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
是你的错,
也是我的错,
因为,
我们都不够信任彼此。
雷伊靠在落地窗边猛抽香烟,同时专注地看着那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各抓着一块猪扒狼吞虎咽。
「你们住在哪里?」
「我们才刚下飞机就直接到这儿来找你了。」少女艾梦口齿不清地说。
雷伊翻翻白眼。「我不是说你们现在,而是说你们的家。」
「哦!纽约。」
「纽约?」雷伊一脸的惊讶。「怎么跑到纽约去了?」
艾梦耸耸肩。「本来我们是住在丹佛,可是因为妈咪工作的关系,所以才搬到纽约去的。」
丹佛?纽约?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不是住台湾吗?」
「台湾?」艾梦诧异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住台湾?」
「因为……」雷伊顿住了!看样子,问他们也没用,还是去问那个女人吧!于是,他改口问:「你们是专程来找我的?」
「废话!否则我们干嘛撒下漫天大谎,再老远的从纽约跑到香港来,还浪费了我们整整半年的打工费呢!」
「撒谎?」雷伊微一挑眉。「妳妈咪不知道你们来找我吗?」
「当然不知道,我们才不敢告诉她呢!」
「是吗?」雷伊沉吟了一会儿。「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谁不知道鼎鼎有名的战地记者雷伊.戴波尼不是住华盛顿,就是住香港?我们只要打电话到CNN去问就好了,详细住址,还有你什么时候会在等等,都立刻知道得一清二楚。」
雷伊皱起眉头。「他们怎么会随便把这种资料告诉人家?」
艾梦诡谲地笑了。「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啊!有时候小孩子反而比较方便喔!你瞧,我们只要明说我们是你的私生子,他们自然就会急着告诉我们了!」
「私生子?」雷伊哭笑不得,看样子,雅珊是把所有的事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们了。「你们真是……真是……」
吃完了,艾梦从一旁的纸巾盒里粗鲁地抽出一长串纸巾插手,雷伊还以为她打算一次就把整盒都给拉出来呢!
「难道不是吗?」艾梦又拉出一长串给弟弟艾克。
雷伊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这个嘛……」艾梦和艾克互觎一眼。「因为妈咪终于打算要嫁人了,如果她真的结婚了的话!我们大概要等到成年后才能来看你了,到时候啊!恐怕我们也没那个兴趣来看你这种老头子啰!」
这个小鬼真毒!
雷伊默默地看着艾梦兀自打开冰箱翻找饮料,片刻后,他突然间:「妳妈咪爱那个要和她结婚的人吗?」
艾梦回头扔给艾克一罐饮料。「一点也不!」
「那她为什么要和那个人结婚?」雷伊诧异地问。
艾梦又拿出一罐打开,还用脚踢上冰箱门。「为了我们。」
「为了你们?什么意思?」
艾梦坐回艾克身边,并瞥了他一眼,艾克立刻会意。
「因为妈咪的公司状况不好,已经正式宣布要裁员了,很不幸的,妈咪就在第一批裁员的名单中,大概月中就得离职了。」艾克说。
「虽然她已经找到另一份工作了,但那份工作的薪水却比以前少了至少一半,而且还要到十月的时候才能开始上班。想想,以前她的薪水也只刚好够生活而已,如果只剩一半的话,怎么够呢?
「虽然她还是继续在找,看看能不能有更好一点的工作,但你也知道,现在这种经济景气,能找到工作就算不错了,谁会特意留个好工作给她呀!
「妈咪说,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是无所谓,可她希望能让我们过好一点的日子,也许你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年来她一个人独立养活我们真的很辛苦,状况满拮据吃紧的,好多生活上的必需品都是捡人家不要的呢!
