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你看巷口的车子!嗄!嘿!下来了一个男生耶!”玲高举着她那肥肥短短又白皙的手,指向停在巷口的大卡车,惊讶地道出这么几句很普通、很无聊、又很没营养的话来。
车子?男生?不天天都看得见!冷风不想让玲制造假象而打乱了大家的兴头,她循着玲的手势望一望,故意小声地回应:“哪里?哪里?”压根儿不见有人,只见到一丛丛的花草树木,哪来的男生?
直觉告诉她,八成又是玲在唬她!因为今天淙哥功课还没写完,不能出来玩,她因此由二当家荣誉晋升为大头目,负责带头玩游戏。猜拳轮到玲当鬼的,说不定是想借某种理由逃之夭夭,所以才胡乱瞎编,说是有人来!
“我可没骗你,真的有人来!哇啊!又下来一个男生,啊?还有一个女生耶!好像小公主哟!”玲高八度的声调,成功地迫使所有的孩童全往同一个方向瞧。
“好了,别叫了,我有看到。”
经冷风这么一声吆喝,玲赶紧灭了声音。但看着新搬来的陌生人,新奇得忘了闭上那张张得碗大的O型嘴。
冷风心里暗念着:是看到啦!看到一盆盆的花花草草,哪来的人呀?欺侮我眼睛小吗?
啧,还真有几个小小身影,鬼鬼祟祟在那探头探脑的。哎呀!果真如玲所言,那个小女生像洋娃娃里面的小公主一样。这个发现令冷风瞧呆了眼。还有她身后的那两个男生,洁白的衬衫下是烫平的短裤,领口还戴着黑色领结,最可恶的是——皮肤竟然比她白!
这条巷子很平凡的,尤其在这样炎热的一个午后,每个小朋友早已玩疯了,身上的T恤与热裤脏得不像话,个个灰头土脸的,男生、女生没人分得清楚。再说下午打的是躲避球,没有女生会穿裙子的,怕被一个快速球打得四脚朝天,露出了三角裤,那还得了,不被笑死才怪!
惟一能辨认男生、女生的,就剩绑辫子的是女生。喔!不对,冷风是例外。大大的头,额前凸,脑勺翘,顶上顶个“马桶盖”,黑黑瘦瘦,一双微扬的丹凤眼,不笑时活脱脱像个男孩。
难得出现这么“漂亮、干净又整齐”的小孩,还一来就三个,此刻,冷风早已掩不住满脸的好奇——带头冲向巷口!
有点上气接不了下气,她喘着对刚下车的妇人道:“您好!昨天……听……五号的郑大妈说……今天有她的亲戚要搬过来住十一号,请问……是您吗?呼呼。”冷风断断续续的才把话讲完,然后大吸一口气。
所有的小朋友因冷风的话而狐疑地盯着郑庄淑晔看,等着答案。
郑庄淑晔只是愣了一下下,幸好早上起程之前特意记了新家的地址。
“是啊!我是五号‘郑大妈’的亲戚,哈!你们都这么称呼她的吗?呵呵!以后我们就住十一号了,请多多关照。”郑庄淑晔看着眼前的小朋友,由她的直觉判断该是“冷风”吧——一头正宗的马桶盖造型!她开始欣赏起这位有勇气的小男孩了。
“哈哈!我就知道,对呀,我都这么叫她的。”冷风日头用着既骄傲又神气的丹凤眼瞄了一眼那些正睁大眼睛且一脸错愕的小朋友们。这下子可以仰天长“笑”了,原来当偶像的感觉真不错!还好有郑大妈早先通风报讯。冷风忍不住在内心里窃笑着。
“那——你就是冷风喽。”郑庄淑晔肯定的一问,并回头向儿子使眼色,证明自己不会猜错。
冷风得意地道:“正是在下。这样吧,我这就率领十万精兵帮您搬花吧。”
其实冷风的笑意里还带着秘密,那就是郑大妈除说了亲戚搬过来,还说了她是写武侠小说的。虽然冷风不懂,不过她已问过大哥冷火了,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电视里古时候的将军都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咦?有意思!这小子挺对味的!
