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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狗男孩 第三章

  「哈——哈啾!哈啾!哈啾!咳咳……唔唔唔……」

  龚歆慈整理好陈若美托儿子带来的家乡礼走出厨房,黑眸瞥向窝坐在饭厅的男人,有点好气又好笑。

  但最多的,是拿他没辄的无可奈何。

  「你就不能在擦干头发、喝姜汤还有吃饭这三件事情先挑出一件做完吗?非得这么贪心毕其功于一役不可?」她笑说,体贴的接下他拭发的工作,让他专心和饭桌上一大碗姜汤及海鲜炒饭搏斗。

  「要求一个饿到前胸贴后背的人效法绅士吃东西,简直是酷刑。」吞进一大口炒饭的上官谨在咀嚼的同时解释道:「我中午没有吃,而且,妳炒的饭好好吃……」再连扒两大口进嘴里。

  「你这种吃法的确会让做菜的人觉得很有成就感,但是对你的胃不好。」龚歆慈停住拭发的动作,从家庭急救箱拿出备用的胃乳给他。「喏,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我是铁胃。」还是老样子,这么会照顾人。「说真的,我在车站等妳的时候很担心妳会认不出我,毕竟都这么久没见,很难记得。」

  「是啊。」她同意,感叹的落坐他对面,啜着麦茶,这还是上官谨的母亲亲手烹煮,要儿子北上带给她的。「幸好你吃东西的样子没变。」

  「什么话嘛!」上官谨板起脸,佯装愤怒。「妳怎么可以用吃饭的模样来认人?万一认错怎么办?」

  「吃饭的样子是你的注册商标。」龚歆慈笑说道:「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有人吃饭能比你更像……」

  「更像什么?」上官谨追问,有种会被贬低的预感。

  「没什么。」她呵笑带过。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人家说他像小狗狗那样可爱的,即便那人是眼前这个记忆中脾气极好的邻家小弟。

  倒是上官谨自己摊开双手,不以为然的替她说了:「像小狗,对吧?」

  见她绽露惊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噗哧!呵~~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又想起在车站看见的画面。

  「算了,能搏美人一笑,也算是功德一件。」上官谨不以为意道:「事实上,我爸都念了好几年,说什么长得人模人样的,吃东西竟然像个畜生,这象话吗!」

  畜、畜生?龚歆慈试着想象邻家伯父训子的表情,再次笑出声。

  原谅她,那画面真的很好笑!

  「……唉,这是习惯嘛,怎么改得过来,妳说对不对?」他耸耸肩,完全不当一回事,表情之无赖,让人好气又好笑。

  再试着揣想上官谨赖皮式的响应,以及伯父可能气炸的情景……嗅,好好笑!「呵~~咳,伯父伯母过得好吗?」为免失态,她赶紧提个安全的话题。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改变,恩恩爱爱就像新婚燕尔一样,老是抖落年轻人一身鸡皮疙瘩。」

  「恩爱是好事。」龚歆慈笑说,收藏在脑海中的回忆,随着邻家小弟的来到,一页页,依序翻着,回顾着。「不变,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很枯燥单调,不过有时候却代表一种幸福,特别是感情不变的时候。」

  话中的感叹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上官谨顿了住,并非吃饱,只是因为听出她话中别具深意,而觉得奇怪。

  「都十几年没回去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龚歆慈记不起来自己多久没有见到热情的邻居。「这期间只有用电话联络。」

  太依赖现代通讯设备的结果,就是虽然偶尔会联络交谈,却看不见对方的模样,但透过电话传来的热情依旧,这也是她无法拒绝这位长辈请托的原因。

  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十三岁的时候因故搬到花莲,成为上官家的邻居,上官谨的母亲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般,即便她已十几年不曾回去看过她老人家,还是会不定期收到她为自己准备的东西,逢年过节、每年生日……

  她的好,总是令她眼眶发烫。

  「十几年吗……」上官谨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吃饭时不小心咬到舌头。

  他突然变得古怪的表情引起龚歆慈的注意。

  「怎么?」有问题吗?

