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似乎全台北市的人们都挤到这间颇负盛名的pub来了。放眼场内,八成以上皆是外籍人士,大概老板本身也是个外国人的关系,这里似乎成为台北市内最著名的外国人聚会场所。
会来这里玩乐的台湾女子,免不了要被冠上来寻找一夜情或钓外国帅哥的臭名。
她没有那么大野心,只是意外地受邀来见识一下台湾的夜店文化。
听说,今天是公司同事雅雯的外籍男友生日,因为整个秘书室都受邀了,身为日文秘书的她,理所当然也跟着来了。
「弥希,一起下来跳啊!」跳过一阵、已经汗水淋漓的女同事凑到她身边猛灌了一口酒解渴,顺便热情地邀约。
她笑着摇头,「我不会跳舞,妳玩得开心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很假,老是说些应酬话,因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这么说。
这坏习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可能是去日本学回来的,在那样一个客气过度的国家度过了七年,稍微重一点的话都讲不得,客气得有点虚伪,但她却在这样虚伪的环境中反而心安;台湾人实在太过热情,热情得分不清隐私与社交生活。
一闪一闪的灯光刺得她双眼发晕,这种场所实在不是个太常涉足的好地方,灯光、音量、空气在在都使人晕眩,怪不得pub会成为一夜情发生最频繁的场所。
入口处传来的热络招呼声也同样吸引了她的目光,昏暗的灯光使她不得不瞇起眼睛来看,隐约只看得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被夹道迎了进来,气氛在该男子出现后更形热络。
她眼睛有些迷蒙,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调酒的关系;生平滴酒不沾的她,今天第一次喝酒,感觉还不赖,酸酸甜甜的,像在喝果汁,所以失了防备,也没人告诉她,调酒的后劲有多强。
「弥希,雅雯的男朋友来了,一起去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吧!」两名同事拉起发怔的她,努力想挤进人潮,可成效不彰,最后还是只能被挤成夹心饼干。
酒精开始发酵,待在拥挤的人潮中让弥希更觉天旋地转。她醉了,她意识到,迷迷糊糊地跟着唱了两种语言的生日快乐歌,疯狂的音乐骤起,又陷入狂欢的气氛中。
弥希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晕陶陶地想让脑子保持清醒,眼皮却逐渐沉重。
「弥希妳怎么啦?」狂舞一阵回到座位休息的同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红嫩的脸颊,以及那昏昏欲睡似的可爱模样,不住轻笑了起来。「妳困啦?」
弥希揉揉杏眼,圆大的眼儿已经半垂,「秀琪,我好像醉了。」模样娇酣酣的。
「呵呵,我陪妳去洗把脸吧!若真不行,我先送妳回去。」同是秘书的秀琪低笑着提议道。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不好意思绊住人家,她强忍着晕眩微笑道。
「真的可以吗?别勉强,如果有男人要强迫妳跟他走,妳一定要大叫。」这事很常发生,来pub的人多数是来寻欢作乐的,尤其是外国男人,在他们眼中台湾女孩是很好得手的猎物,尤其在酒酣之际,拉了人就跑,哪顾得了对方意愿?
「呃?」叶弥希听了一惊,却还是强自镇定点头,谨记在心。她真的是不适合来这种场所,她头痛、耳朵痛、喉咙也痛,又热又晕的,酒精又让人觉得轻飘飘的。
摸着墙壁,尽量不与人接触地走到洗手间,掬起一把又一把的冷水朝着红艳艳的脸上泼洒,脸上的热却消退不了,因醉意而迷惘的双眼有着她自己所不知的媚态。她的眼又圆又大,深深的双眼皮和浓密长睫已是够媚的了,而她眼角还微微地往上勾,侧眼看人更是媚态横生。
好困……纤指掩住隐忍不了的小呵欠,她真的不行了,好想睡。
还是回家好,别造成其它人的困扰,才来不过一个多钟头呢!想想自己还真是没用,大家兴致正高昂时,她却已精神委靡了。
辛苦地摸了半天才找到原来的位置,跟留在位子上等她的秀琪说了声,坚持要自己搭车回家,再三保证之后秀琪才肯放人。
她一再抱歉地请秀琪跟其它同事道歉,然后凭着印象摸索着出口──但她方向感一向奇差无比,在昏暗的pub中迷失了方向,愈走愈无力,心有不甘地将头靠在墙上,冰冰凉凉的墙壁减缓了她脸上些许的温度,才想打起精神继续寻找出口时,那堵墙竟动了……
弥希毫无心理准备,顺着「墙」的移动直直往前倾,来不及心惊,撞上另一堵铜墙铁壁,额心发疼,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疼……怎么会?墙怎么会动?是她醉了还是发生了灵异现象?
