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饮下茶后感到晕眩,他就察觉情况有异,再看见突然杀出的五个男人,他更确定自己的猜测,苏玉涵真的对他下了迷药。
他无法置信的眼睛圆睁瞪向她,瞪得她内疚的别开眼去,怆然泪下。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步一步的退向那五个男人,只能尽全力保住他的生命。
“别伤害他,老爷的目的是救人,只要你们能把我平安的带回去,老爷该给的赏银不会少的。”
当五个男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该不该放人时,她冲向龙行云,从他身上摸出一叠银票,塞入他们手中。
“老爷只是一般的商人,我相信这次的事只不过是个误会,待我回去跟老爷说清楚了,一切就会没事的,何况得罪了龙家兄弟也是不智之举,不是吗?”她坚定的眼眸一瞬也不瞬,试着说服着他们。
这些人有的是黎府的家丁,有的是流浪江湖的杀手,会千里追凶还不是为了钱,既然少奶奶拿出那么多银票,踞龙堡也的确不好惹,他们乐得听她的话。略微迟疑后,他们便欣然收下银票,点头同意。
“那么请少奶奶上马车吧。”
回头看看站在桌旁挣扎着不肯睡下的龙行云,苏玉涵百感交集,纵有千言万语也梗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别走,你一走,我就不会原谅你,一……辈子都……不会。”他脸上沁着汗,咬牙强撑着,手狠狠的抓紧桌子,几乎将桌角捏下。
“对不起,我不能不走,请你原谅我。”悲伤的一转头,她快步走出茶楼,坐入马车内。
这是对他最安全的做法了,他只有一个人,可是黎家派来杀他的人却有五个,他如何对付得了?
为了她的身分、立场,也为了他的安危,这应该是最好的决定。
可是随着马车渐渐驶离,她的心越来越忐忑难安。
为什么如此的割舍不下,放心不下他呢?他一个人在茶楼里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遇上坏人?
刚刚她他怀里拿了银票,忘记留下一点银两给他,他会不会因为无钱付帐而被送官?
还有,迷药的分量会不会下得太重,会不会让他一睡不醒呢?
纷扰的思绪接踵而来,让她焦虑不已。
就在她心乱自责的时候,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喝斥声,行驶中的马车更是倏地一晃。
“龙行云,你竟然还敢追过来,是不是不想活了?”
苏玉涵听见外面的人这么喊,心里一震。
龙行云?是他追来了吗?他没有昏睡过去吗?她赶紧凑向车窗往外看,果然见到龙行云骑着酷月追在车外,同时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手臂上,鲜血正沭目惊心的流下。
“龙行云……龙行云……”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她走时明明没有让任何人伤害他啊!
苏玉涵的脸瞬间变白,慌乱的叫人停车。
她想下去看看龙行云,看看到底怎么了。
可是驾车的人不理睬她的命令,快马加鞭的奔驰。
“别这样,停……快停下来。”苏玉涵急了,掀开后头的车篷就想跳下去。“龙行云,龙行云!”
她关心的直盯着他冷肃的俊脸及不断流血的伤口。
啊,难道他是为了保持清醒来追她,所以自己用刀刺伤手臂吗?傻瓜,傻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她不值得他如此啊!
