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就是这样。」「他」双手枕在脑后,跷着腿,悠然地「躺」在空中。
「哇塞!没想到下面也流行利益输送、走后门这一招。」她咋舌。
「帮你是没有问题,不过……」她比了比自己透明的身体,「犯得着一定要来这招 灵魂出壳,不能用我的身体就不行了吗?」
她的胸是胸,虽然小了点;腰是腰,虽然粗了点;屁股是屁股,虽然扁了点,不过 ,毕竟也用了十多年,一下子没有了,还真有一点儿不习惯。
「这是为你好呀!」「他」睨了她一眼,「于老头说,这毕竟是偷鸡的招数,所以 ,叫你换个身份去做,以后再怎么算,也算不到你童维真的身上去。你就别嫌了,好吗 ?」
哟!瞧「他」说的是什么鬼话。难不成她还得三跪九叩,痛哭流涕地感谢「他」赐 给她这种机会吗?
「好啦!别再用你的死人眼瞪我了,我又不痛不痒的,你眼睛不酸呀?」「他」扮 了个鬼脸。之后,他再朝下看了眼,「于老头的曾曾孙子回来了,你还不快就定位!」
「我?」童维真狐疑地比了比自己,「我要就什么定位啊?」话未说完,就见「他 」突地露齿贼笑,拿出个彩偶土像往她的身上砸来。
「哇呀!」又是一道白光闪电传来,教她惨叫、惨叫、再惨叫……「哇…… 呀……臭兄弟,你给我记……住……哇……呀……呀……」
※ ※ ※
五分钟后,于子山双臂抱胸,打量着他的引擎盖。
一个明显的凹洞,一个被重物重击过的凹洞,一个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的大凹洞。
他的视线移到离保险杆半公尺的前方。
一个陌生的女孩,一个看来没受伤、倒像睡死了的女孩,一个从天上凌空而降、把 他的引擎盖砸出个大凹洞的女孩。
挑了挑眉,他往上看。
当初就是看上这里隐密性高,环境又清幽,才在屋主移民后买下这栋透天小别墅。
私人的密闭空间,厚实的钢梁筑建的车库,没有陨石砸出的大洞,没有科幻小说出 现的三度空间,除了他刚刚开启的车库门,这是一个不可能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的空间。
引擎盖上的凹洞,昏死的女孩,密闭的车库……他搓了搓下巴,蹲下身,摇了摇不 速之客,「唉!醒醒!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会很麻烦的。醒醒……」
不速之客仍然无动于衷。
叫了她好几声,她仍然没有反应。于子山探了探她的脉搏和呼吸,都算正常。
「宁远……我这里有一个病患……请你来一趟……」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电召当 医生的好友来一趟。
二十分钟后,宁远拎了出诊箱来按他家的电铃。
「病患呢?」一身礼服长裙、梳着贵妇髻的宁远挑眉问他。
他指指下方,「车库里。」
撩起长裙,宁远不在乎露出一截白嫩的美腿,跑下楼梯,「你不会先把病患移到上 面来呀!」跑到车库,她倒吸口气,大声叫道:「于、子、山!」
只见于子山慢条斯理地踱下楼梯,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怕移动伤患,会造成内伤 。」
宁远没好气地狠瞪他一眼,「唉!请你记住,我是兽医。专医畜牲、走兽飞禽的兽 医,OK?」
什么嘛!她还以为他是撞到小狗、小猫,害她急急忙忙地从宴会里拎了出诊箱就赶 来,结果,这死傢伙竟然是撞到人了。
他绽开一抹微笑,「还不是一样!」
「一样个头啦!」她骂了声,「还有,收起你这无赖的笑脸,这招对别人有效,我 已经免疫了。」蹲下身,她还是大致检查了下「病患」的生理现象。
「怎么样?」于子山踱到她的身旁问道。
「怎么样?」宁远怪声地重复了一遍,白了他一眼,「把她搬上床!」真是没血没 泪的沙文主义猪,见到落难少女,还不伸出援手,只会在一旁纳凉!
宁远已经抓狂了。
于子山举起双掌,表示他不敢有任何意见,乖乖地抱起陌生女孩到客房的床上。
才放下女孩,一转头,宁远已经拎着出诊箱和他 SAY GOODBYE 了。
帮她打开门,他倚在门边问道:「她怎么样?需要送医院吗?」道义上,他还是得 负起责任问一声、处理善后才是。
宁远白了他一眼,「她只是在睡觉,送什么医院,浪费医疗资源!」
「睡觉?」他有些怀疑。她的身体倒是比他的进口车钢板还硬啊!