  「没!」上官谨猛摇头。「唯一有问题的是妳这炒饭太好吃了,怎么可以好吃成这副德性呢?连我宝贝妈咪都比不上的手艺,真的真的是太美味了,欧依西,妈妈咪呀!」

  一下日文,一下意大利文,龚歆慈被他夸张的表情和赞言逗得笑不可抑。

  忍不住倾身,伸长皓臂横过桌面,逗弄意味浓厚的揉乱他一头湿发。「尽量吃,吃不够,厨房还有一份。」

  「那妳呢?」肚子填了半饱,上官谨总算有余力注意旁人的肚皮。

  「我?」

  「妳吃饭了吗?」

  她摇头,也许是熟悉感作祟,她很坦白。「还没。」

  上官谨闻言,放下汤匙走进厨房,当他出来时,手上端着一盘炒饭。

  「我还不想……」

  「人肚子饿的时候,面对什么事都很容易往悲观的方向想。吃吧!一饱天下无难事,这是我的人生哲学,面对的问题愈困难,就愈要让自己吃得更好;这样子,虽然事情尚未解决,至少口腹之欲得到最大的满足,也算是一种补偿。」

  「你……」他是突然心血来潮?还是真看出了什么?

  「不用烦恼。」上官谨开口道。

  她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在她体贴和照顾人的举止间,他还是读出感到为难的讯息,因此推敲出对方是拗不过母亲请求才勉强答应的结论。

  故而,上官谨将龚歆慈的言行解读成:不知如何启口请他离开的欲言又止。

  他并不想让她难做人。「我本来就没有要住在这打扰妳的意思,毕竟我跟妳虽然是邻居,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现在都长大了,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太好;再说妳现在又是知名主播,这样对妳很不好……」

  见她没有反应,上官谨微恼地搔头。「都怪我妈啦,这一切都是她老人家自作主张,也不知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强要妳答应借住,其实我在台北有几个朋友,住的问题很好解决;我来,是因为我妈托我带东西给妳,再加上一身湿,想跟妳借个浴室,等一下就走了。」

  「你真的不打算住下来?」

  瞬间,龚歆慈感到愕然,她将这情绪归因于恐有负陈若美的请托使然。

  他摇头。「会答应我妈其实只是在骗她,要不然我来不了台北;现在我人已经到了,鞭长莫及,就算她知道我骗她也来不及了。」他说着,咧开顽童似的淘气笑容。「放羊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当,最多就是回去的时候再被她老人家骂到臭头。」

  龚歆慈听着,觉得有些讶异。

  一开始她的确答应得很勉强,上官谨说的话她也想过;但过去接受伯母许多照顾,让她无法拒绝帮这个忙。而现在……

  「你可以住下来的。」蓦地,她冲动开口。

  「咦?」上官谨愣了一下,颊边的酒窝因笑显露。「妳不用勉强,我有地方住,真的。」

  「我坚持你住下来。」她说,「除非,你不把我当姊姊看。」

  「我……」龚歆慈的邀请令上官谨感到意外,这下子为难的人换成自己。

  早计划好的事,没想到意外频仍。

  先是老妈想出个怪主意要他借住她家,现在又发生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龚歆慈的反应并不如他所料的勉强答应。

  说得更精确一点,是他原本从她脸上读出勉为其难的讯息,但不知怎么回事,她改变了想法,真的欢迎他借住叨扰。

  他有做什么或说什么吗?上官谨自问,苦思不出她之所以在这么短时间内改变心意的原因,更为自己很难拒绝她感到大伤脑筋。

  她是个纤秀窈窕的美女,而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而且……

  「就这么决定。」怕他再多说什么话来推辞,龚歆慈起身,不待他同意便将他的行李提进一楼客房。

  为何这么坚持?老实说……

  她也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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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妳跟那个小弟弟同居了?」胡芷苓弯细的眉挑了挑,笑侃闺中密友。「不错嘛,很赶时髦哦!及时搭上老牛吃嫩草的流行专车,啧啧啧,果然不能小看我们当家女主播,深藏不露,惦惦吃三碗公的狠角色。」

  「芷苓……」龚歆慈摆出「真服了妳」的表情,啼笑皆非的睨着上司兼好友的胡芷苓。「妳哪天新闻部主任不做,还可以往编剧这条路发展。」

  「多谢妳的关心,不过短时间内,我还是会巴着新闻部主任这位置不放,直到哪天这把椅子烂掉,容不下我这尊菩萨为止。」

  「我想总经理不会这么简单放妳走的,于公于私,都难。」

  于公,就目前的新闻界来看,好友之前是最顶尖的当家主播,如今走入幕后,又是最杰出的新闻部主任,怎么能放?

