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妳瞧瞧这月老多灵验呀!咱们两姊妹才刚拜完月老,青风的姻缘就已经找上门了。」温湘拉着温琴挨到古青风身旁,脸上尽是喜悦得意之情。
「什么姻缘?」温琴纳闷地在古青风身旁东瞧瞧、西看看,就是没见着半个姑娘跟着儿子,哪来的姻缘呢?
「姊姊,妳瞧青风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温湘指着古青风紧握在手里的发簪,轻笑了几声。
「这个?」古青风微愣,他将发簪展示给娘亲看,然后苦笑道:「这是一个姑娘掉的,我正在找她。」
连这么点小事,湘姨都能联想到姻缘去,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又不是立志当个和尚,为何娘亲和湘姨总担心他不成亲呢?
「青风,你真遇上了姑娘呀?」温琴细瞧着儿子捡来的发簪,上头雕工精致、镶以珍珠,可见得失主是出身良好的人家,让她忍不住心中大喜,「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怎么会捡到她的发簪呢?」
这月老庙果真灵验,她们姊妹俩才刚在庙前拜过月老,古青风便已遇上对象,还留下了定情物?
「我说青风,你快点说呀!别瞒着我们。」温湘热切地追问:「对方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我不知道。」古青风忍不住想叹气,除了那双精明有神的黑眸,以及一张粉嫩白皙的瓜子脸庞外,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看来要找出那姑娘并把发簪还给她,可是难如登天。
「你们不是连定情信物都交换了,怎么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把人带过来给娘瞧瞧呢?」温琴埋怨着儿子的迟钝。
「娘、湘姨,我都说这是捡来的簪子了,哪是什么定情信物。」古青风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他刚才一再重复的回答,难不成娘和湘姨都没听进去吗?
「我懂了!」温湘突然用力拍了一掌,「姊姊,我想月老一定是故意让青风捡到这个发簪的,月老的意思是发簪的主人就是青风未来的娘子,要他去找出这个姑娘,然后赶紧上门提亲!」
「这样啊……妳说的也有道理。」
温琴拿过发簪,仔仔细细再瞧了一遍,只见上头精雕细琢着许多雅致的花朵,花蕊镶以珍珠装饰,末端系上丝绳,全都是些质地上好的材料,可见这名姑娘出身不低、品味不俗,应该与儿子挺相配的。
「我想这姑娘应该很美吧?青风。」温琴凭着那发簪开始猜测起未来媳妇的面容,心里的期盼是越来越大。
「她……是挺美的。」娘亲的问题让古青风愣了一下,一双清灵眸光又再度跃入他的脑海里,而那不知名的姑娘柔细的面庞也跟着浮现,并占据了他的思绪。
他从来没见过眼瞳那样清亮有神的女子,多数时候,他所认识的姑娘不是柔媚可人、贤淑温善,便是古灵精怪、活泼外向,像那位姑娘那般特别的目光,他倒从未见过,也难怪他会对她印象深刻。
纵使他们也才见过那么一回,而且还是随即匆促分别……
「姊姊啊!妳听见没有?青风夸那姑娘漂亮哪!以前我根本从没听他夸过哪家姑娘,这真是天赐良缘呀!」温湘听见古青风的回答,忍不住连声惊叫,神情比温琴这个亲娘还要兴奋。
「是啊!说起来我也从没听过青风夸过哪家小姐哪!」温琴感动地拉着儿子,她万万没想到这月老是如此的灵验,竟然可以让自己不开窍的儿子马上对姑娘家生出兴趣。
「我说青风,既然你也欣赏她,那就别浪费了月老的美意,赶快把那位姑娘找出来才是要紧。」温湘在一旁不停地鼓动着,就盼能在她手中促成一桩良缘美事,日后也好拿去向左邻右舍夸耀。
「我会试着找出那位姑娘,并把簪子还给她,但是这跟月老的姻缘没关系,请娘和湘姨别太一头热,免得把对方吓着,那就太失礼了。」古青风知道这簪子价值不菲,所以是一定要还的,但是他也不想让娘亲与湘姨在旁瞎搅和,以免让那姑娘误会了他的用心,以为他是借故纠缠的登徒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们不会把你未来的娘子吓跑的。」温湘一边佯装笑脸敷衍,一边拉着姊姊到旁边商量了起来。
