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的湘灵只能以躲避来逃离恶梦般的往事,但鲁俊鸿根本不放过她,妄想一步登天。
“湘灵,你老公可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叫他帮我安插个工作吧!”鲁俊鸿不知由哪里冒出来突然拍拍湘灵的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不是我可以作主的,璩杰他……”想起这桩不知有何意义的婚约,湘灵略微失神了几秒钟。
“他是你老公,有什么你不能管的?总归一句话,你现在飞上枝头做凤凰,就忘了我们这些当初一起吃大锅饭的老朋友了。湘灵,你最好不要得意忘形。想想看如果他知道他老婆是个杀人凶手的话……”摆明了不要脸,鲁俊鸿一再地纠缠不去。
“你不要胡说,那些事跟我根本没关系!”
“是吗?我今天晚上要十万,我会到你住的地方找你。要不然,我随便找个记者,应该也能卖不少钱吧!”
“你……好,我今天晚上给你,但你拿了钱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好、好、好,我明白你不想让人家知道,你有我们这种不称头的朋友,没关系,我拿了钱就滚。”
当晚湘灵把钱准备好,鲁俊鸿却更改地点,要求湘灵到山区的产业道路会合,在她出发前,璩杰正好到家,听到她要出去,他相当不悦地拦阻她。
“湘灵,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也应该和我一起公开出席一些场合。”
“我……”摸摸满是疤痕的脸颊,“我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延到明天再去?因为你一再推托,现在有些很不好的流言……”松松领带,璩杰看起来十分疲惫。
“我真的不想跟你去参加那些无意义的宴会,况且,我什么都不懂,到了那地方,我就像到了外星球,或者说,我是唯一的外星人。”抱紧怀里的皮包,湘灵焦急地看着时钟,和鲁俊鸿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以她对鲁俊鸿的了解,万一等不到她,恬不知耻的他是非常有可能直接找上门来的!
“湘灵……”看到她坚决地往门外走,璩杰提高了声音。
“璩杰,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等我有空,一定跟你去,好吗?”
急着要赴约,湘灵只得胡乱应允,然后奔出门外,钻进等候已久的计程车。
“好、湘灵,我等你,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几天!”
追出大门,璩杰拦住计程车,对着讶异的湘灵一字一句地说完后,后退几步目送她离开。
虽然感到怪怪的,但一心想早日摆脱鲁俊鸿的纠缠,湘灵带着辛辛苦苦存下的十万元钱,来到他指定的地点。
“哟,你果然来啦!钱呢?”一见到湘灵,鲁俊鸿嘴角扭曲地大叫。
“都在这里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不会向任何人说出你的秘密,希望你也让我有平静的日子过。”
“嗯,湘灵,我记得你曾说过: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说着边向湘灵靠近,鲁俊鸿眼神闪烁着。
“是啊,但只要你、我都不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应该……”意识到他意图不善,湘灵转身拔腿就跑。
“我向来都挺佩服你那么会读书,你说得太对了!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除非……”拉住湘灵长发,他双手架在湘灵颈部,逐渐收缩着。
“咳、咳……除非什么……”十指往他脸上抓去,湘灵挣扎着追问。
“除非是知道秘密的人都不存在了。湘灵,怨不得我,若不除掉你,我得提心吊胆过日子。尤其你要嫁给有钱人,更可能出卖我。”
“不!我不会说出去,你……”
趁他不注意,往他胫骨一踢,在他痛得弯下腰时,湘灵转身往另个方向跑,“你给我回来!石湘灵,你给我回来!”
