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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悍妃 第六章

  新月爬上中天,将阗黑的踞龙堡照得冷冷灿亮。

  冰心坐在梳妆抬前,泪眼荧然地抚着手中的锦囊。非去不可吗?

  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找到唐碗的?太可恶了,竟然拿友情来交换她终身的幸福。豫衡啊豫衡,你最好日夜祈祷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绝对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叹了最后一口大气,冰心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出发前往沃昶寝居的“赤霞楼”。外面风疾天寒,冰心拉紧罩在肩上的斗篷,不准冷风入侵。

  她边打呵欠边赶路,满腹委屈激得她又好想哭。

  作梦也料想不到,她的美丽为她带来天大的不幸。沃昶要是知道她不畏风寒,放弃温暖的被窝,赶两、三个时辰的路,目的只是为了引诱他娶她,不知又要怎样嘲笑她了。

  楼宇内灯影幢幢,他大概尚末就寝吧。门槛很高,红漆金环,厚重且结实。

  冰心举手正欲招门,想想不妥,万一沃昶应门,问她什么事,她要怎么回答?

  既然不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前来,自然也就不必讲究光明正大的行径了。她绕到侧门,翻身跃上窗户。里头没人,他在床上吗?

  她突然跳下,轻轻迈步向前,掀开罗帐。

  忽地,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攫住她,将她强行带入床榻。

  “你是,”她惊魂未定,另一只手已捣住她的嘴,不准她发出声响。

  冰心骇异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传来熟悉的鼻息与狂野的味道,是他,不用回头她也知道。

  房里一定出了状况,他才会出此下策,将她掳到床上来。窝在他怀里,冰心只觉燥热难当,他要这样抱着她多久呢?

  又有人来了,是霍小玉!

  她真是胆大包天,上次被发现侥幸逃走,这回又来碰运气?以为沃爬奈可不了她?

  或者,她也是趁黑跑来施美人计。

  不对,她是来偷东西的。从第一个抽屉到最后一个,她连橱柜也不放过,全都彻底搜查。出人意外地,她什么也没偷走,只是慌张地寻找着。

  冰心疑窦丛生地回眸睇向沃昶,不慎触及他紧偎在颊间的鼻唇,心儿不禁阵阵狂乱。

  糟糕,霍小玉向这边走来了。被她撞见了怎么办?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很要不得了,他们却还共据一床,若传出去,她这辈子都不要做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沃昶突然推她倒卧床榻,并掀起被褥遮住两人。冰心呆愣地僵着身子,只觉他单手滑入她的下腹,紧拥她的腰,逼她做掩护。

  霍小玉亦步亦趋,悄然掀开罗帐……“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烛火太暗,她浑然没注意到冰心背后藏着人。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沃昶拥住她的身体,令她没法坐起也不能平躺,唯有强作镇定,先打发走霍小玉再说。

  “我是来偷点值钱的东西,哪晓得沃昶是个‘外强中干’的教主,房里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不会吧,除非你要找的是特别名贵的珠宝。”冰心快热死了,倘使沃昶再不放开她的话。

  “其实也没有啦。”霍小玉瞄了她一眼,十分暖昧地挑着秀眉。“你歪在那儿做什么?沃昶呢,他不在?”

  “他……呃——”杀千刀的臭男人,居然捏她可爱的小玉臂!暗示的方法千百种,他就不能用比较温柔的方式吗?“他出去了,我们‘那个’后,他小睡片刻,就说要到城外巡查。”

  “嘎!”霍小玉心领神会地朝她挤眉弄眼扮鬼脸。“还说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是扮猪吃老虎这招啊!”

  “你别胡说,我!”该死!怎么又掐人家啦?“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不快走!呃,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找什么?”见霍小玉有些迟疑,冰心被逼得装出一副傻兮兮、心无城府的呆呆样,以卸除她的戒心。

  霍小玉沉吟好一会儿,见左右无计,便道:“我在找一个木头做的小令牌,那是我……”

  “你跟别人来的对不对?那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唔!”他在咬她的耳垂引冰心一痛,差点叫出声来。

  “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既然找不到就走,”笨女孩,我这样猛眨眼,她还看不出端倪吗?

  房里的确十分幽暗,床榻上尤其漆黑一片,甭说霍小玉瞧不清她的眼,就连她痛苦得拧成一团的脸也看不真切。

  “沃昶想必快回来了,你不走还要跟他……过度纵情欲不是良家妇女该有的行为喔。

  “对呀,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嘛。”冰心连额头都出汗了。

  “好吧,那我走了,你,好自为之。”霍小玉有够不干不脆,已经跨出门槛又踅了回来,害冰心急着躲回被子里去。

  “你又有什么事?”