“也好,冷将军如此的善意,小女子我这就率领大儿子浩磊,次子浩然,小女浩竹一同搬运,以利吉时搬运完竣,多谢。”
郑庄淑晔终于知道郑李秀玉为何会对冷风如此赞不绝口了,这小子颇有大将之风呢。整个搬运过程中,就见冷风卖力指挥,她也渐渐地喜欢上这条巷子的每一位小朋友们,短短时间就建立起忘年的友谊。
“来吧!来喝点汽水,辛苦大家了。”转首间,她瞧见了郑浩磊。“啊?!我忘了介绍我的三个宝贝们。”郑庄淑晔还是笑。其实她真的忘了——忘了她已介绍过了。
“有汽水喝耶!什么?‘宝贝’?”小朋友听到这样的昵称,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
“哈哈哈!”融笑道:“他们叫‘宝贝’耶!怎么不是叫‘心肝’呢?”他很夸张地笑到人仰马翻,原因无它,因篇他爸爸都是叫他“臭小子”,不会如此恶心的昵称他。
其他小朋友都清楚融在笑什么,所以也都拼命地笑着,直到有人不服气地申诉——
“我们的名字不叫‘宝贝’!我是郑浩磊,弟弟是郑浩然,妹妹是郑浩竹。”一直没吭声的郑浩磊,实在受不了这群幼稚的家伙,挺胸而出辩解着。
“嘿!简单扼要,不愧是我的儿子。”郑庄淑晔忍不住击掌叫好。虽然不怎么清楚儿子这说话不疾不徐却又简捷有力的性格是像自己还是像老公,可是她还是非常高兴这优生儿是他们夫妻俩的品种。真是无限的光荣与满足啊!郑庄淑晔一脸的兴高采烈,无料却接上儿子那一副受不了的神情,只好连忙收起笑容,正式说明。
“浩磊今年七岁,要上你们这里小学一年级。”
一听到郑浩磊今年七岁,而且也是上同一所小学,所有的小朋友便不约而同地转向冷风和吴又珍。
“冷风和吴又珍也要上小学一年级呢。”冷风的背后除了吴又珍,还有玲。
“吴又珍?”郑庄淑晔知道冷风,但吴又珍是哪个?她左顾右盼地企图从每个人的眼神中找出吴又珍来。
冷风看出郑庄淑晔和郑浩磊的疑惑,连忙闪身,指指原本一直藏在她身后的吴又珍。“她就是吴又珍。”
其实吴又珍长得白白胖胖,块头比冷风大,是不能用“藏”这个字眼,可能是冷风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再加上吴又珍羞涩的个性,错觉中她就被隐藏了起来。
所有的小朋友都点了点头,赞同冷风那简单又明了的话句。
“这么说来,你们三个会念同一所学校喽?真是太好了。”
“不只是风和珍,整条巷子念同所小学的还有淙哥、旭、玲、礼、我。我叫王玮日,可以叫我‘阿哥’,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旭是我弟弟,明年融和小宇他们俩也会入小学。”讲话的人就是阿哥,声调平淡无味、毫无生气,还带点目中无人,可是他说话时那笑脸上嘴角边泛起的小梨涡足以迷死小女生。
郑庄淑晔汪意到了,这孩子讲话再多点生动感情,那前景真就会不可斗量。
“哦?那我也叫你‘阿哥’了,可以吧!”郑庄淑晔一副讨好的姿态。
王玮日可开心了,少有长辈级的人物如此平易近人,他说:“嗯。”拼命地点点头,却又一脸腼腆,那模样实在很可爱。
难得看阿哥如此害羞,于是乎一群人早笑的不知所云,手脚比来比去。
惟有郑浩磊一脸酷酷的冷漠。不能说他不懂得笑,而是到一个新环境,他还不习惯与这么多年纪差不多的人相处。老爸忙于工作,常在外地,而老妈又全神贯注在她的小说世界里,郑浩然、郑浩竹年纪还小,所以他已习惯一个人看看书、弹弹琴什么的,自然就无法融入大伙的笑闹之中,看来像个成熟的小绅士。
此时他清澈的瞳孔里,有个头顶着马桶盖的小小身影,那正是笑得手舞足蹈的冷风。又黑又瘦,大饼脸,芝麻眼,长得一副怪样子,活像E.T的另类翻版,可是——
怎么会令人想一看再看?
