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朝阳缓缓将眼睛睁开,一见他醒了,立即正坐起来,「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扶他在床沿坐起,声音低柔而关心的问。
凤青掀了一下嘴角,「我全身都不舒服,骨头好像全散了。」他注视她的眼神,闪过种种情感与神情。天啊,他好像有一整年的时间没见到她,一颗心怦然不定,好想把她搂在怀中好好看看她。
朝阳转身去倒了杯水,细心的喂了他几口,方欲把手收回来时,却让他给握住了,「先别忙,让我看看你,我好想你……」
话及此,朝阳立即生疏的收回手,回避的踱开,「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什么东西都没吃,我去弄点粥。」语毕,不看他一眼,她转身走出房间,徒留凤青一只手悬在半空,落寞坐在床边,想说什么却没机会说。
朝阳一出房间立即热泪盈眶,贴著木门久久不能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能无所谓的说出那些情话?难道他不知道,那对她而言就是犹如割心一般的伤害,既然不爱她就不要对她好,不要让她存有幻想,不要剥夺她仅存的一点自尊……
她捂著脸啜泣,半晌后才抽噎的离开。
至于凤青,则是在朝阳离开后,僵硬的坐在那里,任由紊乱难受的情绪在心头回荡。是不是他就要失去她了?再也挽不回她的心?
魂牵梦萦,想的都是朝阳的一颦一笑,他甚至梦见凡芷离他而去,只因他舍不下哭泣的她,原以为醒了,梦也将不存在,没想到她却反而疏远他,待自己如此冷淡,天啊,他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朝阳端了碗热腾腾的粥回来,脸上的泪痕没了,有的就是刻意佯装出来的距离。她在床前的椅凳坐下,专心一致的扬粥,直到它不烫嘴,才缓缓将它送人凤青的口中。一口又一口,两人在沉静中,各怀心绪做著这件事。
凤青自始至终都是静静望她入心底,描画著朝阳脸上的每根线条,她迷惑了他的心志,令他心弦飘忽不定。他想触摸她,却怕她再逃开,依稀记得她娇柔的身子千丝万缕的依偎在自己怀中,温软的双唇有如醇酒般灌醉著他,而这些难道她都将不再施予了吗?
朝阳喂完最后一口粥,以手巾擦拭著他的嘴角,轻呢的说:「你再睡一会儿,现在才二更天,明早再让大夫为你把脉诊断。」如言,她扶他躺在床上,为他盖上棉被,才要转身离开时,便被凤青拉住了。
「不要走……」他的眸子,有著一抹似水的柔情。
朝阳原想断然拒绝,却在最后一刻软化在他的眼眸中,点了点头,宽了外衣在他身侧躺下。凤青顿时吁了口气,虽然身子不灵活,却还是拚命的挪近她,朝阳见状索性自动侧躺贴著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一手握住他厚大的手掌,让彼此的十根手指头交缠在一起。
「岚旭已经告诉我了,答应我,这件事结束后,你不会再受命接受这样危险的任务。」
他牵起她的手举到嘴边,「你在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看到你中箭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差点没停止。」朝阳在他颈项呢哝,悠悠长长的声音,细细柔柔的传进他的耳里,也传进他的心坎里,令他欣慰不已。
「朝阳,你会恨我吗?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甚至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嫁给我……」凤青带著恳求的歉意,真情流露的祈求她的谅解,对他而言那比什么都重要,他不要再看见她哭泣的脸庞,他只要她的笑颜。
她吞下苦涩的情感,贴在他的肩胛上轻摇著头,「这一辈子我只有爱你的一颗心,天荒地老都不会改变,怎么会恨你?」
他有种释然的感觉,垂著绵密的睫毛,陶醉在她甜美的气息中,如果可以,他只想与她这样拥怀而睡,直到白发苍苍,齿摇发疏,「你不会再离开我吧?」他问。
「我……」朝阳迟疑了一下,才姗然道:「不会。」
事实上,这只是她华美的承诺,会不会离开他?她深有了悟,时候一到,该走的还是要走。