「而且,她也希望至少要能提供我们完成大学学业!其实,我们都有把握拿到奖学金,可她说她有一个很愉快的童年,一直也希望能让我们拥有那种美好的回忆,而这次的裁员好象是上天给她的提醒,所以才下定决心要嫁给那个追了她四年的赛门。」
「那个赛门没有办法帮她找个比较好的工作吗?」
「应该可以,但是……」艾克两手一摊。
雷伊明白了。「他不愿意?」
艾克笑笑。「答对了!如果他真的另外帮妈咪找到比较好的工作的话!妈咪大概又会让他继续遥遥无期地等待下去了。」
雷伊点点头。「我会去找你们的妈咪谈谈,不管是找工作或是钱的方面,我都可以帮忙。」
一听,姊弟俩顿时眉开眼笑。「那最好。」看样子,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雷伊把烟屁股扔在露台上,然后用鞋底使力踩上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也不想那个赛门和你们妈咪结婚吗?」
「倒也不是。」艾克随口应道。「其实,我们好久以前就觉得妈咪早该结婚了,可她就是不肯!我真不懂,其实那个赛门也还算不错啊!干嘛老想着你这个老头子呢?对吧?」 这两个小鬼都很毒!
「她还想着我?」只有这句比较像句人话。
「一直都没忘﹗」艾克以那种很不以为然、很不赞同、很不同意的口气说。
「真的很傻对不对?都已经被你这个老头子拋弃了说!她竟然还那么死心眼,真是白痴!」
雷伊呆了呆。「我拋弃她?」
「对啊!难不成是她拋弃你?」
雷伊蹙眉想了想,随即快步走进卧室里,不一会儿后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陈旧的信纸。他顺手递给艾克,并问:「不是她拋弃我的吗?」
内容很少,艾克不过扫一眼就全看完了,「耶?怎么会这样?」他惊讶地再传给艾梦。「喂!妳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他们全看完,并用困惑的眼光瞧着他的时候,雷伊又说:「我不信她会真的不要我,所以还打长途电话去台湾找她,可是她的姑姑说她不想接我的电话,因为她已经交到新的男朋友了。」
艾克和艾梦互视一眼,「可是妈咪一直没有回到台湾过啊!嗯!我想……」他沉吟着。「这也许是一个误会,一个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误会。」
「误会?」雷伊狐疑地来回看着他们。「可这张信又怎么说?就算有人冒充她的笔迹好了,可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她怀孕了,还有,后来她又告诉我她私自去拿掉孩子的事,这又怎么解释?」
「啊?这个嘛……」艾克猛抓头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可能需要你们当面谈过之后才有答案吧?」
「是吗?」雷伊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其实,当时我一直不太愿意相信她真的不要我了,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实在无法有更合理的解释,所以,我才肯定这是她自己的意思。」
艾克耸耸肩。「就算是!你还是可以去找她,并追问她为什么吧?」
「也许是这样,但是……」雷伊沉默片刻。「我想,当时我是有点赌气吧!气她竟然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离开我,觉得她实在是太任性了,加上她又拒接我的电话,所以,我就不想再低头去找她了。可是时间久了之后,就变得好象是我不应该去打扰她了。」
「你们两个啊!实在是有够幼稚的。」艾克叹道。「妈咪也是一样,刚开始时她一直在找你,可后来你那边的亲戚告诉她,因为她拿掉你的孩子,所以你很生气,不想再见到她了。
「当时她也很气你居然为了这种理由不要她,所以也赌气不再找你了。后来,当她从报纸上知道你成为一个战地记者后,她也觉得你已经有你的新生活,她实在不应该再去打扰你了。」
雷伊听了不由得苦笑不已。「真是阴错阳差!」
艾克和艾梦默然无语,却忙着交换眼色,也许双胞胎之间真有某种类似心电感应的第三知觉也说不定。
「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艾克和艾梦「交谈」过后又问。
雷伊颔首。「对!你们什么时候要回去?」
「既然来到香港了,我们当然要逛逛再离开,而且……」艾克又瞄了一下艾梦。「我们这样突然来找你,你不想验个DNA什么的吗?」
「不必了,」雷伊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光看你们的长相,我就知道你们是我的种。」验什么DNA,根本是多此一举。
两人又互觑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不行,还是去验一下比较好。」
「我已经说不必了,你们……」
还没说完,他已经被那两个小鬼给拖出门去了。
说是要检验DNA,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拉着雷伊带他们在香港到处玩!因为检验结果一出来,他们又说为了要庆祝他们证实父子关系,雷伊应该要好好招待他们一下。
全都是硬掰的借口!
