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凡紧张地站起来。「依兰。」
「我刚才还以为我眼花看错人了,我不敢相信你会来这种高级餐厅吃饭。」依兰讲话慢慢的,小巧的鼻、小巧的嘴,犹如生错了时代的古典美人。她望向丹枫的美眸中透着一股惊惶,好像被轻吓了一跳。
丹枫并不觉得依兰是个厉害角色,也不觉得依兰的目光对她有杀伤力,但是女性的直觉,使她一点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位弱者模样的女人所潜藏的威力。如果再清瘦一点,依兰正是希凡欣赏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般,长发飘逸、娇小玲珑、柔如水、软如棉,还如小鸟依人的女人。
「呃……我……我来介绍一下。丹枫,这位是依兰,我以前的……学妹。」对于处理这种情况,希凡是毫无心理准备的生手,一时之间有点心慌。「依兰,她是我的……朋友,叶丹枫。妳和妳先生一起来吃饭吗?」他对依兰讲完,眼睛瞟向丹枫。她可明白他那句话是问给她听的?
「我老公……」依兰顿住,表情显得怅然,但她很快就弯起嘴角,浮现勉强的笑容。「我请两个朋友吃饭,请她们给我一些建议。」
她伸手比向餐厅另一头角落的一张桌子,那里坐了两位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一点、正在低头用餐的女士。
依兰看回希凡脸上。「我正想找你,一个钟头前我打电话去你公司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忙着跑业务,没想到你会放下工作,而且舍得来这里吃饭。」
希凡尴尬地笑笑,依兰了解他节俭的个性。
丹枫拿面纸倾身伸长手,越过桌子,像个体贴的女友,为希凡擦拭人中冒出的汗珠。
「希凡,冷气不够强吗?」她这么做逾越了她和柯希凡之间目前的关系,但她本能地觉得她必须在此时做点什么,让依兰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希凡对她微笑,眼神温柔,并不以她突兀的动作为忤,令她动容。他总能让她感觉窝心,而无悔地付出感情。
依兰抿着嘴角,睨丹枫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丹枫礼貌地问:「很高兴认识妳,要不要一起坐一下?」
依兰没有回答,伸手摸旁边空桌的一张椅子,希凡马上起身帮她拉椅子过来。她坐下对希凡说:「我本来打算晚一点再打电话给你,明天跟你约个时间好好谈一谈,没想到能刚巧遇到你,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使我更下定决心。」她幽柔地对希凡笑。
希凡不安地瞅丹枫一眼,再问依兰:「妳有什么事要找我谈?妳想买卖房子吗?」
他有意与依兰保持距离的冷笑话显然令依兰不悦,她的粉脸因而紧绷。他比较在意的是,丹枫可别误以为他和有夫之妇的依兰间有什么暧昧关系。
「我可以单独跟你谈几分钟吗?」依兰轻声问希凡。
希凡尴尬地看向丹枫。「呃……有什么事妳晚一点再打电话给我好了。」
丹枫暗地磨牙,觉得依兰像被宠坏的不懂事小孩,可是她人畜无害的软软语调,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丹枫自忖这个时候她更应该表现得成熟得体,聪明的男人自然懂得比较。
「我正想去洗手间,失陪一下。」她站起来,拿起皮包慢慢走向洗手间。
依兰不等她走远便对希凡说:「王明远同意要跟我离婚了。」
「嗄?那孩子呢?」希凡的声音充满对孩子的关心。
「我婆婆坚持要留下孩子……」
丹枫很想停步倾听,可是她既然已决定展现风度,就得继续做个淑女,继续往洗手间迈步。走进洗手间她没来由得有点想哭。看希凡在依兰出现后所呈现的紧张神情,用膝盖想也知道依兰和希凡之间一定不只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
依兰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希凡她将离婚的消息?希凡关心的孩子是谁的孩子?难不成希凡至今未婚就是因为在苦恋依兰?这个傻瓜!傻瓜!傻瓜!人家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他还不放弃?
