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些日子下来,水飘零明显感受到,堡里每一个人对她态度上的变化。虽然他们依旧称她水护卫,对她的尊敬也依然,但生活上却对她更为照顾,几乎完全比照对君墨澈的礼数!这真是令她大呼吃不消。
好比现在,她正无奈的对着满桌子的珍馏佳肴干瞪眼。
当她还只是护卫时,都是等君墨澈先用完膳,她再自行到厨房解决的。而现在,不论是吃饭穿衣,都会有一份自动送到她房间里去。要不是她坚持不要丫环,恐怕她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动到一根手指头做事!
真是搞不懂为何君墨澈要这么大费周章?
他这么做,真的会让所有人认话她是他正牌未婚妻的!到时就算公开实情,恐怕也没人会相信她只是个冒牌货!
这样对他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啊!不但赢不回他喜爱的女子,还会被所有人误会,难道他对目前这种不太妙的情况,一点警觉都没有吗?
她觉得……还是提点他一下比较好!免得他到时怎么阵亡的都还搞不清楚,水飘零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来人啊,将这些饭莱撤下!”朝门外轻唤了声,她招来丫环收走满桌的食物,径自凝神思索着朝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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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护卫!”
水飘零正边走边想着,如何解决未婚妻这层身份的问题,背后却不期然的传来一阵叫唤。
“罗少门主?!”她有些意外的看到来人是罗云行。
在她的记忆中,罗云行虽没有陌上尘那样冰漠,但也并非是平易近人的类型。
她只在随侍君墨澈时,和他们碰面交谈过,但私底下,她与他们并无交情,更不曾单独谈过话,而眼前……罗云行居然会主动叫住她?!
“请问罗少门主有什么事吗?”她礼貌的问着走近她的罗云行。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罗云行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挂着难得一见的微笑。
水飘零诧异的扬起一边的秀眉,她没有错吧?素来与陌上尘同样冷情的罗云行,现在居然这么“和蔼可亲”的在对她说话?
“抱歉,罗少门主,我得去找……”
“你要找墨澈吗?”他笑着截住她的话,无须多想便知道她想说什么。“墨澈他现在和上尘正在议事厅商量一些事情,你别担心。”
“罗少爷,您不一同前去?”听到他这么说,水飘零更是纳闷了。
他们和君墨澈已有一段时间不曾聚在一起,照理说,现在三人好不容易又凑齐了,应当是有许多事要商谈才对。这会儿其他两人都窝在议事厅里了,他怎么还一人在外面独自逍遥?
突地一声低笑逸出罗云行口中,“你很希望我一直和他们忙在一起?”他轻易便看穿她心中的疑惑。
“您别误会,罗少门主!我……”水飘零尴尬的想解释,但罗云行抬手阻止了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淡淡地道,嘴角的笑意逐渐隐去,一丝莫名认真的神色,旋即浮上他的脸庞,“你喜欢墨澈吗?”
他的语出突然,令水飘零吓了一跳,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的看向他。
“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他吗?”他倾身向前,坚定的再次询问,强势的要索取她的答复。
水飘零不太自在的绷紧了身子,对眼前罗云行急切的模样很是不解。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知道什么,也不懂他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不管如何,她爱君墨澈的事实,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她都没有真正告诉过君墨澈了,当然更不会向他承认!
“罗少爷,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的措辞。
“你已是墨澈的未婚妻,该不是误会!”罗云行的语气是肯定而非疑问。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她蓦地明白了他话中的重点。
这件事本来就是误会,而且还是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天大误会”!
这只是君墨澈要用来得到他妹子的心的手段罢了,而她不过是受人之托,所以忠于“职守”而已!
可既然他这么质问她,那就表示二少主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罗少门主,关于这事……您还是去请问二少主吧!”她不敢自作主张的对他透露事实,即便他是罗馨蕊的兄长亦然。
“我想没那个必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还没回答我……你的答案呢?”
水飘零对近乎是逼问她的罗云行,不仅满肚子疑问,更对如此专断的他感到陌生。
“罗少门主,我的答案并不重要。”她不觉卯起脾气来的拒绝回答。
罗云行清俊的脸庞明显黯了下来,“你可以别对我这么见外吗?我知道你对墨澈的态度并非如此冷淡,难道不能以对他的态度同样对我吗?”他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挫败。
水飘零不禁蹙起眉头,她越来越不懂他到底想对她表达什么。
“罗少门主,恕我愚昧,可否请您直接说明您真正的意思?”