小小年纪,不能说是爱上了,充其量不过是好奇!对,就是好奇!自行解读成这两个字,他心里才好过些。
怪了,淙哥最干净的时候都没他来的让人舒服,长得很干净又好酷!冷风虽然是笑得乱七八糟,但眼睛可没闲着,趁大家不注意时,利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瞧了几眼那个即将和她成为邻居兼同学的郑浩磊。
咦?在看我吗?冷风发现他眼中尽是不屑。好吧!别怪我推翻前词——酷个屁呀!冷风冷嗤一声——啾!
冷风以为他是不屑看她,于是乎也仰起头用鼻孔看他。此举看在郑浩磊眼中,更觉得好笑。不过他不想笑出来,眼睛故意瞥向一边,假装更冷然。
* * *
黄昏时刻,大伙人在吃完点心、喝完汽水后,立刻呈鸟兽散,一个个让下了班的父母唤回家吃饭、写作业或洗澡,郑庄淑晔也趁机会向小朋友的父母道谢及打声招呼,认识一下左邻右舍。在冷风的“照顾”下,搬来的第一天就觉得这里人情温暖了。
“郑妈妈,现在几点了?”冷风没戴表,虽然还不想回家——其实是不想太早洗澡啦!可是天色已晚。
郑庄淑晔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分就六点了,你——”话还没说完,就见冷风似有感应地马上转过头。
“风!”
一声响亮的吆喝,使得郑家老少四口也跟着冷风回头并顺着魔音往巷口瞧。二号门前站着一位双手插在腰际,梳着两条辫子、皮肤白皙,五官颇深的小女孩。
“风,老爸说你再不回来洗澡,北海小英雄就没得看了!”像是在威胁。
“北海小英雄?这可不成!”话才落,一阵烟似的人影以百米赛跑的惊人速度冲抵二号住户大门。那人影像突然想到啥又回过头,极兴奋的表明:“郑妈妈、郑浩磊、浩然、浩竹,欢迎搬来二巷!我好开心,明天见!”挥了挥干瘪的小手,转眼不见人影。
“北海小英雄”这部卡通正流行,每个大小孩都爱看,尤其是那个小主角——小威,真是绝顶机智,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和困难,根本难不倒他。郑家这四口也爱看。四口?对,别怀疑,郑庄淑晔喜爱的程度不亚于她的三个子女,所以此刻望“机”兴叹的声音,彼起彼落,绵延不断。
“幸亏有冷风这小子带头帮忙,要不然你们老爸的这些花花草草不知何时才能搬齐摆好。真是的!偏偏选在这时候派公,东西都打理好了,真……算了!不念了,你们饿了吧,妈咪准备晚餐去。哪!给我十五分钟,我给你们全世界!”话说完便搔首弄姿地摇摆着她的巨臀进了厨房,留下三个一脸无奈又痛失精采好戏的小朋友。
郑浩然手中居然握着天线,想不到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然知道看电视要有天线,真是被他给蒙上了。
“吃慢点!小心噎着了。明天要特别向冷风谢一声,要不是他带动大家帮忙,就没办法那么早休息了。那小子挺有意思的。”
“妈咪,不要‘小子、小子’的这么叫人。”郑浩磊边吃着面边纠正母亲的用词。
“有什么关系嘛!我的意思是说,像冷风这样热心助人、又懂事的小男孩真难得。”
听到“小男孩”三个字,郑浩磊真要给噎着了,他死命地咳着。“咳!咳!咳!”
“哎呀!你干嘛了?这么不小心!吐出来没?”郑庄淑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拍顺了郑浩磊,不再咳下去。
“妈咪呀!从头到尾都搞错了啦!那个冷风不是小子,是女生啦!”郑浩磊特意加重了“女生”这两个字。郑浩然也跟着点点头。
郑庄淑晔看两个儿子都相继点了头,开始有点懊恼和怀疑,但她仍不死心,不认为自己会看走眼,所以转向惟一还没回应的三岁小娃儿看,谁知都还没开口问,郑浩竹那童言童语便道:“姐姐丑丑,浩然说姐姐装马桶盖。”
郑浩然打了郑浩竹的头道:“笨蛋!叫二哥啦!不可以直接叫名字。大哥,你说说浩竹啦!”