  “假使沃昶问你有关令牌的事,你千万别说跟我有关,但你要是发现了令牌,麻烦你务必交还给我,那东西可是价值连城。”

  “真的?”沃昶在她背心按了一下,要她继续追问。“一个木头牌子能值得几个钱?”

  “非也,里面另有玄机,我改天再告诉你。切记,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有来过喔。”她轻功好棒,转瞬已飞出窗外。

  霍小玉一走,冰心即忙不迭地从床上跳下来,不料宽大的斗篷竟让沃昶压在身子下面。

  “请你移动尊驾好吗?”忙也帮了,便宜也让你占了,还不满足?

  沃昶恍若末闻,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喂,你——”不对呀,她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她把披散的长发撩往耳后,展露整个从容妩媚的笑靥。内心深处,她其实是万分惊恐的,万一沃昶不为所动,那怎么办?

  在斗室中,企图把怦怦狂乱的心绪压抑住,然嘴唇已经开始哆嗦,双手也颤得不听使唤。老天!她都还没付诸行动呢。真没出息!

  “你不起来是不是?”简直多此一问。着魔了吗?她以前不是这样胆小的,无论遇上多难缠的强敌她都能沉着应付,轻易过关,怎么一碰到他就方寸大乱,六神无主?

  八成是那一堆子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在作祟,谁教她秉性善良,坚守三贞九烈,才会良心不安。再不然就是她最近坏事做太少,显得生疏了。

  她狠喘一口气,动手拉掉紧压胸口的带子,那粉红柔软的斗篷迅捷无声无息地飘落床沿……

  天色陡地换成紫红,像一张巨大的网,繁华绮丽迎头兜面地撒了下来——一种魅力不可告人的雍容璀璨,可怕而快速地卷过黑暗淹向两人,把他们的心绪都撩起了。

  树上有鸟儿窥视,外有虫儿暗喧。

  她穿了丝罗懦裙,飘带上还佩了一个小环,一身透明素白,处处显出“破绽”。故意露给他看。

  冰心把心一横,低声吟唱起曲儿,身躯跟着乐音无限风骚地款摆摇曳。

  沃昶面无表情,只静默地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

  还不上钩?

  冰心气馁地继续将眼神放任得更顽皮,颈项亦推波助澜地挫动,水波左右一睨,眉飞色舞好不娆娇。

  使劲跳得汗水淋漓,他居然仍文风不动防倚在床边。

  “我跳舞的样子不好看吗?”她气恼地两手插腰,引得沃昶将目光移至那圆圆小小的肚脐。

  “目的呢?”半夜三更跑这儿来大跳舞,不会只是为了讨好他吧。

  “我决定嫁给你。”沃昶双眸倏地瞳大,冰心马上截住话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驯马难追,你敢说你没跟我求过婚?”

  急着逼他承诺,冰心张皇地倾身探进碧罗帐内,那宛然贲起的胸线,形成美丽的圆弧,娇嫩地泛起可爱的红晕。分明在考验他的定力。

  沃昶黑瞳一瞬也不瞬,焦灼野烈地望着她。

  “什么原因让你改变心意?这个小女人把所有的企图,阴谋、城府全部写在脸上,沃昶用膝盖都猜得出她包藏祸心。

  “原因很简单,”她咬咬下唇,摆出从容就义的伟大神情,道:“我爱你。”

  沃昶几乎是纵声狂笑,脸面还漫上可恨的嘲弄。

  “你笑什么?”冰心心虚地胀红两颊。

  “笑你这张仿佛即将惨遭蹂躏的脸,你爱得未免也太悲情了。”嫁给他有那么痛苦吗?

  “爱你本来就不容易。”她还振振词哩。“你心性飘忽难以捉摸,不出家又不肯娶妻生子,女人跟你有仇吗?为什么要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们?”

  “终身大事岂能儿戏?”他深幽的眼射出两道炯炯星光,直透冰心的胸臆。

  “可……你戏弄过我呀。”那夜在长廊下,他急迫的轻吻。

  “那不是戏弄。”反应迟钝的女人!

  “那是什么?”你不明说,人家怎知道?

  答应豫衡前来勾引他,冰心也并非全然不愿,她只是觉得没脸。尽管她不是名门闺秀,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孩,怎么可以皮厚到去央求男人娶她?