  于私嘛,以总经理对其夫人深爱的程度,想走,怕是有得等了,呵~~她看着这位刚上任两个月的总经理夫人,想起两人谈恋爱的经过,忍不住笑出声。

  「嘿,笑什么?说来听听。」

  「想到某人谈恋爱时的惊涛骇浪,觉得好笑。」杏眸带笑瞟过「某人」,龚歆慈享受作弄的乐趣。「遥想芷苓当年,明总追心时,跟前跟后,犹恐不及,眉目间,净是衷心爱恋……」

  「够了够了!」胡芷苓连忙喊停,俏脸红透,困窘得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再填平踩实。「学姊衷心承认败北,就请学妹妳别再乱改苏东坡的『赤壁怀古』,放学姊跟妳学姊夫一马吧!」

  「学姊言重了。」龚歆慈笑意盈盈,仿效古装戏,纤指比出莲花,作势一福。「多谢承让。」

  「提醒我以后不要被妳的柔顺外貌给骗了,妳这只披着绵羊皮的坏狼。」胡芷苓笑骂。「打哪时起变得这么调皮了妳?」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学姊。」

  胡芷苓不置可否的看学妹以一贯的慢条斯理品尝红茶,总觉得她有些改变,从事新闻工作多年来所培养的敏锐可不只针对社会时事。

  会吗?因为她住的地方多了个邻家小弟?

  胡芷苓并不认为,但对这号人物多少有点好奇。一个人的脾气再好也有底限,她不认为眼前小自己三届的学妹是那种随便谁要借住都会说好的人。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二十四岁的男人。

  「能说说妳为什么同意跟个年轻男人同居吗?」

  拿起手工饼干正要就口的龚歆慈停了住。

  「别跟我说是因为故乡邻居伯母的请托,妳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个问题别说是学姊,她自己也想知道。

  或许……「也许是我突然发现一个人住有点寂寞吧!」

  「所以谁跟妳借住都好?」胡芷苓不信地哼了声。「这样好了,既然妳想人多热闹,我跟仁白也搬过去,四个人还可以凑一桌麻将。」

  「没有道理的。」服了她这个老朋友。「就是冲动的想这么做。就像在路边看见可怜的小狗,妳会想把牠捡回家好好照顾。」

  「哦,原来邻家男孩是条狗啊!」

  「只是比喻,比喻好吗?」龚歆慈没好气的睨了手帕交一眼,却又想起同居人吃饭的模样,笑气撑破肚皮,冲出樱桃小口,「但他某些时候还真的满像的,呵呵~~」

  「不要告诉我这位弟弟还会学某支丝袜广告,趴在美女脚边咬丝袜。」

  「芷苓!」龚歆慈涨红脸斥道:「别闹了,小谨不会……」

  「原来妳叫他小谨啊……」再套出一个消息。

  龚歆慈终于明白她的用意,板起脸瞪人。

  但,好脾性的她终是气不久的,「难怪妳以前跑新闻的时候总是能挖出独家。」学姊果然是学姊,姜还是老的辣。

  「多谢赞美。」胡芷苓勾勾食指,一脸想诱人签下恶魔契约似的表情。「来来来,告诉姊姊,进驻知名女主播香闺的幸运小子姓啥名啥,家住何处,什么来历,职业为何,个性怎样……把妳知道的都说出来让姊姊见识见识。」