几番抓到湘灵,他立刻饱以老拳,不多时,湘灵已经遍体鳞伤。面对他的凶恶,使湘灵忘记害怕,拼命的挣扎、逃脱。
“你这个丑八怪,看我……”一手抓起湘灵头发,另一手高高举起,他恶声恶状地吼着。
吓得闭紧双眼,湘灵双手不停地往他胸膛打去。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只觉得身形一晃,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往下掉,而鲁俊鸿站在悬崖边正狰狞地瞪着她。
幸运地,她摔落的地方是一处小山谷,前阵子的大雨引发洪水,积聚了一口小潭。她顺着水流冲到下游,被一群到溪边玩耍、烤肉的学生发现。
获救之后,对于为何独自到山区,以及如何摔下山谷她都绝口不提,只希望鲁俊鸿能受到教训,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但她的希望并没有实现,虽然璩正道顾虑她的安全,要求璩杰为她聘雇护卫,但鲁俊鸿仍不时出现在她身边。
食髓知味的鲁俊鸿开始侵入她的生活。面对正道和璩杰的追问,湘灵只能沉默以对。她怎能说出在她生命历程中一篇篇丑陋的纪录?还有未可获知的刑责?
对正道的关怀,她不敢说,怕破坏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完好形象,另一方面也是恐惧正道那绵密、温暖的关心,会从此划下句点。
面对璩杰时,心底不时激荡的情感让湘灵害怕、不安。他是如此英挺,帅气得让人总要多看几眼。每当璩杰到医院探视正道,护士们就会突然变得忙碌,屡屡到正道房探视及补充药品。即使只是随意的一件T恤衫加牛仔裤,他就是能散发出独特的味道,将他的影响力扩大于无形。
躲,是湘灵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她仅仅能保护自己的方式。即使婚礼已迫在眉睫,湘灵还是一径地躲避着璩杰。
那天刚踏进家门,眼尖地发现璩杰的房车在院子里,湘灵立即转身拦住将离去的计程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
公司没有事,她也无处可去,百般无聊下,她决定到百货公司去。因为正道钢笔的笔蕊没有了,她很愿意为她亲爱的璩大哥跑这一趟。
从女厕出来,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湘灵直觉想尖叫。
“璩夫人,这么有闲情逸致来逛百货公司啊?”涎着脸,鲁俊鸿正阴魂不散地尾随着她。
“拜托,我不想再跟你说任何话了,你可不可以就放过我算了?”压低嗓门敷衍他,湘灵转往人潮多的方向,冀望能甩脱他的纠缠。
“哟哟哟,我说湘灵,咱们说起来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你总不好自己发达了就把我丢一边吧?”
“我无话可说,以前你们母子是怎么虐待我,你自己心里有数!”
加快脚步,湘灵眼见电梯迟迟不来,决定改乘电扶梯,远远离开这个大麻烦。
“哼,石湘灵,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你不怕我把以前的事情全说给璩杰听,到时候,我看你这个璩夫人的位子,坐得下去吗?”猛然拉住湘灵,他满脸凶恶大骂。
“你去说啊,我受够了,不然,我们现在就到警察局去说个明白。”深深吸口气,一道光芒闪过湘灵脑际,她决心不再受鲁俊鸿要胁。
也好,就让事情暴露在阳光下吧,起码她可以过着安稳的日子!
正当湘灵暗下决心之际,突然一阵骚动,她还来不及转身看清楚,已经被人自电扶梯推下,正往楼下的卖场坠落。
惊恐中,她眼底尽是鲁俊鸿狡狯的嘴脸,尔后是无止尽的黑暗。
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这次璩杰不再接受湘灵的说法了,他强硬地将湘灵自录音间拉出来,不理会其他人的侧目,“该死的,告诉我,你怎么会被推下电扶梯?”
看到头上还缠绕着纱布的湘灵,竟然一苏醒又赶回录音间,璩杰简直气疯了。
“警察的笔录写得很清楚,因为人太多,我可能没站好。”试图轻描淡写带过,湘灵低着头想再钻回录音间。
“鬼扯!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解释,石湘灵,我已经无法忍受这些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了!”