“不,少奶奶,危险!”骑马护在车旁的家丁慌得急叫。
可是决心回到龙行云身边的苏玉涵眼一闭,深吸一口气跳下车,纤细的身影在马车停下来的前一刻跌落地面。
那五个男人想去扶她,但被龙行云从马上拔剑格开了。
“不许碰她。”他硬是睁着眼勉强站立。
他强悍的护在全身布满尘土的苏玉涵面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她一步。
“我说过,是我龙行云的人,除非我不要,不然任何人都带不定她。”他冷然地哼道。
“是吗?那就得过招才知道。”五个男人看清他手臂上的伤及摇晃的身体,知道他只是强撑着而已,于是放大胆子提刀攻了过去。
原本以为这有如桌上夹菜,是再轻松不过的事,谁知龙行云的毅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想像,只见他俐落的出招,五个人或轻或重的都挂了彩,这才教他们收敛起轻蔑的笑,神情转为凝重。
龙行云知道自己再撑不了多久,只求速战速决带走苏玉涵,因此下手不留情,一招一式都十分凌厉。
可是黎府的人也不弱,他们武功虽然不及龙行云,但丝毫不敢大意,个个提起十二分精神的应战,务求合力杀掉对手,平安身退。
于是一场恶战下来,双方各有死伤,黎府的人死了三个,伤了两人,而龙行云也在那两人逃走之后慢慢的失去神智,视线越来越模糊。
“龙行云!龙行云!”苏玉涵跑了过去,赶在他的身子倒下之前及时扶住他,两人双双跪倒在地上。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她哭喊着,摇晃着他,努力的想把他唤醒。
可是龙行云一动也不动,没有回应她的哭喊,只是昏睡着,任由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颊上。
仿佛惩罚她的背叛似的,他没再张开双眼。
宁谧的山道上,伴随着风声的是她自责不断的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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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龙行云的守护,苏玉涵一切得靠自己。
她在他的身边呼唤了好久,也哭了好久,就是唤不醒他。
所幸龙行云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呼吸,只要能将他背到城里,一定能找到大夫救他一命。
她费力的拉起他的双臂放在自己肩上想扛起他,可是才刚一站起,沉重身躯就压得她跌下,尖利的碎石划破了她的膝盖和手掌,痛得她眼角盈泪。
酷月发出嘶呜,扬扬双蹄又甩甩头,似乎在叫这个蠢女人坐上来。
但是别说扶着昏迷不醒的龙行云上马,就是她自己都很难爬得上去,更别说她根本不会骑马了。
她苦笑着默谢它的好意,捡起地上的刀,走到旁边的竹林里,砍下几根长竹拖回来,扎成一个简易的担架后,牵着酷月来到一处水塘边,将它绑在一棵大树下,然后脱下身上华丽的丝绸锦锻,换上一袭素雅的衣裳,并且在脸上抹些尘土。
“对不起,酷月,我知道你忠心护主,但黎家的人已经认得你,若是让你跟来,一定很快就泄漏行踪,为了龙行云的安全,只得委屈你在这里待,等我救醒龙行云之后,一定回来把你带回去,对不起……请原谅……”
幸好这个水塘有干净的池水,附近也有如茵的嫩草,足供它一些时日的吃喝,只要她跟龙行云安全了,马上会回来带它定,若是不幸,她与龙行云死在黎家派来的杀手手中,希望它能碰上一个好主人。
在百般不舍下,她泪眼婆娑的离开酷月,走回龙行云的身边。
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她的泪水禁不住的淌下。”放心吧,龙行云,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孤独的在这里,我会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深情款款的再凝望他一眼后,拭去泪水站了起来,费力的将他移上担架,然后拉起绳索,一步一步的拖着所爱的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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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天已经带着黎子亭先行回到踞龙堡,他一回去,即立刻派蒋枫率领十二个高手前去寻找龙行云。
当他们一行人在荒郊野外看到苏玉涵的时候,她正拖着一个竹子绑成的担架,一步一步艰困的行走。
她看来虽然娇小,脚步也不稳,但脸上坚毅的神情却教人无法漠视。
大冷天的,这么一个弱质女流在外头,后面还拉着一个布盖着的担架,待走过她身边,她闪烁的神情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戒慎,脚步更是加快许多,令人不由得起疑。
虽说一个女子走在山路上,看到这么多男人经过难免会害怕,但她却是极为恐惧,仿佛担心他们会发现什么秘密般。因此,蒋枫不由得一直睇向担架上的人。
这时,担架上的布突然动了一下,并且传出几声呻吟。
“站住。”
蒋枫一个抬手,他们一行人立即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她惊慌失措的放下绳索,拿起绑在身上的长棍冲到担架前捍卫着。“不许过来,我不许你们再伤害他了!”