「没错,她只是在睡觉。亏你还是堂堂医学院的毕业生,这种初步检查你也可以做 ,什么不好找,竟然找我这个兽医。对了!你可别去夜袭人家小女生了!」说穿了,他 就是懒!
也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考个医师执照,却不肯去考,偏要去 念个管理学位回来当行政人员,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装的是水泥,还是米田共?
「我可没有医师执照,不敢乱来呀!」他无辜地澄清。「何况我是那种色情狂吗? 」他才不会连昏迷的小女生都不放过呢!
只可惜,宁远压根儿不相信他的「清纯」。「对,没错,不用怀疑,你就是这种人 !」语毕,她转身娉婷离去。
于子山一楞,随即大笑出声。真是的!这种「飞来艳福」,他可消受不起呀!
他关上门才要转身,却听到一道极轻的声响,心想,该不会是宁远忘了拿东西吧?
门后却空无一人,正在狐疑之际,眼角余光一闪,一只品种奇特的变色龙从门外窜 进房里,端坐在他的脚边。
「呃?蜥蜴?」
他发誓,他真的看到那只不到十五公分长的「蜥蜴」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于子山忍不住蹲下身,想好好地看清它的表情。
只可惜,被他当做「蜥蜴」的爬虫类,压根儿不甩他。
他真的发誓,那只蜥蜴听得懂人话,而且对他很不屑。
因为它竟然对他吐舌头,然后在转身之际,又赏了他一记白眼,迈开四脚,大摇大 摆地往客房而去。
等到于子山回过神,走到客房一看,「蜥蜴」正窝在陌生女孩的头边,和她共享一 个枕头共眠。
他挑眉,戳戳「蜥蜴」的肚子,惹来它一记更不屑的白眼,然后,它翻了个身又睡 了。
他戳了下自己的手臂。
会痛!这不是作梦耶!
真的有个女孩从天上掉下来,撞凹他的车,而且毫发无伤地兀自安睡。然后,有只 会用白眼瞧他的「蜥蜴」来敲门,自诩为女孩的护卫。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真是……
※ ※ ※
「你陷害我!」当童维真清醒之后,发现她竟然是用这种方法混进人家的家里,她 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宣告放弃这个无缘的孪生兄弟。
「唉!别装死,不要以为你变成蜥蜴,就可以像爬虫类一样没脑容量了!」她没好 气地戳了戳「它」的头。
没想到,她才这么轻轻一戳,「它」竟然顺势倒下,在她的注视下厥了过去。
她还张口结舌,楞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时,空中突地浮出「他」的灵体。「哇呀! 」她倒退了一步,骇得大叫,「你吓人呀!」
「他」幽幽地望了她一眼,「我是变色龙,不是蜥蜴。」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她 没好气地说:「好啦、好啦!变色龙就变色龙,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高级的话。」
倏地,她一记卫生眼球射了过来「你什么不好当,偏要当蜥蜴……呃!是变色龙。 对了!你什么不好当,干嘛当变色龙啊?」
只可惜,「他」压根儿不理睬她的抱怨,「我没当蟑螂,你就该偷笑了咧!还嫌! 」
「哟!那我还得感谢你?」
「不客气!」「他」地响应。
见状,气得童维真差点咬碎一口贝齿。给他三分颜色,就给她开起染坊来啦?真是 可恶!
她又回归正题,「你陷害我!」
「哪有,我都已经跟你说了,要换个身份呀!」「他」无辜的喊冤。
「才不是这档事呢!」她没好气地挥挥手。「你没告诉我,于老头的曾曾孙子是于 子山。」
「呃!有差吗?」
「当然!」她白了「他」一眼。「如果早知道是他,我死都不答应你办这档事!」
「为什么?」「他」双手支着下巴,一脸好奇。
「因为……」她撇撇嘴,一脸彆扭,「他是我的前任男友。」更正确的说法,他还 是她的初恋情人。
「真的!」「他」张大嘴,一脸不敢置信。「哇塞!没想到你这么早熟,才十七、 八岁,就已经在『乱爱』了。」
她瞪了「他」一眼,「蒸的!还煮的咧!好吧!都告诉你算了,于子山不只是我的 前任男友,他还是抛弃我的人。」
「嘎?」哇!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所以,你说!我要怎么面对他?而且由被他抛弃的前任女友替他系姻缘线,这种 事不是很『那个』吗?」
「嗯!的确很『那个』喔!」这一回,「他」难得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所以,你也赞成我退出吧!」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不赞成!」「他」泼了盆冷水。
她气得站起身来叉腰,「唉!你很没有同情心耶!都跟你讲会很『那个』了,你还 要叫我做这种事,你是和我有仇呀!」
「我干嘛和你有仇呀?」「他」在空中翻了个身。
「那你干嘛不放过我呀?」她「赤爬爬」地质问。
浮在空中的灵体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翻斤斗。
「唉!你说话呀!干嘛当哑巴呀?」
「我没吃过冰淇淋。」「他」突地说道。
「呃?」这是什么对话啊?
