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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沁郎心 第九章


        「爹!你怎麽了?」杜少君扑到爹的身边,哽咽地看著他肩上那一道伤口。

        「我只是受了点伤而已—你不用如丧考妣一样。」杜云鹏还试著开点玩笑,不过笑的方式有点怪罢了——笑时,以不牵动各处肌肉为原则。

        「爹,你不冷吗?」她用手戳了下爹在冬天里很「清凉」的身体。

        「冷死了!那个老大夫说什麽伤口若想复原得快,就不能绑布巾,害我连外衣都不能穿。」一个大男人坐在榻上里著棉被,哀哀叫疼。

        楚冰为什麽没来看他?从昏迷中醒来後,她就忽然消失了。

        「丫头,你怎麽愈来愈胖?是不是把丰子夷家的馒头全吃光了?」杜云鹏捏著杜少君的脸颊,椰揄著她。

        「我才没有!我一餐只吃两颗馒头配一片肉干,你都不知道我多可怜。」杜少君拉著爹的袖子猛撒娇。

        「有肉乾吃还叫可怜,那丰子夷那一家人不就可怜惨了。」他拍拍她的头。

        「关於他们的近况与未来,爹就放心吧。今天去接我的那个粉味呛死人的姑娘,上回拿画给我时只掏出了两锭银子,这回,我便尽浑身解数,灌了她一大桶马屁迷汤後,她掏出的那些银子、拔下的那些簪子、手镯,够让丰大哥他们过个一年半载了。」杜少君得意地用双手插著腰,朝他眨了眨眼。「我很聪明吧?」

        「你这个鬼灵精哦。」他赞许地比了比大拇指,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画卷已经交到了狄伯伯手里。他说他懂了,而且表情很奇怪哩。」杜少君小声地回答道:「可是我不懂呢。」

        「小孩子还不用懂。」

        「可是丰大哥懂啊,他好聪明,对不对?」小脸上的大眼闪亮地眨动著。

        「那麽爱慕他,乾脆把你许给他好了。」杜云鹏好笑地说道,捏了下她的鼻小大。

        「好啊!好啊!」杜少君用力点了两下头。「什么时候上门提亲?等我长高一点的时候好吗?」

        「真不害臊的家伙!」他爆笑出声後,突然又端正了脸色:

        「李晴容怎麽会想到把你带来这?你来了会有危险啊,快走!」

        「不会有危险的,是我要李晴容带她来的。」楚冰清冷的声音出现在门边。

        杜云鹏忘了自己正在说话,所有的注意力至黏到了楚冰身上。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她唇上淡红色的胭脂时,他一愣!

        她过分苍白的脸孔,被唇上的色彩染出了柔美的肌色她看来甚至是温柔的。

        「你今天真好看!」杜少君跑到她身边兜著圈子说道。

        「你好吗?」楚冰伸手触了下她的头发,希望她雀跃的精神能感染给自己。

        「很好。吃得好、睡得饱,只是有点想爹和你。」杜少君吐吐舌头,俏皮地说道。「你想不想我啊?」

        「想。」楚冰简单地说道,手却被她拉了过去,高兴地在空中绕著圈圈。

        「爹,楚姑娘说她想我耶!」手舞足蹈,外加拉著佳人的手,杜少君好不得意。

        「那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也很想、很想、很想她!」杜云鹏清亮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楚冰。

        「我去处理一些事,处理好就来陪你了]楚冰没有看他,只是沉静地回覆著他的话。她没有挣脱杜少君的手,低声对孩子说道:

        「看来丰子夷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是病人,你应该多关心我一下,而不是这个一餐吃两个馒头加肉干的小猪!」杜云鹏直起身大声地抗议,不料却扯动了伤口,痛得他横眉竖目。