  「上官谨,是我住花莲时认识的邻居,对艺术很有兴趣,正努力往画家这条路走,才刚起步。」

  「画家?」胡芷苓秀眉微蹙。「经济状况如何?」

  「问这干嘛?」

  「这年头想让女人养的小白脸多如牛毛,尤其是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她挥手,提到这话题就像嗅到什么怪味似的,扇风除臭,显然对这种人最为厌恶。

  「二十岁上下,年纪轻轻,好手好脚的,却什么都不做,对外宣称自己是追求绝对美感的艺术人士,专门找事业有成却深闺寂寞的女性下手,连皮带骨,把对方吃得一乾二净,还敢厚着脸皮沾沾自喜说自己做的,是让女方有被爱感觉的神圣职业。啧!小白脸就小白脸,被女人包养的男人跟被男人包养的女人有什么差别。」

  「小谨不是这样的人。」好友的义愤填膺超乎她意料之外。「事实上,大多时候我并不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人,我跟他的生活几乎是错开来的,很少见面或交谈,他是很单纯的『借住』。」

  「把妳的房子当旅馆?」

  「没那么严重,只是很少碰面而已,有时候也会一起吃个饭。」好友的表情让她觉得有问题。「妳的表情看起来好怪。」

  「也许艺术人士就这么怪。」胡芷苓耸肩,忽然冒出这么句话。「个性怪,脾气怪,审美观也异于常人,竟然对妳没兴趣,啧。」

  这声「啧」,别怪她多心,总觉得有很多值得玩味的讯息。

  「芷苓,妳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与我分享。」

  「妳是女人,漂亮的女人。」

  「所以?」

  「不是他审美观与众不同,就是他性倾向偏差,不然怎么可能和妳安然共处一个屋檐下而不发生事情!」说到最后,胡芷苓的语调甚至出现不敢相信的拉高音。

  「我知道自己长相不差,但还不至于倾国倾城到让每个男人看见我都……」

  「男人就是这么低级的动物。」胡芷苓打断她的话,说得坚定。「再怎么温驯小狗狗都有变成大野狼的一天。」

  龚歆慈闻言,听出她话中的顽皮,失笑地提醒:「别忘记妳两个月前才结婚,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我是误入狼口的无辜小绵羊。」胡芷苓眨眨眼,笑谑:「所以说这是我惨痛的经验谈,提供妳作为前车之鉴。」

  「如果妳口中的惨痛经验,指的是现在这样容光焕发的幸福表情,我也会想变成那头无辜小绵羊的,芷苓。」

  「也许会有哦。」

  第三个声音从天而降,两人同时抬头,望进咖啡馆女服务生笑盈盈的俏脸。她是前来为她们俩添满已空的水杯。

  「也许会有哦。」女服务生重申道,笑脸透着一丝神秘,始终注视着一脸困惑的龚歆慈。「祝福妳,美丽的小姐。还有,请记得就算背后有许多难忘的过去,终究是在背后,人不能一直维持转头回顾的动作不变;向前看,才是最自然也最舒服的姿态。」

  「妳……」

  「也许妳现在还听不太明白,」女服务生俏皮的眨动灵活大眼,笑容更灿烂。「但会有人让妳明白的,在不久的将来。」

  不待龚歆慈响应,女眼务生添水后径自走开,往下一桌前进,被客人留住,愉快的攀谈起来。

  龚歆慈诧异的视线从女服务生身上移向手帕交。「她……是谁?」

  「是这家咖啡馆老板的妹妹,叫巫筱晓。听说是个灵能师,就是成天捧着水晶球看、说预言的吉普赛女郎,挺有名气的,算是Giück除了帅哥老板、美味的饮品点心之外,另一项著名的特产吧!」

  「可是我不明白,她说的话很奇怪。」也很令人不解。

  「预言总是这样,让人抓不着头绪,等到领悟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胡芷苓十指交错,手背撑着下颚。「我很期待巫筱晓大师的逗言成真,也许那个能让妳明白的人就在身边。」

  听出她的暗喻,龚歆慈凝锁眉头。「别开玩笑了,芷苓。」

  「言情小说经常这么写的,有的是男主角、有的是女主角,因故住进对方家中,然后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谱出恋曲。」笑瞇成两道弯月的眸写着「等看好戏」四个大字。

