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多想要赶快回府的事情,燕小舞满心只怕大夫说了让她害怕的事她真的害他的手断了。
因此她进了医馆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如果他的手真的断了,他会不会将她送进官府里呢?燕小舞不安的想着落云玦的伤势,同时又担心在燕府里那可怜的娘。
想着想着,燕小舞不由得直冒冷汗,她实在不能想象,娘少了她会是什么样的的情况。
她从小与娘相依为命,是娘心上的一块肉,要是她就这么被抓进官府问罪,不但娘会哭得拧心,府里还会更看不起娘的……
此时的燕小舞正胡思乱想着,眼光不断的瞄向大夫替落云玦上药的情况,心里始终惶惶然。
要是……要是他的手废了怎么办?
咬了咬唇瓣,燕小舞一双眼直盯着他手上的伤势看。
要是真的这么不幸,那么她可能就要去吃牢饭……
终于,燕小舞忍不住的开了口。“大夫,这位公子的手……有没有大碍啊?”她紧张的问着,事实上是担心自己把他“压”成残废了。
“还好手骨没断碎,只是分挫而已,休养一段日子,很快就可以复原的。”
大夫一脸和蔼的说着,平和的语气似乎在安慰着燕小舞,希望让她紧锁的眉头能够舒解开来。
她听了,终于吁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燕小舞眼里有着深深的抱歉,眼光飘往落云玦的方向。
“你以为没残废就没事了吗?”落云玦上下双排的牙咬得嘎嘎作响的,看似恨极她似的。
“不然……”天性口拙的燕小舞,只能呐呐的回问:“你要我怎么样呢?”
听起来完全没有微愠的语气,反而有一种不知所措的味道。
乍听燕小舞反问的话,落云玦被问住了,不过他还是皱着眉问:
“你为什么会无聊到去爬树?”虽然有点咄咄逼人,但他还是想要问出一个原因来。
“因为、因为上头开满了小花,我想摘回去给我娘泡茶……”燕小舞的声音渐渐小了,因为落云玦对她正投来一记尖锐的眸光。
“因为开满小花?”落云玦的声音提高。“你摘小花的后果,就是我成了你的肉垫?”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挫了筋骨有点火大。
燕小舞噤了声音,只是将眼光别向大夫的方向,咽了口沫后,便小声的问着。
“大夫,请问诊金是多少?”
燕小舞暗自摸摸口袋——
她记得荷包里还有一两多的银子,应该够付诊金吧!
“喂!我在问你话!”落云玦皱着眉继续说道:“你还没回答!”
这女人竟然跳过他的问题。
“我真的不是故意跳下来的。”她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眸。“可是你不觉得那上头开的花,很让人心动吗?”
这时,燕小舞从袖子里拿出一朵小白花,花瓣虽已有些枯萎,但依然还是很美丽芬芳。
看来她是真的为了那些小花而爬上树头,而他也是活该被压在地上,当成人家的肉垫了。
“花的价值远超过你的安全、我的手吗?”落云玦闷闷的说着,他真想直接问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是。”终于燕小舞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将花儿拿回去,娘会很开心而且会高兴一段日子。我喜欢看娘的笑容。”
说完,燕小舞将花朵放在落云欢的手上。“其实花的作用很多,花还可以用来治病呢!”
落云玦接过那朵小花,像是被雷劈到般的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骂人,但到口的话却因为燕小舞温和的个性而吞下,只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这时大夫已经收好所有的东西,他朝燕小舞说道:
“总共是三两银子,等等领了药包再回去,记得三大碗水熬成一碗,过几天再过来让我看看复原的状况。”
大夫往一旁的柜子走去,从中拿出一个木盒。“这个是浴身之后要抹的药膏,记得每天抹上。”
孟夏泠点头接过,根本没意思让燕小舞拿出银子来。
可在此时,燕小舞把她身上的荷包拿出来,看看倒出的一两银子及几文钱,她尴尬的看着大夫。
“大夫,能不能让我赊个账,我过几天便来还清呢?”
燕小舞咬咬唇,涨红着脸看着大夫。
大夫面有难色的看着她,转而看着孟夏泠及落云玦。
瞧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不是穷人家,这几两银子应该拿得出来吧!
