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扶住了她,满脸焦急地问:「玄弟,妳没事吧?」
凌玄只觉得自己骨头快散了一样,差点喘不过气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莫名其妙地揍。
莫言山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古怪。当他一掌打在凌玄身上的时候,马上察觉到凌玄的身子骨似乎颇瘦弱,又不懂武功的样子,原本用了三成的力道,急急收住,剩下一成五。
让他觉得古怪的是手掌打在凌玄身上的触感,未免太……单薄了吧?
「爹,玄弟她不懂武功,又救过莫娘,你为什么出手伤她?」莫天怪父亲的莽撞,心里很想马上扒开凌玄的衣服察看她的伤势,却又碍着莫言山跟岳中在这里。
凌玄调整呼吸,一抬头却看见岳中关怀地问自己:「凌少东,你没事吧?」
岳中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谁都可以来,就是岳中不行!
凌玄整张脸快绿了,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莫天一眼,莫天却一愣,不知所以然,还以为凌玄是因为肩膀疼得厉害的关系。
「这小子心术不正,对莫娘心怀不轨。」莫言山上上下下打量着凌玄,满脸的怀疑,「牵着她的手还满脸通红,分明有鬼!」
「老胡涂!」莫娘上前用力推了推莫言山的肩,责备他:「事情没搞清楚前,你怎么可以动手伤人?她是……」话还没说完却被凌玄一手捂住嘴。
凌玄强笑道:「没事!我没事了。」
莫娘虽然感到意外,但随即明白凌玄可能不想泄露身分。
「臭小子!给我放手!」莫言山浓眉一竖,怒气又要发作。他最忌讳年轻的小伙子想打莫娘的主意。
凌玄赶紧抽回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头低低的,退到莫天的身后避难。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莫天举起双手道:「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怎么回事了吧?」他这是赶快引入正题,免得横生枝节。
「他划了我一刀。」莫娘双臂交迭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妳也砍我一剑呀!」莫言山指了指自己的右肩。
莫天翻了翻眼,这对夫妻怎么动起真刀实剑来了,「然后呢?为了什么?」
「你爹怪我,因为我的关系,他唯一的儿子不把他当爹,六年来连家都没回一趟。」莫娘又是一脸楚楚可怜,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她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莫言山觑一眼儿子的反应,辩道:「我没有怪妳。」
「还说没有?最近老是摆个孤独老人的脸色给我看,陪我练武的时候心不在焉,就划了我这么一刀,我知道这一刀其实你心里已经想很久了。」
即使莫言山肤色黝黑,大家却仍看得出他现在满脸通红。
「谁是孤独老人!我只是不小心力道拿捏错了。」
「连在梦里也唠叨,还不像老人?」莫娘随口又补了一句。
莫天抓抓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这一次莫娘的来意,说到底,他为人子女却让父亲这样挂念,其实是他不该。
既然这样,那昨天在书馆前,父亲又为何对他那么严厉不讲理呢?他实在有点不理解。
一旁岳中的表情有些僵,似乎忍笑忍得颇为辛苦;凌玄则老实不客气地躲在莫天身后偷偷微笑。
「莫天,我知道你不怪我们了,对不对?」莫娘走上前,一手挽着莫天、另一手挽着莫言山,让他们都坐下来。
她知道莫言山不懂怎么跟儿子相处,总是一见面就不知不觉摆出严厉的面孔,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却还是会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说到底是拉不下脸,这父子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真教人受不了。
那天她跟莫言山因练武吵了架,心里一直不痛快,索性就一个人来洛城找莫天,希望能制造一些机会让他们父子讲和。
解铃还需系铃人,六年前是她的不成熟造成这对父子的裂痕,现在该是弥补的时候。
不过因为她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莫言山一发现她失踪,还以为她为了练武的事对他动了气,急忙率领手下寻迹而至。一直追到了洛城,他才明白,莫娘的目的是莫天。
莫言山不确定她来找莫天做什么,又气她不该不告而别,也气自己为何这么粗心,又怪莫天这些年来不通音讯,总之,当时他心里一团混乱,才会在书馆前这样对待莫天。
「爹,有空我会回去,而且会带着我喜欢的人一起回去。」莫天反手拉过凌玄,全不管岳中跟莫言山的脸色有多古怪。
凌玄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就得面见对方家长,更别说岳中还在场,这实在是一个诡谲的场面。她想甩掉莫天的手,却徒劳无功,只好把头垂得更低。
「你说什么?」莫言山很讶异。