  「他小我四岁。」

  「很好呀。」胡芷苓转而托腮。「根据内政部最新出炉的国人死亡率报告书,台湾男性平均死亡年龄是六十五岁,较女性的六十九点七岁要低四点七岁,倘若妳跟那位小弟的感情有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地步,你们同日死的机率比我跟仁白大多了。」她亲亲老公大她五岁,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再这么下去,只会比她早升天。

  天!「妳是说到哪儿去了?」

  「本来我没有多想。」会这样是有原因的。「但是……经她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开始有这样的想法。」

  龚歆慈顺着好友指的方向看去,是那位突然开金口的女服务生,那位被老友说是灵能师的年轻小姐此刻站在吧台里忙着煮咖啡。

  离她不远处,一颗黑色水晶球静静的躺在吧台角落,光滑的表面下时映像着室内光线。

  不知怎地,她觉得有点诡异,却又矛盾的觉得这氛围很适合那位……巫筱晓是吗?她回想胡芷苓刚说的名字,在心里默念几遍,连带让她一头雾水的预言,一块反复诵颂。

  只是后来她太忙了。

  忙到忘记为这天的事找个适当位置放在心里,将它丢在某个角落,从最初的在意到忽视,渐渐的,不知不觉的遗忘。

  就像现代忙碌奔波的上班族,遗忘已然成为一种处理事情最简单的方式。

  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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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回报,两点半方向发现目标,正前往——图书馆!」通讯器那头报告情况的声音突然拉高。「有没有搞错?小学都没毕业的家伙竟然往图书馆跑,还是国家图书馆哩!」噢,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也许人家从良已久,想看点书增长见识。」狐狸身边的灰衣男子笑说:「不要用有色的眼光看人,黑道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也不在少数。」

  「但不包括一个随便就能吆喝北区所有毒贩,一出手就是好几千万的药头好吗?」狐狸古怪地瞟视同事。「豺狼,你该不会以为那家伙真想从良吧?」

  被称作豺狼的灰衣男子扬臂,率性的耙梳了下黑发,气定神闲的说:「我们不能不给坏人改过向善的机会不是吗?某立委在上个礼拜的会议里指着我们上官骂,说我们执法人员在追捕歹徒过程中不尊重歹徒人权,以至于枪战频传,危及百姓与执法者的性命。」

  「哇靠!」狐狸终于听出真意,这家伙拐这么大的弯是在嘲弄那票搞不清楚状况的立法委员啊。「好个尊重人权,去他的!要尊重人权最起码对方也要是个人,掳人勒赎、强奸杀人——这些事是人做的吗?」

  「是啊!」豺狼附和道:「所以嘛,既然是非我族类的禽兽,哪来的人权可言?想尊重也没机会啰。像我们想尊重操控经费预算的立委也没办法,毕竟『非我族类』嘛。」他说,扬在嘴边的笑灿烂迷人。

  「哈哈哈~~」狐狸爆出笑声。「算你狠,连立委都敢骂,哈哈哈~~笑死我了。」

  「妈的,你们两个再给我混啊!」通讯器突然炸出虎咆,吓得狐狸差点失手,让最新的通讯设备与大地来个相亲相爱。

  若真如此,狐狸恐得赔上两个月的薪水才行。

  虎咆突兀传来,火气忒大。「目标走出图书馆了,你们两个还在东家长西家短,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啊?还不给我跟上去!」