红红的大眼不解地往上勾,颈子却随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愈抬愈高……一个高大的男人。
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撞到她还不道歉……她瘪着嘴咕哝着。
他直觉伸出手拉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往后倒的小女人,内心小小地骚动着,因为她抬起大眼看向他时,那一瞬的眼神,娇媚得不可思议,如今远些瞧,那双眼已被吓得退去迷惘,但却漂亮得让人忍不住盯着发呆。
「好痛……」她捂着眉心,有丝委屈道。
「WhatcanIhelp?」他很好心地释出善意,她不该是习惯这种夜生活的人,此刻她含泪的模样更显得无辜娇嫩,随时会被大野狼给吃干抹净,不晓得为什么,这念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眉头不禁微蹙。
什么?说什么英文?这里是台湾耶!她很不平地想出口纠正,突来一阵天旋地转,小脑袋自动叩进他怀里。
好困……小小呵出个呵欠,很满意地找到依靠的场所。
男子低笑了起来,没多加置评便弯身抱起她,将她带离那扇清楚写着「男厕」的门。
凉凉的晚风吹在她身上,吹散了她些许躁意,还不断在她体内发酵的酒精,让她轻飘飘地露出娇笑。
男子不自觉也跟着她扬起笑容,顿然情生意动。
脑中所冒出的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却是强烈而无庸置疑的。
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婉约却又性感,强烈地吸引着他,自他成年开始,身边的伴侣就不曾缺过,却还不曾真正对谁动过心,但今晚他感到浮动,心,正在大口、大口地呼吸,渴求着她……
既然当事人没有表示反对,他便理所当然驱车前往他的住所。对于感情他向来不内敛,总是直接而狂放,难得的动心,他是不会浪费错过的。
才将她抱上床,没想到她就自动醒来了,眼睛半张,神志似乎还在睡眠之中,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但终究不敌睡意,蒙眬大眼眨了两下,便放弃。
本以为她会继续睡,可是她却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准确无误地找到浴室,等他惊讶地靠近门边,门内已经传来水声。
既然主卧室的浴室被娇客占据,他只好到另一间浴室沐浴,本以为他洗得已经够慢了,没想到等他回到房间,浴室的门依然紧闭,于是耐性十足地在房内等着已经在浴室内待了半个钟头的小女人。他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情欲如此高张的情况下,但莫名地他就是反常。
小女人姗姗打开浴室的门,茫然大眼唯一看到的就是那张超级大床,脑子全然失去运作能力,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身处于陌生地带。
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仅围着一条刚好可以遮住臀线的浴巾,拖着步伐走到床边,一头栽下,完全无视于坐卧在床上的另一个人。
艾略特绿眸转深,长脚落地,将瘫在床尾的小女人抱到床上,细细亲吻。
她被扰得睡不安稳,噘着小嘴不满地睁开眼,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时闪过一丝疑问,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被人以吻封唇。
他肆无忌惮地将舌伸进她口中逗弄她的丁香小舌,翻搅吸吮,意外地发现她口中有着和自己相同的味道……敢情这小女人迷糊地把这里当作自个儿的家,将他的牙膏、牙刷据为己用,他忍不住发笑,口还吻着她不离。
东方女子吸引人的其中一处,就是一身欧美女人望之不可及的娇嫩肌理,虽然普遍称不上雪白,摸在手中却让人流连不已。而她,更是上天眷顾,不仅如凝脂玉膏、柔嫩细滑,更肤白似雪。最难得的是,她还有一副完美的身材,一副足以使全天下男人为之疯狂的性感娇躯。
结束绵长的一吻,她细细喘息,红红的小脸带着傻乎乎的笑。
「你吻我……」那语气里不是怨,反而有些窃喜,若不是知她醉酒,会以为她存心勾引呢!