罗云行看着她,静默了半晌。
“我喜欢你!”淡淡的一句话,打碎了两人间凝滞的气氛。
什么?!他……他说……
“我一直很喜欢你!”他再次肯定地道。
这次水飘零无法再以听错,来说服自己。
可这未免荒唐!
他和陌上尘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因为二少主的关系,而成的点头之交而已!她实在无法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喜欢她?!
“你不相信是吧?”罗云行苦笑着,“或许,你认为我们仅止于公事上的熟识,但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已经暗中看着你很久了!自从你成为墨澈的护卫开始。”
水飘零错愕至极的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始终陪在墨澈身旁,有墨澈的地方就有你,所以想要看到你并不困难。”他看着她笑了笑。
“但是,最近几年,不论是我或上尘来找墨澈,你都不再像从前那般随待在场,即使我们从不曾要回避你,你都还是会自动消失。老实说,这对我而言是不小的打击!因为这么一来,我失去了大部分能见到你的机会。”罗云行苦涩的凝视她,不讳言的坦承自己的失落。
“我不再待在有你们的场合,并非个人喜好的因素,而是我相信你们已有比我更卓越的能力,足以维护二少主的安全。”她知道他误会了。
罗云行原本黯然的双眸,因她的解释而闪过一丝亮光,原来……她是因为信任他们!
“罗少门主,我由衷感谢你与陌楼主帮忙保护二少主。”水飘零诚恳地看向他。
“那么……你有可能接受我吗?”
水飘零的心顿时拧了一下。她并非木石,从罗云行不觉间流露出热切真挚的神情,她知道他是认真的,虽然她不明白她到底哪点吸引他……
“罗少门主,您已有未婚妻了!”她想起之前君墨澈说过的事实。
“那不是问题!我和她素未谋面,婚约也只是年幼时双方父母的片面约定.若我有真心喜欢的女子的话,我会退掉那个婚约的。”他不甚在意地道。
“罗少门主,恕我直言,您这样做,岂不误了那女子?”水飘零极不认同地道。
“我会由她那一方主动退婚,这样便不会伤了她的名誉。毕竟这么一来,遭退货的便成了是我,不是吗?”
水飘零见他如此认真,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还是无法漠视自己心意的顺从他!
无奈的闭了闭眼,她叹道:“对不起,罗少门主,我是二少主的……未婚妻!”她终究拿出这个不属于她的称呼来作为挡箭牌,也等于间接拒绝了他。
无论她今天是否有这层身份存在,她都不可能答应他的!因为她喜欢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
罗云行似早已料到她的答案,神情并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激越。
其实……他今天多少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的!
纵使墨澈已然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依然想告诉她……他对她的一片心意!
不过,既然她都亲口说了“她是墨澈的未婚妻”,那他也只有好风度的退让。毕竟一个是他的挚友,一个是他打从心底爱恋的女子,而且,朋友妻可是不可戏的!
低头沉默了半晌,罗云行最后对水飘零露出释然的笑容,“我了解了。”
听到他这么说,水飘零内心着时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万一他因而表现出失落伤神,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但另一方面又对他这般“提得起放得下”的魄力,感到佩服。
“罗少们主,您的不执着……让我很羡慕!”她不觉幽幽地道。
罗云行有些意外她竟如此称赞他,“水护卫,我并非不执着,只是你和墨澈既是两情相悦,我理当乐见其成。”他是衷心的祝福他们。
“两情相悦吗?”水飘零黯然的偏下头,苦涩地低语。
她的声音虽小得几不可闻,但武艺修为极精深的罗云行,仍旧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不是?!莫非……墨澈和她之间另有隐情?!
水飘零脸上一闪而逝的短暂落寞,没逃过他的眼睛,照理说,成为墨澈未婚妻的她,不应当有这种落落寡欢的表情才是!
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墨澈,不,应该说是爱才对!她既然爱墨澈,怎么对他的一番祝福不仅毫无欣喜,反倒显得迟疑不定?
难不成……她当真不认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未婚夫妻?!
罗云行暗中观察着水飘零,发觉她忽尔阴黯的神情并非刻意,而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这项意外的认知,使他十成十笃定,墨澈和她之间定有内情!
若要说是水飘零不爱墨澈嘛,这不可能!墨澈不爱她……这就更不可能了!
他认识墨澈可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墨澈爱惨了她,是他和上尘从好早以前就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才会一直迟疑着没向她表白。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问题卡在他们之间?