  “是……你走吧,我答应娶你。”口气听起来似乎不那么心甘情愿。

  “不必勉强,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话。”横竖豫衡只说要她替沃昶传宗接代,又没讲明非拜堂成亲不可。“你只需答应让我为你生个孩子。”

  “在没有任何名分的情况之下?”沃昶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金钱?名利?”他一怒将冰心摔在床板上。

  “都不是,我……这次的的确确是为了……爱。”她强忍着潸然欲滴的泪水,挨挨蹭蹭地移近他身旁,委身躺了下来。

  “为什么哭?”她一靠近,沃昶立刻如遭电殛,方才相倚躺在床榻,他已经兴起无穷挣扎,以致汗流侠背。

  “因为……冰心撒谎的功力越来越差,才一开口,已不打自招地又垂下两行晶莹的泪珠。

  沃昶冷冷瞪着她,约莫过了一刻钟说道:“她出多少收卖你?五百?一千?竟让你甘愿用清白的身子来交换?”

  “她是谁?”冰心是真的不了解。

  “还装蒜?”沃昶怒焰炽燃。“你维护霍小玉,努力帮她脱罪,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她只不过掉了一个令牌而已。这样也有罪吗?”他凶起来的样子好可喔,浑身有慑人的力量,令冰心不敢说话。

  “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沃昶猛然抽出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横架在她肩上。“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休怪手下无情。”

  “不要不要,我说了就是。”古圣先贤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当然应该谨遵好死不如赖活的大原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那令牌的确是霍姊姊的,不过她究竟为什么拥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嗯?”沃昶把刀子架近一寸,再多一点点便会割伤冰心的脖子。

  “我没骗你呀,一个妓女怎么可能和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冰心一急,连霍小玉的底细也抖出来了。

  “她是个妓女?”沃昶凛然一愕。

  “是……是啊,她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不是妓女,手臂上就不会印上那个难看的字眼。”

  她必需明说,沃昶也猜想得到。

  “是你亲眼所见?”

  “唔,她主动拿给我看的。”乘他分神之际,冰心悄悄地把刀柄朝外推开,以免有个闪失,害她受皮肉之痛。

  “你和她十分熟稔?”沃昶还算上道,直接把匕首收起压入枕头底下。

  “没有啊,她到踞龙堡我们才初次见面。”

  “萍水相逢,她居然就肯将自己的底细泄漏给你,你不觉得事有蹊跷?”沃昶莫测高深地一笑,弄得冰心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她孤零零一个人被骗到这里。”

  “骗?这也是她告诉你的?”沃昶心中的疑虑越发加深。“凭她上乘的武功修为,即使豫衡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何况完全不懂武学的孟玮。”

  他说的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假使她也是个练家子,才不要去当妓女,受老鸭、酒客的欺凌,去偷去抢还比较快能生财致富。

  “请你先别发火,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送往迎来、卖笑陪酒的工作。“如果你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就请给我一点时间,去跟她把话问清楚。”

  “她不会告诉你实话的。”

  “为什么?”根据她的观察,霍小玉并不像是个藏得住秘密的人,甚至还经常表现大方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杀我。”

  “不?不会的,她不是那种坏女孩,平常她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她有什么理由非杀你不可呢?”这世上有人比她寒冰心更气恼他的吗?

  “这点我迟早会查出来。”他不小心瞥见她薄纱内的胴体,思绪顿觉悠晃。“你走吧,今晚之事,我不与你计较。”

  “又赶我走?”没完成豫衡交代的任务,她这一走阿碗怎么办?

  她俩虽非手足,但感情比亲姊妹还好,几年来,她们同甘共苦,一起为芝麻小事笑翻天,也常在思念起家人身世时抱头痛哭,互吐苦水。难得世上还有一个这么了解她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准旁人伤害她。

  “我不走,我今晚留下陪你。”末等他同意,冰心已认命地躺入他身旁。

  “不必,我习惯孤枕入眠,你留下,我反而睡不着。”他冷酷得不近情理。“那……我陪你聊天解闷。”随便叫她做啥都成,就是别赶她走。

  “话不投机,徒然浪费唇舌。”他翻过身躯,背对着她,希望她知难而退。

  “你瞧我不起,讨厌我?”好,缓缓脱去上衣,慢慢挪近,伸手拦向他的腰。

  “你,你……背都湿透了。”

  “不关你的事。”他忿然坐起,粗鲁地除去衬衫。

  “我替你把背擦干。”