「喜欢吗?」虽是洋腔洋调,却很溜,是的,他会说中文。
她迷糊地想了一下,傻笑着点点头。
她可爱的反应令他忍不住发笑,却仍抵不过想要占有她的欲念。
「宝贝,给我……好吗?」不敢相信自己的语气里竟有着哀求,多怕她会狠心拒绝。他可以是强硬的,也可以肯定她终究会沉醉在他给予的欢爱中,却不能不得到她的应允。
弥希不懂他在要求什么,但那双恳切的绿眸让她拒绝不了,胡乱的点了头。
一旦得到她的首肯,他岂肯再压抑。
他温柔地诱哄安抚,倾尽生平热情,就像两人没有明天似的,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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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家的,清醒时已经是隔天下午,她安然地躺在自己所租赁的屋子里,隐约中似乎记得自己跟一个男人发生了一夜情……
天哪!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蠢事?!
完蛋了!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只记得他不停地需索着……让她死了吧!
「弥希,妳又神游到哪去了?」同事惠芳一走进秘书室,就发现她红着脸又出神了。
「哇!妳脸怎么那么红?」
「呃,我……大概是太热了。」她不自在地归咎于夏天,她一向讨厌夏日的炎热而喜爱冬天的冷冽;寒冷,使人有依靠在一起的理由,只可惜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可以相依偎的那个人……而她却搞了一夜情!
「叫小王去开冷气吧!」惠芳探头出去,拜托路过的小王。
「谢谢妳,惠芳。」她虚弱的笑笑,现在她宁愿热死,也不愿回想自己放荡的行为,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在那男人身下喘息的声音,噢!
「妳是不是在烦什么事?」
「没、没有啊!」弥希心一紧,深怕被看出自己已非完璧之身,眼睛张得大大的,僵笑着否认。「妳们……周五那天玩得怎么样?」
「真的很好玩耶!那些外国男人都好帅,只可惜大部分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否则交一个帅哥男友不知道有多风光呢!」惠芳忍不住说出春梦。
只不过能像雅雯那样幸运的台湾女生并不多,因为欧美男人看东方女子的眼光真是怪得无人不知。
严格说来,雅雯在台湾人的眼中看来一点都称不上美女,她不胖,却太过浑圆,皮肤偏黑,个子娇小;但她有着一双凤眼、不挺的鼻子、过宽的嘴,听说是欧美人眼中的东方美人。
上天真是公平,惠芳虽然长得娇小可爱,可在外国人眼里怎么看就怎么像是小孩子,注定是与外国人无缘。可她还是不禁疑惑,雅雯在外国人眼中是美人,那在台湾人眼中人人称羡超级美人儿在外国人眼中到底又是如何?
「欸~~外国人又不见得好,最重要还是他要对妳好。」弥希笑着安慰道。她是从来没想过要与欧美人士打交道,因为她真的对自己说出口的英文感到很自卑,而且外国人的感情和婚姻在她眼中看来太过随便了,她无法接受。
「说得没错。但,妳有没有看到雅雯的男朋友?天哪!我从没看过那么帅的男人,又高又体贴,简直像是个王子!妳就没看到雅雯那得意炫耀的模样,幸福得让人想咬她一口。」惠芳想到当天晚上的情形,忍不住露出花痴般的笑容。
「我没看到,真那么帅吗?」帅哥人人爱看,弥希也不例外,只不过她通常都扮演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的角色,「ㄍㄧㄥ」得过火的个性,着实让她在朋友间得了一个「超级俗辣叶弥希」的贴切封号。
「帅的咧!像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一样。」惠芳忍不住用前阵子流行过的词汇戏称。
弥希忍不住掩嘴轻笑,「这么神?可惜我没看到。」
「就是,好可惜!不过没关系,雅雯她男友这次会在台湾停留比较久,大家约好这个周末还要去狂欢一番,上礼拜他因为有事先走,所以这礼拜非要弥补回来不可。」
「他们交往多久啊?」远距离恋爱,很辛苦吧!女人尤其是没保障,她实在不懂为什么雅雯会有这个勇气去经营这种恋情,听说她上一段异国恋情也是在八个多月后,被男方给甩了的。不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雅雯好大的勇气,竟天不怕、地不怕,一试再试。
「才两个多月。这礼拜再一起去吧!有机会可以亲眼看看帅哥,养眼喔!」惠芳鼓吹道。
弥希敬谢不敏地摆摆手,笑着拒绝。「妳们去玩吧!我好像不太适合那种场所。」
「很吵,也不习惯烟味。」最糟的是她头一次去就投身流行行列──一夜情,她岂敢再去一次?