唯一的目的只是要留在香港而已,结果,他们耗在香港整整十天后,才准备启程回美国。但是,那两个小鬼又转着眼睛互觑着,不晓得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咳咳!我说爹地啊!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一起回去比较好,否则妈咪一定会知道是我们先来找你的,所以呢……」艾梦眨着天真(?)的大眼睛。「是不是你先去,而我们再到哪里转一转再回去比较好呢?」
虽然相处仅仅十天,但已经够让雷伊了解到他这两个孩子比鬼灵精还鬼了,艾梦的言下之意他还猜不到吗?还不是希望雷伊「自动」提供他们到其它国家观光的资金。
他无奈地摇摇头,同时掏出一张提款卡。「里面有五万美金,随便你们用,别搞丢了喔!」
虽然只是十多岁半大不小的小鬼头,他们却比老油条还奸诈狡猾,而且很毒,不但懂得许多国家的语言,并且熟悉许多混街头的卑鄙手段,这大概是和他们的居住环境有关,所以,他倒不担心他们会吃什么亏,相反的,他还担心他们会去作弄别人取乐呢!
于是,他们同班机飞到了美国,艾梦和艾克再转机到欧洲,而雷伊就拿着艾梦给他的地址直接来到纽约。
在纽约城里,除了哈林区之外,房租最便宜的地段应该是在东村了,不但有许多老旧的房子和街道,而且跟邻近的下东区同样属于移民的大本营,只不过一个是前期,一个是后期。事实上!雅珊他们就住在东村和下东区交界附近。
还真有点像哈林区呢!
雷伊浏览着破旧残败的楼房,还有满墙的涂鸦彩绘,虽然不像下束区那样富有族裔色彩,却有极浓厚的束欧味道,而游走在这条街道上的青少年大都一副小混混模样。如果艾梦说他们也常到下东区去晃的话属实,那也难怪他们会「混」得那么狡诈了。
雷伊再看一下纸条上的住址,然后抬头望着面前的公寓,那种旧式公寓,每层都是一条窄窄的信道,两旁一户户窄小格局的住家,有点像鸽子笼似的。连电梯都是老式的!感觉爬楼梯还比较安全一点。
还可以吧?大概,至少看起来比附近的房子要来得干净坚固多了。
他暗忖着踏上阶梯,在大门旁边的门号按钮上按了一下……坏了!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对自己耸麦肩,然后学其它进出的人一样自行推开大门,另一个西装笔挺,看起来非常有教养的男人跟在他身后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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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帐簿上,雅珊努力地计算的,可是无论她怎么算,就算她连自己的老命都算上去,不够用就是不够用!未来的那份薪水,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他们一家三口最基本的生活需要,甚至连目前完全没有进帐的日子都已经快过不下去了,搞不好在她能开始上班以前,就会先饿死了也说不定。
她真的不想结婚,可是依照目前这种状况来看,她好象不能不结婚了!