「我也没去过动物园,没有上过学、没有读书,也不会写字……」「他」依旧翻着 斤斗,「你会长大,可以骑脚踏车四处逛、可以和爸妈撒娇、可以谈恋爱、可以吵架、 可以失恋……我都没有,连名字都没有。
「我只能够在你的梦里,短暂地存在,没有人记得我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会长大,只能看着你的变化,跟着你改变自己的模样,假 装自己也跟着你成长。我好羨慕你……也好嫉妒你。」翻着翻着,「他」的身形由十多 岁的少年渐渐地变成儿童,缩小再缩小,又成了幼童,依旧不停地翻着斤斗。
童维真咬着下唇,默默无语。她不知道「他」的心里竟然是这种想法。
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只好跟着「他」一起翻斤斗,一圈、两圈…… 一直翻着。
看着她的举动,「他」反而停了,「你干嘛学我啊?」
童维真对「他」扮了个鬼脸,小脸上嫣红一片,又开始翻斤斗。
「他」一愣,不甘示弱地加快速度,比她翻得更快、更大。童维真望了「他」一眼 ,嘻嘻一笑,也跟着加快速度。
翻着翻着,她因动作过大而掉到床下。
「哎哟!」她痛叫的捂着腰,「不公平,你又没有身体,不会头晕!」
「他」大笑,指着她的矬样,抱腹狂笑。「你好驴喔!」「他」的形体又变回十多 岁的少年了。
童维真对「他」皱皱鼻子,「你高兴了吧!没良心的歹人!」
摸摸肚皮,她说道:「唉!当回你的蜥……呃!变色龙啦!我们去厨房觅食,快点 !」
「觅食?」「他」顿时眼睛发亮,钻进绿色的身躯里,又摇头摆尾变成「一尾活龙 」。
拎起「它」放到肩上,童维真喊道:「嘿嘿!走,觅食去!」
※ ※ ※
要不是于子山很确定他看到一个女孩和一只蜥蜴在厨房里大快朵颐;他的嗅觉闻到 的是煎腊肠的味道,他的听觉更清楚地听见女孩哼的歌是布兰妮的「BABY, GIVE ME ONE MORE TIME」,他会以为昨天的梦还没醒。
绑了两根小甜甜发型的童维真瞥见正倚在厨房入口的他,她朝他挥挥手中的锅铲, 「早安!你的蛋要几分熟?」
于子山扬扬眉,「半熟,蛋黄不凝固。」不客气地坐到餐桌前,既然有人要 当厨娘,他也乐得当食客。
低头只见一只半黄绿色的「蜥蜴」盘据在桌面上,满足地舔着碗里的薄荷巧克力冰 淇淋,还不时舔舔唇角,显示「它」的快乐。蜥蜴会吃冰淇淋!于子山戳了戳「它」, 「它怎么变色了?」他昨晚见「它」还是一身翠绿啊!
「蜥蜴」抬头望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挪动四肢,移了个位置,屁股向着他,大有 不理这「无聊分子」的意味。
童维真窃笑了声,将早餐放到于子山的面前,「因为它是『变、色、龙』!」所以 ,当然会变色呀!
再不澄清,她老哥可又要摆出「天才总不被人了解」的哀怨眼神了。
「变色龙!」于子山左右端详「它」许久,摆出很不相信的眼神,末了,才以一种 很侮辱的语气,施舍地说:「好吧!既然『它』自称变色龙,那我就假装相信『它』是 变色龙好了。」说罢,他快手地举高瓷盘,躲过飞扑而来的黄绿物体。
哟!「它」还是一只飞天蜥蜴咧!
于子山的俊目对上迎面飞来的凸出碧绿眼,互不让步地瞪视。
「经过昨晚的事件,如果你听得懂人话,我也不觉得惊讶。」他喃喃地对「它」说 。
哦!他们两个槓上啦!