“姑娘,你收回去吧!”孟夏泠一张笑脸的看着她。
“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你不用太自责。”他将她的荷包推了回去,银子及铜钱放在她的手上。“别担心,这只是小伤而已。”
小伤?落云玦挑挑眉,受伤的人是他,孟夏泠当然会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不过他见到燕小舞一脸难色的样子,也不好再去为难她什么,便没说什么伤人的话。
“可是……”
燕小舞左右为难,落云玦受了伤,她要负大半的责任。
虽然要她付出全部的诊金是有点困难,可是要她完全不付,那么她的良心会很过意不去。
“公子,这样好了,能否请你们随我回燕府,我再还你们银子?”她说得真诚,脸上有着纯真的光采。
“燕府?”盂夏泠好奇的问着。“是批发丝绸的大富商燕老爷家吗?”
燕小舞点了点头。“是的,爹……”她猛然一惊,连忙改口。“燕老爷确实是作批发丝绸的买卖。”她的眼儿笑弯,有着温和的傻气。
“那正好,我们也欲往燕府,姑娘可以带路吗?”孟夏泠的态度依然是客客气气的,尽量让燕小舞不感到一丝的压力。
燕小舞点点头。“当然好了。”她给了孟夏泠一个笑容。“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点回燕府吧!我从没那么晚回去过,我怕我娘会担心。”
于是,孟夏泠扶起落云玦,不怀好意的朝他笑了一下。“走吧,我们正好可以绕到燕府……”
“你在想什么?”落云玦是个聪明人,一瞧就知道孟夏泠的笑容里有着特别的涵义。
“顺便去提亲。”
孟夏泠一出口,便惹来了落云玦的白眼,而他则是兀自笑得开怀。
他相信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很新鲜。
来到燕府的门外,燕小舞却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人。
“牛大哥,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好吗?”
她不断的哀求着,可守门的年轻男人林牛,却是冷哼一声,拿着白眼瞪着燕小舞。
“小舞,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小姐们都很生气,说你再不回来,便要打断你的腿。”
“我不是故意迟了时辰,我只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皱着眉尖,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是怎么呀?”林牛还是睨眼看着她。“反正小姐说,既然你都不想回来了,就别让你再进府里。”
“牛大哥,这怎么可以,燕府可是我的家……”她急了,要是她不回去,娘可是会伤心的。
“你有力气在这里哀求,倒不如想想办法,让小姐原谅你吧!”林牛不以为意的说着,一点都不同情燕小舞的哀求。
“你算什么东西?”落云玦这时出口了,一张俊美的脸庞非常严肃。“有时间守门吠着,难道不会进门去请示你们家的主子吗?”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林牛也不高兴的回了嘴。
“这儿可是燕府,你这人怎么搞的?存心想来闹的吗?”
说完,便拿起一边的扫帚,想要往落云玦的身上打下去。
燕小舞看了,连忙挡在落云块的面前。“牛大哥,你别生气,我们走就是了。”说完,便拉着落云玦及孟夏泠离开大门,往另一边走去。
“干什么?”
落云玦的耐性本来就不够,一双俊眸狠瞪着燕小舞。
“大门进不去,我们改走侧门吧!”燕小舞展了一个抱歉的笑容。“我想福伯应该会让我进去的!”
“有大门不走,走侧门?”落云玦眯着眼看着她。“你就是这么唯唯诺诺的,难怪会被人欺侮!”
燕小舞并没有动怒,只是微微的朝他一笑。“我是人家的奴才,当然要惟惟诺诺的,这样子的奴才也才是主子喜欢的奴才。”
她这样温和的话,让两名大男人都无言了。他们只能对看一眼,却不能反驳。
是啊!有哪个主子会喜欢买下一个顶嘴的奴才!
落云玦眯着眼思考这句话,想他当初也是落云笺买下的难驯奴才,可如今还不是被器重为账房的总管,而且还拜了落云笺当姐姐,入了落家的籍。
他曾以为一辈子就像是“小草“一般,到哪里都可以生长,也没想过要在温室里成长。
可是自他遇上落云笺后,他的人生就从此被移到了温室的花房,衣食不缺的成长着。
而落云笺则不断的灌输知识给他,不断的尽全力栽培他……
今日的落云玦,跟以往当小乞丐、小偷的小草完全不同了,他正式的落地生根,有了落家的祖宗可以拜。
他现在所有的,全是落云笺给他的,也是他自己挣来的……
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听话,那为何落云笺还要对他这么的好?