雅珊叹着气伸直腰,从她清丽的五官面容上,实在看不太出来这十几年的时光对她有什么影响,或许又多了几分成熟妩媚的韵味吧!但是,从她的身材上,却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她「长大」了。
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脯、结实的臀部,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两个少年的妈妈,大概猜她个二十来岁吧!最多二十四、五岁。如果她再穿上当年常穿的T恤、短裤,再把过腰的长发随意那么一甩,或许人家还会很肯定地说她一定是大学生,或者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说不定。
她捏了捏酸痛的后颈,又抓了抓肩膀,然后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台望向街道。
不过,对她来讲,这些浮面的外表虚荣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实际的生活层面。她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要投降了,里是越想越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想发飙!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至少这些年的辛苦生活也磨得她不再像以往那般任性暴躁了,事实上,从雷伊离开她之后,她就不曾再发飙过了,因为再也没有能容忍她的任性,又值得她发脾气吵架的对象。
所以,如今她所认识的人里,没有半个人知道她曾有过那种火爆狂放的青春年代,甚至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她是个非常开朗积极又非常有韧性的女人,一旦碰到不如意的事,即使再愤怒,她也只是闷不吭声地怒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对方而已,只要她瞪赢了就可以回去偷笑了。
可是,她现在再也韧不下去了,虽然她是真的不想和赛门结婚!
即使他长得的确不错!身家背景的条件也很好,又对她好得没话说,这么多年来追过她的人不少,可只有他始终死心塌地的守在她身边,光是冲着他这份心意,她就应该给他一个回报。
但她真的没办法爱他嘛!
虽然当初是雷伊遗弃了她,又隔了十多年的时光!然而,她仍可以感受到自己爱他的那份心依旧没有改变;想过要恨他,却只能气他,气他的狠心、气他的无情!真的非常非常气他,可就是无法恨他。
在午夜梦回时,她怀念的还是他怀抱里的温暖,和孩子们聊天时,她聊的始终是当年的往事,她几乎连一丝一毫也没有忘记过。那份爱他的心远胜过恨他的意,那份思念他的情也远胜过委屈的怨。
然而,那都已经过去无法追回了,她必须展望未来,至少为了孩子们,她必须这么做,即使她再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的。
算了,就结婚吧!待会儿赛门来接她去吃午餐时就可以让他高兴一下了!
就在她这么决定时,突然传来两声很有教养的敲门声,她不觉疑惑地瞄了一下手表。时间到了吗?还没有嘛!
赛门是个对时间很死脑筋的人,约定的时间!他不会晚一秒,也不会早一秒,就算他提早到了,也会在门口等到时间到的时候才敲门。难道他的手表不准了?还是邻居又来借什么东西?或者是对门的妈妈又来找老是不见踪影的女儿?
她边猜测着边走去开门,意外的是,竟然真的是赛门。
「赛门?你怎么……」
「对不起,我知道我早了一点,」赛门满脸歉然。「不过……」他往后瞄了一下。「有个人说要找妳,我觉得很可疑,所以……咦?妳……妳怎么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脸不敢相信的雅珊很粗鲁地用力推开,并且从他身边快步穿过去,直直地走向佣懒地倚在对面墙上的男人,然后停在男人身前一步处!她的双眼睁得更大了。
「你……你……你……」
雷伊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黑黑的太阳眼镜之下。
「小鬼,好久不见了,妳长大了喔!」
雅珊倒抽了一口气,旋即闪电般地摘下男人的太阳眼镜,而后惊叫。
「雷伊?﹗」他更高了,头发也变长了,脸上缀满了风霜的痕迹,有一种特别的孤独味道!但她绝不会认错他,就算他变成木乃伊了也不会认错!特别是他那双迷人的金榛色眼眸,那双彷佛会发出光芒的金榛色眸子。
雷伊笑得更灿烂了。「妳更漂亮了,也……」他暧昧的视线徐徐往下拉。「更诱人了!」
雅珊的双眸猛地睁大,随即出乎所有人包括赛门和好奇地探头出来察看的邻居们--的意料之外,她居然握紧拳头就朝他挥过去。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男人竟然像早有准备似的,只见他不慌不忙地随手一抓,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身子一转!就把雅珊转到墙上去压着了。
「妳一点都没变嘛!还是那么爱找我打架,不过……」荡漾着邪佞笑意的嘴唇靠在她耳边低喃。「我也没变!这么多年来,还是只有妳才能勾起我的情欲,只要想着妳,我就硬了!」
雅珊涨红着脸低咒一声,同时猛抬膝盖准备顶死他的小弟弟,而雷伊却只是微微一笑,就把整个身子贴到她身上去让她动弹不得了。
「这么想我,嗯?好吧!那我就先让妳稍微满足一下好了。」
雅珊一惊,张口就叫,「不……」不过才一个字,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邻居们齐声惊叹,而赛门一时之间只能傻傻地看着他打算娶的女人被一个高得吓人的男人压在墙上热吻,而雅珊不过挣扎了两秒,就屈服在男人的「淫威」之下,甚至更为热情地响应过去。
只有他在男人被摘下太阳眼镜之后,从那双奇特的金榛色眼眸立刻认出那个男人是谁。
CNN特约战地记者雷伊.戴波尼,也就是双胞胎的爸爸!