“罗少门主,若没有其他的事,请恕我先行离开。”水飘零不想再沉浸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思绪中,所以她决绝的选择自行退场。
罗云行对水飘零突兀的告退,有些不能适应,他从没见过她这么失态。
不过,她的仓促走避,令他更加肯定了自己适才的一番猜测。
无意间的一回头,他恰好瞧见了君墨澈愿长的身形,正缓缓由梁柱后头走出。
“你——”罗云行对他不期然的出现有些讶异。
“我刚来不久而已。”君墨澈神色自若的露出一抹令人无法捉摸的淡笑,主动回答了他心中尚未问出的疑问。
这下惨了,罗云行在心中暗叫不妙。
唉……算了!他还是自动先摊牌澄清一切吧!他可不想因误会,而坏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墨澈,你该都听到了吧?”罗云行舒缓了眉头,坦然地面对君合澈。
“嗯。”君墨澈微微颔首。
他明白罗云行所指某何,他的确是听到、也看到了方才零儿和他的相处与对谈——从他一开始赤裸的告白,一直到零儿最后逃避的反应,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是祝福我的。”他对罗云行笑了笑,简简单单几个字,便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同时也表明了他深知整个情况的来龙去脉,以及对他的信任。
听到他这么说,罗云行如释重负般吁了一口气,不禁也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墨澈!面对任何事情,都是这么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即便已掌握了全盘大局,仍旧是一副飘忽淡然的神态。难怪会今许多商场上的对手,误以为他是无害的软弱文人,因而轻忽了他的能耐!
但是,对于水飘零给他的疑问,他基于好友的立场,他还是提点他一下比较好。
“墨澈,你可知道……你的零儿她……似乎认为你并不爱她?”
君墨澈脸色忽地黯了黯,“我知道。”
“你知道?!”罗云行惊讶的挑高了眉头,“那你怎么没主动对她澄清?难道你不想让她知道?”
这实在太不像他的作风了!他认识的君墨澈可不是会这样坐以待毙的人!
对罗云行拔高音量的质疑,君墨澈露出些许无奈,轻叹了口气,他将诱骗零儿成为他未婚妻一事的内情娓娓道出。
乍闻君墨澈的计谋,罗云行错愕了好半晌。
他从没想过他这位好兄弟,居然会来这么一招!
“这样不好吧?我觉得你这步棋下得太险了,依我看来,零儿她是真的认为你心中另有他人!你应当也瞧见了,她方才在提到你时的黯然神色吧?我想,你还是直接对她坦白比较好,不然难保哪天,她会因为不想再面对这种难解的局面,而潇洒走人!”
相较于罗云行的一脸担忧,君墨澈却是全然的笃定放心。
“不会的,零儿不可能会擅自走人!只要她在意着我一天,她就不可能会离开我!你忘了……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
此刻罗云行不禁替水飘零感到同情,她根本就完全被君墨澈给吃得死死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对她好一点吧!她……够苦的了!”罗云行发自内心的对君墨澈叹道。
“嗯,我自有分寸。”
“你呀!”罗云行颇为无太不的摇摇头,“真不知是哪辈子烧了好香,这辈子能那么幸运的拥有一个女人全心的爱来这样挥霍!”
君墨澈对他抱以会心的一笑。
罗云行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从不因为这一副天生赢弱的躯壳而有所怨恨,相反的,他很感谢老天爷给了他这样的身体……因为他的身体,让他拥有了零儿!
“好好珍惜她!我还想喝你们的喜酒,可别让我等太久了!”罗云行潇洒的拍拍君墨澈的肩膀,半是戏谑的语气里,有着他最诚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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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罗云行似乎看穿了她与君墨澈之间扑朔迷离的僵局,水飘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想。
傍晚时,她同君墨澈送走了临时因有要事在身,而先行离去的玄日楼主夫妇,旋即便又接获了他的指令,要她与之到隔临城镇的商行饭馆,做例行的视察。
匆忙上路的两人,由于彼此长年的相处默契,一路上倒也顺遂无事,并不受一开始的仓促成行而有什么不便。
两人启程的隔日,正当晌午时分,水飘零尾随着君墨澈,来到隶属于无涯堡名下产业之一的饭馆——贺客庭。
“中午我们就在这用膳。”一身飘逸的君墨澈,略偏过头,对走在身后的水飘零微微一晒。
待两人一踏人贺客庭,眼尖的掌柜一瞧清上门来的是何人后,当下放下手边的工作,必恭必敬的迎上前来——
“二少主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二少主您别见怪。”掌柜一副诚惶诚恐的频频对君墨澈打躬作揖。
君墨澈面无表情的微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多礼,“楼上还有房间吗?”他淡淡地问道。
“有的有的,东厢的头等房仍给您空着,来人啊——快给二少主带路!”掌柜慌忙对一旁的店小二喊道。
“中午我在这用膳,饭菜待会就送上来吧!”