郑浩竹拼命地大哭,而郑浩磊只能安慰她别哭了。想当初他也是这样对付郑浩然的。
郑母完全无视于眼前的热闹状态,径自地喃喃:“糟了,冷风是女生,那我今儿个还叫她‘将军’,不知她会不会很难过?”郑母一颗心忐忐忑忑的。
郑浩磊听到了。
“应该没关系吧,以前不是有个花木兰将军。我猜冷风不会介意的。”他可以确定冷风完全不知道妈咪将她的性别搞错了。因为没感觉,自然不会生气。
“浩磊,你想冷风会不会内心很难过,外表却装得很坚强?”郑母仍觉得不安。唉!全怪自己粗心大意,小女生都不喜欢被人当做男生的。
“放心吧!妈咪,冷风和您一样,都少了一根筋,不会发现的。更何况,任何人第一次见到她,哪会认为她像女生了?长得好丑,又黑又瘦,头发又像厕所的马桶盖,看了就想笑!”郑浩磊一脸的挑剔。
“哇!浩磊,这可不像我懂事的儿子喔,用词这么难听!还亏人家冷风今天这么帮咱们,做人不能恩将仇报,知道吗?不过,你说好笑,怎么从头到尾都没见你笑过?”郑母知道儿子是故意胡说八道的,郑浩磊一向懂事,不会如此尖酸刻薄。每个人都曾经童年过嘛!郑母洞悉似的看着郑浩磊。小男孩对于自己喜欢的人,通常会反常地去作弄或百般挑剔,眼前不就是这么回事!
听到这番话,郑浩磊眼中显明地带着心虚。“谁理她!”他快速地冲向自己的房间,像怕被看穿,急于逃离母亲那睿智的眼光。
“啾!就这样跑啦?怪没意思的。”郑庄淑晔冷嘘了一阵。
这一天,新搬来的郑家人度过了温馨的第一个夜晚,而一段嫩稚的感情,也悄悄地从这二巷开锣了。
* * *
“风,妈咪要我来接你,走吧!”郑浩磊伸手接过冷风手中的水壶,顺手塞了个东西在她手上。
吓!冷风惊讶极了,郑浩磊那原本细致的五官,很显然的扭曲在一起,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却仍伸出手来帮她拿水壶,真是难得。
“嘿!水煮蛋?”冷风看看他,又低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手中的温热。
“我妈咪煮的,要我拿给你。”郑浩磊看出冷风内心的真正话语——你怎么会那么好心!他冷哼一声。
郑母昨儿个知道冷风真的和他们家浩磊念同一班,而且就坐在隔壁后,今早便多煮了颗水煮蛋,特别交代郑浩磊去接冷风一道上学,还提醒道:“冷风长得比较‘弱小’,你就当一下绅士。帮她背书包或提个水壶什么的,OK?”
郑浩磊一听,脸却僵了。“妈,我明明就长得比她小,而且我也有书包和水壶,干嘛——算了,顶多帮她拿水壶,不然就叫淙哥帮她好了。”他的脸已经变绿了。
“拜托,人家淙哥跟你们又不同年级不同班。而且你是男生嘛,长得再小也比冷风壮啊!”
人家的胳臂是向内弯,就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好啦!我去上学了!”郑浩磊嘟着嘴。
郑浩磊光是讲那句“不然叫淙哥帮她好了”都觉得酸。因为淙哥最疼冷风了,搬来一个多月了,每次玩游戏分组,淙哥一定挑选冷风,不然就是护着她。好比打躲避球,明明和冷风是敌国竟不杀她,还老投出超弱的抛物线球让冷风接,救了好几个人的命。最令人恼火的是,大家明明眼看着淙哥放纵冷风也无所谓,差一点就输给阿哥那一国了。而且重要关头时冷风不小心跌倒了,淙哥还想跑过去扶她,当场被人击中屁股损失大将,幸好后场扳回分了。
“想什么那么入神?蛋我拿了,谢谢郑妈妈。水壶我自己提,看你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冷风见他想事情杵在那,就趁机拾回水壶。
“拿回来!我说拿回来,我比你长得壮,帮你拿无所谓。”郑浩磊没料到冷风如此有个性,一时语塞,而后又抢回水壶,硬是要拿。
冷风竟也顺手将水壶滑向他的手,交给了他。“这可是你自愿的哦!”