哈!她凭什么说希凡傻?她自己不是更傻吗?连他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心上人都还搞不清楚,就一心一意地想赖上他。万一他和依兰曾有过孩子,那么依兰一离婚,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了孩子而复合,不是吗?
不!不是的!不可能!她无法接受那种可能!
现在她该怎么办?祝福柯希凡和学妹破镜重圆?还是施展魅力把希凡抢过来,不管他是不是已经有孩子?又,她抢得过来吗?她根本不知道柯希凡对漂亮的学妹迷恋的程度有多深,她只能肯定他从依兰一出现就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她跟希凡之间根本还谈不上开始谈恋爱,今晚也不是正式的约会,他们只是彼此默契地明白对对方的印象都还不错而已。这段情难道刚萌芽就要被依兰踩烂?她不甘心哪!她叶丹枫绝不是未战先降的懦弱之辈。
她补好口红,手洗了又洗,估计她已经至少给他们三分钟,风度满分了,才跨出洗手间。
她出现在餐厅的大厅,看到希凡在看她,对她微笑。很好,这表示他在乎她。她回以微笑,相信自己有胜算。他低头去对嘴巴动个不停的依兰说了句什么,依兰不情愿似的站起来,走向她朋友那桌。
「你们谈完了?」丹枫走到希凡面前时间。
他轻轻点头,俊脸挂上腼腆的笑,那露出小酒窝的迷人笑容令丹枫几乎呻吟。
「妳吃完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丹枫点头。胸口作痛。她不记得她曾对Ken如此痴迷。她好像陷得太深了,万一柯希凡舍她而选择依兰,她一定会非常伤心。
走出亚都丽致饭店,他们在月光下散步,慢慢走向他停车的地方。
希凡已经有好些年不曾走得这么慢过,他甚且后悔车停得离饭店不够远。庭庭说得对,他应该缓下脚步来欣赏人生路途上的美好风景。但如果不是美人在旁吸引他的目光,他又怎么会缓下脚步?今晚的丹枫高挑优雅,明媚秀丽,像是浪漫电影中的女主角。他够格当男主角吗?
「嗯……依兰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他试着以平淡的语气说。
「我猜到了。你们还在来往吗?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误会了,我可以向她解释我们只是初识。」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他真要她那么做,她可能会抓狂。
「不,不,她早就结婚了,我怎么可能还和她来往?可是,她有时候和老公吵架,就来向我诉苦,我也很无奈。」
「那一定是你拒绝得不够彻底,她才会跟你藕断丝连。」
他苦恼地蹙眉。「没有所谓的藕断丝连。从她结婚后,我就不曾主动跟她联络。我只当她是普通朋友,每次都劝她要看在孩子的份上和老公好好谈,别把离婚挂在嘴上。她老公爱偷腥,多年前曾因为外遇问题和她吵架,打她一巴掌,她自杀未遂,差点救不回来。从此她老公不敢再打她,可是还是改不了爱拈花惹草的个性。我都尽量躲着她,可是……」
「可是怎样?」
希凡叹气。「我也不能完全不理她,怕她会走极端。我曾经严厉地警告依兰不要再来找我,结果那天晚上她吞了五十颗安眠药后打电话给我,哭着跟我诀别。我马上叫救护车去她家,再请我妹妹赶去安抚她。依兰的老公一直以为希庭是依兰的好朋友。」
「听起来还真有点棘手。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宝,好像自古以来都管用。」丹枫自诩是理智型的,玩不来那种把戏。但是再理智的女人碰到感情问题时,都可能变成白痴,她或许就是一个实例。
希凡边走边侧头瞥她。「依兰的父母都过世了,两个妹妹一个嫁到美国,一个长期在大陆工作。以前她的生活圈子小,朋友不多,经常自怨自艾。前两年她跟她老公的感情好像好一点,整个人也开朗起来,甚至参加某个妇女合唱团。不过,今年她又开始情绪不稳定,已经找过我几次,我都尽可能简短地应付她。」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丹枫问。
