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看我的!」
「哈哈哈,没打到。」
「我偏不信邪。」
「哈哈哈,你好笨喔!这么近还丢不准。」
刚回到家中的杜剑轩忽地张大一双冷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他在外面累得像条狗差点趴在地上喘气,而那只「傻子鹦鹉」竟然跟家里的仆佣们玩成一团,还打起雪仗。
这什么跟什么?!敢情当下人的比当主子的还好过?
杜剑轩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更是见不得人家过得比他好,尤其是那只傻子鹦鹉更加不行。
也不想想看,他是为了谁才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开心?
尤其是她脸上的灿烂笑颜,着实刺眼得叫人抓狂,他甚至从不曾见她如此笑过,可是她竟然对着那些下人笑。
一股怒气登时满溢他的胸口,只见他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拎起玩得正开心的雪鹦,转身走向书房。
欢乐的气氛因为他的突然介入而冻结,所有人都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像只布娃娃被拎着的雪鹦,知道她大事不妙了。
大伙都看出杜剑轩脸上满布阴霾,只有雪鹦不知道。
一路上,她虽然沉默的任他拎着自己走,私底下却在盘算着等会儿到了书房该怎么跟他斗。
真是的,他在外地待得好好的,没事干么回来呢?而且一回来就把她当成东西拎着走,真是个坏习惯。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改掉这个坏习惯,她又不是东西……
呃……她怎么又骂到自己了,真是笨!
「看来妳最近过得挺好的。」一进书房,他就把她丢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睇着她。
「我过得好不行吗?」她起身回嘴,「是碍着你的眼还是伤了你的心?」
就是碍着他的眼!他在心里嘟嚷。
不知怎地,知道没有他在身边,她还能够如鱼得水般的快乐,他就满心不是滋味。
见他闷不吭声,她接着又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既然不想成亲逃家在外,为什么又要回来?你难道不知道老夫人还没打消念头吗?」
「知道。」
「知道你还回来?难不成你改变主意啦!」说完后面一句,她懊恼的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会吧!那天晚上他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想跟女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吗?他应该不会因为她刚刚那句话的刺激,就改变初衷吧?!
「妳说呢?」他沉郁的看着她。
「你不是讨厌女人?」话刚出口,她懊恼的神色又添加不少。
该死,她怎么又说错话!
「妳怎么知道?」除了师父之外,他从没有跟别人提过。
「呃……我猜的啊!」她脑子飞快的转着,连忙替自己圆谎,「我是看你老是板着脸孔吓人,有时还会故意整女人,所以才会这么想。」
「妳倒是很了解我。」他皮笑肉不笑的说。
「还好啦!」没有人会想去了解一只奸诈的狐狸,至少她就不想。
「所以说,既然你不喜欢女人就最好不要成亲,否则会痛苦一辈子。」她很努力的游说,还特别加强了「一辈子」这三个字的语气。
一辈子耶!相信狡诈如他,应该会知道那有多痛苦吧!
「那倒也不尽然。」杜剑轩平淡的反驳。
「不不不,那真的会很痛苦,你相信我。我劝你趁老夫人还没发现,赶快离开,并且在老夫人还没改变主意以前,最好不要回来。」
瞧她说的,好似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
搞什么啊?这里是他家耶!怎么这会儿她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丫鬟,竟然赶起他这个做主子的了?
「我不打算离开。」他郑重表态。
「什么?!」她闻言吓得差点儿阖不拢嘴,结结巴巴的问:「那……你、你是……打算……怎、怎么样?」
「妳说呢?」恶意的笑窜进他的黑眸。
完了!雪鹦垂下眼睑,眼珠子左右摇摆不定,迟迟不敢说出心底所想。
难道说,他这次回来,是想要跟她完婚吗?
「不谈我,先说说妳吧!」他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
一直到现在,他都只顾着自己不想成亲,反倒忽略了另外一个当事人的心情,不知道她对此事的想法如何?
