不禁嫉妒万分。
“我……这是……”梅英若犹在挣扎如何说明时,一道阴影兜头罩了下来。
她仰首一瞧,瞿莫臣的脸突然贴近,吓了她一大跳,本能的张开娇唇想要惊呼时,却被他的舌乘虚而入,一股男性十足浓烈的酒味,随着他的舌尖在她口里任意翻腾,使她不禁意乱情迷。
未曾识得情滋味的梅英若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莫臣哥哥是不是喝醉了?
愈想要挣脱他双臂的束缚,就愈发觉他更用力的抱紧她,两人的身体紧紧的密合在一起,柔软的酥胸和他坚硬的胸膛一触碰,纠缠的舌吻吸吮得更为狂猛,顿时强烈的欲火吞噬了他残缺的理智。
他想要她!他再也不等了!
从她身体隐约散发而出的少女幽香,加上自身体内浸满烈酒的热血,无不在唤起他蠢蠢欲动的欲焰。
梅英若如初梦乍醒,开始抵抗他狂野的侵犯,“莫臣哥哥,你喝醉了,醒醒啊,我是若若,你不该是这样的……”这是她所认识的莫臣哥哥吗?她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遭到他不温柔的对待。
“莫臣哥哥,不要……”她摇晃着头哀求他。
“不要再叫我哥哥,我不想再当你的哥哥了,叫我莫臣。”瞿莫臣醋劲十足的霸道告白。“若若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你长大,因为这辈子我只想当你的爱人,所以根本无法容忍别人染指你,听清楚,你的男人只能是我。”
从他们初相识的那刻起,他想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就如同蚕吐了丝一般,再也收不回来,若要他断了此念,那是万不可能的事。
头一回听到他倾诉爱语,梅英若既惊又喜,身体不住的发颤,有点承受不了他这意外的告白。天啊!她是在做梦吗?果真如小夏所推测的,她不是一个人在闹单相思,原来他也是爱她的。
感动的泪水瞬间凝聚,纷纷从她灵动的大眼滚滚滑落。
“呜——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别的人!莫臣哥……”想起他的交代,也是她心中的想望,她匆忙改口,“莫臣……你刚才所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爱我吗?一句话因为啜泣以致说得断断续续的。
到现在,她仍是不敢相信他会爱上她这黄毛丫头!
毕竟他是年轻有为的商业钜子,多金富有又长相俊帅,身旁更是不缺名们淑媛攀缘倒追,虽然他不曾带人回家过,但她却常在报章杂志上,看到有关他绯闻消息的披露。
她说没有别的人?瞿莫臣恼怒的指着她颈侧上令他刺目的吻痕,他很是介意的问:“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都嘛是小夏啦……”不想让他有所误会,梅英若一五一十的将昨晚事迹抖了出口,说着说着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都是他错怪了她,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后悔!这一切的摊牌,他还得感谢小夏才有此转机。
“别哭了……”看她哭得梨花带泪的,好不可怜!他情不自禁的碎吻上她泪湿的眼睫,“我会心疼!”
冲着这句话,梅英若对于他的爱有再大的不置信,也冰消瓦解了,“莫臣……”她忍不住的双手拥紧在他的脖颈上。
可以吗?她真的可以正大光明的爱上他吗?不用再自个儿悲春伤秋的偷偷爱上他?
她娇躯无意的贴近,加上她抽噎不停的在他胸前造成的蠕动,让他浑身欲火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瞿莫臣在她耳畔呵气道:“若若,我要你……”
不管未来是那么的不可预知,或者两人之间仍然存在着变数,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应他的爱。
梅英若娇弱无力的轻点了下头,当是允了他所求。
瞿莫臣,开始退去两人的衣物……
手上烟蒂一落,唤醒在氤氲烟雾中回忆的瞿莫臣。
环视主卧室里的所有装饰,一点一滴与若若离开时并无两样,而空气中混合着他的阳刚清爽与她的馥郁兰香,这也是他刻意保留的味道,说服自己其实她从未离开。
他身子底下所躺的这张大床,是他们在窗台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紧接在后的第二“战场”……而为了对她负责,更是因为爱她,就在那一年的夏天,她大学尚未毕业,他就迫不及待的娶了她。
他们相爱缠绵,爱语呢喃,为了体贴她的不便,两人计划在她毕业之后,希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在这张床上孕育出世,创造属于他们这一家的传统,弥补两人孤儿的身世背景,给足爱的结晶最棒的温馨家庭生活。
只是他不懂,他们的婚姻才刚通过纸婚的考验,竟在去年就起了风波。
姑且不论他因日理最新商机的投资案而暂时忽略了她,还是报章杂志的绯闻误导,她都不该隐忍情绪,无故兴起冷战,甚至刻意避开床笫之事。再加上蓝京介的意外介入,这实在很难令他不怀疑……
唉!为什么明明他们曾经如此相爱,如今竟成这般局面?
再次躺进被窝里,瞿莫臣在拥有梅英若味道的馨香中,慢慢沉睡入梦。
希望明天的相聚,让他们能够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