不由分说地将湘灵拉进门口的会客室,璩杰将门关上,立即开炮。
意外地看着他的激烈反应,湘灵不解地望着他,“你要我怎么办?事情……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况且我也没受到什么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拦住来到门口的湘灵,璩杰眯起眼睛盯着她猛瞧。
“不,你别想这么随随便便的打发我,我有权利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我和你之间根本没有交集点,若不是为了璩大哥,你……”
想起他在璩正道面前的倨傲、坚决,湘灵将心中的不满一古脑儿宣泄出来。
“不错,因为你亲爱的‘璩大哥’,所以我们——你跟我——的命运开始有交集了,我坚持要知道你这些意外的原因。”
“无可奉告,对不起,我的节目要开始了,我……”眼前浮现鲁俊鸿狰狞的脸,湘灵闭上眼睛几秒钟,而后草草地说道。
“去他的节目!湘灵,我相信一定有什么在困扰你,告诉我!”
“没有,什么都没有。目前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璩大哥的身体……”
“我不相信你,湘灵,我会查出来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穷追不舍的挖掘?我之于你,不过是你向璩大哥耀武扬威的工具而已。”疲惫地垂下头,湘灵幽幽地叹息着。
“是啊,你……只是我的一项工具……”似乎没预料到湘灵会这么说,璩杰愣了好久之后,才喃喃自语地说着,迅速地离开电台。
自那时候起,气氛有了明显的差异。每每湘灵总会在无意间发现璩杰若有所思的目光。四目交接的瞬间,他又移转视线,甚至唐突地离开宴会场地,但湘灵很灵敏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两道灼热电光,随着她而动,如同要将她融化般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另一个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是鲁俊鸿,他毛遂自荐到璩家当园丁,他的勤快、逗趣让露西对他很放心。然而,看在湘灵眼里,却有着不知该如何启齿的无力感。
某个台风登陆前的夜晚,湘灵逮到正在书房鬼鬼祟祟的鲁俊鸿,看到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保险箱,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竟然想偷东西。”见到一团乱的房间,湘灵愤怒地指责他。
“偷?你以为你是谁啊?湘灵,说来说去还不是该怪你,你现在等着当少奶奶了,有没有替我想一想啊?”
大咧咧地坐在舒适的牛皮椅上,鲁俊鸿晃着脚,两只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在物色值钱的东西。
“怪我?我已经把我仅有的十万块都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翻动地上以被单草草包裹的东西,湘灵气得连手指都颤抖,“这些都是璩家的东西,放回去!”
听到湘灵的话,鲁俊鸿跳了起来,“放回去?你开什么玩笑!反正他们有的是钱,不会在乎这点小东西的。想不到你这个丑八怪还能钓到这么有钱的凯子!”
“或许我是个丑八怪,但我自认自己的心地不污秽。虽然我的外表不如人意,但我努力当个好人。如果你想带走这些东西,你就带走吧!但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了,否则,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诉警方。”拉开大门,湘灵站在门口一字一句地说着。
“嘿,你是玩真的啊?”讪讪地笑着往门口走,鲁俊鸿拿起那包东西,临走前又抓了桌上的一只花瓶。
“我是认真的,不信的话我马上打电话。”冷冷说着,湘灵一面往外探望着风势渐渐加强的院子,“你快走吧,露西马上要自医院回……”
她没机会将话说完,花瓶便由她后脑勺落下。当湘灵警觉到一阵冷风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黑影扑至后面,就没有记忆了。
历经这么多的磨难,总算把所有失去的记忆,全都找回来了——
在花莲海边空地上,面对汹涌的波涛,她不止一次地哀求鲁俊鸿放过她。
“你认命吧,石湘灵,我要的电动脚踏车设计图已经到手了,你不肯帮我,我自然有办法。”
将湘灵牢牢捆在驾驶座上,他一连几个巴掌打得湘灵几乎昏了过去。
“不可能!你不可能进入汉克偷那些设计图的。”听到他的话,湘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大约十几天前,鲁俊鸿要求她偷出那份设计图,他已经接洽好买主,准备以高价卖出。湘灵拒绝他,并且想尽办法暗示璩杰,要他注重公司的保密工作。
“湘灵,我当然知道这份新产品的重要性,尤其你为它命名为‘驾云者’,真是太贴切了。我有预感,这会在市场上掀起很大的波涛。”听到湘灵支支吾吾的说法,璩杰由书堆中抬头,对她友善的一笑。
“我是认真的,璩杰,你一定要他们把设计图和样品收好……”想到鲁俊鸿的嘴脸,湘灵更是焦急几分。
“咦,还说你不喜欢、不关心生意的事情吗?我看,你已经很有概念了嘛!”揽住湘灵的肩膀,璩杰和她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明媚的月娘,“我……我尽量试着去关心。”
当时的亲昵气氛,使湘灵不知如何是好,但面对鲁俊鸿越来越逼近的威胁,她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不可能,你不可能拿到那份设计图的!”看着鲁俊鸿在她车头洒上汽油,湘灵放声尖叫。
“不可能?湘灵,你以为只有你有办法吗?告诉你,老子我多得是办法!”