「我?」她愣愣的回望他。
「妳想嫁给我吗?」他一语问中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急得她连忙甩开他的手,哇啦啦的在原地乱叫乱跳。
「疯子才会想要嫁给你!」
「嫁给我有什么不好?」他感到一丝愤怒。
「你这只狐狸既奸诈又狡猾,我当你的丫鬟都已经很难脱身了,更何况是嫁给你,那不就更难离开了吗?」她急得乱了分寸,竟一古脑儿的说出实话。
原来如此!打一开始她就只是为了拿回玉佩才会进杜府,她从来就没想在这里落脚生根,而他,竟然傻得以为她会一直留在杜府。
该死!一想到她会离开,他就心闷的难受。
「我对妳不好吗?」他平时只是爱逗弄她,事实上他对她比对其它女人不知要好上几百倍。
「嗄!」她被他这句话问傻了。
这该怎么说呢?他对她也不算不好,但也算不上好,因为他老是喜欢欺负人,虽然他只是跟她闹着玩的,可是有的时候真的太过份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对妳不好吗?」他又问了一次,深黝的瞳眸紧紧锁住她。
「呃……你对我很好。」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违心之论,只知道自己这时候好象要这么讲会比较妥当。
「既然如此,妳为什么想要离开?」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急切的想知道眼前这颗小脑袋在想什么。
「因为、因为……」她是女儿国的人,早晚都得离开。
她能老实说出来吗?不能!所以她只能像只鹦鹉一样,一直重复那两个字。
「因为什么,妳说啊!」他咄咄逼问,非要她说个理由不可。
「我……」说啊!随便掰个理由敷衍他都行,只要他不要再用这种吓人的眼光逼问她就好了。
可是,她就是掰不出来,只能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别再逼她了,她是真的不能说啊!
「如果妳说不出来的话,我们今晚就成亲。」
杜剑轩这招够猛,吓得她脸色倏地惨白,瞠目结舌的瞪着他,两腿发软的坐倒在地。「你……开玩笑吧!」
「妳看我的样子像吗?」他冷睨她一眼,「反正该布置准备的都已经备妥,今天的日子也还不错,只要我点头,没人会有意见。」
谁说没人会有意见?她就很有意见啊,她才不要嫁给他。
「你要考虑清楚啊!跟个女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很痛苦的喔!」
他勾起唇角,俊邪的面容忽地靠近她低语,「如果对象是妳,我认了。」
像是被施了咒,一抹绋红染上雪鹦的两颊,有好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脑子呈现一片空白,久久无法思考。
神经啊!她用力的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不能嫁给他!如果嫁给他的话,就代表她只能向他借种,可是他太精明狡猾,且武功又好,万一事迹败露的话,她不就死定了。
呜……不要啦!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
「我不能待在这里,我、我……」快点想啊,笨脑袋!再想不出来的话,就死定了。
「妳怎样?」
「我必须要去找我爹。」
「妳爹?」杜剑轩怀疑的看着她。「妳不是说妳是孤儿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爹来?」
「因为……」她的眼神游移不定。
「因为什么?」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疑。
「因为我娘不希望我跟我爹相认。」她胡乱扯着谎。
他追问:「为什么?」
「因为他拋弃了我娘,全然不顾我娘的死活。」她稍微应用了下说书人最常说的情节。
「既然如此,妳又为什么要去找妳爹?难道妳不恨他?」
「当然恨!所以我才要去找他,我要看看是哪种人会这么狠心,竟然会拋妻弃子?」她说得一脸愤慨。
「哦?」他半信半疑,「那妳打算怎么找妳爹?」
「其实上次你拿走的那块玉佩,就是我跟我爹相认的信物。」这么说的话,他应该就会还给她了吧?
「是这样吗?」狡诈的笑容突然在他嘴边散开。
「对。」她硬着头皮承认,心底却泛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那么妳就更应该要留下来。」
「为什么?」
「因为我有线索可以帮妳查出妳爹的下落。」就从师父那边着手。
「你开玩笑?!」她只是随口乱掰的耶!
「我为什么要骗妳?」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看来以后他得好好调教她,叫她别再随便怀疑他的话。
「可是……」她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招来他严厉的瞪视。「呃……我只是想问你,既然我已经说出原因,那么今晚我们还要不要成亲?」
「看来妳是真的很不想嫁给我。」这项认知,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快。
「呃……也没有啦!」她撑起笑脸企图敷衍。
可惜,狡诈的狐狸又岂是这么容易被蒙骗的?