随后的几天,朝阳仿佛把一生的感情投注在一刻,日夜陪在凤青的身边,与他一同吃饭、一同沐浴,时而嬉闹在一起,夜里的时候则与他谈天说地,说著自己的儿时记忆、说著自己的成长过程、仍至於到老的愿望,听得他沉沉入睡才停止,然后她会静静看他的睡相,一点一滴深深把他记在脑海中,好好记住他就是她的爱人,自己曾刻骨铭心的爱过他……
这天傍晚,朝阳一如往常来找他,手中端了碗汤药。她一进门便支走所有人,将汤药往桌上一搁,徐徐走近床边,望视了床上熟睡的凤青一眼,不慌不忙慢慢卸下衣物,然后掀起被盖一角一丝不挂的滑上床。他微微蠕动一下,她只是停在原处等他静下来,她闭著唇,转头审视身旁令自己屏息的人影。
她回想著以往和凤青种种亲密的经验,然後在有限的教导与提示下,本能倚向凤青,一只手搜巡在他坚硬结实的胸膛上。那是融合著粗犷与光滑的肌肤,过去的几次肌肤之亲,她都没能仔细看清楚,现在她总算可以细细摸索了,他那硬实的肌肉令她感到神奇美好,亦令她在晕然若醉的心境下摒弃最后一丝矜持。她的爱抚逐渐有力,手指亦游移到他宽阔的肩膀,感觉著他逐渐燃灼的线条。
凤青置身在梦境中,隐约感觉到一个熟悉的女人胴体,正密贴著自己亢奋的躯体。呻吟一声,他翻过身,将那优美的肉体盖在自己的身体之下,意识也在此时清醒。
「朝阳?!」他略显惊讶的看著身下的人儿,继而浅笑一声,倾身缠住她的朱唇。朝阳先是静静躺著,品尝两人紧贴的美好,但随著阵阵醉人的感觉,她愈来愈沉迷於炽燃的梦境,她将舌尖探人凤青的唇内,他立即热情加以回应,彼此的拥吻更为亲昵、更为销魂。
他抬起头,撑著手肘,凝睇著那张迷媚的脸蛋与那令人销魂的双眸。夕照下,她嫣红的纷颊洋溢著无尽的温柔与全然的奉献,让他深受感动,这是他由衷想望的女人,惟一无所保留奉献给他的女人!
凤青一只大手缓缓抚移著她的身侧,由她的臀部、纤腰,乃至覆盖在她的胸前,朝阳顿时全身窜流著阵阵狂野的火花,整个人在他的碰触下无助的蠕动著。她再也无法忍受这般甜蜜的折磨,狂乱的将手指插入凤青的发际,将他的头扳向自己涨痛的胸前时,他不禁将脸埋人她的温软峰峦。在尽情的探索与品味间,朝阳再度为阵阵奇妙的感觉所淹没,喉底不断发出娇吟,在彼此热烈的拥抱与血脉内窜流的熔岩间狂热不能自己。
凤青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绵柔的低吼,最后一丝自我抑制的能力在柔情攻势间化解於无形,朝阳已为饥渴的情火所吞噬,只能绝望的倚向他,随著探索男女间的欢愉……
许久之后,朝阳仍然晕晕然沉醉於陌生的满足中,她依偎著凤青,容许自己最后一次贴近他,「凤青,桌上的汤药是我为你煎的,我端过来给你喝。」
「等一下再喝。」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不时吻啄著她的粉颈。
「不行,药一定要照时吃,你的身体才能康复得快。」依言溜下床,把药端过来,喂他喝下去。
药一喝完,凤青又将她拉上床,游磨她的全身,此时一阵昏眩突然了无预警猛向他袭来,他连忙撑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压到朝阳,「朝阳,你喂我喝了什么?」
「抱歉,这是惟一的办法。」朝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扶他躺平为他盖上棉被,静静看著他昏厥过去。
*****
一辆挂著睿王府旗帜的马车里,岚旭、歌玄、淇宣及朝阳,正在进行最后的商议。
歌玄将一盒红色胭脂及一颗药丸交给她,「这颗药丸是渗在胭脂中迷药的解药,你将它吃了,然后再涂上胭脂。当豫亲王对你越矩时,你主动与他亲吻,让他吃了你嘴上的胭脂而后迷昏他,然后你再藉机盗取名册,懂了吗?」
朝阳点点头,「知道名册放在哪里吗?」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我们确定名册放在豫亲王的寝室,但是详细位置不得而知,所以你必须把它找出来,如此一来,你应该明白在你引诱豫亲王之前,必须先让他带你到他的寝室再用计吧?」歌玄道。
「我明白,我会设法让他这么做。」她虽然感到不安,但怎么也必须让自己镇定,这不仅关系到她的生死,更关系到凤青的安危,她怎么也不容许自己软弱。
「岚旭会假扮成车夫与你一同进府,他会在外庭接应你,名册一到手你立刻到那里与他会合。」淇宣面色正然的道,「皇上的意思,希望以国法来审定豫亲王的罪,不要私下动干戈,但是如果情非得已,你的行迹不幸败露,那么你立刻对空释放烟火,我们与埋伏的大军会立刻冲进去救你,皇上允许我们先斩后奏!」
「知道了。」朝阳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烟火,严谨的将它藏在裙子内层,并且吞下歌玄给她的药丸,在嘴上涂上胭脂。