「我说姊姊,妳瞧这青风真的开窍了,不但说那姑娘美,还说要找她出来,人家还没娶过门就惦着她、护着她了,看来这月老真是灵哪!」
温琴也颇有感触地点头附和:「瞧他那么为那个姑娘着想,一定是一见钟情了,只是不好意思这么快承认,才会借故说要还簪子,打算日后再上门提亲。」
「那我们可得帮帮忙才行,不然依青风温吞的性子,不知道得拖上几年?到时候妳未来的媳妇早就嫁别人去了!」虽然被古青风告诫过不准插手,但温湘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冒出许多歪主意来。
「妳有什么好主意吗?」温琴低声询问。
「我是觉得咱们可以先回去,让青风独自找人,这样他也不会感到不好意思,更不会因为找人找太迟而让那姑娘的红线给人牵走。」温湘看准古青风个性老实,强压着他找姑娘定然不妥,不如就放他自己找。
温琴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她唤来古青风叮嘱道:「时候不早了,娘跟你湘姨先回去,你呢,就留下来早些找到那姑娘,这发簪看起来颇贵的,还是快点还给她比较好。」
为了不让古青风感到尴尬,温琴和温湘决定使出怀柔政策,先放过古青风,然后诤待发展、再另作打算。
「是啊!我们先回去,你就慢慢找,找到了就多聊几句!」温湘轻笑了几声,只差没叫古青风把那姑娘带回家给她们姊妹俩瞧瞧。
「你一定得找到她,说不定那姑娘正焦急着哪!」温琴忍不住又多叮咛了几句。
「我会的,请娘和湘姨放心。」古青风点点头,亲自送两位长辈出了月老庙,看着她们离去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瞧着手里的簪子,古青风抽出手巾将它包起来,生怕一个不留心就摔坏了。
将发簪收妥后,他返回月老庙的人群之中,想寻出那张令他记忆深刻的脸孔。
只是……
或许是月老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让古青风顺利寻得美娇娘,所以尽管他一再地询问、搜索,但怎么也寻不着那有着精明眼眸的姑娘。
「到底上哪儿去了?」
古青风倚着庙宇廊柱,掏出发簪再度细瞧,圆润的珍珠有若那姑娘白嫩的肌肤,让他忍不住伸指轻抚。
轻叹了口气,古青风握着簪子望向泛起红霞的天边,逐渐变暗的天色诉说着今日将逝去的讯息,也让他的心里多了抹莫名的惆怅。
「唉……」
声声叹息,吐露古青风心里的无奈,只是他并未能分辨,到底他失望的是没能尽早将簪子物归原主,好让两人缘尽于止,免得娘亲又提姻缘之事,抑或是……
他有了私心吗?
想再见那双清亮眸子的主人一眼?
那略带傲气与不凡决心的美丽姑娘……
随着晚霞渐淡、夜色进驻,古青风的叹息声也被掩埋于日落之后。
看来,今日他是再也遇不上那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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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找不着,但是簪子总是要还的,所以古青风连日来遍寻京里的铺子,跑了许多卖珠钗发簪的店家,并向店主一一询问这簪子的由来,可却偏偏没半个人见过。
连着几天下来都问不到消息,古青风不急,可他的娘亲与湘姨却急得很,一见着他的面便不停催促,让古青风连家都回不得,索性躲进晓光王府,寻访好友宫子齐去。
宫子齐是当今大公主的驸马,也是与他同期殿试的状元郎,由于两人所学嗜好相近,所以自年少起便经常聚在一块儿吟诗论文、相交甚深,平时他们三五好友总会成群在夜里赏月或至山中观景,甚至窝在晓光王府听宫子齐家的名歌妓碧月吟曲,但是……
不知道今日的晓光王府在忙碌些什么,自古青风入府后,只见仆役不停地在府里来来去去,个个忙得团团转。
「青风,幸亏你来探我!」
等待半晌后,宫子齐带着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孔出现在偏厅,瞧见友人来访,他苦笑着在桌边坐下,差人再添上新茶后,才对古青风打了招呼。
「瞧你累的,府里有什么问题吗?」古青风不解地探问。