「是吗?」
「对啊!」她僵硬的笑着,觉得自己在他精明眸光的注视下,几乎快要无所遁形了。
幸好,这时候听闻儿子回来的杜母突然冲进书房,让她稍稍有喘口气的机会。
「你这个不孝子,总算肯回来了!」杜母劈头便是一顿骂。
「娘,妳的身体好得还真快呀。」杜剑轩平板的语调中透着浓浓的嘲讽。
被戳穿谎言的杜母尴尬的咳了几声,才道:「我是被你这个不孝子气得连身体的病痛都忘了。」接着,她开始夸张的咳嗽,并露出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娘,妳还好吧?」虽是关心的问话,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情感。
「你不肯娶妻生子,叫娘的病怎么好得了?」杜母幽怨的睨视他,口气转为悲怨。「唉!娘老了,再也管不动你了,叫你做这么一点事就推三阻四的,娘好苦命啊,生了你这个不孝子。我……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啊?」
又来了!杜剑轩忍不住朝天翻了好几个白眼。
看样子,这件事如果没有做个彻底的解决,他肯定没有安宁的日子好过。
「好!」他低吼一声,引起两个女人的瞪视,尤其是雪鹦更是心惊胆战。
不会吧!他不会是想说……
「我跟小鹦今晚就成亲。」
咚!雪鹦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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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少爷要成亲了,这是何等的大事啊!
透过下人们的宣传,不到半天就已经弄得人尽皆知。
甚至街头巷尾的男女老幼、大大小小全都蜂拥而来,集聚在杜府大门,就等着想看看是哪个向天借胆的女人,竟敢嫁给杜家少爷。
「听说是杜府里头的一个小丫鬟!」
传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开始为那个小丫鬟哀悼。
原来是身不由己啊,真是个可怜的丫鬟!
人多嘴杂,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演变成三人成虎,将杜家少爷形容成见色起意、霸王硬上弓的恶狼。
由此可知,杜剑轩那张死人脸平时在外头结下多少恶缘,所以现在反而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说话澄清。
幸好他早有先见之明,拒绝大肆宴客,只肯招待几个较常往来的亲友,甚至在繁琐的拜堂仪式过后,他也没心情到筵席间去应酬,不想白白让人家当猴子戏耍,早早就回新房去探望他那个听到要成亲就昏倒的小妻子。
谁知,他还差几步到新房时,就看见一颗小脑袋忽然从房门口探出来,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搞什么鬼?
「妳在干什么?」他好笑的看着雪鹦见到他时惊愣的表情,好象有颗大卤蛋被人活生生塞进她的小嘴。
「没没没有啊!」她迅速退回房间,两只手慌乱的不知该往哪儿摆才好。
「妳刚刚想去哪里?」该不会是想偷溜吧!
「我……」避开他审视的眸光,她咬着下唇嗫嚅的说:「我内急,想去方便一下。」
「我陪妳去。」他嘴边噙着恶意的笑。
「不用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慌乱的绕过他冲出房门。
「没关系,我喜欢陪妳。」他紧跟在她的身后。
噢,让她死了吧!像他这样紧缠不放,叫她如何开溜呢?