尽管害怕,尽管面对的是十三个彪形大汉,她还是想保护龙行云不被黎老爷派出来的杀手杀害。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别杀他了好吗?”她抖着声音哀求,但看着他们的眼神却透露出坚强无比的决心。
蒋枫凝视着她,再看一眼布团。“掀开来看看。”
其中一人马上走上前去,扯开担架上污秽的蓝布。
这一扯开,不由得令众人呼吸一窒,因为躺在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寻找多日的龙行云。
“是他!”蒋枫飞奔向前,探探龙行云的气息,再为他把脉。
“你们要干什么?不许碰他,我不许你们碰他!”苏玉涵叫喊着想冲过去,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手拽住,任凭她怎么哭喊,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待蒋枫察看过龙行云的伤势,并且宣布他只是中了三日香迷药,必须睡足三天三夜才会醒,他们才放心的吁了口气,并且放开苏玉涵。”
看着她一被放开即关心的奔到龙行云身边,紧紧抱住他,蒋枫的嘴角不觉浮起了一抹笑。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苏玉涵,是你们的少奶奶,我不许你们伤害他,听到了没有?”
“苏玉涵?”蒋枫回想着这个名字,出堡前,龙行天确实是提过这个名字,但她不是黎家的少奶奶吗?为什么会这么担心龙行云的安危?她应该痛恨他的所作所为才对。
“很抱歉,你将来是不是我们踞龙堡的少奶奶我不知道,但我们不是黎家的人,所以不会伤害你或行云,请放心。”
“你……你不是老爷派出来杀龙行云的人?那你们是踞龙堡的人啰?”她惊喜交加的问。
“不错,在下是踞龙堡总管兼教头总护卫蒋枫。”他拱手为礼,道:“我们是奉大堡主之命,来接二堡主回去的。”
有了他们的保护,就不必怕黎家的人再来了,她悬着多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那可以请你们看看他的伤势吗?他伤得很重,流了好多血……”
一想起他为了追回她而受得伤,她泪流满面,极为内疚,喉头像梗着一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姑娘,我刚刚瞧过了,他只是一般的皮肉伤而已,等一下帮他上完金创药之后就不会有事,待三日香的药性一过,他就会醒来。”
蒋枫只当她的泪水是因为关心龙行云的伤势而流,并没有多加细问。
“倒是请问姑娘,杀伤我们二堡主的人呢?”不会全被龙行云杀了吧?至少也留几个给他们打打牙祭。
“三……三个死了,两个……逃走。”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她仍心有余悸。
“是吗?”蒋枫的嘴微微一勾,转头向其中三人示意。
他们立刻意会,上马离去。
“走吧,由我护送两位回踞龙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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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涵在蒋枫的安排下,跟龙行云一起坐上借来的马车。
虽说是临时商借来的,但马车精雕细琢,布置之豪华,是她前所未见,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这城里某位大官的马车,是因为跟踞龙堡的交情才慷慨相借。
踞龙堡的名气真的如此响亮吗?以往虽听龙行云说起,但她只当那是一个山寨,没有想到它如此有权势,连高官都能搭上关系。
光是看这一群个个精神抖擞的护卫,就知道它的规模不凡,再瞧瞧每人所骑的马,匹匹都可说是良驹,其财富权力足见绝非一般。
她深思的眸子不觉凝睇着沉睡的龙行云。
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回到踞龙堡后,他是否还会像这些日子一样,细心呵护,极尽疼爱的怜惜她,抑或是表现出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呢?
她再度感到彷徨,握着他手的柔荑也不再那么坚定。
心里莫名的浮起惧意,她害怕现在这平静的气氛,会因为他恢复二堡主的身分而破坏。
“少奶奶,用膳了。”十二护卫之一的丁磊掀开车幔,笑着喊道。
因为她与他们初见面时说自己是他们的少奶奶,所以这一群平常笑闹惯了的护卫索性这么戏称她。
“丁大哥,别这样叫我……”她万分尴尬,羞愧的低下头。这也是她两天来为什么只敢躲在马车里照顾龙行云,而不敢面对他们的原因。
“叫叫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我们二堡主,说不定哪天他一感动,真的会让你成为我们踞龙堡的二少奶奶也说不定喔!”面冷心热的蒋枫竟然走过来凑热闹,害得她更是脸红耳赤,直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蒋大哥说笑了,玉涵没这么想过。”伸手接过丁磊手上的饭菜,她含羞带怯的偷偷觑着龙行云。
只见他眼皮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要醒了,她赶紧放下饭菜移身过去。
蒋枫跃身上车,快速的蹲到龙行云的身边,拍拍他的脸颊。“行云?行云?”
