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林道里,两个高健的身躯迅速往山顶方向行走。
宝坪村的这座“第一高峰”其实一点也不高,一路走来只见延绵不断的林木,并未见有高壮雄伟的峻岩峭壁,怎么看也不像是嫦娥泪这种奇花生长的秘境之地。
“高大夫,你确定是在这山上?”身材高壮、体格健硕,脸上还蓄着虬髯的男子,忍不住开口问着身边另一名较为纤瘦的男子。
被称为高大夫的高庆安扬眉一笑:“单于,如果先师真对我倾囊相授,那应该就在这座山上没错。”
原来高庆安身旁的这位虬髯大汉,就是北方目前正处于分裂之势的匈奴单子之———呼韩邪。
高庆安自幼便跟随着为宫中太医的师父研习医术,至师父过世后,生性恬淡、不受拘束的高庆安不愿受任于宫中,便开始过着云游四海、搜寻仙药奇草、四处悬壶济世的生涯。
一年前,高庆安行游至北方匈奴,恰巧遇上匈奴族的分裂,五位单于相互抗衡、正打得不可开交。他无意间救下被郅支单于重挫、身负重伤的呼韩邪单于,而且呼韩邪的妻子祈娜阏氏也被郅支单于以毒物所伤、生命垂危。
初次离开中原的高庆安,对于关外毒物所知有限,一时找不到方法可解,因此趁着呼韩邪进入中原请求汉帝派兵协助之时,顺便引他来到南郡,寻找他师父曾经提过的那朵罕为人知的奇花——嫦娥泪。
“喔?”呼韩邪抬眼环视着晦暗罩雾的低矮群峰,虬髯覆盖下,看不出神情的脸庞显出他令人难以捉摸的心思。
“单于可是信不过我?”高庆安直视呼韩邪,的确变得小心谨慎许多,并不轻易的相信他人,更何况他对高庆安此人所知极为有限。
他细细审视高庆安,这人虽然时而认真、时而不羁,令人难以摸清他胸中的城府,但目前为止他还找不出高庆安有任何不值得信任的地方。
“我想……你若有心害我,当初就不会救我,也不用带我来中原找寻嫦娥泪吧?”呼韩邪的语气依旧淡漠,话中完全听不出他究竟信不信任高庆安。
“单于是不明白,何以我一个汉人会愿意帮你?”
呼韩邪看高庆安一眼,淡然的问道:“你说呢?”
高庆安轻快的笑了笑:“若说我是为钦佩单于的雄才气度而帮你,不知单于可相信?”
“雄才气度?”呼韩邪扯扯嘴角,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汉人总以为我们匈奴人是茹毛嗜血、不具人性的野兽,既然是野兽,哪有什么雄才气度可言?”
高庆安对呼韩邪的不以为然摇摇头:“单于身为一族之长,又何必妄自菲薄?”
他褪去轻快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认真而严肃。
“没出过长城、没见过关外草原的汉人或许会有此谬误的印象,但我和单于的族人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深深体认到匈奴人和汉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风俗民情有所不同罢了。
依汉人的眼光看匈奴人的风俗,或许会认为野蛮、不合礼教,我反倒认为匈奴人是顺着自然的运转而行事,依照本能在贫脊的环境中求生存,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让你们民族性和汉人比起来,显得那么自由而奔放、豪爽而坚强。
反观以仁义道德自居的汉人,终其一生汲汲营营,不外是追求名与利。表面上打着捍卫礼俗、彰显教化的晃子,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争名夺利来相争互斗而已!然而斗争当中的过程和对付仇敌的手法,往往又比直来直往的匈奴民风还要更残酷上好几百倍。结果那所谓的仁义道德,到最后竟只是沦为掌权者用来束缚人民、任其宰割的最佳工具罢了。
若两族人民异地而处,身为一个汉人,实在不见得比匈奴人来得高尚,而匈奴人也不见得比汉人来得野蛮。”
高庆安顿了顿,又说:
“单于如今虽面临劣势却犹不怯不乱,力止败势而极思图强;行止凡事但求保全族人利益,却从不思及自身安危荣辱,这正是你过人的雄才和气度,别说其他争位单于远不能及,就是放眼当今人人自求苟安的大汉朝,也很难找得出能与单于匹比的人物。我相信,最终能统一匈奴分裂的,绝对非你莫属。”
呼韩邪看得出高庆安在看似不羁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明理持正的人,但这样的一番见论出自一个汉人口中,让他既觉意外、又深为感动。
感动的是,高庆安未曾以汉人既有的眼光来看待匈奴人,他甚至清楚明了匈奴人纯朴的天性,若不是心中毫无对匈奴人的歧见,又怎么能看得如此透彻?