「因为她兵变。」希凡瘪一下嘴,马上为依兰辩解:「也不能全怪她,那时我在金门服役,难得能回台湾。她爸爸洗肾到病逝那段期间,她公司的小老板追她追得很勤,帮他们家很大的忙,她妈逼她在她爸爸过世百日内嫁给她老公。依兰的个性优柔寡断,她没有坚持自己的婚姻自主权,我也能体谅。」
「换句话说,依兰顺从她妈嫁了,但她爱的人是你,她到现在还爱你。」
希凡不语,以目光向丹枫讨饶。
他默认了。丹枫觉得自己受了无影无形的一掌,因而内伤。她忍痛问:「你还爱她吗?」
「我从她结婚后就停止爱她了。」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事实上他很想牵丹枫的手,但现在不是好时机。他只能频频侧过头去觑她一眼,她的及膝黑色小礼服恰到好处地显现她瘦不露骨、玲珑有致的诱人身材,令人垂涎。「依兰一直以为她还爱着我,其实我想她对她老公也是有感情的,所以她嚷嚷着要离婚已经好些年了,始终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我刚才无意间听到她对你说,她老公同意要跟她离婚。恭喜你,你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旧情复燃。」
希凡在他的车前停步,嗔怨地望着丹枫。「妳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当然是劝她打消离婚的念头。」
丹枫看入他的眼睛,相信他没有说谎。「她的孩子……」
「她有两个孩子,老大七岁,今年要上小学,老二幼儿园中班……」
丹枫瞇着眼睛算依兰结婚几年了。
她的表情令希凡起疑。「妳该不会怀疑我跟依兰搞婚外情吧?」他有点生气地说:「我以人格保证,我在依兰婚后就没有碰过她,她的孩子与我无关。」
丹枫赏给他一个甜笑。「我信任你啦!别这么激动。」
希凡松开嘴角,打开车门,请丹枫先上车。
车子上路后,他改变话题:「我想知道,妳为我代垫的三百多万,全是妳自己的吗?」
「是呀!我回台工作三年赚的。」
「哇!三年赚三百万,妳真行。和妳同年纪的女人可能没几个办得到。」
「先生,我是理财专家,如果我的赚钱能力不行,如何能说服客户把他的钱交给我打理?算你运气好,我估计美元会跌,未来一个月的台湾股市也没行情,前几天刚好全都出清,才有现金帮你垫钱。」
「是呀!我运气好。」希凡打从心底里笑。能遇见丹枫该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总觉得赚钱固然与能力有很大的关系,但有时候也需要几分运气。」
「我宁可相信自己的努力。以前我一个礼拜至少在公司加班三个晚上,回到家洗个澡,脑子也不能休息。不时开着笔记型计算机,察看世界各国的股市、利率、汇率、石油价格、金价、重要财经消息等等。纽西兰、澳洲是全世界股市最早开盘的国家。日本八点、台湾九点、欧洲下午四点半、美国晚上十点半。只要我醒着,身边有计算机,都会不时check一下世界各国股市的涨跌。要是有重大事件,例如九一一纽约世贸大楼被飞机撞倒、美国攻打伊拉克等,全世界的金融行情波动剧烈时,我替客户投资的资金可能血本无归,压力好大,整晚都睡不着,必须赶快策画,万一发生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应变。」
「看来妳的工作的确不轻松。」
「嗯。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挑战。每次看对行情就好高兴,比赚钱还高兴。我在澳洲工作过三个月,老总的策略很保守,让我觉得绑手绑脚;台湾的竞争激烈,客户有赌徒的冒险精神。所以,我还是比较喜欢在台湾工作。」
「那妳有什么打算?」