「我说,你可以放心了,我对眉儿的感情已经跟六年前不一样,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喜欢的人。」
莫言山脸上可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两眼盯着凌玄许久。昨天他派去监视莫天的人来回报,说起在河边见到的事,他原本不相信,一笑置之,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单纯。
「臭小子,你是故意在气我是不是?」莫言山按捺住情绪,「我当年在沙场上是杀了不少人,但也还不到要受绝子绝孙的报应。」
「绝子绝孙?你怕就快跟莫娘生一个弟弟呀,反正你们都还年轻嘛!」莫天刻意忽视父亲的反应,还有心情说笑。
「我不要。我们有你这个『大儿子』就够了,不生。」莫天的揶揄,莫娘心知肚明,她不甘平白被莫天取笑,当下在辈分上讨回了莫天的便宜。毕竟按照辈分莫天可是应该要称呼她一声娘。
莫天没料到六年不见,莫娘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几乎让他难以招架,只得干笑一声。对莫娘,打死他也喊不出一声娘!
「你不能因为想报复我,就跑去喜欢一个男人呀!」莫言山苦口婆心,想劝儿子回头。
站在一旁的岳中背负着双手,也轻轻点头赞成莫言山的话。
「谁想报复你呀?都喜欢上了我也没有办法。」莫天耸耸肩,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反对!」莫言山一掌往桌上拍去。
「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反对吧!」
凌玄伸手拉拉莫天的衣袖,觉得他再这么捉弄自己的父亲实在太残酷了,可是她又没有什么立场说话。她真希望这时候岳中不在场,她就可以说出事实真相,至少,不会让他们父子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再生嫌隙。
凌玄的父亲早逝,在世的时候又大多在沙场上驰骋,她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先前莫言山与莫天的一番对话,勾起她满怀孺慕的情感,因而更觉莫天不该。
莫天理解她的意思,心想气也出够了,再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也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莫娘,妳跟爹就安心回家等着,我保证回去的时候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莫天收拾起玩笑的神情,认真说道。
「我们小俩口忙得很,谁有闲工夫等你?」莫娘起身,同时挽起莫言山的手,「我们走了。」
其实她也看得出凡事急不来,与其让他们父子继续为此抬杠,还不如让莫天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
反正她已经亲手确认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莫言山还想说什么,莫娘却向他使了使眼色。
「凌公子,要不是妳,前天夜里我可就饿昏在街上了,下一次妳来莫庄换我好好招待妳。」临行前,莫娘拉着凌玄的手,亲切地说道。
「哼!不欢迎。」莫言山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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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娘跟莫言山终于走了,岳中也很识相的离开,这间屋子就剩凌玄跟莫天两人。
凌玄坐在桌前,左手撑着下巴,不断的在反刍刚刚的一切。
「哎哟!」凌玄换手的时候不禁哀叫出声,先前手腕被莫言山的手刀斩了一下,右肩又挨了一掌,现在才发现右手根本抬不起来。
「怎么了?」莫天送完客一进门就听见凌玄的哀叫声,连忙坐到她身边,「我帮妳看看。」
凌玄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那瓶药酒放在桌上。
莫天替她卷起袖子,拿起药酒拔开木塞,突然觉得这药酒有些眼熟。「咦?这药酒?」
「岳中送的。」
莫天点点头没有多想,开始替她推拿手腕。
「莫娘跟你爹看起来好恩爱,也很登对。」凌玄想到他们两人临去时相偕的身影,看得出莫娘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
「是吗?我以前倒不觉得。以前我总认为眉儿要是跟我在一起,一定更幸福,做儿子的怎么可能输给老爹。」
「那现在呢?」凌玄试探地问。
「现在?被他们重伤的自尊跟自信,过了六年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啦。」莫天笑得很豪爽。
「重伤?他们?」
原本莫天不想对她重提旧事,但他发现凌玄心里一直很在意莫娘的存在,自从昨天凌玄想撮合他们两人,他就决定要找个机会跟她把这件事说清楚。
他不想凌玄的心里有疙瘩。
「六年前,我跟我爹为了眉儿起了严重的冲突之后,眉儿却突然告诉我,她一点也不爱我。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我做了很多努力,却只有让自己更加难堪。