  好大的火气啊!狐狸指指手中通讯器,看向伙伴的表情写着「SOS  」的求救讯号。

  豺狼接过,对着通讯器念道:「虎仔虎仔别生气,明天豺狼带你去看戏……」

  「看个屁!」死豺狼,办事老是这么流里流气,教他怎么安心让他单独行动?虎仔忿忿想。「还不跟上去!」

  「是是。」老人家的脾气真大。豺狼转动眼珠子,扫见跟监对象行走的方向,笑意更深。「预计在中正纪念堂逮捕目标,十分钟后展开行动。对时,两点四十六分二十七秒,结束。」

  「机伶点,别忘记上头紧盯着你。」

  「我知道,谁教组长亟欲报答我对他的『救命之恩』。」

  「少要点嘴皮子,别忘了这个『救命之恩』的结果是什么?」虎仔没好气道:「它的结果是让你的纪录里多了个『不服从上官命令』的警告。」

  「很辉煌不是?」

  「豺狼。」虎仔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这表示他的话很认真。

  豺狼明白,所以没有和平常一样,跟他笑闹打诨。

  「我很看重你,不希望你刚进这圈子就因为锋芒太露,被人莫名其妙给摘头。」

  摘头,是他们的行内话,意指新生嫩草被连根拔起。

  「多谢老大哥这么爱护我的头。」说话的同时,豺狼低头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两只犬科动物该行动了。叫小猫准备好香槟,我要冰的。」

  听见这话,狐狸也凑上前来嚷嚷:「我也要!再追加一份番瓜鸡肉派。」

  「……」

  「虎仔大哥?」没响应。豺狼挑挑眉,再唤:「亲爱的虎仔老大哥?」

  「妈的!去给我抓人啦!人跑了,我就扒你们两只狗的皮作脚垫!」去他的,还香槟、鸡肉派哩,存心找死!

  「是。」一狼一狐,语带笑意,应得很是精神。

  未多时,只见两名男子悠闲漫步,穿越贵阳街与中山南路交叉口前的斑马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往「大中至正门」走去,神态悠闲,一如寻常人。

  直到前头的男子忽然拔腿急奔,两人终于展开行动。

  迅如雷,疾似火。受过严酷训练的执法者,一反之前笑嘻嘻的痞子样,即便神态仍带轻松自若的笑意,可眼神透露出的严谨,却更让人印象深刻。

  忽然,枪声响起,如利刀,划开中正纪念堂该有的悠然闲情。

  「豺狼!」狐狸急叫出声。

  对方立即予以响应。「我没事。」不过就是左颊破了点相,无碍。

  而这笔帐,他会好好找人算清楚。长腿一蹬,矫捷的飞跨过石椅,手刀凌厉砍中歹徒手腕,登时,枪枝落地声与惨叫在同时刻响起。

  「我跟你有得算了,小范。」豺狼呵呵笑着,横过左颊约八公分长的伤口血珠流溢,滑落至唇角,让他标榜和蔼可亲的笑变得狰狞恐怖。「上一个害我破相的人,他坟前的草现在已经长得比你还高。」

  「你娘的,谁怕你啊!今天被逮算老子倒霉,死条子,啊——」颇有气势的不甘威喝惨遭铁拳灌顶,变成惨叫。「我要告你!告你刑求逼供!」

  豺狼闻言,嘿嘿嘿直笑出声。

  「亲爱的小范……」口气之甜腻,让人毛骨悚然。

  找到弹壳放入证物袋的狐狸正好听见这番对话,摇头叹气,开始同情起不知好歹的犯人。

  认识豺狼一阵子的人都知道,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和缓,就代表有人要开始倒霉,而且其倒霉的指数与好听的程度成正比。

  果不其然,下一秒,狼拳毫无预警的,以闪电之速轰进小范腹部,力道的狠、重,打得小范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里不是侦讯室,还不到侦讯的阶段,只能算是犯人拒捕,我方不得已采取强制行动,你明白了吗?」

  「你这该死的臭条……啊!」

  「还不想乖乖配合吗?」豺狼笑得更灿烂,两排白亮的牙齿在阳光折射下,看在歹徒眼里,更像欲将人啃食殆尽的可怖撩牙。

  咕碌~~口水在小范喉间滚过一轮,才顺利咽下。「我、我配合……」

  「很好,警民合作,社会才能长治久安。」

  哇咧!狐狸啧啧称奇,望着豺狼的脸,顿觉心惊胆战。

  明明笑得那么灿烂,像个孩子似的单纯可爱,说出来的话和行动的狠劲却让人触目惊心。狐狸有点明白他之所以代号「豺狼」的原因了。

  千万千万不能被那张「卡哇依」的小帅脸给骗了,他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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