「我还不确定。也许休息几天后开始找工作,也许会回澳洲一趟,再看着办。我今天打过电话去一家公司应征,他们一开口就问我有几张金融证照,我都被他问傻了。三年前我应征时,老外老板不注重台湾的金融执照,现在我如果要应征台湾的公司,非考几张执照不可,也许我该静下心来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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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能睡到自然醒,不赶着上班、不管世界金融变动的情形,完全没有压力的感觉真好。丹枫从容不迫地敷完面膜,化上淡妆,换好衣服,正要出门时,接到希凡的求救电话。
「丹枫,妳有空吗?」见过依兰后,他自然地改口叫她的名字。
「嗯……我要去书局。有事吗?」
「可不可以请妳来帮我代班一个钟头?拜托!拜托!经纪人都出去跑业务了,现在有个客户要求去看房子。正好月底来缴房租的人会很多,我公司里不能没人在。我妹妹找的新人七月一日才会来上班。除了妳,我临时找不到别的帮手。」
「今天是礼拜六耶!我从来不在周末工作的。」
「拜托!拜托!晚上我请妳吃大餐。」
「不要,每天吃大餐会瘦了荷包,肥了身体。」
「不然要怎样随妳开口。」
「好吧!卖个面子给你,这个人情让你欠着。我一会儿就到。」
她到了他公司后,他只教导她五分钟,大致讲一下该注意的事项,便匆匆与客户离去。一个钟头后,柯希凡从外面打电话进公司,说他恐怕要再延一个钟头才能回来。除了答应,她还能怎么样?不管他,让他的公司唱空城计?她好像狠不下那个心。何况她是他的债权人,他去跑业务赚钱才能还她钱。
挂掉希凡的电话后不久,有个女人来找他,正是昨晚丹枫见过的依兰。她眉宇间的忧郁犹胜昨晚,彩妆的双眼下面浮现遮不掉的黑眼圈。
「希凡不在吗?」依兰蹙眉望向希凡的私人办公室。
「不在。」丹枫回答,为脸上几乎写着「我不快乐」的依兰感到难过。
「那我去里面等他。」依兰说着就往里走。
「他去桃园,很晚才会回来。」丹枫祈祷希凡别马上回来拆穿她的谎言。
依兰顿住脚步,转头看丹枫,用她一贯的慢调子问:「我怎么知道妳是不是在骗我?」
「那妳请便吧!」丹枫看一下她的手表。「我估计妳大概要等上八、九个小时。」她挪动鼠标,眼睛看着计算机屏幕,希望能以心理战术赶走依兰。
依兰似乎犹豫了一下,她没有再往里走,而靠近丹枫。「希庭呢?」
「请产假。」
「喔,妳是新来的小姐。妳可能不知道我跟希凡已经认识十几年了。」
丹枫转动椅子面向依兰。她想谈,她奉陪。「希凡昨天晚上告诉过我。」
「他可能没告诉妳,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情人。」依兰的嘴角微微往上勾,彷佛忆起昔日的甜蜜。
「他告诉我他爱过妳,可是妳背叛他。」丹枫代替希凡控诉。
依兰的眼中立即盈现泪光。「他那么说的?他说我背叛他?」
「他没有用那么强烈的字眼,但是妳的确背叛他嫁给别人。不是吗?」
「当初是我妈以死逼我,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为了爱希凡而让我妈死给我看,希凡说过他不怪我,只能怪命运的安排。」依兰的泪水流下脸颊。「现在我们已经被命运捉弄够了,我即将恢复自由身,我跟希凡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叶小姐,请妳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放过希凡吧!」
丹枫几乎动怒,依兰曾经对不起希凡,她还有脸说这种话?就因为她会以死威胁别人,所有的人就都必须永远让着她,任她为所欲为?「该放过希凡的人是妳,妳已经纠缠他好些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让他没有余虑地去追求他的幸福?」