过了好半晌之后,赛门终于回过神来,并且决定要讨回他的「权益」了。他上前很有教养的拍拍雷伊的肩膀。
「对不起,戴波尼先生,请你放开我的未婚妻好吗?」
雷伊有好一会儿都没理会他,直到他忍不住想再「提醒」对方一下时,雷伊才慢吞吞地放开眼神迷蒙、脸色嫣红的雅珊。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极力想找回理智的雅珊!再懒懒地回眼瞥一下刚刚「不小心」说了谎而神情微赧的赛门。
「未婚妻?」
赛门歉然地望着雅珊,表示他并不是故意说谎的,只是想帮她忙而已。而雅珊也终于在赛门的眼神里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推开雷伊。
「没错,未婚妻,怎么样?」她以挑战似的口气说。
「是吗?」雷伊耸耸肩。「随便妳,其实,我只是想来问妳一件事。」
雅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从衬衫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什么事?」
雷伊把信纸递给她。「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雅珊狐疑地打开来一看,不过十几秒,脸上的备战状态便换上另一副错愕的表情了。
「耶?这是怎么一回事?」
雷伊笑了。「没错!这正是我要问妳的。」
雅珊把信纸再看了一次,脸上的困惑神情更浓了。「奇怪,这好象是我的笔迹嘛!这……这签名也是我,可是我并没有……啊!对了,赛门,我今天有点事,能不能麻烦你改期?」 赛门顿时愕然。「可是……」
雅珊终于正眼瞧向他这边来了,不过,也只有一下下而已,随即又回到信纸上了。「对不起,我真的有事,我们改天吧!」她歉然道。
赛门皱眉,不放心地瞄了一下雷伊。「是和他……」
「对,我有些事必须先和他搞清楚,否则,我晚上一定会睡不着觉的。」雅珊很老实地承认了。
赛门眼神矛盾地看看雅珊,再看看雷伊,心头挣扎许久,最后还是良好的教养战胜一切。
「好吧!那我先走了,妳要小心一点,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请立刻打电话给我。」
雅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他猛挥手,感觉好象是急着要他滚蛋似的。「好、好,谢谢,再见!」随即又回过头来瞟雷伊一下。「进来吧!」说着,便自行先往屋里进去,边还迷惘地再看了一次信。「真诡异!」
雷伊拎起脚边的旅行袋跟了进去,并随脚踢上门,同时一眼就看清屋内简陋的摆设。
「妳……过得不太好。」
「先别管我过得好不好,」雅珊挥着信纸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雷伊放下旅行袋,而后向屋中唯一的窗户走过去,「我说过,那是我想问妳的事。」他屁股一抬,坐上窗台,因为只有那边看起来比较凉快。
「我在医院里昏迷了三个多月,一醒来后,就想去找妳,没想到他们却把这封信交给我,告诉我妳回台湾去了。我不想相信,还打电话去妳姑姑家,可是她告诉我说妳不想接我的电话,而且,妳也有了新男朋友,在这种情况下,妳说我该怎么办?」
「耶?」雅珊顿时傻了。「你……你昏迷了三个多月?那……那当时他们转告我的就不是你的意思啰?」
雷伊皱起眉。「他们?谁?还有,妳说的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叔公那边的那些亲戚呀!在飞机失事后,我就一直想去找你,可是他们不让我见你!半个月后,他们还转告我说你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了。」
雷伊摇摇头。「无论他们告诉妳什么,那都不是我的意思,因为当时我还昏迷不醒呢!如果妳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我的病历表,那是不会改变的。」
雅珊呆呆地望着他.「怎……怎么会这样?」那她过去气了那么久是在气什么?不都白白浪费了?