于是我决定离开,当我要走的时候,她来送我并向我道歉。原来她跟我爹进行了某种竞赛,为了扳回一城她才表现出爱我的样子,目的就是要让我爹伤心、痛苦。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却也因此发现自己真的爱上我爹。」
莫天顿了顿,又道:「当她发现自己这样的作法同时伤害了三个人时,想补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那时候她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姑娘。」
凌玄屈起手指算了算,「那时候你十八岁?」
「是啊!还嫩得要命。」莫天回忆起当年的情境,「那时我听到那些话,既震惊、愤恨又痛苦,莫娘选择了我爹,那个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人,而我不但输始了自己的父亲,还被她当作伤害父亲的工具,真是情何以堪。」
一般人若是情场失意,要是能够一心一意的怪罪情敌、挞伐情敌:心里多少能够好过些。但是那时的莫天,既没有办法怪爹,也不能怪莫娘不爱自己,深受情伤的他只好反过来折磨自己。
这一次莫娘搞的出走戏码,其实让莫天内心松了一口气。因为随着时间的治疗,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过去,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跟父亲之间的僵局。
「那么你现在对莫娘……」
「只要眉儿能够幸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莫天问道:「我现在要帮妳看肩上的伤,可以吗?」
凌玄点点头,也没有多想,松开衣带,将外衣从中间开襟处往右边拉,露出微微发肿的右肩。
莫天深吸一口气,倒一些药酒在手掌上,站在她的右侧,用适当的力道推拿、缓施暗劲。还好他爹只用了一、两成的力道,她才不至于受重伤。
药酒的效力慢慢渗入发挥,凌玄感觉自己的右肩跟手腕都热了起来,甚至可以感受到里面的血液在奔流。她闭上眼睛舒服地轻叹一声。
突然,凌玄感觉到右肩的推拿停止了,还以为是莫天想休息一下,也没特别在意,但是她却感觉有什么轻触了一下她颈间的敏感地带,她霍地睁开眼睛往旁边一闪。
「怎么了?」莫天的声音有些沙哑。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凌玄感觉自己的心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怦怦乱跳。
莫天的表情有些古怪,「莫娘已经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而妳欠我的答案也差不多该给我了吧?」
「我……」
「我可以喜欢妳吗?我可以爱妳吗?」莫天的嘴角扬起。
凌玄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她不像莫天可以把那些话说得这么顺畅自然。
莫天一步一步靠近凌玄,而凌玄也没有躲避的意思。莫天由后抱住她,俯下身来欲亲吻她,而凌玄则仰起头迎上他的唇,两唇交迭,那勾魂摄魄的吻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莫天的吻一路蔓延下来,轻啄着凌玄的颈项之间,灼热得彷佛迸出片片的火花,一点一点地点燃凌玄的身体,慢慢在她体内酝酿一股惊涛骇浪。
莫天的手掌渐渐大胆,由凌玄背后伸至身前,一只手隔着衣物抚摸她腰腹的曲线,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游移向上,更加放肆。
凌玄整个人被莫天由后紧紧环抱,被安全感跟另一种陌生的感觉填满。
在层层的衣服下,莫天摸索到肚兜的系带,轻柔地往下一拉,凌玄感觉到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
凌玄从未经人事,微微感到害怕。莫天轻轻放她躺在床上,灼热的吻随着被脱下的衣服,落在凌玄的皮肤上,直到完整的香肩裸裎。
他轻轻的咬住凌玄的肚兜,准备扯去横阻在两人之间的小障碍。
凌玄这时却恢复了一点理智,大叫:「等一下!」
莫天充耳不闻,还以为那是害臊、欲拒还迎的意思;但是凌玄却紧紧抓住自己的肚兜,跟莫天的牙齿相互角力。
「我说等一下!」凌玄用另一只手遮住莫天的眼睛,再一次喊道。
莫天这才知道凌玄的喊停是认真的,而凌玄已经把身上的服装整理得差不多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莫天一脸愕然。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凌玄抓了抓头发,方才热情的红潮仍残留在脸上,更添一份可爱。
莫天叹口气,早预料到她总会有对他坦白过去的时候,可是没想到她竟会挑这个时间。
「等到我离开了夫家,我们才可以……那样……」凌玄绞着手指,有些不安。
以为自己听错了,莫天再问一次:「等妳离开什么?」
「夫家。」凌玄的声音小如蚊蚋。
「妳这又是在捉弄我吗?」莫天不禁吞了吞口水,怀疑是自己耳朵坏了,或是脑袋坏了。
凌玄缓缓摇了摇头,表情十分认真。
莫天转过脸对空苦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一字一字地问:「谁?妳的夫家是谁?」