「我就是他的幸福。过去我太软弱,为了孩子勉强维持我的婚姻,一再原谅我老公偷腥。现在我想通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但他要孩子就给他吧!我还年轻,我和希凡可以再生。我们以前计划过要生三个孩子。」
「以前是以前,妳不能老是想以前的事,现在时空都变了。我相信希凡也不希望妳为了他而舍弃妳的孩子。他不是劝妳别离婚吗?」
「那是因为他是个道德感超重的人,一旦我摆脱王太太的身分,我们就能重新热恋。」依兰破涕为笑,似乎对她的臆想即将成真很有信心。
「如果妳离婚后,希凡没有如妳所愿和妳复合呢?那妳是不是失去了婚姻、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妳编织的旧情人团圆梦?」
「不可能!妳不了解希凡。」依兰美丽的双眼神经质地睁大。「希凡一定会跟我复合的,他爱我,他一直都爱着我,我也一直都爱着他。任何人都不能再破坏我跟希凡的感情。」她激动得脖子冒出青筋。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一直住在梦幻王国里吗?丹枫真想一拳把她打醒。可是望着依兰神经质的眼神和失控的模样,丹枫又不忍苛责,耐着性子用和缓的语气说:「依兰,我没有恶意,我也希望我能祝妳心想事成。但是我想提醒妳,每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各种可能性,预先做最坏的心理准备。希望太大,万一失望时会很痛苦。」
依兰突然向丹枫鞠个九十度的躬。「请妳成全我们,只要妳愿意退让,不要阻碍我和希凡,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会一辈子感激妳的。」
丹枫觉得依兰日剧看太多了。这个看似软弱的女人使的是化骨绵掌,令丹枫无法痛快地骂她一顿,必须以同等的柔性手法还击。「我退让并不能解决妳的问题。希凡是个有自由意志的人,我也没有用任何东西绑住他。他如果还爱妳,我真的想抢他的话也抢不走;反之,他如果已经不爱妳了,妳恢复自由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门上的铃铛响,王姐回来了,她的脸色不太好。
「王姐。」依兰轻喊。
王姐扯一下嘴角算是微笑。「依兰,妳来多久了?」
「没多久。妳知道希凡什么时候会回来吗?」依兰问。
王姐没有立即回答,而望向坐在柯希庭座位上的丹枫。
「希凡有事去桃园,他说很晚才会回来。」丹枫试着向王姐递个眼色。
王姐转一下眼睛,随即会意。「喔,对,他昨天说过他今天赶不回来开晚会。」
「那……我先走了。」依兰拉一下她的香奈儿皮包肩带。「王姐,妳如果看到希凡,帮我转告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请他给我电话。」
「好,再见。」王姐坐到她的椅子上,等依兰出去,她才问丹枫:「妳怎么会在这里?」
「柯希凡有事出去了,他要我来帮他代班。」
「可是,妳不是在美商财务管理公司上班吗?」
「他跟全球公司发生纠纷,害我被fire掉。他知道我失业,刚好他需要人手,就请我来赚钟点费。妳还好吧?妳看起来有点苍白。」丹枫关心地问。
「啊!没什么,只是头痛。女人一到更年期,毛病就多了。我吃颗普拿疼,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王姐坐到她的位置上,开抽屉拿药。
丹枫倒杯水送到王姐桌上。「我也有经期头痛的毛病。」她从她的皮包里取出一小罐精油。「我头痛时都擦这种人参精油,妳要不要试试看?」
王姐放下擦汗的面纸,接过精油。「这味道闻起来就觉得清凉。谢谢。」
接下来丹枫忙着接电话,应付上门来的客户或收房租等,大约十几分钟后,才有空和王姐闲谈。
「妳好些了吗?」她问。
「好多了,谢谢。叶小姐……」
丹枫微笑道:「请妳叫我丹枫,牡丹的丹,枫叶的枫。」