雷伊轻叹,然后招招手,雅珊迟疑着,身体却已经自动往他那边靠过去了。真没出息!
他握住她的手。「告诉我,他们说了些汗么?」
雅珊犹豫了一下。「他们说因为我私自拿掉了你的孩子,所以你很生气,已经想再见到我了。因为孩子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而已,所以,我想一定是你说的,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啊!」
雷伊苦笑。「同样,因为这样,所以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这封信是妳写的。」
「那……」雅珊困惑地抓抓耳后。「既然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那到底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雷伊思索片刻。「妳确定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吗?譬如不小心说溜了嘴什么的?」
「在那之前?」雅珊很肯定地摇摇头。「不,没有,直到一个多月后,我才说出去的。」
「这样吗?」雷伊又蹙眉想了想。「好吧!我会去问他们,这个问题暂且搁下,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妳怎么不是在台湾?」
雅珊微感意外地愣了一下。
「咦?原来你也不知道吗?其实,肯恩叔叔早就和姑姑他们谈妥了,就算他出了什么事没办法再监护我,监护权还是不会回到姑姑那儿,而是会转到肯恩叔叔的好友麦克叔叔那儿,这些都已在律师那儿签好正式文件了,就算姑姑想反悔也没有用。所以,肯恩叔叔下葬后,我就被麦克叔叔带到丹佛去了。」
「原来如此,」雷伊喃喃道。「亏我还特地搬到香港去住,结果妳竟然是在丹佛,而不是在台湾。」
「对!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住到香港去?」雅珊好奇地问。
雷伊无奈地耸耸肩。「因为我以为妳在台湾,所以想离妳近一点,又怕住到台湾去的话,我会忍不住去找妳而打扰了妳的生活,所以只好住到香港去,这样离妳不会太远,又有点距离,而且,同样都是在中国人的环境中,多少有点补偿作用吧!」
雅珊闻言,表情瞬时融化了,她反握住他的手。「我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了。」她低喃。
轻抚她的脸颊,「从来没忘过,连一分一秒也没有。」雷伊深情地说。
雅珊垂下眼睑。「我也从来没忘过你,即使我想忘也忘不了。」
抬起她的下巴,雷伊凝住她乌黑的大眼。「我试过和其它的女人交往,可是都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在我眼里,她们没一个比得上妳,跟她们在一起,我简直变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小鬼,只有妳才能让我像个真正的男人。」
雅珊羞赧地笑了一下。「我也差不多,赛门跟我交往最久了,但即使是他,不过亲个吻而已,我就觉得很恶心,差点没吐给他看。」
「是吗?那我呢?」雷伊说着,缓缓俯下脑袋。
雅珊柔媚地笑了,「啊!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还没说完,两条手臂已经迫不及待地圈上了雷伊的颈子。当四唇相触的那一剎那,彷佛火花爆裂一般,所有的气、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全都融化在那深挚的柔情下了。
相同的热情,更多的缠绵,两人就像是在竞赛一般,抢着要把自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恋向对方倾诉,十多年的分离彷佛十多分钟的暂别,深切的思念驱走了原本该有的隔阂,浓烈的爱情疯狂了他们的理智。