将手煞车放开,鲁俊鸿轻而易举地将车子往悬崖的方向推。
“你……”想起那份被她藏在电台置物柜的设计图,湘灵百思不解。
难道……难道他真的偷到被她掉包的假图?三番两次暗示璩杰,看他仍然没有放在心上,湘灵趁着到公司参加庆生会的机会,偷偷将保险柜内的设计图以作废的草图换掉。
“你拿到的不是真的图,那份草图……”话还没说完,鲁俊鸿已经点燃汽油,在风势助长之下,火舌猛烈地向她窜来。
“你不必担心,湘灵,你总算是物尽其用,你呢,好好去跟小荠她们作伴吧!我准备再找璩杰弄些钱来花花,好好享受我的荣华富贵。”发出尖锐长啸,他就这样将车子推下山崖。
“不行!你……”坠下山崖前,她只记得鲁俊鸿狠毒的脸,直到现在。
“璩杰……不、不能让他找上璩杰!”前思后想,弄清楚鲁俊鸿的意图后,湘灵急得快哭出来了。
璩杰……光想到失去他,都要让她的心揪成一团。怎么可以让他受到丝毫伤害?如果这世界没有了他,她将如何活下去?
璩杰……光想到他的身影,就让她感到甜蜜;呼唤他的名字,就教她觉得幸福无比。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偏着头想了许久,都得不到一个结论,总之,她的世界都为了他而发光、发亮了。
第八章
在屋子里踱着步,湘灵仔细地评估眼前的态势。鲁俊鸿并没有被找到,自从那天在山涧里被救起来后,湘灵一反常态地每天盯着报纸看,希望能看到有任何无名男尸,或是伤者的消息。
没有,没有半丁点儿消息,可以证实鲁俊鸿死亡或受伤。这么说来,他仍然如颗定时炸弹般潜伏在她周遭,以及璩杰身边。
想到这里,湘灵慌得坐立不安。不行,必须警告璩杰,否则……意念至此,她立即推开房门,却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鲁……鲁俊鸿!”差点浑身一软地瘫下去,有抹人影飞快地冲出来抱住她。
“璩……璩杰,他……”指着鲁俊鸿,湘灵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是绑架维廉的共犯,也是三番两次意图杀害你的歹徒,更是窃取‘驾云者’设计图的工业间谍。湘灵,真相总算大白了!”紧紧抱住湘灵,璩杰话语中充满浓烈的感情。
“你……”看着鲁俊鸿背后的警察,湘灵一时间意会不过来。
“石小姐,我们已经把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因为璩先生的配合,我们借由那份设计图,查出鲁俊鸿涉案成分很大。调查后发现,他跟你是来自同一家孤儿院。”将铐住的鲁俊鸿押到桌边,那位中年男子朗声说道。
看到湘灵,鲁俊鸿眼角射出几抹恨意。他朝湘灵唾了几口口水,扬起他缝了许多针的脑袋,“哈哈哈,湘灵,那些‘我们’干过的案子,你一个也别想躲过!”