王姐回以微笑。「丹枫,我看妳做得几乎和庭庭一样好,一点也不像个生手。我昨天晚上去医院看庭庭,她跟我聊起妳,她说幸好她洋水破的时候有妳陪着她,否则她会很紧张。」
「哦?真的吗?我看她好镇定,我比她还紧张。」
「她说她本来很紧张,看到妳好像比她还紧张,有点好笑,她才不那么紧张。反正她很感激妳当时陪着她、照顾她,她打算等她坐完月子,要亲自送红蛋和弥月蛋糕去谢谢妳。」
「喔,我当时除了紧张之外好像没帮到她什么忙,只帮她看管公司而已。」
「妳做的已经够多了。希凡也说他第一次看到妳时,还以为庭庭已经对妳做过职前训练,没想到妳临危授命就做得有模有样。」
「这个工作不难,我只需要接待并纪录客户的需要,再转给你们处理就好。」
「也不见得,光是要应付客户提出的千百种问题,就可以把一个缺少历练的小姐吓到。我刚才在想,希凡怎么会知道妳失业?你们有私人情谊吗?」
丹枫一愕,她该透露多少?「也不算有啦!我向他抱怨他害我失业,他因为愧疚,昨晚请我吃饭。」
「他请妳吃饭?」王姐诧异地睁大眼睛。「你们吃什么?」
「西餐。」
王姐的嘴角直往上拉,盯着丹枫看,笑得满诡异的。「有戏看了。」
「什么?」丹枫迷惘地问。
「我认识希凡八年了,我知道他不会随便单独请女孩子吃饭,除非他对妳有意思。我愈看愈觉得你们两个有夫妻脸。」王姐愉悦地笑。
丹枫脸上一热。「王姐,妳想太多了。」
「我是说真的,希凡是个好对象。要不是我女儿在花莲做实习护士,年纪又还小,我一定鼓励她诱拐希凡。我看妳是个会真心关怀别人的好女孩,妳如果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向妳郑重推荐,希凡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丹枫讪讪地耸耸肩。「我前天才认识他,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王姐笑瞇瞇地说:「他肯请妳吃饭,妳肯来打工,八字就有一撇了。他真的去桃园了吗?」
「没有。我们昨晚吃饭时碰到依兰,我看希凡好像有意躲依兰,刚才依兰来找他,我就帮他编借口。」
「妳做得对。」王姐撇撇嘴。「依兰都已经有两个小孩了,还不时来骚扰希凡,希凡不理她,她就假装自杀,真差劲。去年我给希凡介绍一个女朋友,他们见过面后,彼此好像有点意思。第二次那个女孩来公司等希凡的时候,依兰刚好来,她自己冲进希凡的办公室,缠着他哭哭啼啼的,那女孩气得跑掉。」
话匣子一开,王姐就停不下来……
「我常对希凡说,就算你上辈子欠了依兰的债,这辈子也该还清了,不要再理她了。当初是依兰对不起希凡,在希凡当兵的时候嫁给有钱的小开,后来依兰和她老公吵架常向希凡诉苦,他又不忍心拒她于千里之外。这些年来我介绍过好几个女孩子给他,也有两个客户看中他,想收他做女婿。可是他对追女孩子都不积极,一心只想拼事业。」
「或许希凡还爱着依兰?」
「我想是不可能了,再深的感情都可能消磨光,希凡也想摆脱依兰的纠缠。依兰她老公有处女情结,每回跟她吵架,都重提依兰嫁给他时已是二手货,骂她贱,希凡觉得是他害了依兰。」
「拜托!希凡没有强暴她吧?」丹枫真想打柯希凡的笨头。
「当然没有,希凡怎么会是那种人?可是他就觉得他亏欠依兰。」
「他的脑筋要是转不过来,被依兰缠一辈子也活该。」
王姐莞尔。「我想妳一定可以帮希凡挡掉依兰。加油,我会全力支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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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柯希凡回来,看到小许和阿明围着丹枫讲话,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太闲的话,去上不动产信息交流协进会的网站找商机。」