看著她的一举一动,淇宣等三人,下意识祈求她平安无事,否则被凤青削肉挫骨都不够,「朝阳你一定要见机行事,千万保护自己!」淇宣谆诫。
「放心,我会小心的。」
*****
豫亲王府的正堂里,在冗长的沉默之后,传来尖锐而讽刺的笑声。豫亲王注视著朝阳的邪恶面孔孕育著危险气息,仿佛一只猛兽盯上猎物一般,随时都要将它生吞入肚。
豫亲王高深莫测的起身走向她,冲著她的人绕了数圈后,斜著嘴角不怀好意的捏著她的肩膀,「你不是夸口要洗亮眼睛看我怎么死的吗?怎么现在肯委曲求全了?」
朝阳强忍著内心作呕的感觉,紧咬住牙关不退惧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凤青的生命在旦夕之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再加害於他。」自从凤青在婚礼上遭到行刺之后,街头巷尾都频传他生命垂危,她正好利用这个错误消息作藉口,替自己的谎言铺路。
豫亲王扬起眉头,「这么护著他?」
「当然。不过话我先说在前头,以我身体为代价只有这一晚而已,我不会离开凤青跟著你,这样的条件你能接受吗?」朝阳挺然迎向他的眼睛,以不动摇的眼神企图说服豫亲王,让他不对自己的说辞产生怀疑。
豫亲王由于迷恋于她的美色,倒没有想得那么多,他现在只是一心一意想把她弄上床,不过在上床之前,他要贯彻自己的话,好好羞辱她一番,他突然箝住她的下巴,强硬的抬起,「跪下来求我,贱人!」
朝阳猛抽了口气,继而扭头甩开他的手,毫不质疑当场跪下来,双手覆在地上道:「我求你,请你高抬贵手接受我的条件。」
豫亲王见状立即志得意满狂笑起来,半晌后弯身牵起她,注视著她道:「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好,我答应你!现在……」他转移了视线,梭巡著她的全身曲线。
朝阳聪慧的先发制人,主动的拉起他的手,盖住自己的乳房道:「我懂你的意思,到你的房间吧!」
色欲顿时冲上了他的头,惹得他一阵颤抖。不疑有它,他搂住朝阳的腰,立即喜孜孜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进到房间,朝阳提醒他道:「王爷你可得咐吩下去,不许有人来打扰,否则奴家尚不懂鱼水之欢,只怕这一被打扰,会慌了手脚坏了你的兴致。」她的声音酥软了起来,几乎要融化了他。
豫亲王早妄想轻薄于她,听她这一坦言自己是处子之身,血液简直要冲出他的每个毛孔,兴奋得不得了,想也不想,他立刻召人传话下去,明早以前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违者革杀勿论。
这道命令下得令朝阳窃喜不已,婀娜多姿的移坐到床上,等他扑上来。豫亲王一巴到她身上,立即上下其手,大胆的抚摸起她的全身。她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反抗意识,强迫自己一定要忍,等豫亲王尝到了甜头后,她乔装热切的扶正他的头,让他看著自己,「舔我的唇,用你的舌头。」
豫亲王闻言照办不误,没一下子的工夫,就将她的胭脂悉数舔进肚子,正欲进一步侵犯她时,药性极猛的迷药发作,霎时教他昏了过去,跌落在床下。
朝阳不假思索旋即溜下床翻箱倒柜,原本摆设整齐的房间,没过多久已经乱成一团,好比被巨风扫过一般,但是不幸运的是,她搜遍了所有东西,就是找不到名册。
巡视了周围一眼,朝阳试著找出自己可能遗漏的地方,看来看去就剩那张大床没找过,裙子一提她跨过豫亲王跳上床,大力掀开床垫,床垫一开果然看见床板上凹设的夹层,名册就放在裹面。
朝阳拿起名册,将它收在自己的怀中,刻不容缓离开了房间往外庭走去,但是,早不来晚不来,一群巡逻的卫兵跟在她后面,经过豫亲王的房间,见房门半开,他们冲进去一看,顷时事态败露,一时间呼声四起,高喊有刺客,朝阳在一瞬间被卫兵团团围住,惊鸿一瞥,正好瞧见一把刀倏然往自己砍过来……
*****
「该死的,她到底去哪裹了?!」凤青一脸嫌恶,怒极的吼声,几乎要将宛儿的耳膜震破。
宛儿刷白了脸,「少夫人,她……她……」宛儿迟疑不决,不知该不该说。
「不要惹我!」凤青卯了起来,握拳的力道已经大到令他的手臂微微颤动。
「少夫人她……她跟淇宣贝勒他们到豫亲王府偷名册去了!」她猛一口气的把话全部讲完,再也受不了他寒冽的眼光。