就像当年一样,两人一经碰触就点燃了激情的火花,他们宛如饥饿了多年的灾民般贪婪地攫取对方的气息和肉体,从客厅到窄小的卧室里,散落了一地等不及到床上就褪下的衣服。
情欲的电波在交流,炽热的空气在燃烧,她呻吟的像个妓女一样,他喘息的像只发情的公狗;在双方同时达到极乐的那一刻,她更是叫的宛如疯子,他则吼得有如夺得最后战利品的狮子。
然后,风息、雨停!只剩下余波荡漾……
雅珊抚摸着雷伊汗湿的胸膛,没多久,抚摸的动作变成探索,探索片刻后,她更是诧异地撑起半身来仔细地端详。
「咦,你……你瘦了好多喔!不像以前那样肌肉累累了,难怪刚刚我觉得你不像以前那样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了。」
雷伊阖着眼,一手枕在脑袋下面,一手摩掌着雅珊的背部。
「是妳说不喜欢我肌肉太多的不是吗?我昏迷醒来后,就瘦了一大圈,几乎只剩下骨头,所以就不再刻意去练那些肌肉了。」
「那你怎么踢美式足球?」
「没再踢了。」
「耶?你不是很喜欢美式足球的吗?」
「可是妳不喜欢。」
简单的一句话就解释了一切。
即使他认为她拋弃了他,认为他们没有机会在一起了,他却依然为了她不喜欢他身上太多肌肉、不喜欢他踢美式足球,他就保持瘦削的身材,并放弃了美式足球!甚至为了靠近她一些而搬到香港去住。
这样还能说他忘了她、能说他不够专情、能说他不够痴心吗?
雅珊感动的趴在他胸前呢喃,「雷伊,对不起,我曾经好气好气你,所以就没再去找你,如果我能够多信任你一点的话,就不该相信那些话才对。」
雷伊揉揉她的脑袋。「我也一样不够相信妳,所以也赌气的不去找妳。其实,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也难怪会那么不稳定,不过,我想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如果能够好好坐下来谈的话,所有的事应该都能找出最好的妥协点,妳同意吧?」
「我同意。」雅珊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
于是,两人满意地相视微笑。
是喔!妳同意、我同意,大家统统都同意,可是,说是这么说啦!不过十五分钟后,住在艾家左邻右舍前门的住客们全都惊慌地开门探头出来察看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从艾家屋内不断传出巨大的声响,还有咒骂尖叫声?很像是有人在打架的样子,而且还打得很惨烈。
有人大叫着,「快叫警察!」
也许是因为警局就在三条街外而已,所以不到三分钟,两位警察大爷就威风凛凛地出现了。
「开门,警察!」年纪稍大一点的银发警察敲着门大喊,因为里面打架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他不喊大声一点的话,里面的人肯定会听不到。
几乎是立刻的,门就被打开了,披头散发,只套了一件衬衫,两条腿光溜溜的雅珊劈头就怒气冲冲地对银发警察叫道:「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个混蛋给我抓去关他个十年八年的,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银发警察努力地不往下看,「请问这位小姐!那位先生……」他朝倚在门边,上身赤裸,神情诙谐的雷伊瞄了一眼。「他伤害妳了吗?」
「废话!」雅珊理所当然地猛点头。「他侮辱我!」
「他如何侮辱妳?」
「他说我现在住的地方有够烂!」雅珊抗议似的说。
这是事实啊!银发警察暗忖。「然后?」
雅珊先狠狠地瞪雷伊一眼,才愤怒地说:「所以,他要在中央公园那边买栋房子给我住。」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那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雅珊几乎是在尖叫了。「他侮辱我了呀!这房子是我自己租的,用我自己赚的钱租的,他居然说有够烂,还说要另外买房子给我?﹗这就是侮辱我工作的能力,强奸我多年来的努力奋斗,这还不够可恶吗?」
银发警察和另一位年轻的警察相觑一眼,然后咳了咳。