简洁的落下交代,君墨澈随即从容不迫的带着水飘零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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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儿,你觉得菜色如何?还合你的胃口吗?”席间,君墨澈温柔的征询她的意见。
水飘零停住用膳的动作,偏头想了想,“是不错,但我觉得没有上次那家望月阁来得好。”
君墨澈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就难怪望月阁的生意要比这间贺客房好上许多。我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将贺客庭并入望月阁。”
“您的意思……是想将望月阁扩大经营?”水飘零有点意外的眨眨眼。
“嗯,你说呢?”君墨澈点头之外,同时回问她的想法。
“这个……”她偏头迟疑了一下,“属下觉得,或许可以考虑将望月阁扩大经营,但贺客庭还是继续营业,不要将它合并。因为这方圆十里之内,就属贺客庭较具规模,而这附近的居民在碰到有比较重要的欢庆场合时,也习惯会到贺客庭来。若是我们忽然把这家店收掉,先不说对这边居民的影响,光是我们自己,就会损失掉许多这一地带的客源,而这个损失,不见得是将其并入望月阁营业可以收回来的。”
水飘零沉稳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若二少主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朝‘提高贺客庭本身的品质’这方面着手。”
“哦?”
“因为由目前看来,贺客房的营收不如望月阁,最显而易见的主因,当属这边的菜色比不上望月阁之故!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调来望月合的师父驻店教导他们,待一段时间的学习后,我相信贺客庭的生意要追上望月阁,绝非难事。如此一来,我们双边获利,岂不更好?”
君墨澈有些着迷的看着水飘零侃侃而谈,对她独到的见解不禁露出赞许的神情。
“二少主,您觉得呢?”水飘零看君墨澈好半天不说话,只一径盯着她瞧,于是出声询问。
“好,我赞同你的意见,就照你说的去办。”他嘉许的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
“二少主尚有其他吩咐?”水飘零听出君墨澈可能另有指示的语气。
“说到望月间,最近我们那一带的生意倒是常有差池。”君墨澈随口提起近日来令他甚为在意的隐忧,“稍早时,我已派堡里的副管事前去暗中调查,据他先前回报的消息指出,我们的生意受阻,似乎全是烈焰门所为!”
这件事她怎么全然不知情?!水飘零错愕不已的瞪视着君墨澈——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居然没让她知晓?!
“你在怪我没让你事先知情吗?”君墨澈笑望她,十分明白此刻她心中所想的。
“属下……不敢”
“其实,我是刻意隐瞒你的!”君墨澈凝视着她,语出突然地道。
“为什么?”
因为怕你知道后,会毛遂自荐的前去调查!君墨澈在心里答道。
烈焰门并非是什么名门正派,早在十数年前他就已领教过!
当时,因江湖上讹传,无涯堡拥有绝世罕见、能解百毒的“挹翠灵佩”,使得那时身为灵佩正主的他,因此遭到牵连,差点被带头索讨灵佩的烈焰门人给狙杀,幸好有零儿,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其实,挹翠灵佩是无涯堡祖先流传下来的信物之一,那些众说纷纭的驱毒避疾功效,根本就是穿凿附会的无稽之谈!说穿了,它不过就是无涯堡主事者的一个象征,压根儿跟治病疗毒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这也是当初无论烈焰门如何逼迫,他都不肯让出灵佩的原因。因为即便他当时年纪尚幼,可也清楚灵佩的重要性!
而烈焰门在那次的抢夺行动铩羽而归后,便被当时身为堡主的父亲伙同其他的父执辈,彻底瓦解了。是以,自那之后的十来年,烈焰门可说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然而,在大家都渐渐淡忘之时,烈焰门却又出人意料的在近几年重新崛起。
但新生的烈焰门,和以往总是热衷于武林争斗的门风十分不同,它的重心转向了商业上的交易,举凡任何有利可图的买卖,不论是明、是暗,几乎都少不了他们的一份!说到底,骨子里,他们行事狠戾的手段,还是一如从前,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
“我不想在完全确定答案之前,让你只身涉险。”君墨澈清邃的眼瞳定定的瞧住她。
烈焰门和无涯堡旗下的产业正面杠上已有月余,尤以近半个月来为最。而因为有小时候水飘零为他负伤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让她对上烈焰门!