意外的是,他认识高庆安虽近一年,又蒙受他的救命之恩,但因他终归为汉人,并未曾与他有过多的寒喧和深交,而这高庆安会知他如此之深,实在让呼韩邪料想不到!
呼韩邪心里动容,脸上仍一持平日的淡然态度。
高庆安重新挂上惯有的轻松态度,爽朗的大声笑道:“正经八百的说这一大篇还挺累人的,不知道值不值得单于给我大大的赏赐?”
“你希望得到什么赏赐?牛羊?女人?还是领地?”决宁将高庆安当成朋友的呼韩邪也以同样轻松的态度问着。
“我只懂医术,不懂放牧、领导,要牛羊、领地何用?至于女人……”高庆安露出个敬谢不敏的表情。“这种麻烦的问题,我从来不想!”
“难道没有令你感兴趣的?”高庆安和他的年岁相当,同正处于青壮之年,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高庆安拍着头想了想:“感兴趣的嘛……倒是有!”
“喔?那么令你感兴趣的是……”呼韩邪撇嘴一笑,他就不信高庆安做得到超凡入圣。
看在高庆安有恩于己的份上,如果他感兴趣的是族里的匈奴女子,一回到匈奴就立刻替他安排安排。
“是你的阏氏……”
呼韩邪正想着如何赏赐高庆安,但他接着出口的话却让他不得不脸色一变。
“你……对祈娜阏氏感兴趣?”这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当着他的面,公然宣称对他的阏氏感兴趣?汉人不总说朋友妻,不可戏!
高庆安愣了一下,随即昂首大笑。呼韩邪会错了他的意,江湖上号称医痴的他,怎么可能对医术以外的事情感兴趣,更何况是匈奴王的妻子?
他还打算多行医个数十载,可没打算年纪轻轻就丢了小命!
不过他兴起了个念头,想捉弄一下这个老是硬邦邦的呼韩邪,他笑着问:“单于肯吗?”
呼韩邪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虽然匈奴人以妻女为赠礼是稀松平常的事,但祈娜阏氏的地位是一国之后,就算要相赠,对方也得身份地位相称才行!更何况祈娜阏氏也曾是他父王的阏氏——依匈奴人的习俗,当单于驾崩时,新继位的单于可以接收前任单于的阏氏,除了自己的生母之外。
呼韩邪和祈娜的感情非常好,但那是对她有着如母如姐般的尊重,而非男女之间的情感。
当初父王刚过世之时,同样自封为单于的郅支觊觎祈娜的美貌,欲接收她为阏氏,然而祈娜宁愿一死也不愿被以淫邪闻名的郅支所接收,才会要求情若母子、亲若姐弟的呼韩邪将她收为阏氏,因此他们空有夫妻之名,并未有夫妻之实。
正因情谊深厚,除非祈娜自己愿意,否则呼韩邪是不可能把祈娜随随便便的转赠于他人。
高庆安决定放过一脸僵硬的呼韩邪,他大笑着说:“单于别想得太认真,我乃是个闲云野鹤,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怎么会要单于将您的阏氏赏赐给我?”
“那你……”听高庆安这么说,呼韩邪脸色并未稍霁。
高庆安咧嘴一笑。“我感兴趣的是阏氏身上的怪毒!”