「你有所不知……」宫子齐叹了声,啜了口上好清茶后,他瞟向门边,轻声道:「露郡王和露郡主两人今早突然带着友人登门造访,说是要听碧月吟曲,正巧二公主又来探大公主,所以截至刚才为止,我一直都陪着她们在后院凉亭里听曲。」
「听起来真是热闹。」古青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让一群美人围绕不是顶好的?」
「不好,因为他们聚在一起时就聊个不停,让我连个安静的时刻都没有。」宫子齐无奈地摇摇头,反驳古青风的取笑,「再说,露郡王美则美矣,但怎么说都是个男人,而露郡主和二公主又都是朋友妻,所以就算让一群美人围着我,也无啥值得高兴的地方吧?」
「不管怎么说,你跟大公主应该相处得不错,不是吗?」古青风听了宫子齐的抱怨,忍不住笑得更大声。
「仪君她体谅我得陪着他们一群人凑热闹,听见你来探我,马上便让我先离席。」提起爱妻,宫子齐的唇角漾出一抹柔情,其夫妻情深歪百而喻。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古青风知道,要个大男人混在脂粉圈里,确实不好受。
「辛苦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宫子齐挥挥手,「那应该叫作女难。」
虽然他喜欢美人,但是一整群的美女……恕他无福消受。
「说到这个……」古青风尴尬地笑了笑,「我也算是碰上了女难,所以才会来叨扰你的。」
宫子齐有些诧异地盯着古青风,他记得这个好友向来鲜少与任何姑娘家扯上关系,以往他们上酒楼时,他也总是避开姑娘,怎么今儿个竟说他遇上女难?
「是什么样的女虽?愿意税来听听吗?」
「这个说来话长,我只能大略解释一下。」古青风将日前上月老庙捡到发簪,然后被娘亲和湘姨逼亲的事简单述说了一回,当然他没提起自己对那姑娘莫名的依恋是从何而来,只是话语末了,仍免不得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宫子齐听了古青风的形容只是失笑,也没再深究下去,「那你今日是来逃难的?」
「可以这么说吧!」古青风点头应道:「倒没想到会正巧把你从女人堆里救出来。」
「说是女人堆,但别忘了露郡王可是男人。」宫子齐摇摇头,「不过他与公主们向来相处得极为融洽。」
「那我刚才算失一言了?」古青风露出笑容。
「我想露郡王不会计较这些的,倒是你难得来一趟,咱们也很久没众聚了,日前皇上亲赐了一坛外邦进贡的美酒,我让人拿过来,一起对几句诗吧。」宫子齐决定暂时把女眷们的问题忘掉,免得多烦心。
「怎么?又想提你那套『坐怀酒肆,除却纷扰,望而空之幽幽、地之苍茫,心静则清,目空则明』的理论吗?」宫子齐一提,令古青风也忍不住忆起年少时几个好友共同相聚的情景。
「这样不是顶好的?相聚欢啊!」宫子齐也颇怀念当初与好友共同饮酒作诗的欢乐日子。
「是啊……相聚欢……若是能就此忘却烦恼,倒也是美事一桩!」古青风露出苦笑,虽然想以平常心待之,可他偏偏忘不了那日在月老庙里遇上的姑娘。
月老是不是真的错牵红线了?还是说,他只是责任感使然,急于将簪子还给那王今仍不知名的姑娘?
他不知道,只是……想再见那姑娘一面倒是真的。
「难道你的烦恼真有那么多吗?」宫子齐接过下人端上的酒,倒了一杯递上后,笑着反问。
「倒也不是……」古青风瞧着泛起金芒的外邦美酒,眼前又浮现那姑娘的倩影,酒杆里浅浅琥珀色就如同那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眸光令人醉。
难得发狠地仰首将酒一口饮尽,古青风感叹的醉语道:「不醉不忧,再续前愁。若然去忧,醉也方休!」
宫子齐正想向古青风道声精采,顺便再接上几句,门外却传来拦诗柔音——
「未离未散,再续前缘。若为聚散,笑也含羞……」
轻音方落,便听得古青风与宫子齐愕然回首。
透过窗棂,宫子齐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在亭里听碧月吟曲的姑娘们,似乎都跑到这偏厅外头来凑热闹了。
见她们一群人在窗外窃窃私语、低声娇笑,宫子齐忍不住步向厅外,想探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青风则有些诧异地愣在原处,他怎么觉得这声调好耳熟?