“是不是因为水榭楼的关系?”暂且将君墨澈对她的关心放一边,水飘零径自思索起近来她经手的生意。
向来,君墨澈都将大部分的产业交由她全权打理,只除了部分特别重要的事项,以及每月例行的回复审查,他会亲力亲为。
若真要说有特别怪异之处的话,应该算是约莫半个月前的望月阁合并水榭楼一事吧!
水榭楼在望月阁附近开张不过半年多,是一家不错的饭馆,不过可能是主事者不善经营吧,使得原本颇为看好的生意,不到数月,便渐趋下滑。
而刚巧那时她看上了水榭楼不算太差的本质,所以主张在它开始出现亏损前将它给买下,并进望月阁。
当时君墨澈也同意了她的提议,只不过附带条件是,他不准她插手这件合并案,理由是他想试试他自己的能力。
现在想来……水飘零这才恍然大悟,说想试试自己的能耐,只是用来说服她不插手的借口吧?真正的原因,该是他不想她对上水榭楼的主事者。
而这水榭楼主事者……经由这一连串事情拼凑起来,很显然非烈焰门莫属了!所以君墨澈之前不让她出面一事,就解释得通了!
他是怕她再次被烈焰门所伤吧?水飘零心中泛起一丝感动。
她虽是现在才知悉无涯堡和烈焰门的正面冲突,但对重新崛起的烈焰门行事手段之狠绝、与为了私利可以不顾一切的作风,却非现在才听闻。
看着水飘零清秀的容颜随着思绪转折,变换了数种神情,君墨澈洒然一笑,明白整件事过的始末她已全部掌握。
“我想……你已全都明白了。”他笑。
“嗯。”水飘零点头,她的确是明白了。但即使是如此,她还是不能认同君墨澈的作法。毕竟她的职责就是要保护他的,而现下变成了是他在护着她,他自己反倒立身危险之中!这种本末倒置的情况,她当然得调整回来。
“二少主,关于水榭楼幕后的烈焰门,就交由我来应付吧!毕竟合并水榭楼一事,是我的主意,再说,烈焰门为了报复水榭楼被合并一事,接下来的手段肯定不会太温和,我想这并不适合二少主出面,所以还是由属下……”
猛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水飘零的话语。
“谁?”
君墨澈和水飘零几乎是同时朝紧闭的门扉望去。
“二少主,掌柜吩咐小的给您送壶酒来了。”门外的人有礼的低声答道。
酒?水飘零狐疑的看了君墨澈一眼——
就她的认知,君墨澈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况且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到这来巡视,掌柜的怎么可能不晓得君墨澈的习惯,而让店小二送酒上来……
就当她正起疑,君墨澈倏地变冷的脸色,同时呼应了她的臆测。
果然!水飘零才一推开门,一道锐利的刀芒立刻当面劈了下来——
“零儿!小心——”瞬间已被水飘零迅速推至一旁的君墨澈,全身紧绷的注视着眼前正为他搏命的水飘零,清幽的双眸中不时流泄出深浓的担忧。
虽然自零儿当他的护卫起,这等阵仗他们已经历了不下十来次,他也清楚零儿的能力,对付一般的敌人绝对绰绰有余,但每每碰上她必须单独御敌的场面,他仍是忍不住为她挂心。
不过一眨眼,房内的杯盘桌椅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应声碎裂,桧木雕镂的厢房门板也被不长眼的大刀一挥,硬生生给劈成了两半。
门廊外的众人乍见到房内这等惊天动地的阵仗,莫不吓得四下逃窜、纷纷走避,一时间,造成廊上人群奔逃的混乱景象。
另一头的水飘零,正和四五个家面大汉激烈缠斗着。。
才交手几招,她便察觉这些人的身手不容小觑,不但招招毒辣,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他们极欲甩脱她,转而朝君墨澈出手!
一洞悉他们的意图,她更是片刻也不敢分神的使出全力应敌。
她绝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君墨澈!绝对不能!
在一旁观战的君墨澈,也察觉了水飘零正陷入苦战之中,表面上他虽是不当一回事般的淡漠神情,实则内心为水飘零的安危担忧不已。
君墨澈蓦地神色一振——
虽然他无法真正出力帮她,但他是一名医者,可以以他的方式助她一臂之力!