「秘密……」凌玄头低低的,不敢拾眼看他,「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快解决了,所以,现在不行,我们要冷静一下。」凌玄边说边捡起莫天的衣物塞进他手里,把他往门外推。
「解决?妳要怎么解决?」莫天还想问,但是凌玄却不给他机会。
「反正这一两天我就会离开他了,他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夫人,就这样,再见!」凌玄把莫天推出去,关上房门。
莫天嘴张得大大的,一个人在外面愣了好久。
难道是老天爷在开他玩笑?还是他上辈子造了孽、少烧两百炷香?怎么他总是特别对有丈夫的女人有兴趣?
冷风飕飕的吹过,莫天头一次不满自己老处在被动的位置。他不知道凌玄的真名,因为她说以前的名字不重要;他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因为这里简陋到摆明了以前没有人住过;他不知道她除了丈夫还有没有其他的家人,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们两个才不需要再「冷静」!
莫天实在很想再冲进去,却克制自己这么做,因为那于事无补,他只能对着合上的门喊:「好吧,如果妳想自己摆平,我可以等!」
但他心里同时也决定,绝对要好好调查凌玄的身家,以免再有这样让他手足无措的情况发生。
一个人衣衫不整地吹夜风,这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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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玄的背脊抵着门,耳朵高竖着侧听莫天离去的脚步声,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她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无法分辨。
方才莫天留在她身上的温存气息,久久萦绕不去。她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心里自问:为什么还是放不开呢?
明明已经心意相通,却还是不敢放胆去爱。
坐倒在床上,凌玄望着一室的空洞,生平第一次感到深切的寂寞与孤独。
这难道是自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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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玄回到留月轩,整理地板上的书。
看来只消再两趟就能完事,离她自由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少夫人,妳的书也快搬完了,妳最近到底在计画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吧?」小雀儿早察觉少夫人有异,平时一天也离不开这些书的人,哪可能说搬走就全搬走?
凌玄迟疑了一会儿,放下手边的整理工作,跟小雀儿面对面坐下,把自己想离开岳府的打算告诉了她。
「我反对!」小雀儿大声说道。
「咦?为什么?」凌玄颇感意外,她以为小雀儿会喜欢她这个计画,乐意摆脱偷偷摸摸钻狗洞的日子。
「少夫人,妳想离开是因为那个啰唆的家伙吧?」小雀儿一想到在食馆里莫天欺负她的事就生气,她的神情、语气带着责备道:「妳已经不能喜欢别人了,妳是少爷的妻子啊!」
「我等了六年已经很够道义了。」凌玄不喜欢小雀儿的表情,好像她正要做的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败德坏事。
「少夫人,少爷他冷落妳,不来看妳,那是因为他不了解妳。」小雀儿还继续耽溺在自己编织的大团圆美梦中,「只要他了解妳,妳一定可以轻易打败梅夫人,成为真正的大夫人!」
「我不喜欢跟人家抢。」凌玄嘴翘得高高的,连连跺脚。
「是人家来跟妳抢,不是妳抢人家!」
「那就让给她,我不希罕。」这一次换鼻尖翘得高高的,凌玄连装高傲都装得不像。
「少夫人!」
「小雀儿!」凌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大声对小雀儿说话。「我是认真的。」
小雀儿不说话了,她知道每当少夫人这么说的时候,她怎么反对都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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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中这几天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闷闷不乐,一会儿窝在太师椅里,一会儿又起身走过来、走过去,一股烦躁的情绪让他坐立不安。
桌上烛台中心的红色火焰里,居然出现了莫天跟凌玄在一起的亲密画面!岳中猛摇头,好驱除自己脑中的幻想。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凌玄那日在船头对月清吟的词句犹在他耳边回荡,这几句话说得极轻,却字字打在他的心坎,引他不断地回想玩味。
他怎样也不相信凌玄会跟莫天这小子在一起呀!
