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後,他从男士洗手间踏了出来,心中带着一份笃定,准备给周雅雰一个她期待的答案。
可才刚踏出男厕外头,他就看见了孟小荞,往前方笔直迈进的脚步蓦地停住。
很意外!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她了,不过无论是上回还是这次,她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段力麒多看了她的侧脸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她「搭讪」,直接当作路人甲走过去,於是又迈开韵律似的步伐往前走。
孟小荞发现有人从男厕出来,她没抬眼,真当对方是不相干的路人甲,直接转身面向墙壁,一手捣着右颊,一手拿着手机,紧皱着细眉在讲电话。
「他人没来,已经迟到整整一个小时了,我不能再等下去……呜——好痛喔!我的牙齿又在作怪了……」
电话讲到一半,她一对细眉拧得更紧、更皱,一张精致美颜变成一团小笼包。
段力麒经过她身边时,听见了她痛苦的哀嚎声,他再次停了下来,习惯性的双手盘胸站着,黑眸瞥着她的脸颊。
牙痛啊?
他该不该当面跟她打声招呼,顺便跟她提提自己的职业正好是牙医师?
不过段力麒却没打断她的通话,只是悠哉的斜靠着墙,感兴趣地看着她揪拧着的脸蛋。
眼前这个美女连皱起五官的表情都很可爱呢!而且她不只脸蛋好看,就连身材也挺不赖的。
没想到换掉运动服,穿上红色削肩合身洋装的她,竟是如此娇媚动人呀!
挂掉电话後的孟小荞,因为牙痛而失去气质的转身瞪向站在她右侧的男人。「喂,你在看什麽,牙痛有什麽好看的?」牙齿都痛死了,旁边还有人在看戏?!
不料这一瞪,唉呀——牙齿却更疼了!
因为那男人居然是一个多月前她在渔港边下车搭讪的男人?!
「你还记得我?」段力麒微笑看着她,和他的好心情相比,她看起来好像心情非常恶劣。
「我……记得。」一阵痛楚从牙根传来,让她说话时有点口齿不清,像是含着颗卤蛋在讲话。「喔——救命啊,谁来治治我的牙齿?真的好痛喔……」
她真後悔没多带一颗止痛药出门。
昨天服用了两颗止痛药止住牙痛後,她以为牙齿不会再作怪了,结果哩,她显然太轻忽这颗作怪的牙齿了,五分钟前竟然又毫无预警的痛了起来。
嗯……又痛了啦!
「我是牙医。」他原本考虑不想说的,但基於职业本能,他实在不能看着病患受苦。
段力麒原本以为她知道他的职业之後,会马上像遇到救星一样向他求助,但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啊?你说什麽?!」孟小荞当下惊慌失色。「你是牙……牙医?!」遇见牙医好像比牙痛更可怕,吓得裙摆下的一双修匀美腿直往旁边移动。
牙医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碰到的人,是她的克星啊!在她的想法中,牙医等于是魔鬼,最恐怖的人类。
而她眼前这个优质男,职业竟然就是牙医?!
孟小荞白着脸往走廊移动,她要赶快离开这儿才行。
快、快、快呀!
段力麒长腿跟着往前移动几步,长臂一伸,抓住她细白的皓腕。「你要去哪里?」他打算带她回诊所,特例为她辟贵宾室诊治,结果她却好像想逃跑?
「我、我朋友在等我,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逃跑的意图非常强烈,双脚一直想往外移动。
「牙痛呢?你受得住?这样忍痛跟朋友用餐,你不难受?」段力麒看着她惊惶发白的脸,心底直觉好笑。
看来他遇见了一个对牙医充满恐惧感的人了。
嗳,他实在不懂,牙医有什麽好怕的?为什麽大部分的人都怕牙医师呢?
「我……忍得住。」才怪!