「凡哥,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耶!」阿明抗议道。
「丹枫,妳想好了没有?」小许问。「要吃排骨饭还是鸡腿饭?」
「她不吃那么油腻的东西,你们两个去买你们自己的。」希凡说。「我会帮她买自助餐和珍珠奶茶。」
「你怎么知道她不吃油腻的东西?」王姐的表情带着点神秘。
公司里其它人的目光都向希凡聚焦。
「嗄?」他俊脸微红道:「女人不是都怕胖、怕油吗?」
「凡哥,你也顺便帮我们买自助餐和珍珠奶茶吧!」阿明说。
希凡摆出老板的姿态。「免谈,你们两个猜拳,输的人去晒太阳。」
「厚!待遇怎么差这么多?」阿明抗议。
「叶小姐愿意来帮忙。我当然要答谢她一下。」
丹枫把几张便条纸交给希凡,其中一张写着「依兰来过,我说你去桃园会很晚回来」。他一张张看过后,抬头对她笑。
「妳处理得很好,我去买便当。」说完他脸上仍挂着笑容走出公司。
丹枫低头,不由得嘴角往上弯,心里头彷佛晃荡着蜜汁的涟漪。可怜的依兰要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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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希凡买的便当后,丹枫就回家了。
傍晚时希凡打电话给她。「妳不喜欢爬楼梯,要我帮妳买晚餐回去吗?」
昨晚丹枫不过是开玩笑说爬楼梯会变萝卜腿,没想到他听进去了。
「你又要回来拿什么东西,顺便帮我带晚餐吗?」她问。
「我想拜托妳一件事,当面问妳比较有礼貌。」
「好热,没什么胃口,你帮我买上次你买过的肉粥好了,不会油腻。」
一挂断电话,丹枫马上去冲个战斗澡、喷香水,再换上有薄垫的无肩胸罩,使得胸部看起来丰满些,乳沟较为明显。她不是想象槟榔西施那样出卖色相,而是考虑到,人是视觉性的动物,如果能合情、合理、合法又不着痕迹地诱惑他,既能加速掳获他的心,又能增添一点爱情游戏的乐趣,何乐而不为?
她换上一件有两条肩带的小可爱和牛仔短裤。天气热嘛!在家穿着凉快点也无可厚非,不是吗?肩膀、锁骨和腿是她最美丽的地方,大方一点让房东欣赏也无妨。万一她不小心让他可以看到更多的话,那就便宜他了。准备就绪后,她回到餐桌前,假装她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离开过她的手提电脑。
希凡开门进来,她抬头,送给他一朵笑花。
「嗨!很热厚。」她起身,开冰箱。「我泡了一罐蜂蜜柠檬。」她倒一杯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去,一口气喝完,叹一声。「赞!」再拉把椅子坐下。「妳的肉粥。」他把装肉粥的纸碗往她面前的桌上推。
「谢谢。」她打开盖子。「现在太烫,等下再吃。你要拜托什么?」
「呃……我这个不情之请,妳可能会拒绝。」他有点紧张地凝视着她。
丹枫双手在乳下交叉,顺理成章地捧挤胸部。「你认为我会拒绝,又何必问?」
她的乳沟突然变得显眼,害希凡忘了他要讲什么。他抽桌上的面纸擦汗,努力集中精神,把目光设定在她白里透红的娇靥上。
「因为妳是我心目中的不二人选,妳要是答应,我就赚到了;妳拒绝的话,也是理所当然,我没有损失。」
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好吧!你说说看。」
「我妹妹雇用的一个大学刚毕业的新人,刚才打电话来说,她找到别的工作,七月一日不能来上班。我想,既然妳目前失业,妳又不想马上找新的工作,可不可以请妳暂时来我公司上班一个月,等我妹妹坐完月子回来……」
「好。」丹枫爽快地答应。想切断他跟依兰的关系,她非紧迫盯人不可。
希凡受宠若惊地连眨几下眼睛。「妳真的愿意来上班?」
「嗯。」她点头,放开手去关手提电脑。同一个招式用多了就显得刻意。
「妳不问薪水多少?」他心头窃喜,却又因为看不到乳沟了而有点失望。
「多少?」她应他的要求问。反正一定比她希望的少。