说完便跑先一步,从远处传来一句——“宾果!”
声音很大,非常大!一直在郑浩磊耳里嗡嗡地响着。郑浩磊在原地愣了十秒钟左右,终于发现自己中计了。
“可恶!”
* * *
匆匆地,两个月的读书生涯过去了,从第一次段考成绩不难发现——冷风的头壳尚未开窍啊!
数学居然拿鸭蛋!
青天霹雳!别说是任何一位新生,就算三岁的郑浩竹也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呀……真让人替她感到忧心。
还好,事出有因,原来她脑袋没问题,只不过她把答案全写在背后了。那老师也太硬了,同情分都不给一分,冷风是无所谓啦,但冷爸可就没冷风想得开了,竟是一路追打呀!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笨丫头来?哥哥、姐姐哪个不是成绩一级棒?偏偏你更抢风头,竟抱个鸭蛋回来——还……我……”
大概是气得不知如何接词了,冷爸只好继续追、继续打,而冷风只会沿路喊救命,压根儿不为自己解释。
解释什么呀!有事实为凭,她只好到处躲。冷爸从客厅追到厨房,厨房追到楼上,再从床上打到床下——别怀疑,爬进去,继续打!喘口气,再追到楼下,跑出大门。冷爸累了,先停下来休息。至于冷风则拼命地跑,直到最后一户人家了,冷风就闪了进去。
伤痕累累的冷风,原本已布满泪水的眼眶,在见到郑浩磊及郑母时,统统不听使唤地流了满腮,让他们母子俩见了着实心疼了起来。
郑浩磊审视着冷风身上的伤,忍不住气愤又心疼的心情,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不跟冷爸说清楚,那只不过是你大意将答案写错地方而已,又不是真的不会!”
郑浩磊在接过郑母的药箱后,脸色沉重地径自牵起冷风那皮绽肉开的手往楼上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郑母在原地不知所措。
冷风还是哭,惹得郑浩磊原本就不知该摆往哪儿的手,搓得更厉害了,直到冷风哭得不能自已地抱住了他,这时郑浩磊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受到女生的柔弱是那么令人想要保护,他想保护冷风、疼惜冷风、珍爱冷风!
他双手不自觉地拥住了她,爬上她的背轻拍着,顺口安慰:“别哭了,刚刚不解释,现在哭得这么凄惨,再哭就变得更丑了,将来怎么当我漂亮的新娘?”他满是心疼。
冷风忽地抬起头来,原先一脸哀怨的神情,因郑浩磊无心的话,此刻却变得既明亮又诡谲,一副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他。
“你说的!”她不是问,是确定。
郑浩磊为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惶恐。女人果然是善变的!而这么熟悉的转变,正是冷风打着如意算盘的“前兆”!郑浩磊原先的不舍已被慌忙取而代之,双眼紧张的不知往哪里看,飘来飘去的,不得已,又对上了冷风紧迫盯人的贼眼。
冷风一把抓起郑浩磊的衣角,擦干眼泪及鼻涕,没一会儿就破涕而笑,除了鼻头还红红的以外,绝然看不出曾哭过,笑得真璀璨。
“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将来要当磊的新娘,打勾勾!刚刚老爸说我这么笨,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现在有磊嫁我,不用怕了。”冷风高八音地坦述。
郑浩磊听了直想笑,瞧她这么激动,能嫁出去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吧!
“傻瓜,是‘娶’你,不是‘嫁’你。”
郑浩磊笑着一手和她打勾勾,一手忙着敲她的头,内心因为她那傻里傻气的童言而泛起阵阵窝心的感受。她叫他“磊”!哈哈!他好开心。
“还没说你为什么不跟冷爸解释呢?你又不是故意考烂的,只是写错地方嘛。”郑浩磊帮她擦着药,还是不明白冷爸平时挺好说话的,偶尔虽然也见冷风挨打,倒也不至于如此夸张。“还痛不痛?”