“鲁俊鸿,我不是跟你一伙的!你的暴行也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了。”巍巍颤颤的来到他面前,湘灵第一次敢公开反驳他。
“哼,如果我有罪,你也逃不了。你敢说没帮我埋尸?再说,那份设计图也是你偷给我的。”看到旁边有人拿录音机录音,鲁俊鸿洋洋得意地大叫。
“你……你…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根本没有……”想不到他会如此诬陷自己,湘灵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唉呀,我看你也不要否认了,有福你不同享,有难总该同当了吧?”沉浸在自己的计谋中,鲁俊鸿还是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你……我……”想冲上前去和他理论,但湘灵被璩杰搂住。
“湘灵,不要生气,跟这种人生气没有用!”来到鲁俊鸿面前,璩杰挑起左眉。
“你口口声声说湘灵是你的同伙,为什么要杀她灭口?还有,如果她真是你的同谋,为什么交给你的设计图是假的?”
没料到璩杰有此一问,鲁俊鸿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过了许久才自圆其说:“那是她想黑吃黑,自己霸占设计图!”
“是吗?”转头由警察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璩杰当着鲁俊鸿的面打开。
“这是在海洋电台湘灵的私人置物柜找到的,她把一切的经过情形,都录在这卷带子里。日期是一年多以前,也就是她出事的前几天。”
看到那个牛皮纸包,所有的记忆都回复了,也忆起了当时她写下那封信的心情。
想了许久,她决定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诉璩杰,然后等待他的决定。促使她下此决心的是艾敏的话。那是试婚纱的那一天,她与艾敏在婚纱店待到快疯掉了。
“我说湘灵啊,你好歹也表示一点意见吧!”按摩双眼,艾敏呼天喊地。
“都好,我没有意见。”将不知是第几套白纱脱下,湘灵疲惫地说。
“不成,璩先生有交代,一定要试到你满意为止。所以他包下整间婚纱店,要他们把全台北最新、最好的婚纱都调过来,让你挑到高兴。”
“他何必这么费事呢?不过是一套白纱礼服。”被鲁俊鸿缠得心烦不已,湘灵落寞地回答她。
闻言气呼呼地坐正身子,艾敏凶狠地瞪着她,“湘灵,我觉得你很奇怪,一般人听到璩先生的心意,八成已经感动得痛哭流涕,不然多少也要给他感动个半死,但是你!嗳,我真搞不懂你耶!”
“我……我是很感激他的设想周到,但是这……没有必要吧?”
“没有必要?哈,璩先生说这是湘灵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说什么都马虎不得,所以要我陪你来试婚纱。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并不像璩先生那般进入情况?”
“会吗?”心虚得别过脸去,对那个时时萦绕脑海的人影,她总有一丝赧然。
“嗯,差太多了。他人前人后的邀大家来参加婚礼呢!你呢?我有点怀疑你到底爱不爱他!”
“爱……”被艾敏一针见血地戮到心窝的隐痛,湘灵久久不发一语。
爱不爱他呢?这个问题如变形虫般在她心里发酵、分裂,不多时即占满她所有思绪。
“喂,在想什么?看你,都失魂啦!”推推湘灵,艾敏促狭地搔她痒。
“我……我爱他,艾敏,我确定我爱他。只是,我怕自己没有资格让他爱啊!”想起鲁俊鸿,还有那些纠结的往事,湘灵眼角噙着泪珠。
“你不要老是挂意外表,璩先生看上的是你的内在,外表不是一切,好吗?”
抽张面纸给湘灵,艾敏一再好言相劝。
当晚和艾敏分手后,她就躲在电台的录音间内将过往的一切,都录在一卷带子里,和她由汉克偷出来的设计图,一起封存在置物柜中,打算等她离职后,再通知台长交给璩杰。
“那……那……”看到录音带和设计图,鲁俊鸿骤然变色,“你们没有证据!”