  他意外地没有拒绝,盘坐如雕石,汗,继续流淌。

  冰心拎着手绢,细心拂过他的肩膀,静静地凝盼那片傲慢的背肌;展现在如此狭窄的天地里,或许因汗水的淋漓,他的肌肉结实而充满诱惑。

  她的唇有点干燥,心灵有股婉转复杂的牵动,她实在情不自禁地想轻怜爱抚,

  心神恍惚了起来,她的舌尖下意识地舔着唇,然后俯首咬一口……

  “你?”他陡地惊呼,待回首时,冰心已将小脸贴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熊腰。

  “你在玩火。”他汗流得益发汹涌,表情痛苦有如浴火。

  “我不在乎,这一生我甚少真正渴望得到什么,迫切地想拥有,不惜赔上性命……你尽可以鄙视我,但我就是抑住不了,你……要了我吧。求你。”冰心眼波悄悄流转,柔若无骨的身躯得寸进尺地滑入他怀里,纠缠他的七情六欲。

  “你,不可以。”他又羞又怒,眼中迸出怒火。

  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他拚尽全身的力气拥她入怀,迅速压入身下,似乎饥渴地舐吮,双手在她裸露的私密的肌肤上狠狠搓揉。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名刺客忒也歹毒,竟选在他最不设防的一刻前来偷袭。

  冰心昏眩了,两个火热的身子,贴合得密不透风,间发不容,激情不曾因为外力横加干扰而减速,反而被这场困囿逼得野火炽燃。

  行刺的人见房内殊无动静,又连发三箭,箭箭直刺床板。是谁那么狠心,非取沃昶的命不可?

  而他只是垂目沉思,像沉溺于软玉温香,又像在细心运功,准备反击得那行刺的人措手不及。

  良久,窗外寂静无声,想是行刺的人已经走了。

  沃昶伸出猿臂,拔起一枝长箭,以骇人的力道射向窗外——

  “啊!”惨叫声应时响起。

  “是个女子。”难道是霍小玉?冰心好想出去看个究竟,可沃昶不放开她。

  他凝出一抹冷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要不了她的小命。”

  “不如我出去瞧瞧。”不管怎么她总是受伤了,好歹得为她敷个药呀。

  “我们尚有要事待办。”沃昶牵起嘴角,飞扬跋扈地滑入锦被,张口含住她的乳峰,恣意搓揉。

  “别这样。”她的心意欲悬崖勒马,身体却抵死不从,简直是一种折磨。

  “是你要的,不是吗?”她现在总算明白意思了,来了就走不了?

  她仿佛嗅到他浑身热汗里头的一种特殊的动情气味,因为她的挣扎,而烈焰高涨,充满魅惑。

  他的唇沿着她的酥胸,一路游向小腹……在她最难以抗拒的部位,眷恋摩鲨,蓄意拨撩。

  冰心只低低吟哦着,任由他牵引着她共登太虚,一起销魂蚀骨……

  翌日,天色未明,一群急惊风也似的“管家男”已经齐聚“赤霞楼”外。这一夜太长也太短了。

  一线曙光映射在筋疲力竭的人儿身上。冰心仓皇地苏醒,梦里不知身是客,她一惊而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寝室,一个非比寻常的地方。有个男人在身畔……是他?就这样过了一夜?

  他的手仍紧抓住她不肯松懈,在她翦翦晶灿的双瞳中,映照的是一个略显疲惫但俊美非凡的男子。她怅惘地检视一丝不挂的自己。

  快些穿好衣服!一起身,下身还带着麻痹的刺痛,双足瘫软,险险颓倒在他跟前。

  “过来。”他意犹未尽,这会儿她哪儿也不许去。

  “楼下似乎有人。”冰心羞赧地排红着嫣颊,眼睛四处流转,想找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

  “没我的命令,任谁也不敢擅闯赤霞楼。”他牵扯过她,心中尽是她的风月情浓。

  “是豫护法。”她别过脸,不敢直视他裸里的躯体。

  “你怎知道是他?”

  “因为他在等我。”

  “等你?”沃昶妒火中烧,粗暴地搀住她双肩。“他等你做什么?”

  “呃……也,也没什么事,他……”她心虚地一点红云由身畔起,须臾胀满了两腮。

  “看着我!”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的眼。“你和豫衡私底下进行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你含血喷人!”冰心也火冒三丈了这人平常凛然冷肃,喜怒不萦于怀,怎地发起怒来如此不可理喻……“豫护法他,他只是想确定……想要我务必和你……和你……”

  冰心百口莫辩,便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听,是否和昨夜一样,情真意切?”