从容不迫的,他自腰间解下一个锦袋,往掌心中一倒,瞬间一簇细白的粉末由袋中洒落。君墨澈俊美无俦的脸庞,隐隐泛起一丝笑意,只手打开窗户,掌中粉末于是顺着风势,全数吹向房内正厮杀得激烈的一群人——
不消片刻,四五个蒙面人便在他的意料中,一一软倒在地。
当最后一个蒙面人也应声倒地时,水飘零再也忍不住的一脸诧异看向君墨澈。“二少主……您对他们做了什么?”
君墨澈拍掉手中残余的粉末,微晒,“没什么,我只是让他们睡一下而已。”
睡一下?水飘零不甚理解。
“刚刚洒出去的,是我自行配制的迷药。”他好心的为她说明。
迷药?嗯……那这就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了。水飘零似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毕竟君墨澈也是一名医术了得的大夫,在江北有着“玉面神医”美称的他,身上会有着稀奇古怪的药,并不至于让人意外。
可是……“那……属下怎么……没事?”
照理说,她应当也会和他们一样被迷昏才对,怎么此刻她仍能如此清醒的站着?
“因为你身上有这个……”君墨澈笑着走近她身边,执起她配在腰际的一抹绿影——
挹翠灵佩?!
那是一年前,他为了方便她替他在外奔走而给她的信物。她知道那算是代表他本人,即无涯堡领导人的一个象征,可是却没听过它有其他的用途。
怎么……难道是这把翠灵佩有能力为她抵挡迷药吗?
君墨澈见她一脸纳闷,不觉逸出一阵低柔的笑声。
其实,他当初会突发奇想的在灵佩上动手脚,一半是因为真的想给个东西保护零儿,另一半则是受到以前传言灵佩能驱毒避疾的启发,这两个主要原因综合起来,再加上他本身又熟读医书,所以就促成了这块果真带有特殊功效的灵佩——
“其实,在我将挹翠灵佩交给你之前,它已经先被我泡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千日醉,接着又一连浸了七天的延制散,可以让佩带在身边的人逐渐适应迷药的效力,进而增加对迷药之类药物的耐受性!
“因为延制散的关系,当你一开始佩带时,并不会感到强烈的药性,要等到日后药效逐渐释出,才会慢慢有感觉。而到那时候,你早已对药性的忍耐力达到一个程度。
“所以,你佩在身上一年下来……效果可想而知!千日醉都拿你没办法了,更逞论是小小的迷药?”他细细的为她解释个中缘由。
水飘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放回她手中的灵佩。
真没想到,她身上的这个小东西,居然曾费了他这么一番心血处理过?!她都带在身上一年多了,却从来不曾发现过其中的奥妙!
要不是今天突然遭受袭击,她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会知晓他深藏在其中的苦心?
“呃……二少主……您……”
水飘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却一时全梗在喉咙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来……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明示出他的关心了,只是她迟钝的毫无所觉……
君墨澈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此刻她想告诉他的是什么,她有一对会说话的清澈眼眸。
看来……她是明了当初他给她这个灵佩的用心了!
“我希望你平安。”他清湛的瞳眸凝视着她,透着不容错认、始终如一的深刻情感。
短短的一句话,全然肯定了水飘零内心的猜测,一时间她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待会让掌柜的请官府来处理这帮人即可。”君墨澈出声,将她自茫然中唤回。
“嗯,好。”她匆忙回神,动作迅速的收拾起散落一地、遭到损毁的文件。
就当他们要跨出房门时,不知怎地,水飘零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小心——”她纂地大喊着推开君墨澈。
走在前头的君墨澈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一回头看见的,便是水飘零在他面前倒下——
龇目欲裂的震惊中……他只来得及接住她软倒的身子——
“零儿——”
他一颗心刹那间高悬至半空中,随即下一瞬间,看到了水飘零背后,正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入柄……
“不——零儿——零儿!”向来低沉平静的嗓音,此刻充满了激动,仿若一头受伤的动物般撕心裂肺的哀吼。
水飘零听见了君墨澈在叫她……可她却无力睁开眼睛……
恍惚中,她唯一的感觉只剩下蚀骨的疼痛,如火烧般,不停的朝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血在流失,身子也渐渐冰冷了起来……
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的虚软瘫倒,紧接着无边的黑暗攫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