“是吗?带进来!”为首的警官大喝一声,几名警察押着个女人进来。
鲁俊鸿看到她时嘴巴张得老大,许久没有发出声音。然后眼神转了转,以漠然的神色面对她。
“俊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已经把她解决了吗?”一见到依偎在璩杰怀中的湘灵,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立刻直指着湘灵尖叫。
“闭嘴,她被救活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别胡言乱语乱咬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鲁俊鸿眼珠快速的转动,神情不耐烦至极。
“你说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把她除掉,不让她跟璩杰结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维廉你都有本事……”叨叨不停说着,那女人不友善地瞪着湘灵。
“我叫你闭嘴,你听到了没有?你要把事情都掀给所有人知道才甘心啊?”唾了她几口,鲁俊鸿急得脸上、颈上青筋浮现。
“哼,掀就掀啊!当初绑架维廉的是你跟你妈,到汉克偷设计图的也是你妈,关我什么事?”双手环抱胸前,她自顾自地说着。
她满不在乎的说着,根本不理会几度想跳起来制止她的鲁俊鸿。
“你这死三八,你想害死我啊!”伸长腿踢她,鲁俊鸿顿时脸色铁青。
“哼,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怕什么?正道要跟我离婚;璩杰跟那个女人……维廉也不认我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忿忿不平地掠掠发丝,她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是不是?”嘴角白沫积成秽垢,鲁俊鸿狂乱地吼叫,“我会被你这死八婆害死!”
“哟,笑死人了,是谁害谁啊?当初是谁拍胸脯保证一定让维廉他爸爸拿笔钱出来的,结果呢?你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妈,连维廉偷跑了都不晓得。你呢,三番两次的说要把这女人除掉,我请教你,你成功了吗?”索性撒泼开来,她根本不管其他人,径自和鲁俊鸿对骂起来。
“原来如此。湘灵,容我向你介绍,她就是维廉的生母,冯素欣。”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璩杰盯着冯素欣说道。
“我一直怀疑维廉没有说实话,因为他是一个很机警的孩子,不可能随随便便的被拐骗。只是,我没料到绑架维廉的案子,连他的母亲也有一份!”
“阿杰,我根本没有……我只是想吓吓正道,逼他跟我离婚而已。”向璩杰走近几步,冯素欣焦虑地一再解释,“再怎么说,维廉总是我的儿子啊!”
“所以,你就串通外人绑架自己的儿子?难怪维廉从那件事之后绝口不提你。”
“我……我都是为了你啊!阿杰,我后悔了;我不该贪图汉克的财产,舍弃你而嫁给正道,这些年来,我受够了你对我的冷漠。”
“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我很尊重你是我的大嫂,想不到你会这么做,大哥如果知道了……”想到病榻中的正道,璩杰难过得几乎难以言语。
“他?哈!他曾经注意过我的心思吗?除了汉克,我不知道他还在乎什么?”
“他在乎你,不然不会让你任性恣行,这些年来你又何尝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母亲的责任?”想到孤寂的正道和维廉,璩杰感慨万分。
“我不想去记得那些,阿杰,我这一生已经毁了一大半。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选择正道,我宁可跟你同甘共苦。”
“那是不可能的,同学四年中,我比谁都了解你。如果再给你相同的机会,你的选择依然不会变的。大嫂,我只能说,很遗憾!”
“你就这么狠要把我从你生命隔开?”
“不,是你先选择你的道路,所以,我也等待到我的港湾。”低下头在湘灵额上轻轻一吻,“我相信,只有湘灵才是我的归处。”
两行泪珠潸然而下,冯素欣摇摇头,“我不会停止爱你的,阿杰。”
“请注意你的措辞,大嫂,替大哥想一想吧!”