不过幸好她今天约来的男伴迟到了,所以她不必忍痛装优雅的用餐,她只需要回到座位上,拿着皮包结帐走人就行。
「真忍得住?」段力麒彻底的怀疑。「原本我想基於我们算有点认识和我的职业道德,用我绝不可怕又不会让你产生疼痛的优良医术替你治疗牙痛,但是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吧。」
拿出专业的温和亲切态度,段力麒有责任替牙医师挽回形象。
「你……确定不可怕?」不知怎地,孟小荞竟然有点被他说服,可是在下一秒钟,她又想起牙医拿着那些尖锐又叽叽作响的工具在她眼前近距离晃动,顿时有些腿软。「我实在很怀疑。」
「你不试试看怎麽知道可不可伯?来吧,我载你到诊所去,今天就破例让你不用预约,直接看诊。」
抓着她的手,将她带出走廊,走回用餐区。
他没忘记自己刚刚才决定跟周雅雰展开短期交往,前一刻他还打算直接答应周雅雰的邀请,但现在恐怕得先缓一缓了。
段力麒拉着脸色发白的孟小荞先回她的餐位拿帐单,再带她来到周雅雰面前。「雅雰,我刚刚遇到我的病患,她牙痛得很厉害,我得带她回去紧急治疗。」他对着周雅雰说道,顺便拿起桌上的帐单。
今晚的约会,到此结束了。
周雅雰的表情并未因他没有答应邀请而不悦,反而大方的按住他拿帐单的大手,还顺势抽走孟小荞的那份帐单。「我来付帐就好了,你快带她回诊所吧,我看她好像痛得快受不了了,下次有机会再让你请客。」
巧妙地,她透露了给他多加考虑的时间,但这话只有段力麒和她两人才能明白话中的涵义。
「好,有空再约你。」段力麒收回手,把帐单交给周雅雰。
他带着痛到说不出话来的孟小荞,很快的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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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嘴巴张大——」
诊所里,其他人都已经下班,豪华的贵宾诊间内,只有段力麒和孟小荞两个人。
孟小荞没把嘴张大,反而是将一双已经够明亮的大眼睁得更大。
「不要怕,这个工具只是洗牙的,没办法在你牙齿上乱来。」段力麒温柔安抚,戴着口罩的他,虽然遮掩了嘴上的笑意,但一双黑眸却不难看出他对孟小荞恐惧程度的好笑光芒。
「你、你确……定?!」孟小荞抖着粉唇说话,她努力瞪着他手中那个东西。
「再确定不过了 。」口罩下—的嘴唇拉开一个大弧度,他踩了下踏板,让治疗工具对着空气喷出一点点水。「乖,把嘴巴张开,只要让我看看你的牙,我保证只需要几分钟,你就不会再痛了。」
哄着她,他竟然有点觉得她像个小孩子。
一个让他心疼的小女孩。
「嗯……」瘪着嘴,她努力凝聚张开嘴巴的勇气。「你可不可以开电视给我看?我想看韩剧……」
诊疗台上方的液晶萤幕如果能够播放她爱看的节目,也许可以让她转移注意力……
「那没问题。」段力麒马上打开电视,转到她想看的那一台。「好了,现在可以乖乖张嘴了吧?」
他等不及想对付她那颗作怪的牙齿了。
「好……好吧。」孟小荞先是闭上眼,然後拿出誓死的决心,再张开那双美丽却明显带着恐惧的眼眸,粉唇也张得式大来。「啊——」
「很好,我们开始吧。」黑眸中开着兴奋的光芒,他不客气了。
孟小荞被他那双闪动精光的黑眸给骇住,当场忘了看节目,瞬间呆怔掉。
二十分钟後,段力麒放下工具,脱掉手套和口罩,抽了两张面纸擦拭宽额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黑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背。
老天,这个女人可真难缠!
他的手被她咬了好几次都留下齿痕不说,每回只要他拿出钻牙的工具,她就吓得哭出来。
要帮她治疗牙齿可真是艰辛的工作啊——
「好……好了吗?」红着眼眶,小脸梨花带雨的,她满腹委屈的看着他失去笑意、怒气微张的脸庞。
「漱口之後,你就可以起来了。」他的耐心濒临崩溃边缘,说话的口气不太好。
将脱下的手套、口罩丢进废弃桶里,他起身踏出诊疗室,转往茶水间,打算给自己泡杯咖啡定定神。
孟小荞无法顾及他的情绪,费力撑起虚脱的身子,无力的穿上高跟鞋,脚步有些飘浮的慢慢踏出诊疗室。
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她没看见段力麒的白色身影,却觉得自己头晕眩起来,感觉漆黑不断朝她笼罩而来——
「这是怎麽回事?」
她要晕了吗?不然她怎麽会开始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慢慢被黑暗聚拢?