「不勉强妳,老实说我们也都觉得妳的确不太适合,妳是走气质路线的,到那种地方去怎么看就怎么不协调。这么吧!如果雅雯有照片,请她带来让妳看看,过过干瘾也好。」惠芳很有义气地主张有福同享。
她笑着谢过,没一会儿心情很好的雅雯就到公司了。现在全公司都知道她男友有多优多帅,她面子十足,在老板进公司前慷慨地和全公司女性分享异国恋情的过程和甜蜜,差点开班授课,课堂名称就叫「如何钓到一个优质外国男友」。
弥希没什么心情过去凑热闹,一来实在对异国恋情没兴趣,二来还在懊恼自己轻率的举动,虽然她迷迷糊糊的,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人家,如果不是她作梦的话,她想,他似乎还是经过她首肯的。
唉……真想忘了这一切。
她的思想保守,一直不认为婚前性行为是可行的举动,可她不只是婚前性行为,还是跟不知长得是圆是扁的男人大搞一夜情,愈想头愈痛。
吞了一颗普拿疼,强迫自己将注意力灌注在工作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想都是挽回不了的,偏偏她又是那么钻牛角尖的个性,如果不赶紧忘怀,怕是会愈想愈郁卒。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星期一尤其繁忙,她不断地在与日本的合作厂商联络事宜,匆忙间午餐时间就到了。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某人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徐雅雯。
正在影印的她,看着雅雯突然绽放光芒的脸庞发愣,恋爱果然会使女人美丽,此刻她就觉得雅雯漂亮极了。
「Honey, where are you?」那嗲声嗲气的语音让她不敢相信,一向是大剌剌、作风强硬的雅雯,竟会用这近乎恶心的语气说话。
「弥希,妳又游远了。」惠芳走到她身边,拍拍有「习惯性神游症」的她,指指时钟。「去吃饭吧!」
「哦……我把这个印完就好。」她收回心神,专心的影印下午要使用的报表。
「在门口等妳喔!」
每天中午总是一大群女人吱吱喳喳地一同作伴去用餐,公司里的阴阳虽严重失调,却颠覆了女人多、纷争就多的说法,一群女子兵相处得极为融洽。反观纷争都从男人那衍生而出,也是造成老板头痛的主因。
走到门口时,大家已经自动聚集,就等她一个,一接触到外头刺眼的阳光,她皱了皱眉头,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有人眼尖地发现走在前头五十公尺处的雅雯,挽着一个比她高上许多的男子,男子金铜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柔软无比,却刺得下意识抬头看去的弥希一阵晕眩。
「难怪她刚刚接到电话这么高兴,原来是男朋友找她一起吃饭。」
以前雅雯一到中午就急着回家去写mail,只能见其信、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不寂寞吗?
就算男友偶尔飞来台湾办公,与她吃吃饭、看看电影,这样就能弥补长久以来的忍耐吗?
「弥希,妳又发呆了。」秀琪有点无奈,这种行为是很糟糕的,她没见过比弥希更厉害的角色。
她转头迅速对秀琪笑了笑,「今天要吃饭吗?」
秀琪前阵子受了情殇,因为男友不愿论及婚嫁,而秀琪又已届适婚年龄,一个谈不拢之下,一拍两散,伤神了好些时日,镇日都不太吃喝,晚上也睡不着觉,憔悴至极,如今似乎慢慢好了起来。
「吃。」秀琪脸色有些神采,像是摆脱了情伤,偷偷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又交了一个男朋友。」
弥希诧异地看着她,那么快!
「对我很好喔!」秀琪那神秘兮兮又忍不住窃喜的娇态,让她不禁笑了出来。
「没事了?」她指秀琪和前男友之间。
秀琪翻了白眼想了一下,不确定地摇头,「不知道,看小胡子,他好像又有点后悔了。」小胡子是她对前男友的昵称。
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弥希不喜欢,却也不好纠正别人的感情观。
「别再让自己受伤就好。」她听秀琪说,总觉得小胡子是个太过任性的男人,是因为秀琪年纪比他大吗?
「嗯。」秀琪点头,并肩走了一会儿,问:「弥希,妳想不想交男朋友?」
她没有迟疑地点头。
「雅雯说她还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介绍给妳,可好?」
她激烈地摇头。
「为什么?」
「我英文不好。」她不像秀琪是英文系出身的,连要她说个哈啰都浑身不自在。
「乘机练练英文也不错。」秀琪说得很豁达。
「欸~~我不行。」
「再看看吧!或许之后妳也会改观觉得不错,我先去帮妳鉴定鉴定,再告诉妳心得。」
她只能苦笑,若和男朋友沟通还得去查字典发音,那岂不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