岳中突然想起,凌玄曾经提过,想跟他借岳家那本传家手稿一观。
虽说是传家之宝,其实是包含岳中的父亲岳纲将军在内,由开国四将军凌,莫、韩、岳联合手书的一本兵法手稿,因为朝廷近年偃武修文的政策,一直不能付梓刊印,外界很少人知道,传到岳中手里不过才第二代而已。
那日岳中一方面心里生凌玄的气,另一方面又觉得凌玄不懂行军打仗,于是当场便婉拒了凌玄的要求。
凌玄也没有很坚持,只是笑说因为其中一位将军跟他同宗姓凌,所以才想拜读一下。不过岳中看得出他有些失望。
既然这样,也许可以藉这个理由去拜访他,顺便探一探究竟吧!
打定了主意,岳中心情也平静了些,拿出一向放置手稿的锦盒,但是锦盒的重量马上让他感觉有异,摇了摇盒子,里面显然空无一物,岳中脸色登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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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岳府出了大事,闹得上下皆不安宁。
岳中发现家传手稿失窃,勃然大怒,整个岳府人心惶惶,下人们议论纷纷说从来没见少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家仆们翻遍府里每个角落、讯问每一个家丁婢女,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有一个家仆的说法最为可疑。
「小的那夜看到一个生面孔的婢女出入书房,问了她要干什么,她说是梅夫人的丫头,受少爷的差遣来书房拿东西。」
岳中让那名家仆在梅姬那里一个一个指认。这件事出在二房里,梅姬的面色十分难看,等全部的人都指认过确认不是,她才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贼人随口报的。」梅姬试着缓和现场的气氛。
岳中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三分,「如果是这样,手稿恐怕已经流出府外了。」没想到岳府都遭贼了还没有人知道,要不是今天他动了将手稿借给凌玄的念头,只怕三年五年还没有察觉这件事。
一想起凌玄,岳中不自觉地抬眼看了梅姬两眼,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来,他居然有种感觉,说不定手稿是梅姬偷去给了凌玄。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岳中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不仅心绪不定还老是胡思乱想!
梅姬看出岳中眼神之中似乎对她有几分怀疑,连忙说道:「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地方,谁都没有查……」
「不可能!」岳中斩钉截铁地打断梅姬的话,他知道梅姬指的是留月轩。
「为什么不可能?贼人分明清楚你每晚都在我这儿。」梅姬的声音提高了两分,其实她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但留月轩的存在对她而言宛如一根刺。
岳中陡然站起,「如果是那边拿去,也不算贼了。」留下这么一句话,走了。
梅姬绞着手帕,一颗委屈的泪水掉下。
为什么岳中总是这样,只要一提到跟留月轩有关的事,就会一改平常态度,所以她总是提心吊胆,总是害怕着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岳中。
这是一种属于女人的直觉跟预感,就像她从不曾觉得自己真正完全拥有过岳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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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中背负着双手,一个人踱步来到留月轩前。
梅姬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只是,他拿什么脸去搜查里面的人有没有拿走传家手稿?他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是选择离开。
这时小雀儿恰巧追着小橘子经过轩门附近,一低头就从门缝看见岳中的身影,吓了一大跳,连忙伏下身来。
「是少爷?果然……」小雀儿暗自咧嘴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