脑袋中才闪过这个可能,下一秒,黑幕真的朝她袭来,她还当真晕了过去。
还没煮好咖啡的段力麒,正好将头探出茶水间想看看她的动静,谁知这一看却看见她歪斜不稳的往墙面靠去,那样子好像腿软站不稳……
一个警讯飞速闪过脑海,他连忙迈开长腿,迅速从茶水间朝她跑去。「小心——」在她晕倒撞到地板前,他及时伸出有力的臂弯,将她抱进怀中。惊险接住!真是算她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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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吻你。」
「好。」
「把嘴张开来让我检查看看。」
「为什麽接吻……还得把嘴张开让你检查?」
「因为——我不吻有蛀牙的女人。」
「啊?!」
砰!
睡得迷迷糊糊还作恶梦的孟小荞,身子卷着薄被从床上滚落到地板。
幸好地板上铺着软毛薄毯,要不她铁定潼出了伤来。
她带着一脸睡意瘪着嘴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呜……」俏臀生疼呢!
天!她怎会作这样的梦?
和一个牙医接吻,还得让他仔细检查蛀牙才行?!
小手抓抓凌乱的头发,她软绵绵的趴在床边,覆额低嚎。
「一定是因为太怕牙医了,才会作这种梦……」粉嘴喃喃自语,解释着梦境的由来。
钦?
牙医?!
昨晚的情景从浑沌的脑袋瓜中飞掠而过,还残存的几分睡意在瞬间全数飘走——
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她遇见了段力麒,还让他帮她治疗她的牙齿。
「咦?我不是昏倒了吗?」
从床边跳了起来,她细白的脚丫子因为绊到被子而又往前摔倒。
「啊——」咚!整个人扑摔到前面。
幸好前方正是她的床,所以没受到任何伤害。
「奇怪?我明明在诊所里晕倒了,现在怎麽会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晕过去的她现在理应还在诊所才对呀!
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她看着身上未换的洋装,再看看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呀!
她的心中除了纳闷、不解,还有困惑。
孟小乔双手抓着凌乱的头发,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再望向闭着的门扇,最後目光调回床上,却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晕倒後的情形。
她是怎麽回到这里的?
想了好久没结果,只好抛开混乱的思绪离开床,打算先梳洗过後,再好好想个清楚。
几分钟後,她换了素雅的家居长袍踏出房间,发现有张白纸压在客厅的桌上。
孟小荞凑近拿起纸张,仔细看着上头的飞扬字体,这段留言让她前一刻的困惑得到解答——
原来段力麒的诊所就在她社区大楼楼下,看来她昨晚搭他的车到诊所,可能是因为牙痛顾不得其他,完全没看清方向位置,才会不知道她原来被载到住家楼下的「泗维牙医诊所」。
而在她晕倒之後,段力麒翻找她的皮包,从身分证上得知她的确切住址後,取出她的磁卡和钥匙,然後一路抱着她回来这里。
那他人呢?几时走的?
孟小荞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将帘幔掀开一些缝隙,看着外头迷蒙未亮的街景。
现在才清晨四点钟,他大概在送她回来之後就走掉了吧?
今天是周末假日,他会住在哪里?他在台北有住处吗?
她记得他说过他的家人住在基隆,那他会回去那边吗?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孟小荞突然想见他!
她匆匆跑往玄关,抓起车钥匙,便开门跑了出去。
她想去一趟基隆,也许能见到他也说不定。
凭着一股想见面的强烈念头,孟小荞竟然未经慎重思考和打扮就出门了。
在迷离未清的天色中,一路开着车前往基隆,真能见到他吗?
她衷心希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