虽然很想跟着出去一探究竟,不过这儿毕竟不是自个儿府中,而是晓光王府,所以他还是捺着性子,打算等友人回座再问清楚。
只见宫子齐在门外低声与大公主等人谈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音,最后连宫子齐都跟着笑出声来,好半晌才步回厅内。
「子齐,外边是怎么回事?是大公主有事找你吗?」古青风原就不是为了要事而来,若真打扰到人家夫妻相处,那可就不好了。
尽管他很想问问,刚才那个吟对句的姑娘到底是谁?
「不是的,只不过……」宫子齐忍着笑意解释:「露郡王的友人听说你这文榜眼来探我,又从仪君那边得知我们俩总爱喝上几杯酒,一时兴起还会吟些诗词,所以来凑热闹,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古青风纳闷极了,这事虽是赞美,但也不至于引人发笑吧?
「你方才曾提起月老庙一事对吧?」宫子齐已经忍不住笑意,他笑着续道:「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露郡王的友人正好就是你百寻不着的姑娘,她现在就在外边。」
「什么?」古青风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寻的姑娘就在外头?而且还是露郡主的友人?
「这么说,刚才那对子……」
仔细回想,那声音他之所以听来耳熟,该不会是因为对对子的正好是那位掉发簪的姑娘吧!
「就是簪子的主人。」宫子齐终于受不了了,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古青风的肩膀,然后再为他斟上一杯酒,「怎么样?果然是相聚欢吧?恭喜你,今儿个总算是找到失主,以后用不着再烦恼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古青风应了声,他也没想到自己寻找多日的人,竟然就这么给他遇上了。
这真该说是他们有缘吗?
「所谓无巧不成书!」宫子齐的视线往门外转去,低笑道:「只是……那天在月老庙,她不是曾凶过你吗?可刚才听到我们的谈话之后,她知道那一日纯粹是误会,所以现在人窝在外边,不好意思进来跟你道歉。」
「可是那一天,确实是我失礼在先,她没有道歉的必要。说起来……倒是我打扰了她,否则又怎么会扯出这一连串的麻烦事?」古青风摇摇头,他可不觉得那姑娘有哪里对不起他。
「不、不、不,是我太莽撞了,我该跟古大人道歉才是。」
印象中的声调再度响起,印证了古青风的猜测,以及宫子齐的一番话。
门外果然是掉了发簪的姑娘!
只不过她是道了歉,可人偏偏还是继续躲在门外,不管大公主怎么劝、二公主怎么推、露郡主怎么哄,她就是不敢露脸。
「妳真的不用道歉,倒是这簪子我得还给妳才是。」古青风将他小心收在怀里的布包取出,并摊开在桌面上,「若是姑娘不介意,也不生我气了,就请妳收回这发簪吧。」
这些天来,他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根簪子,感觉怀里总有那么份温暖的重量存在,现在虽然为它寻得了主人,可失去温暖的陶口,却反倒令古青风感到有些不适应。
不过,失物总该物归原主的。
宫子齐摇摇头,他拿起簪子,并将它放到古青风手中,低声劝道:「我看,你就拿去给她吧,瞧这情况,她是不好意思进来的。」
古青风望着手里的发簪,轻点了点头后,便抱着些许不安踏出了偏厅。
偏厅外就如宫子齐所言,不单是时常见到面的大公主、二公主、露郡主这三位友人之妻,就连不常出现但传言甚广的露郡王都面带戏谑地站在门外,另外还有几名侍女躲在二芳轻声低笑,不过对于古青风来说,即使再多人围着他,他都不会错认那一日令他惊叹的美丽眼眸。
在门外这群令人眼花撩乱的美人儿当中,他终于寻得了月老庙里的那位姑娘,只是当日的精明眸光,今时看起来却略带羞涩,因而为她的粉颊平添了一分春色,令她看来宛若是满园花景里走出来的灵动仙子。
「古……古大人。」轻启朱唇,女子开厂口,声音孰i悉依旧,只是调子却多了点轻柔。
「不用那么客气,唤我青风便行了。」古青风见她似乎已不再发火,也没有怪罪之意,悬宕心中多时的烦忧终于得以消敌。
他将簪子递了过去,朝着她露出了淡淡笑意——
「姑娘,我总算是找着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