龙行云痛得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醒了,醒了,别打我。”该死的蒋枫,明知道他早醒了还打得这么用力,想借机整他吗?
“醒了?真的醒了吗?”蒋枫邪笑地看着他。多躺了半日,也享够美人恩了吧?
“真的醒了。”龙行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坐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要紧?”苏玉涵又惊又喜的问,一双眼睛直往他身上瞧,一双手摸着他,高兴得泪水忍不住簌簌而下。这两天,她的泪水比十年来流的还多。
然而龙行云睇着她的眼神是冰冷的,迸射出的寒气足可冻人。
“蒋枫,她是谁?”
这句话骇住了蒋枫和苏玉涵。
“行……云?你怎么了?我是苏玉涵啊!你忘记了吗?”她无法置信的拉住他的手,无法相信他会忘了她。他曾经那么在乎她,那么拚命相护啊!
“龙行云,你仔细看看,想起我是谁好吗?”她哭着求道,用力捧住他的双颊,让他的眼对着她,希望晖映着她倒影的黑瞳能显现出一点熟悉的温暖。
可是令她绝望的是,他非但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样子,眼里更隐隐闪烁着恨意与憎恶,一把将她推开。
“放肆,滚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那一战伤到了他的脑袋,让他忘了她?
“蒋大哥……”她无助的转向身后的蒋枫。
“没关系,我瞧瞧。”蒋枫大蹙其眉,瞪着龙行云的眼警告道:“手伸出来我看看。”
但龙行云不理睬他,迳自睇向丁磊下令,“苏玉涵?这不是黎家的媳妇吗?既然是仇人的媳妇,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拉出去?”
“这……”丁磊因为他的话愣住,看看他再看看苏玉涵,最后目光在蒋枫的身上停住。
“先带下去吧,好好看守。”蒋枫无奈的轻叹。
“是。”丁磊只好将呆愣的苏玉涵扶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蒋枫马上问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两日来,苏玉涵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他,瞎眼的人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真意的对龙行云好。
他们在山道上遇见她时,她都能不顾危险,一个女人挺身对抗十三个男人,光是这份勇气和誓死相守的真情,就值得他蒋枫赞许,不然他岂会由着手下戏称她少奶奶而不斥责纠正?因为连他都默认了她的地位。
可是这样的好女人,这个蠢蛋却不懂得珍惜,还打算恩将仇报!
怎么,是福享得太多,皮痒想自虐是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乐于效劳。
“没什么,只是不想看到她而已。”龙行云淡淡地答,头一仰又躺了下去。
“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她,会无缘无故的在车里多躺半日,让人家茶饭不思的照顾你?不想看到她的话,你早该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就把人赶下车才对,干嘛还让人家端汤喂药的伺候你?说实话,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有什么不愉快就张开嘴直说,别闷在心底。”
他不是别人,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儿们,他们应该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才对。
“你真的想听?”
龙行云气闷的坐起来,一口气把发生在茶楼的事说出来。
“你说,这样的女人教我如何再相信,如何再喜欢?”
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他被刺伤了心——她竟为了姓黎的小子在他的茶里下药,还想逃回黎家去,那他这段日子来的苦心算什么?他在她心中根本一文不值,这才是让他最气馁的事。
“原来如此。”蒋枫嗤笑出声。说穿了不过是两个字,嫉妒而已嘛!他气自己比不过黎子亭。
“你笑什么?”龙行云瞪他一眼。
“想我应不应该告诉你一件秘密。”保证他听了会跳起来,乐上三天三夜,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没那么好玩了。
“什么秘密,快说。”
“但我突然反悔,不打算说了。”这家伙不是想自虐吗?他就善心大发的帮他个忙吧!
“你什么意思?”龙行云气得抡拳挥过去。
蒋枫抿唇一笑,接住他的拳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大消息。”
“什么大消息?”
“半年前泰王爷向你大哥提出结亲的事,你大哥已经答应了,而最近几天,泰王府的郡主就会到踞龙堡来,你们未婚夫妻相见,算不算是一件喜事呢?”
“什么?大哥他……”龙行云气得咆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