提到毒物,极度的认真又取代了高庆安眼中的轻快。
“这些年来我走遍中原各地,还以为天下间难有我救不了的命、解不了的毒,没想到初次踏上关外,便遇上了令我束手无策的怪毒,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所以你的兴趣只是想解开阏氏身上的毒?”呼韩邪松了口气,不过却同时感到有些可惜。
像高庆安这样的一个人,倒不失为祈娜的好对象。如果祈娜愿意跟着他,肯定过得很幸福!当然,这也得高庆安有这个想法才成,但他医痴一个……看来不太乐观。
“如果我能取得嫦娥泪解去阏氏身上的毒,那我就可以研究出这当中相生相克的道理,然后找出等同的药材……”
“好了,我懂了……”呼韩邪被高庆安的药经念得头痛,他赶紧转移话题:“说说令先师又如何知道有这奇花的存在。”
“有关嫦娥泪何以流传到先师耳中,我不太清楚,但我亲眼见过先师于十年前取得过一次……”他将手往前方一指,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情。“看,山顶之上真有师父提过的苍鹰巨岩,应该就在那里,错不了。”
呼韩邪停下脚步,顺着高庆安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顶峰,耸立着一貌似苍鹰的巨岩。
星月虽不明亮,但也足以让他看见那巨岩底下的草坡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俯在崖边向崖下探首,几乎有大半个身子都垂在悬崖之外,看来随时都有掉落悬崖的危险。
“深夜里怎么会有孩子在这山上?”
“孩子?”
高庆安的夜视能力不若呼韩邪那般锐利,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看见呼韩邪所说的孩子般黑影,只是他并不能确定那黑影是否真是人影。
正想询问呼韩邪时,只见他以强弩脱弓的身形,快速的往山顶上奔去。
“哎……等等我……”
王嫱俯在悬崖边上努力的往底下瞧,可是这崖下的云雾太浓,别说现在夜色漆黑,就算是烈日当空,把她的眼珠子给望凸了也不见得能看得见什么。
她带来的提灯因刚才一个不小心给掉落到山崖下去了,如今四周阴暗得让她连想找块凸石慢慢往下踏去也不可能。
“真可恶,没事搞这么多雾在这儿做什么,贼兮兮似的见不得人啊?”
王嫱气恼地咒骂着曾是她最爱的漫山云雾,为了试图破雾找到足以令她攀下崖的落脚之处,她不得不将身子更向外挪了一点。
“危险!”
宁静的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王嫱给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失去了平衡,小小的身子就直直的往山崖下落去。
“啊!救命啊……”王嫱捂着双眼张嘴呼叫,心想着死定了,这么个深山暗夜里,哪来的人救她啊?
念头还未转尽,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拦腰抱住,下落的身势也立即止住。
哗!真的有人来救她耶!
王嫱带着崇拜的眼光转向紧抱着她的救命恩人……
“哇——鬼啊!”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一个高头大马又满脸长毛的人,能在黑夜的悬崖腾空抓住她,不是鬼那是什么?
对十二岁的王嫱来说,比起死亡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深山的夜里有鬼怪出没的传闻更让她害怕。她拼命的拳打脚踢,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只鬼怪把她带走。
“别乱动!”
抱着她的“鬼怪”传出一声暴喝,吓得王嫱动也不敢再动,只敢捂着双眼呜咽地说着:“呜……你不要吃了我……我长得很丑、不好吃……吃了我会消化不良……”
呼韩邪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这掉下山崖的小娃儿,如今他一手抱着小娃儿,一手紧扣住凸出的岩壁已是很吃力,没想到这娃儿对救命恩人的反应还真令人啼笑皆非。
“谁说我要吃了你?”他一面将脚步在山壁上踏稳,一面没好气的问着。
“呜……别骗我了,你一定会把我吃掉……周嬷嬷说山里的鬼怪最爱吃小孩……”王嫱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不是鬼怪、更不会吃小孩!”呼韩邪大喝。
他长得很像鬼吗?早知道会被这娃儿当成鬼怪,就该任这娃儿掉下山去算了,也不用弄得连自己都面临进退两难的局面。
“你……不是?”