第一次,落云玦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时候,燕小舞轻轻的敲着侧门。“福伯、福伯,你在吗?”她的身子倾前,肥嫩的小手不断的敲着侧门。
许久,当他们三人都以为没人回应时,有个声音徐徐的传了出来。“来了,是谁呀?大门不走,走侧门的?”
“福伯,我是小舞。”她轻轻的说着。“能不能帮我开个门,让我进去呢?”
“是小舞呀。”一张老迈的脸从门里露了出来,一见到是燕小舞便展开笑容。“你又被关在外面了?”
燕小舞点点头,走进侧门里。“是啊!因为出了小小的意外,晚了回来的时辰,牛大哥不让我进来。”
“林牛总是爱欺负人。”福伯叹了口气。“快进来吧,免得小姐又找你麻烦了。”
当他要把门关起来时,却发现燕小舞后头跟着两名长相不凡的公子。
“你们是?”
“他们是来找老爷的,可是牛大哥却不进去通报,只好委屈公子们与我走后门了。”燕小舞回头给了他们一个笑容。“福伯,谢谢你帮我开门。”
“丫头,说啥谢呢!”福伯笑呵呵的道:“快去忙吧,免得小姐又发脾气。”
燕小舞对福伯点了点头,又朝落云块和孟夏泠说道:“二位公子,我带你们去见老爷吧!”
她领在他们的前面,带他们走往大厅,途中当然也惹来不少人的好奇眼光。
当他们一行三人走在回廊时,一名妙龄少女迎面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丫环。
燕小舞想要避开,但由于身后跟着两个人,她只能选择面对前方的女子。
低着头走上前福了福身,燕小舞叫道:“二小姐。”
被唤二小姐的燕云儿,这时候仰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显示她的骄傲及华贵。
一双细长的丹风眼,冷冷的扫视燕小舞的全身上下。“你不是不想回来了吗?怎么还有脸皮出现呢?”
那冷冷的音调,如同刺骨的寒冰,而这时她也瞧见跟在燕小舞后头的两名男子。
眸光一对上两人,一双丹凤眼就这么被吸引住而不能移开。
看着他们二人俊美的容颜,燕云儿似乎迷失了自己。
那么俊美的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动,尤其她瞧见落云玦脸上那不甚高兴的表情,虽然两人的眼光相对了,但她却发现落云玦没有多看她一眼,反而是将眼光移到燕小舞的身上去。
“他们是?”燕云儿换了一张脸色,展开了美丽的笑颜,眼儿里有着百般的娇媚。
“我们是来拜访燕老爷的。”孟夏泠扬着笑容,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二千金吧!能否带我们去见令尊呢?”
燕云儿虽然不认识面前两名男子,可是他们俊美的容颜已将她迷得有点神魂颠倒了,所以她点了点头。
“二位公子,我带你们去见我爹吧!”说完之后,燕云儿颔首的领着他们往大厅的方向,完全忘了燕小舞的存在。
孟夏泠走之前与燕小舞相视而笑,至于落云玦则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才提起脚步跟上。
燕小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二小姐没有多注意她,否则今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事了。
捧着木盆,燕小舞连忙转身走向后院。
她没同个时间回去,娘肯定急死了。
走回后院,便见到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她一张风韵犹存的脸蛋上郁着深深的眉结。
“小舞,你上哪儿了?”妇人走上前去,接过燕小舞手上的木盆。
“娘,我不小心在路上耽搁了。”她给了妇人一个笑容。
“娘,你瞧,这是我在路上看见的,本来我摘很多,可是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就只剩这么多了。”
燕小舞拢着一双眉,抿着饱满的唇懊恼的说道。
李妍担心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别老是为娘着想,今天你晚回来,有没有人为难你?”
燕小舞当然是直摇头,她不想让娘亲担心。
“娘,府里正好有客人,我没被为难。”燕小舞展开笑容,不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怕娘又为她而烦恼。
“那就好。”李妍这时松了口气。“娘帮你把洗好的衣服拿去晾干吧!”