凤青顿时双眼笼著深重的阴影,他的重拳槌在桌上,咆啸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门而出,「淇宣,我要杀了你们!」他的怒涛声回荡在走廊上,一到马槽立刻上马驰骋出府,以惊人的速度往豫亲王府奔去。
当他到达豫亲王府时,只见豫亲王府已经全然陷入战海之中,厮杀哭号的声音四起,他不再浪费时间,跃身冲入战场,见一个杀一个,毫不手下留情,同时不忘以极快的速度往内庭移动——他要去救朝阳。
情势已经混乱成这样,她必然难以全身而退,该死的她,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绝境?甚至在事前以迷药灌晕自己!可恶!迎面而来又是一个敌人,凤青敏捷的挡掉他的攻击,举起长剑冷酷的刺人对方的腹中,杀了对方之后又很快的移动。
「朝阳呢?」他在一处转角碰见了刚奋战完的歌玄。
歌玄抽回镶入敌人的剑,看了他一眼后,平沉的道:「她跟岚旭在一起,我跟他们走散了。」表面上歌玄是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暗暗叫苦。完蛋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已经来了,这下子回去肯定只剩半条命,岚旭,你可得把朝阳保护好,否则大家一起见阎王。
「很好,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凤青彷佛看穿他的心思,咬牙的道,在眼中的火花好似已经烧掉了他一层皮后,便抿唇继续往内走。
岚旭远远的就看见了凤青,挡开了一波攻势后,拉开嗓门即对凤青叫道:「在这里!」
凤青立刻被声音吸引过去,一瞥,果然看见了被岚旭保护著的朝阳,他掩不住开心的往他们跑过去,但是随著距离愈来愈近,他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因为她的左手臂上流著一片血迹,整只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毋须置疑,她受伤了!
凤青低吼著,蹙著两道浓眉,凶恶的跑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拉起朝阳的袖子察看伤势,当他瞧见原本白哲的手臂,现在竟然是一片血肉模糊时,他再也克制不住怒气,对岚旭猛开炮火指责他们的不是,甚至扬言回去要他们好看。
可怜的岚旭,顿时处於腹背受敌的局面,一方面要砍杀敌人,一方面还要接受凤青的疲劳轰炸,而朝阳虽然想插嘴却苦无机会,只要她一开口凤青就瞪死她,就这样,战场中充满了他的斥喝声,直到夜色深沉,死的死、逃的逃。
「到处不见豫亲王的踪影,难道他已经逃走了?」淇宣在休战之后,拭著额头上的汗水问。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任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迷药会那么快就消退,白白错失了抓他的机会。现在,岚旭、歌玄已经协同军队在豫亲王府找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回报,看来是白忙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等皇上圣旨一下来,他就成了朝廷钦犯,终究逃不过杀头的命运。」凤青心不在焉的道,坐在一颗石头上,忙著用清水清洗朝阳的伤口。
「我到处去看看好了。」淇宣眯起眼睛,不甘就这样放弃,依言举步走开。
望著他的背影,朝阳才要把视线收回,突然乍见凤青的背后,冒出一道黑色的人影,高举著一把利器向他袭来,情急之下,她推开凤青,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利器。当它冷冰的刺穿她的肩膀时,朝阳终于看清了它,它是一把剑,由一脸鬼气的豫亲王握持著。
被推倒在地上的凤青,清楚看见剑穿过朝阳的身体,又被豫亲王抽回去,她痛苦得呼叹一声后,血流如注的摔在地上。他倏然起身,准备奋然与豫亲王迎斗,但是冷不防的,他的后脑此时猝然被人用重物撞击,应时双脚一曲当场跪下来,温热的红色液体随之流过他的脸颊,闷哼一声,他受到第二度撞击,应声倒下。
有同党……他尚来不及看清偷袭自己的人,已经看到豫亲王一把剑再度向朝阳刺过去!他无力营救她,因为黑暗在此时侵占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了朝阳的叫声……