童维真捧着一盘水果沙拉,躲到一旁惦惦吃三碗公。
嗯!虽然这个身体是彩偶土像,不过还是要「呷饭」,才有「炮儿」。
还好!她这个孪生兄弟还有点头脑,和于老头「ㄎ一ㄤ」了张符咒,让于子山不会 把他们轰出家门,而现在那张符咒早掺在于子山的早餐里,让他下肚了。嘿嘿嘿……「 什么名字?」于子生突地问道。「啊?」童维真楞楞地从沙拉盘里抬头,「我呀?」
「我是说,变色龙……叫什么名字?」她真是少一根筋的小女孩。「呃!这个问题 嘛!值得好好研究、研究。」她皱起脸,努力地想着。
熊熊要取一个名字,她要去哪里生啊?
有了!「不然,『它』是变色龙,就叫『阿龙』好了。」嘿嘿!她真是个天才!
「阿龙!」他挑眉看着「它」。
绿色的小爬虫对她的答案似乎也非常不齿,正努力地对他摇头。不要叫「它」这个 耸名!不要!「他」无言地呐喊。
于子山也对「它」暗暗摇头。「阿龙」的确好耸!
如果以她的命名法,他们家的宠物不是叫「阿狗」,就是叫「阿猫」,说不定还有 「大鱼」、「二鱼」、「三鱼」……瞧「它」这副嚣张的模样,「叫『老大』吧!」于 子山提议。
变色龙马上大力点头,表示赞成。
好耶!叫「老大」比叫「阿龙」来得有「炮儿」。
「待会儿吃饱饭,我送你去医院。」于子山对她说。
虽然她看来身强体壮,不过基于道义上,他还是得尽一下责任才是。
童维真看看自己,「我又没怎么样,干嘛去医院啊!」她连块淤青都没有。
「外伤是没有,就怕有内伤。」他的车盖都撞凹了,她还毫发无伤。她是不必进医 院,他的车可要进厂大修了。
她摆摆手,「不用麻烦啦!我说没事就没事。」
于子山皱了皱眉,好似不习惯有人违背他的话。
「随便你。」既然当事者都不领情,他也不必多管闲事了。
突然,他皱起眉峰,「为什么……我觉得老大对我的蛋不怀好意?」他将叉子指了 指一直垂涎看着他餐盘的变色龙。
她看了一眼,「想吃蛋呀?」她的话是对老大说的。
「它」的反应是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
「『它』想吃蛋!」她尽责地翻译给于子山听。
果然,这只变色龙还算有灵性。于子山此刻确定了心里的疑虑。
「我还没见过杂食类的变色龙。」挑了点蛋放到「它」的面前,他很好奇「它」是 不是真的会吃蛋。
事实证明,「它」真的很杂食。不只吃冰淇淋,还吃蛋,真是怪胎!
吃过早餐,于子山拿了公文包和外套又转到厨房,「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既然不上医院,他总是得上人家家里拜访一下。
毕竟,他算是「肇事者」,「天上飞来横祸」的肇事者。
童维真皱了皱柳眉。回家!依她现在这副长相要回家……难啦!
「我无家可归。」嗯!这算事实吧!
于子山的眼神说明了,他自动将她归类到「跷家少女」一类的事。
他是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不过,总得把她交给别人照顾吧!
「没有其它的亲戚朋友可以投靠吗?」
若以现在的身份……「没有。」「名字呢?总有名字吧!」他挑眉。待会儿是不是 要去警察局备案,说不定她是失踪人口之一。
「名字呀……」她为难地搔搔头。又是一个值得研究、深思的问题了。
但她又不能告诉他,她就是童维真。
「你高兴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她可怜兮兮地摆出哀兵姿态。
呜……什么烂祖先,什么混蛋月老!地球上二十亿人口,她怎么就那么衰,被他们注意到……
这么神秘,连名字都不肯透露?于子山的眉挑得更高了,「阿花?」
「喂!」她鼓起颊大喊。真耸!
「阿珠?阿美?阿菜?阿毛?罔市?罔腰……」
他每说一个名字,她的嘴就嘟得更高了。「我跟你有仇呀?你取个最喜欢的女孩名 字嘛!」
「靖萱……」
她愣住了。靖萱!谁?「她是你最喜欢的女孩?」她低头吞了口水。
从喜欢过的人口中知道他最喜欢的人,真是讽刺啊!
「是呀!」他曾经喜欢过她。
「现在呢?有在交往吗?」
他沉默了下,低垂了眼眸,「我没办法和最喜欢的人交往。」
他喜欢她甜甜的笑容,和唇角若隐若现的酒窝。
但是,他在情人节那天收到靖萱送的巧克力后,便拒绝她的告白。如果,他没办法 和最喜欢的人交往。
那么当时,她在他的心里就不曾排过第一。
她突然懂这个道理了。
「听起来……好难懂……」她扯唇淡笑,轻声地说。
真的,好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