“不必担心我,阿杰,她的心思我明白,只是爱一个人,就是连她的喜、怒、爱、憎都接受吧!”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进来的正道,老脸挂满凄怆泪水。
“璩大哥,你怎么来……”讶异地跑过去,湘灵紧紧握住他枯瘦的手。
“湘灵,有些事情我想亲口告诉你。”摸摸湘灵的脸颊,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很高兴有你陪伴我,但是,我不能掠人之美,我并不是你的‘长腿叔叔’。”环顾周遭的人,正道娓娓说道。
“璩大哥……”看进他眼底的凄恻,湘灵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湘灵,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位璩先生,阿杰他才是你的‘长腿叔叔’。”拍拍湘灵手背,正道缓缓地说:“我只是想要有你的陪伴,所以……”
“璩大哥,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湘灵,寄钱到孤儿院、协助你到电台的人是阿杰,不是我。那天你来找我之后,我仔细想了想后,要会计把档案调出来,我确定这些年来每个月寄给你的钱,都是阿杰要求会计寄去的。他不愿意用璩家的钱,把他每个月的生活费转送给你。”
“什……什么?”被这个消息震得昏天暗地,湘灵震惊得不知怎么反应。
“我看阿杰还不想和你相认,所以就冒充你的‘长腿叔叔’。说实话,我是贪图你的陪伴,庸庸碌碌一辈子,想不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会原谅我吗?湘灵。”感伤地摇摇头,正道抬起头,殷切地望着她。
“不,璩大哥,无论你是不是济助我长大的璩先生,你永远是我的璩大哥。”
握住他的手,湘灵轻声细语地告诉他,看着欣慰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璩先生,我看我们已经把疑点都澄清了,鲁俊鸿和他母亲的杀人罪还没过追诉期,我们会移送法办。至于璩少爷的绑架案……因为发生在美国境内,我们没有主动侦办权,但我们会知会美国警方。”将卷宗收好,带队的警官迎向璩杰。
“那么,湘灵她……”搂紧湘灵,璩杰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石小姐是关系人,必要时检察官会传唤她,不过看起来,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朝湘灵露出笑容,他轻声地安慰着湘灵。
“那就好、那就好!”招呼露西送客后,璩杰和湘灵将正道安置到他房间。
“我想安静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去忙你们的吧!”要他们离去,正道安静地凝视窗外。
“原来……原来你才是那个一路帮助我的璩先生!”和璩杰来到院子,沉默了许久后,湘灵总算鼓起了勇气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仰望着藤架上的爬藤,璩杰淡淡地说:“正因为你的快乐是我最大的幸福,所以……如果你想解除婚约的话……”
“解除婚约……”意外于听到这样的话,湘灵呆住了。
“我小时候很怨恨自己的出身,尤其必须仰人鼻息过日子。有一天,我逃学、逃家到处流浪,来到一家孤儿院前。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她有张很恐怖的脸,但却有一颗最温柔的心。虽然不时被毒打,但她还是任劳任怨的工作,甚至安慰其他的小孩。”看着湘灵,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是她的坚韧感动了我,所以,我要汉克的会计把我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寄给她,希望对她有帮助。一直到在病房外撞到她,我讶异于她的感恩图报,更想将她留在身边。因为,她的温柔,会是我最大的救赎吧,我想。”
“原来,你一直都关照着我,而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想到他的体贴和包容,湘灵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我也会担心,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可能留在我身边吗?我的生命被太多的阴暗所包围,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让她跟着我孤寂的生活。所以,如果你想离去……”摊开手,璩杰云淡风清地说着,眼底满是不舍。
定定望着他,直到此刻,湘灵才明白眼前的男人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他可以为了帮助一个孤儿,将自己的生活费悉数给她。
为了年轻时的感动,他一路照料她的成长,甚至没有要她回报的念头,他对她,就只有付出和关怀,丝毫没有要求……
“不、我不能离去。璩杰,不只有你的生命有阴影,我也是,但是我们必须走出来,我必须告诉你,我很高兴有你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撑得过来。”双手覆盖在他掌心内,湘灵轻声说着,任两行热泪滚落。
“所以……”惊喜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璩杰双眼写满疑惑和不确定。
“所以,我不走。故事不是这么写的吗?孤儿院的小女孩最后将和她的‘长腿叔叔’长相厮守。你是我寻觅了好久的‘长腿叔叔’,我怎么能够放开你?”
“‘长腿叔叔’……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幸福,但我保证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抱紧了湘灵,璩杰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道。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幸福就已经降临了。”搂着璩杰的腰,和他相视一笑。
四目相交之际,唇瓣轻轻接触,在静谧的夜晚,虫声唧唧,将他们的身影镶嵌在又大又圆的明月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