郑浩磊轻轻包扎她的伤口,但她仍痛得哇哇叫。
“啊——好痛!”
郑浩磊气急败坏地净是责怪冷爸,一直念念有词,就差没诅咒而已。
冷风很不以为然,不懂他在气些什么。本来嘛,挨打是应该的,而且是活该,谁叫自己好奇心太重,把老爸的胡琴给拆坏了。
原来拆老爸的胡琴只不过想研究一下声音打哪儿来,结果装不回去,正好被刚进门的老爸发现,还来不及解释时,好死不死成绩单就摆在已经四分五裂的胡琴旁,于是乎……也就二话无法说……
“错了就该打呀,反正我要当你的新娘了,所以不痛。”
“你只是一时出差错,又不表示以后也一样,下次考试小心一点,知道吗?”郑浩磊真怕再看到她挨打一身伤。
其实郑浩磊才搬来不久,太大惊小怪了。殊不知这种追打的场面,在冷家是经常上演的戏码,冷风太皮、太好动、又粗枝大叶得很,纵然无心,却也难免惹人误会,再加上懒得解释,以她这样的性格,唉!不挨揍才怪!
“这种事大概也不会有下一次了,我老爸他那心爱的胡琴已经被我拆得四分五裂了。”冷风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琴?!”郑浩磊则是一脸的疑窦。
“胡琴呀,刚刚我把老爸的胡琴拆了。”
郑浩磊仍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意,胡琴和成绩考坏了有啥关系吗?
冷风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解释道:“我老爸、老妈是不太管我们功课的好坏,他们认为让我们自己选择喜爱的功课念,我们开心高兴,学得有兴趣就好,就算不念书也成,他们都会支持,只要不学坏即可。只不过,老爸特别警告我,绝不能逊到嫁不出去。我觉得我们家的小孩好幸福呢!”冷风很骄傲地描述父母的教育观。
“冷爸把你打得无处可逃,就是为了你弄坏了琴?这叫好幸福?”很显然的,郑浩磊还不明白问题所在。
“哎呀!是我的错嘛,做错事理当挨打,不需要解释。冷火、冷霖、冷霜、冷云他们犯了错一样要打,不管成绩如何。如果两人吵架,我老爸绝不开口问谁的错,两个都揍,绝对不会错。”冷风一脸的笑意,完全不在乎身上的伤。
“原来是这样啊!”郑浩磊倏地起身,脸色相当难看地对着冷风鼻翼贲张,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个臭女生!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你吗?你这会儿还笑得出来,手不痛了吗?”他顺手往她胳臂上的瘀青一按,其实他很轻的,但——“啊——好痛!臭磊!我已经很痛了!你还下毒手!”冷风闭眼睁眼间就换上邪邪的神态,往房门一瞧。“嘿嘿,门让你自个给锁上了,看你往哪儿逃?”她双手马上往郑浩磊的脸颊左右一掰,使劲地拉,直到他脸颊红肿才松手。惹火冷风的下场,满惨的。
郑庄淑晔在楼下听到楼上闹烘烘的嘈杂声,知道没事了,便放心地掬起笑容。雨过天晴了。冷风是皮了些,不过倒是知错能改,事情也忘得快,冷家人的个性该都是如此吧!
冷父此刻握拳扯着笑容来到郑家。郑庄淑晔示意冷父往楼上瞧,冷雷含笑地点点头。
“风呀!你老妈说老爸可以再买一把新的胡琴,你要不要和老爸去买?”他拉开如雷般的嗓门直呼冷风,然后回过头向郑庄淑晔致歉并道谢:“冷风老是叨扰了。”
郑庄淑晔对于冷父那一脸疼惜冷风的着急全看尽眼里,觉得这一家人真可爱。
“哦——听到了!我马上下来。”话还未落定,人已冲下楼,速度之快呀!
留下一脸惊愕的郑浩磊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快就忘记伤疼?败给她了。”
“郑妈妈、磊,我和老爸回去了。”冷风一手拉住冷雷的手就往外冲,耳尖的还能听到他们父女俩在讨论新胡琴的事呢。
郑浩磊站在楼梯口和郑母相视而笑,随后各做各的事。郑浩磊走向他心爱的钢琴,开始了今天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