更过份的是,当他们到达茅房时,他竟然不肯让她关门。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气红了脸。
「我是怕妳有危险,万一下小心掉到茅坑里,我才能及时把妳救起来。」他竟然可以把歪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才不会!」她气得握紧拳头低吼。
「不行,我不放心。」他一手抵着门扉,摆明了就是不肯离开。
「可是……」叫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这……
一眼看穿她的顾虑,他淡淡的说:「没关系,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你--」不知是何原因,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头竟然闪过一抹羞怯与喜悦。
「我怎样?」他微微一笑,看着她嫣红的脸庞,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厌烦这张脸。
他从不信什么天长地久,也知道再怎么浓厚的感情也有变淡的一天。
他相信自己对她的兴趣只是一时的,所以不如趁着对她还有兴趣的时候努力做人,给母亲一个交代,好让耳根子能够图个永远的清静。
「没什么。」她颓然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茅房。「我们回房吧!」
「妳不是内急吗?」他弯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沉默的摇摇头,摆明就是投降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种下场,当初在知道他会武功时,她就不应该还奢望着能拿回娘的玉佩,而是赶快逃走才对。
不过就算她现在逃不了,并不代表她以后逃不了,为了她这条小命着想,她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她就死定了。
「师父?」杜剑轩突地的叫唤,让雪鹦好奇的抬起头,刚巧望进一对冷厉打量的眸中。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他师父冷鹰,虽然知道他就住在府里,可是听说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她一直无缘得见。
深知冷鹰性子的杜剑轩也非常讶异,因为他老早就在武苑特别安排了一桌酒席,好让师父可以尽情喝他这个徒弟的喜酒,没想到他竟然会离开武苑,跑来这里。
「她就是你新婚的妻子?」冷鹰紧盯着雪鹦美丽的脸孔不放。
太像了!她长得简直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是。」杜剑轩下意识的把她拉至身后。
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有这个度量,可以让自己的妻子任别的男人随意盯视,即使那男人是自己的师父也一样。
冷鹰冷撇嘴角,似笑非笑的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洞房。」
杜剑轩对此求之不得,忙道:「徒儿遵命!」就赶紧带着身后的人儿离开。
雪鹦一边任他拉着走,一边回头望着月光底下壮硕的身影,却意外的发现冷鹰也在看着她,而且那眼神阴郁深幽,带着一抹恐怖,更诡异的是,她竟然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呢?她揪着眉心,十分不解。
回到新房之后,杜剑轩发现她失神的样子,不禁有些气恼。
「妳在想什么?」
「嗄?」雪鹦微偏着头,愣愣的回望他。
「不要忘了,妳现在已经是我杜剑轩的妻子。」他冷冷的提醒。
「喔!」她心不在焉的应着,心思仍然停留在冷鹰的身上。
「那么妳就不应该再想着别的男人!」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我才没有。」她用力的拨开他的手,轻揉微红的下巴。
「没有最好!」他警告似的睨她一眼,随即拉着她坐下。
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她顿时感觉有些不安,眼睛直盯向地。
「喏!」他塞给她一杯酒,要她跟自己喝交杯酒。
「少爷……」她喝完酒,刚想开口,嘴里却冷不防被他塞进半粒水饺。
「妳叫错了!」他怒瞪她一眼。
生什么气嘛!她边嘟着嘴边咀嚼,好不容易咽下碍事的水饺,刚想开口说服他放弃娶她的念头,却又被塞了颗红枣。
「妳可以叫我一声相公,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就是不准再叫少爷。」
「可是……」她的话又被一颗桂圆给塞住。
「我不会改变主意。」他已经完全看穿她的意图。
「你会……」该死的雪花莲子糕,又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后悔!」他斩钉截铁的说。
她气瞠圆瞳的瞪着他,心里叨念着:到时候可别怪我!
「好了!该吃的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现在也该来办点正事。」他邪笑的脸庞突然靠她好近。
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被他腾空抱往床?。
「少……」他冷「嗯」一声,逼得她不得不改口,「剑轩--」
他满意的弯起嘴角,欺身吻上她细致的额头、小巧的鼻子及嫩红的双唇,引发她阵阵的呻吟。
「你会后悔的!」
在理智被情欲淹没之前,这是房内最后的言语。
屋外,明月依旧皎洁,松树下却悄然伫立着两道姣好的身影,正是雪鹦的两位干娘,雪笙和雪羚。
「看样子应该没问题了。」雪羚点点头,颇为安慰的样子。
「是这样吗?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雪笙仍是不敢大意。
「怕什么?有我们暗中相助,鹦儿一定能顺利逃脱的。」雪羚信心满满。
「说的也是,不过雪苹是怎么回事?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她一点都不担心?」雪笙拧眉,颇为不满。
「难说,说不定她偷偷跟在我们后头下山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是吗?」
「总之,我们先离开,过阵子再回来看看情况。」
「也好。」
语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离开,丝毫不察有道锐利的阴郁眸光正在暗处蛰伏监视。
等她们完全消失在黑幕之后,冷鹰才缓缓从暗处走出来。
「终于找到妳了,雪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