「三万块。可以吗?」他的眼神像在哀求仁慈的老板给他工作。「我妹妹也不过是三万三,我要是给妳比她还高的薪水,她回来后看了帐簿会杀了我。」
「包吃包住?」如此一来她的薪水比柯希庭高出的部份是帐簿看不到的。
「包住是没问题啦!包吃的话就难了,吃饭的时间我不一定在,在的时候也不便每次都帮妳买便当。我一个礼拜请妳吃一顿饭,好吗?」他挺诚恳的。
她转转眼珠子,那种饭局算不算约会?大概不算吧!不过,只要有机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好吧!可是你不能对我颐指气使。」
「那当然,我从不对任何人颐指气使。」
「我上班的时间要比照你妹妹,朝九晚五点半,周末假日该放的假都要放。」
他倾头想了一下。「除了周末之外,七月好像没有别的假。」
「怎么样?」
「OK。」他头点得有点无奈。「还有吗?」
「我上班时间该做的事不会偷懒,但空闲的时候要念书,准备金融考试。」
「好呀!只要妳敬业。」
「有时候我可能会麻烦你充当一下我的司机。不过,我保证不会太过份。」
「没问题,只要我有空。」
「今天下午我在超市买了木瓜,想打木瓜牛奶,你们家有果汁机吗?」
「应该有吧!可是我不知道庭庭放在哪里。反正厨房不大,妳找找看。」
他的答案早在她预料之中。她看向厨房,假作惊讶。
「啊!我看到了!」她起身,走向几步外的厨房,手举高伸向摆在流里台橱柜上头,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着的果汁机。可是她的手碰不到果汁机,只差两、三公分。
「我来。」希凡说着走向她。
她不死心似的踮脚尖,指尖碰到果汁机的下缘,但因为站不稳,脚跟着地时稍微往后退,刚好撞进靠近她的希凡怀里。成功!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小心。」他轻搂她的腰。
她在他怀里转身,即使隔着小可爱,她也能感觉他手指碰触她腰部的温度。她假戏真作地臊红脸,不好意思般的身体往后一点。他的手放开她。她的臀部下方靠着流里台边缘,右手食指往上指。「拜托一下。」
「没问题。可是……」他站得离她很近,目光灼热得炙人。「妳要收回说我是小矮人的话。」
她嫣然娇嗔。「这么爱记仇。好啦!你比我高,不是小矮人,可以了吗?」
「可以。我也收回妳是大只骨感女人的话,妳其实……」他贼溜的眼睛往下瞄,喉结上下蠕动。「满性感的。丹枫……」他的双手又放到她腰上,试探般的轻轻将她搂进他怀里。「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饥渴的目光落在她唇上。
尽管心跳如雷,尽管万分期待他继续下去,但是她下午想拿果汁机时,灵机一动算计好的这一幕不能功亏一篑,必须玩个欲擒故纵的勾魂游戏。
「老板……」她舌头微伸,舔舔干燥的唇,星眸半瞇自眼睫底下睇他,因自然反应而急遽起伏的胸脯险些碰触到他衬衫。她用煽惑的低缓语调指控:「你在吃我的豆腐吗?」
「妳要让我吃吗?」他沙哑地反问。凝视着她唇瓣的眸中氤氲着激情,头慢慢朝她低下,眼看着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唇了。
「不要。」她拼命凝聚所有的意志力,溜出他怀抱。
他头靠到流理台上头的橱柜门上,彷佛还发出了一个闷声低吟。
丹枫假作镇静地慢慢搅拌她的肉粥。粥仍然满烫的,她哪吃得下?电风扇吹不熄她心里狂烧的火,她全身燥热如焚。
他拿下果汁机放到流理台上。
「我要回公司了。」他不平稳的声音透着失望。
「你几点下班?」这会儿她以甜蜜的声音鼓励他不必绝望。
「不一定,可能九点到十点之间。有事吗?」他脸红红的,眼睛没有直视她。不知道此刻他们俩谁的脸比较红?
「我等下要去重庆南路买一堆书,可不可以麻烦你下班后去接我?」
「好。妳买得差不多时打手机给我,我会尽快去接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