王嫱从指缝中偷偷望向满脸虬髯的呼韩邪,见他目露凶光的凶恶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哇——”王嫱放声又是大哭:“你不是鬼怪,那一定是坏人……嬷嬷说坏人会把小孩抓去卖掉……我不要被卖掉啊”
呼韩邪让王嫱给哭得头痛,不得已出口威胁这哭声大得吓人的娃儿:“住口!不要哭了,再哭我就放手让你掉下去摔死!”’
王嫱果然立刻停住了哭声,开口说出的话却出呼韩邪意料之外。
“好、好……快点放手,让我掉下去,快点!”
“你不要命了?”呼韩邪低头看这不怕死的小娃儿,她那令人难以赞美的脸部神情正说明她的认真。
“摔死也好过被坏人给卖掉!”
王嫱一脸凛然就义的神情让呼韩邪动容。
想不到汉人的小娃儿会这么有胆识,难怪汉朝要比起匈奴强大得许多……当呼韩邪这么转念时,突然瞥见娃儿身上系有一条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正向上延伸至悬崖上方。
呢?差点让这小娃儿给拐了!
难怪她会这么毫不在乎的要他放手,原来她是有备而来的,真是个精明的小家伙。
不过她也太天真了,就算系条绳子在身上,凭她自己弱小的女娃儿,如何有能力攀上这峭壁?如果不是遇上他,她可能吊在这悬崖半空中活活饿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单于……单于……”随后赶来的高庆安在崖边不见呼韩邪的踪影,连忙扬声四面呼叫。
“高大夫,我在这里!”呼韩邪向上方朗声回应高庆安。
点起火炬,高庆安循声向崖下望,在浓雾中隐约见到呼韩邪抱着一个娃儿,像壁虎般的紧贴在下方约五丈处的崖壁上,看得他是冷汗直冒。
“单于,你怎么会在下面?”高庆安向下喊着。
“我没事,你看看身边是否有条麻绳?将我们拉上去。”呼韩邪将王嫱身上的麻绳在自己身上也绕了个圈,不经意的瞥到王嫱怜悯的目光。
残余?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残余”?
王嫱借着高庆安火炬的微光,抬头看着这皮肤黑黝、满脸长毛的大汉,心想这个人长得这么吓人,一定也不被爹娘所喜爱,所以才会被命名为“残余”……比她这王“墙”的名字还要难听得太多了。
他好可怜!王嫱心头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相借感,她猜想这个残余也是为了拿嫦娥泪重整面容而来的吧?
算他幸运,遇上她姑娘心肠软,又刚好同样的处境堪怜,等她拿到嫦娥泪后,就分他一片花瓣好了。别说她小气唷,她可是牺牲了一片花瓣的美貌呢!
那是什么眼光?呼韩邪不解地看着这有张大饼脸的小女娃儿。
她肯定和美人胚连不上任何干系,但从她慧黠的大眼和她的言行看来,她绝对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她眼中的同情是什么意思?
“残余……我知道了,原来你不是鬼怪、也不是坏人。”王嫱仰脸说着。
呼韩邪瞄她一眼,看来汉人的娃儿果然真是很聪明,在这穷乡僻壤中还挺有见识,能懂得“单于”这个匈奴王的头衔……这又是大汉强盛的基础?
“既然我们同病相怜,你放心,我当你是朋友,有好东西绝对会和你分享的!”王嫱老气横秋的拍着呼韩邪厚实的胸膛,像是宣告两人这个患难朋友交定了。。
同病相怜?这娃儿八成吓得神智不清。
呼韩邪的疑惑看在王嫱的眼里,倒成了缺陷被明白揭露的难为情。
她再度拍拍他的胸膛,以那感同身受的激昂语气说着:
“不用不好意思,虽然我们都因为长相不好,被人冠上不堪入耳的名字,但只要你我齐心合力,一定可以让世人对我们另眼相看!”
呼韩邪差点吐血!
大漠草原上,有谁不知道呼韩邪这个名字就是第一勇士的代表?取代祈娜成为潇洒魁梧的呼韩邪阏氏,不知是多少匈奴女子的梦想!而这个汉人的小女娃儿,竟然认为他长相不好、名字不堪入耳?匈奴人和汉人的眼光,真有差那么多吗?