她死了,死在他的面前,寒心的泪水滑过他的脸庞,意识渐渐抽离了他的身体
*****
「朝阳……」凤青呢哝的声音,微弱的自喉中传出,原本垂闭的眼睑此刻也缓缓睁了开来,他醒了,倏然地,他猛从床上弹起,看了看四周,惟不见那张娇美的脸孔,他连忙抓住睿福晋的手仓皇的问:「朝阳呢?」
睿福晋见他醒来立即喜极而泣,抚著他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终於醒了。」
「朝阳呢?额娘,朝阳呢?」他打断她的话,追问道。
睿福晋愣了愣,「她……她……」她吞吞吐吐掉头看著身后的丫鬟,似乎有难言之隐。
「额娘,告诉我……她是不是死了?」凤青纠结著眉头,悯伤的问。在他脑海里,此时此刻正回绕著朝阳的惨叫声,惨遭杀害的情景历历在目。
睿福晋郁闷得摇摇头,回避他痛苦的眼神。
「摇头是什么意思?她没死是不是?」他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她被逼得没有办法,索性把事实告诉他,「她确实没死,不过身受重伤……」
「那她人呢?她人在哪里?我要见她!」他沉不住气的跳下床,可是脚才一落地,一阵天旋地转即向他街来,令他不得不抚著头重新坐回床上,「我的头好晕……」
「你的头受了那么重的伤当然晕了,快点躺好,我让人喂你药膳。」依言睿福晋点头示意身后的丫鬟过去扶他,但是丫鬟才一碰他,立刻被他冷酷的推了开。
他敏锐的抬头看著睿福晋道:「不要转移话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怔,继而肩头一垂,吁了吁气,看来是不得不说了,「她走了……」
「走?什么意思?」
「如你所听到的,她走了,离开睿王府、离开了你。」睿福晋心绪交织,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昨天破晓时分,她用马车把你送回来后,便负伤离去,由于当时大家急著救你,根本没注意到她,直到今天早上硕王府派人送来一封短笺,才知道她有意与你离异,脱离夫妇关系。」
凤青顿时遭人狠狠一击,心在刹那间被撕裂,「短笺呢?」他的声音在颤动。
睿福晋闻言从衣袋中取出短笺,交到他的手中。
凤青快速将短笺的内容浏览而过,霎时令他瞠愕无法动弹,久久不能自己。
晓月秋风挽心过,
欲寻陈迹怅人非,
破看沧海梦一回,
长更缘尽比翼飞。
「小四,更衣。」他强作平稳的道,撑著身体吃力的站起。
睿福晋跟著他站起来,忧心的上前扶著他,「青儿,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她,把她带回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才刚知道她逃过鬼门关,接踵而来的却是她的背离,难道多日前她对他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难道对他诉说在老的时候,还希望依偎在他怀里也是假的?凤青的唇抿到泛白,脑子里净是朝阳的巧颜倩影,净是她舆自己的甜蜜恩爱,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
「青儿不要,去了也没用,你阿玛已经跟硕王爷谈过了,能接回她,早接回她了。」
凤青震然的睁大眼睛,改握著睿福晋的手问:「你说什么?难道硕王爷同意朝阳回去?」
「不只是同意,他……他甚至央求你休了朝阳,结束这桩婚事!」她揪起了眉心,把最终的事实告诉凤青。
「什么?」他不可置信的呢喃,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什么理由让他这样做?」
「是朝阳跪著哀求硕王爷的,硕王爷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因为爱你而如此痛苦,所以答应了她的要求,同时让人把她送出京城。凤青,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逼得她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你?」睿福晋不懂,真的不懂,朝阳对凤青是如此用情至深,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她背负感情逃离他?