        「哎哟!」他的眉毛五官全皱成一团,连杜少君看了都觉得痛了起来。

        「你干麽坐起来!!」楚冰扶住他向前倾的身子,对於他光溜的上身未曾置啄。

        他的虚弱让她一惊,也让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决定。

        「好冷。」杜云鹏嘴唇发著抖,头却极有侵略野心地往她的脖子上靠。

        「冷还抱著我。」楚冰抗拒地推著他的胸膛,手指却轻柔地抚摸著他的头发。

        「冷死也要抱著你。」一个自诩为大男人的人这时候却开始撒起娇了。

        杜少君好奇地看著床榻上的两人,突发奇想地往他们的方向直扑过去她也想抱抱。

        「哎唷!」杜云鹏这声惨叫可是货真价实了。

        女儿的头很「准确」地撞到他的伤口上,那处还未愈合的骨肉皮,猝地又全压缩到一块。

        「哎唷」杜云鹏这回连眼泪都掉下来了,因为他心爱的楚冰抚著他女儿的前额温柔地慰问著——

        「你流血了。」楚冰俯身看著小女孩额上的血迹。

        「那是我的血!」杜云鹏哀嚎了一声,拉过楚冰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

        杜少君嘟起嘴,硬是要坐到他们两人旁边。「我以前也流过血啊。」

        楚冰看著混乱成一片的景象,不自禁地抿唇笑了。这似乎不是该发生在她身边的景象——幽都的人从不曾如此和乐。

        杜云鹏不自禁地把手抚上她带笑的唇边,也笑了。

        一个含泪的微笑——痛咧。

        楚冰取来了药粉与乾净布巾,用她天生的冷冽体温降低他伤口上的痛楚。

        她半倚在他胸前,双眉因为专心而拧起。而杜云鹏则只顾著傻傻地注视著她—完全忘了女儿正睁著大眼看著他们。

        「爹,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杜少君脱口兴奋地问道。

        楚冰脸色一黯,脸几乎低垂到胸口上。

        杜少君只当她害羞,高兴地朝爹挤眉弄眼了起来。

        杜云鹏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成亲,他们会有这麽一天吗?

        他想握住楚冰的手,她却缩紧了拳头,怎麽也不让他碰。

        「爹啊!」杜少君天真地扯了下他的手指,呱啦啦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打算今天成亲,所以那个粉味很重的姑娘才这么急著把我找来哩。我一进门就看到许多红灯笼、红盒子、红箱子,还有一堆头上戴红花的姑娘跑来跑去呢。」

        楚冰的身子一颤,指甲至陷入了掌心之中。

        「君儿,你先出去。」心中不好的预感让他先行遣开了嘟著嘴的女儿。

        「是谁的婚礼?」杜云鹏未受伤的左臂一伸,拐住她欲逃脱的身子。

        他变了脸色——因为楚冰的表情太不寻常、因为李万章是头觊觎她许久的狐狸!

        「抬头看著我!」他一咬牙,用尽最大力气箝住她的腰身,强迫她面对他。

        楚冰是抬头了,目光却投向他身後的某一点。

        「是我和李万章的婚礼。」她吐出几个字,彷若说的只是件无关痛痒的琐事。

        不可能!我只是昏迷了一个晚上,事情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杜云鹏紧箝住她的手臂,焦急地看著她的眼。

        「看著我!」他大喊,手指至陷入了她的肌肤之间她怎麽可以嫁给李万章!

        楚冰望入他盈满痛苦的眼眸,幽净的眸子染上一层银光。

        「爱与怨都可以只是转瞬间的事一个晚上、一场婚礼也不是什么大改变。我现在不再怨恨黑啸天为了得到白芙蓉而使出那样的手段了。感情的事,我现在有些懂了——没有道理可言。」她的叙述语调平静,她的面容也逐渐敛去了悲凄,她看著他的样子像在珍惜一场回忆。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答案,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杜云鹏咬著牙,整颗心揪成了一团。

        「是为了那个鼎吗?」他沉声情测。

        「为了鼎,也为了你。你不觉得你的受伤太巧合了吗?」她直视著他的眼,没有一点隐藏。

        「真的怕我受伤,就应该马上和我离开,然後我们再想法子来拿那个鼎!」十指使劲地移动著自己的身子,捉过了她的手就想下榻。「我们马上走!」

        「我不能走。」她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心疼地看到伤口又泌出了血。她低呼了一声,将脸颊贴上了他的。「鼎要移走只有一个法子,我不能走。」