接过燕小舞手上的木盆,她往后院的空地走去。
见身旁没人了,燕小舞才小心翼翼的拉起自己的衣袖审视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全是红通通的一片,一看就知道是擦伤。
一大片擦伤虽然很痛,但是燕小舞却没有开口喊疼,因为她知道她能忍住,而且也不想添任何人的麻烦。
什么苦都吃过了,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她喊疼。
轻轻的拉下她的衣袖,就像是盖上了她真正的感受……
燕府的老爷燕信长,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两名男子。
而这时,厅里燕府的三位千金也已经到齐,个个是娇美如花,而且眼光都离不开眼前的男人。
尤其是当她们知道落云玦尚未娶亲时,三人的眼光就更移不开落云玦了。
而落云玦却只是将她们用眼光扫视一遍,没有多留恋一下,便专心听着孟夏泠及燕信长讨论着布匹的事情。
虽然不是很在意三名女人的目光,可是落云玦发觉到自己就像商品一样,被人打量着,心里非常不舒服。
尤其是她们那种带着欲望的眸光,让他紧拢的眉宇始终没有舒展开过。
她们不断使着诱人的眼波,还频频传送着那娇媚可人的笑容。只可惜他的心还是平静如水,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及涟漪。
只是燕信长的眸光也不断的打量着他,让他更像是一个待沽的商品,正等着人拍卖或是买下。
果然,燕信长与孟夏泠谈完话后,便将注意力放在落云玦身上,他咳了几声后,展开一个笑容。
“落公子不知娶亲没有?”
燕信长在心里盘算——要是其中一个女儿攀上了他,那真的是非富即贵了。而且在商场上更是如虎添翼。
落云玦的名号在天香城非常的响亮,商场上没有人不知道他。
虽然他不如落云笺手段那么圆融,但他仍是商场上的奇才。
燕信长一见到落云玦,就想要拉拢他。
要是落云玦当不成他的女婿也没关系,至少可以和他先交个朋友,那么未来在商场上,他燕家就更有优势跟其他商号抗衡。
“他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孟夏泠含笑着帮落云玦回答。“虽然将军夫人有帮他物色对象,但就是不入他的眼……”
落云玦给了孟夏泠一个白眼,冷冷接口。
“我现在并不急着成亲,再说女人是一种很麻烦的东西,一旦被黏上了,就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话一出口,大厅里满着尴尬的气氛,反倒是孟夏泠吃吃的笑着,不理会他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脸。
燕信长僵着脸的笑了一声,连忙将眼光移到女儿的身上。
希望她们能引起落云块的注意,或许能成就一桩好事。
这时燕家大小姐燕雩儿娇滴滴的开口。“落公子,你的手……是怎么了?”见他左手缠着白布,她佯装温柔的问着。
“挫伤。”他淡淡的回答,让人难以接口。
工于心计的二小姐燕云儿见状,忙问道:“落公子,有没有找大夫瞧过呢?要不要让爹爹请大夫为你诊治呢?”
落云玦瞥了她一眼,嘴角往上勾了勾。“你没看见我手上缠了白布吗?”
燕云儿一时语塞,只能暗自的哼了哼气。
最小的千金燕星儿抿了抿唇,自信的将嘴角往上扬了扬。“落公子,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得来的?一个人果然不是都能面面俱到,还是需要别人在身旁照顾。”
“那是意外。”
不提还好,一提又想到那圆滚滚的“大饼脸”燕小舞。
“在我们的身边,意外总是很多。”燕星儿呵呵的笑了几声。“所以落公子的身边还是要有人照顾比较好,找个伴,至少可以互相照应。”
她展了一抹笑容,脸上的光芒似乎想耀满他的眼,让他的眼里都是她的人。
只是燕星儿想的太天真了,她的笑容攻势对落云玦没什么用处,反倒是让他更拢紧了眉尖。
“意外是很多,像是……今天。”他的话里有着玄机,但却又不说破。
一想到今天的意外,落云块渐渐地不耐烦起来。
怎么回事,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张圆滚滚的小脸,而且那双温驯且温柔,似是一滩安静而无波的湖潭的黑瞳,竟让他忘不了。
“既然落公子的手受了伤,那不如留在燕府几天吧!老夫为落公子找个名医来医你的伤,不知落公子意下如何?”燕信长捻着长胡,呵呵的笑着。
“那就叨扰燕老爷了。”
孟夏泠擅自的为落云玦接话,替他答应。
现在落云玦的样子,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插翅也难飞。
而最可怕的还是那笑面郎君孟夏泠,他那温和的面皮之下,藏着一颗不怀好意的心,而且总是不着痕迹的,默默的将事情导入他想达成的境界,循序渐进的达到他的所愿。
相处十几年的时间,落云玦早已摸透身边人的个性,天生敏锐的他,也嗅出孟夏泠的别有居心……
或许,在出门之前,孟夏泠和落云笺可能达成什么协议了。
落云玦开始怀疑,他可能被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