「出京?理由?理由就是我不爱她!哈、哈、哈!」凤青终於情绪失控的对天豪笑。那把剑没有夺走她的生命,却从他身边带走了她。当她是孤立的一个人时,她逃到天涯海角,他可以以拥有者的姿态追她到天涯海角,而今硕王爷的悔婚,让他有什么立场这样做?他失去了她、从此失去了她!
「青儿你不要这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睿福晋紧张的说,却被凤青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结巴。
「没有!没有余地可以挽回!在我强暴她时,她就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会离开我!」他狂吼出声。
「青儿,你……」睿福晋顿时瞪大眼睛,捂著唇错愕的看著他。
「额娘,你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丧心病狂的强暴她吧?我只是想留住她,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失去了她……」他沮丧的跪在地上,心中的抽痛令他站不起来。
该死的她,竟然让他以为她不再执著于感情,让他以为他们能这样相处下去,没想到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心!为什么她要对他苛求他付不出的爱呢?为什么?为什么……
*****
五个月后,钟山避暑山庄
「这么说来,那把剑没刺中你?」老翁下了一只黑棋后,抚著胡须问。
「没有,在杀我之前,他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当然啦,这也得感谢歌玄贝勒及时赶到,否则死的人就是我和凤青了。」朝阳适时的道,举手投足间多了份韵味,也多了份母爱的光辉。
老翁明了的点点头,「的确是惊心动魄,不过有一件事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你那么爱凤青贝勒,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弄得肚子里的孩子没爹。」
朝阳微微勾起嘴角,垂著视线将白棋摆上棋盘,「感情这种事是很难讲的,有的人或许只在乎拥有对方,不在乎对方的心,可是我就没办法,只要一想到当他对我好,但通过眼眸看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时,我就无法假装自己很幸福,而是觉得自己很悲哀。我是个很自私的女人,他的身、心我都想拥有,只是……我现在一样也没有。」
她已经与凤青离异了,休书是他亲手写,亲手交到阿玛手中的。记得当她收到休书时,哭得泣不成声,明明是自己要的,却又难以承受,只因为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失落到很深很深的谷底。
「那你今后怎么办?改嫁吗?」
朝阳笑著摇摇头,「烈女不侍二夫,我不会改嫁,虽然我与凤青离异了,但是在这里……」她指著自己的心窝,「我永远都是凤青的妻子。」
「真是怨女一个!」老翁调侃著说,转移气氛道:「你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如果还没,我可以替你拿些主意,你不要看我是个乡下粗人,其实我肚子里的诗经文赋可不少。」他斜著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谢谢你的好意,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如果是女的就叫思凤,男的就叫思青,合起来就是思凤青,怎么样很有意思吧?」朝阳红著脸笑说,身边的零零星星都想留住凤青的一部分。
老翁欢愉的哈哈大笑,「是很有意思,不过……姓呢?」他的眉毛皱了起来,提出一个连朝阳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朝阳抚抚隆起的肚子,飞快的思虑了一会儿,「我想……应该是跟我的姓,我已经从睿王府的家谱中除名,孩子自然不可能再跟他们的姓。」转转眼珠子,她乐天的道:「算了,让我阿玛去处理吧,我只管把孩子生下来就对了!」
「也对,不过我看你得多补补身子,孕妇照理说会比较丰腴,可是我看你好像没什么长进。」他盯著她那张百年如一日的鸡蛋脸。
「额娘今天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可是我的肚子很大啊,大概全丰腴到肚子去了吧!」她只能这样解释,以前她的食量就已经不小了,现在更是惊人,避暑山庄一年份的储粮,五个月来几乎快被她吃光了,实在很可怕!「说到这里,我要跟你辞行了。」
「辞行?!为什么?」老翁觉得突兀,心中油然一阵不舍。
「是我额娘的意思,她说我的肚子愈来愈大,需要人家照顾,回府是必须的,所以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明天一早,我就要随额娘回京了。」朝阳喃喃的道,同样有著一份不舍的心境。
「那倒也是,京城终究是你的家,是该回去了。」老翁赞同的点头。
「我走了以后你会寂寞吗?」朝阳突然有种放不下他的感觉。
老翁不在乎的挥挥手,爽朗的回道:「不会,我这里的朋友多得是,儿子、媳妇、孙子都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寂寞呢?只是有点舍不得罢了。」
「我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