「所以,你们就开始吵架,甚至打架?」
「没办法,我叫他道歉他不肯,所以我就揍他啰!」雅珊很理直气壮的说。
「妳揍他?」
「对,我揍他!」
「所以他……」银发警察又瞄了快笑出来的雷伊一眼。「也揍妳?」
「不,他吻我!」
银发警察一脸的啼笑皆非。「他吻妳--」
「对,他吻我,所以我又揍他!」
「妳又揍他?」银发警察可以听得到左邻右舍的窃笑声。
「可是他又吻我。」
年轻警察猛然背过身去。
「他又吻妳?」
「所以我就拿烤箱丢他!」
「拿烤箱丢他?」银发警察不敢相信地重复。
「但他还是吻我。」
「他还是吻妳?」
「因此,这次我就搬电视砸他!」
银发警察惊呼,「搬电视……」随即停下来,转而对着大笑不已的雷伊正色问:「请问这位先生有受伤吗?你想要控告这位小姐伤害吗?」
这是一场闹剧,一场不了了之的闹剧,银发警察警告他们不要骚扰到邻居后就离去了。没有想到翌日,几乎是同一时刻,又是一通电话后,他们又来到同一家门口,听着同样嚣张的打架声!敲着同一家的门,喊着同样的话。
「开门,警察!」
那扇门同样迅速地打开了,同样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雅珊对他们叫着同样的话,「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抓去关无期徒刑,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请问小姐,这次又是什么事了?」银发警察还是很努力地把视线维持在雅珊的颈部上方,而且很有礼貌地问。
「他叫我和他结婚!」
银发警察了解似的点点头。「可是妳不想和他结婚?」
「乱讲!谁说我不想和他结婚的?」雅珊断然否认。「我想了十几年了!」
银发警察很有耐心地维持正常的脸色。「那么,他说那句话又有什么不对了?」
「当然不对,我现在不能和他结婚啊!」雅珊始终都很理直气壮。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快要答应另一个男人的求婚了!」
「所以妳想和另一个男人结婚?」
「鬼扯,我才不要和赛门结婚呢!」
银发警察吞下一口怒气。「那妳究竟想怎么样?」
「等我安抚好赛门后再和他结婚嘛!」
银发警察看着一旁双手抱胸,一脸无奈的雷伊,后者无声地说:要等多久?
「那要多久?」
「我哪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那不一定的嘛!」
银发警察开始不耐烦了。
「小姐!妳为什么不干脆和另一位男士说明一切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雅珊再次否决。「那会很伤人家的心耶!不管怎么样,这些年来,赛门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哪能这么绝情呀!你说对吧?可是,雷伊竟然说『管他去死』?﹗这太可恶了,所以……」
「所以?」
「我又揍他!」
银发警察叹息。「我早就该知道了!」
「可是他又吻我!」
「是吗?那这次妳又拿什么砸他了?」
「不,我狠狠地踢他小弟弟!」
银发警察惊喘,「狠狠的踢……」又骤然停顿,再次转向雷伊。「先生,这次你一定要告这位小姐了吧?」
另一场闹剧,另一场不了了之的闹剧,银发警察灰头土脸地咕哝几句后就离去了。下一回,当他们又出现时,银发警察才刚敲开了门,雅珊就急吼吼地冲着他告状。
「警官,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嘛,人家只不过是想做个诚实的乖小孩,老实告诉他当初我说拿掉孩子的事其实是骗他的,因为我想吓吓他,结果他就骂我无聊、愚蠢、白痴……」
没想到她话还没讲完,银发警察就冷冷地说一句,「请你们安静一点!」随后就离开了。
雅珊顿时傻住了。
再下一回……
他们不再出现了!
就算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男女互相打死了也不关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