“你这么凶的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王嫱让他锐利的目光瞪得发毛,硬脾气的她自认又没说错什么。
她以指尖戳着他。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你错就错在还要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难怪你爹娘要将你取名为人家吃剩的、不要的‘残’羹‘余’莱了。唉!比我‘王’家这面‘墙’的名字不知难听多少倍!”
“你!”呼韩邪让王嫱这娃儿给呕到无力,他一个堂堂“单于”的名号她竟误以为是“残余”?他寒着睑决定不再搭理她,以免自己有将她丢下山的冲动。
见他臭着张脸、闷不吭声,王嫱低声咕哝着:“真是个小心眼的丑八怪,这样就生气不理人,真没风度,难怪会被人嫌弃……”
呼韩邪怒瞪着王嫱,他有股冲动想掐死这个满口混话的小女娃儿,但他堂堂大漠第一勇士,若和个小娃儿一般见识,传出去面子上也不光彩。
满腹怒火无处可消,只好昂首朝崖顶上大吼:“高大夫,在我被这个小鬼气死、或是这小鬼被我掐死前,快把我们拉上去!”
“喂!我叫王嫱,不叫小鬼!还有,是女字边的嫱,不是土字边的墙……”王嫱不满的昂着脸,靠近他抗议着。
“闭嘴!”呼韩邪恶声恶气的喝着。
“我就是不闭嘴,你能拿我怎么样!”初生之犊不畏虎,王嫱仍不知死活的挑战呼韩邪的忍耐度。
“不闭嘴是吧?”呼韩邪怒极反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聒噪的小鬼闭上她的嘴。
虽然他没有多余的手来捂住她怎么也闭不上的嘴,但他还是有他的办法!
他只消手臂一个施劲,把她的大饼脸紧贴在他的胸前,任凭这小娃儿再如何吵噪,了不起是咿咿晤晤,再没本事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来。
“小鬼,要你闭嘴,轻而易举不是?”呼韩邪得意的笑着。
可恶的丑八怪、大坏蛋!这么该死的压挤着她的脸,是嫌她的脸还不够扁吗?
王嫱满肚子的抗议只能化为阵阵的嘟囔,气得姑娘拼命的扭头又摆首,但呼韩邪显然是不为所动,强钳着的臂膀也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咦?这家伙的胸前还挺温暖的嘛!
打从她懂事后,就从没和任何人如此亲近过,应该说是没有人愿意如此亲近她!她几乎忘了被爹娘拥在怀中的感觉了。但这个长得像头大熊的家伙竟然有个舒服温暖的胸膛,感觉还真是不错!
他热呼呼的胸膛让她不但舍不得将她的大脸移开,而且还有赚到的感觉!既然如此,干嘛挣扎个半天?她索性动也不动、贴个痛快!
怀中的毛毛虫忽然静止不动,也没再听见半声吵噪,呼韩邪吓了一跳。
他不认为这脸皮厚过墙、顽劣似男孩、嘈杂胜知了的小娃儿会忽然转了性,不借机闹上一闹以表达她的不满。
该不会把她闷死了吧?
他急忙稍稍松开他的手臂探视着,却见王嫱那小娃儿依旧紧黏在他胸前动也不动。
"小娃儿!你还好吧?"他动动自己的身体摇晃她。
"你不乱动,我会更好……"大脸被晃离胸膛的王嫱不满的小声应了句,又紧紧的将脸埋回那温暖的源头,仿佛想借此汲取更多的温暖。
瞧她这么紧抱着他不放的模样,让呼韩邪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刚才实在不该对她那么凶,这小娃儿再怎么难缠,终究也不过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她肯定是吓坏了吧?
"别怕,没事的,一会儿就可以上去了。"他轻声安抚着她。
王嫱没出声,只是有此感动……真的只有一些些感动唷!虽然她已经热泪盈眶……
这个"残余"虽然凶了些,但她却觉得他比侍月对她还好,最起码侍月就不会像他这般抱抱她。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像侍月一样,一直留在她身边?这样就会有人抱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