  沃昶不克自持,冲动地将她抱起,斜放入床。

  “不可一错再错。”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现在才后悔的确太迟了,但继续下去她能图到什么,万一他不肯娶她,豫衡不肯饶过阿碗,她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你挑起的,就该想到后果。”自她以色相诱,他就已经堕入虚罔。一年多来,他隐忍得太累了。

  是啊,她现在势成骑虎,最糟糕的是,她居然贪恋他的温存,渴望得到他的爱抚。

  这可不是好女孩该有的行为。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

  “住口!你的感情或许廉价,我的却不同。”沃昶一手剥掉她披在肩上的衣裳,她的抗拒完全阻止不了他高涨的欲火。

  他虎视眺眺盯着她乍为女人后,娇嫩的粉红肌肤,粗大的手掌强硬且温柔她揉动如平滑的小腹。

  “我要一个孩子。”他喃喃低声着,手劲跟着加大,犹如企图立刻捏就一名活生生、可爱会哭合笑的小婴儿。

  “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不然干么拒绝娶妻纳妾。

  “我要你帮我生一个,或者两个。”他像个耍赖的大孩子,蛮横且不讲理地要她应允。

  “我不是你的妻。”

  女人总是这样,得了寸就想进尺;昨晚还潇洒不计后果,今儿就画地自限,甘愿困为婚姻。妻的身分,能给一个女人多大的保障。

  冰心被他欺昏头了,抑或感情放得太急,太孤往一掷?

  “要名分?容易。”他原就希冀她共守烛灯看日出,巴不得朝朝夕夕、日日晨晨。“我即刻传令下去,纳你为妃。”

  妃?冰心讶然问道:“你是北冥教主,怎可以纳妃?”

  事到如今,已无必要相瞒,反正她终究会知道。

  “我是巴国王族的继任领袖,北冥教只是用以隐藏身分的组织,孟璋收买你引诱我成为他的义子,目的就是希望我率领巴国族人中兴故土。”

  冰心怔愣地倒抽一口凉气。“我以为巴国王族早已为圣上所灭,没想到……难怪……”

  霎时,她终于明白霍小玉的来意,也总算为那柄令牌找到合理的解释。

  “你发现了什么?”他觉得她的脸色不对。

  “没,我只是很……震惊。”忽地,她的背脊传入一阵冷凉,直透脚心。她瑟缩地将身子挪近他的臂弯。“抱紧我,好吗?”

  巴国族人图谋中兴复国,即是叛逆之罪,是要杀头示众的。她当个难民,四处飘泊已经够悲哀的了,岂可把路越走越窄,处境越混越危险?

  她不要不明不白走上绝路,唯今之计只有……逃!

  可怜她初初编就的绮思罗梦,竟然转眼成空,好不甘心哪!

  她有预感,她会永远走出他的生命,因为她一向习惯爱自己胜过旁人。这是孤弱女子求生第一要诀,千万不可心软以免自毁前程。

  论究到底,她还是不够爱他,但她爱过吗?那难道不是一种贪图欢愉的享乐?呵!她几时学会沉沦的?

  “在想什么?”他读出她眸中的忧虑。

  “想……想咱们的未来。”绵绵的叹息泄漏她的心口不一。

  沃昶是明白人,转瞬即已猜出七、八成。这个小女人还没将真心交付给他。她自私地不愿信任他。

  对一个昂藏孤傲的男人而言,这无疑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

  “咱们不需要未来,此刻即是永恒。”他放开她,坐在床沿,自枕下取出一记银镖,出其不意地钉住梁上一只探头探脑的鼠辈。

  冰心花容失色,忐忑地望着他。

  “这一生我从未失手,是我挑中的,终将成为囊中物。”他一双深黑的眸子冰寒的扫过她雪白的身躯,最后停伫在她发青怔忡的面孔上。微微一笑,那笑意有着绝对的冷绝。

  冰心抓过被子,背对着他。让心底泛上的恐惧得以短暂找到避难所。

  暖炉尽职地烘出一室温馨,冰心却感到背脊闪过一阵战栗。

  昨夜与今晨重复被掠夺的景象又清晰浮现脑海,她手指哆嗦着,抚着被吻疼的唇瓣,依然存着那灼热的熨烫的撕扯感。

  这等轻薄、疏狂,像急于掌握、撷取什么,和他予人的印象大相迳庭。双手移至凄惶的禁口,依然窒闷仿佛他庞然的身量犹压挤着。她这辈子大半活得漫不经心,得过且过,从未有强烈若此的情绪足以困囿她,为什么沃昶能让她一错再错,终至全军尽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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