        楚冰缓缓道出昨夜之事,并掏出怀中断成两半的镯子为证。

        杜云鹏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紧紧地拥住她,只想把她揉到他的怀里。

        「为什麽要用这种方式分离」楚冰将那只断掉的玉镯放到了他的衣襟之中。

        「彼此心里都有著彼此——我们不会分离。来人间一遭,我得到的已经太多了。」楚冰的手贴在他的心口,笑容带著浅浅的愁。

        杜云鹏低呼了一声,冷不防攫住她的唇,用狂烈的吻让她什麽话也无法再说。

        激烈的唇齿缠绵,正是两人不愿分离的心情。

        「娘子,时辰到了。」迳自推开门的李万章以一身喜气洋洋的红锦袍出场。

        他怒著眼看箸杜云鹏的唇离开楚冰。

        「谁让你那样叫她的!」杜云鹏震怒地捉起床头的书册就往他丢去。

        「我们即将成亲,我那样叫她有什么不对?」李万章躲过书册,有恃无恐地朝楚冰走去。「娘子,时间到了]

        「和你成亲并不代表我是你的什么人。」楚冰冷著脸回答。

        「如果不是我李某的什麽人,那么我也不用对二位客气了。住我屋、食我粮,甚且还想拿走我祖传的鼎,此罪上报官府,你们说说会判什么罪?」李万章得意地在室内大笑著。

        「杀人罪!」杜云鹏霍然起身,怒剩著他。

        楚冰扯住杜云鹏的手臂,阻止了他。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她的眼这样告诉他。

        「是啊,杀人罪。」李万章的手掌故意快速地击上杜云鹏的伤口,蓄意以手上硕大的玉戒再度划破他的伤口。

        「你再伤他一次试试看!」楚冰一挥手一层薄冰覆上李万章的唇。

        「你——你敢!」李万章捣著发紫的唇,不住颤抖著。

        「我没有什麽不敢的,包括把你冻成没有力气走动的废人。你知道有多少鬼魅等著吸人的精气吗?」

        「好啊,你冻啊,大家乾脆同归於尽!我女儿已经大到可以许人,我死了,没有什么好挂心的。倒是杜兄的小公子,要是少了爹,这将来也不知道会落到哪个地方去乞讨,想来真令人担心啊。」

        「没听过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吗?!」杜云鹏猛然站起身,倏地捏住李万章的脖子。

        「弄死我,看你们怎么拿鼎!」李万章从被勒住的喉咙中吐出一丝声音。

        楚冰的脸色一白,与杜云鹏灼灼的黑眼相对。

        杜云鹏放开了手

        对彼此的爱,让他们两人都没有勇气动手杀死李万章。

        杜云鹏一甩手,把李万章推撞到墙角。

        「走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妙。」李万章才站起身,便得意地拉住楚冰的手,以为她已经屈服。

        手掌一冻,李万章急著就想甩开她。

        「走啊。」楚冰紧捉住李万章的手,让心中的冷意无止尽地放送。

        「放手!」李万章大叫,拚命地甩著手。在无法摆脱她的状况下,他用脚使劲踹开了她。

        杜云鹏及时扶住她,也适时补了一脚让李万章惨叫一声。

        「走吧,我送你出阁。」杜云鹏凝视著她的睑,轻抚她唇上的胭脂。「很美。」

        她轻笑著,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点了下。「现在你也很美。」

        「走了!」李万章瞪箸这浓情蜜意的一对——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你还有伤,别冷著了。」楚冰拿起一件杜云鹏的外衣,为他整理好衣裳。

        平静的两人携手走向琉璃塔前的中庭,等候已久的李晴容,笑意倏地垮了下来。

        「爹说你们不是夫妻。」李晴容瞪著他们紧紧交握的手。

        「我们的关系又岂是一对龙凤腊烛可以抹灭的。」杜云鹏用一种柔情的眼神看著楚冰。

        「你们不是夫妻。」李晴容要的只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不是夫妻又有何妨呢?」杜云鹏低头对著楚冰一笑,在众人的侧目中把她揽在自己身旁。那爱怜至极的表情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深情。

        楚冰抿唇一笑,澄澄净净地,一如新雪——微冷,但晶莹美丽。

        「你好美。」杜云鹏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手指碰触著她睫毛上的雪花,喜欢看她眨著双眼时像孩子一样的天真神情。

        「你觉得美就好。」她一如往常地偎入他胸前,呼吸著他身上能让她安心的气息。

        李万章咬牙切齿地摒退所有在中庭的婢女,气这两人公然让他难堪。

        「快一点!」李万章挡在他们前方,不让他们有更多亲密依偎的时刻。

        「我去了。」楚冰仰首对杜云鹏说道。

        「我会在这看著你——一直看著你。」他凝视著她,沉稳说道。

        她松了手劲,他放开了她,缠绵缱綣的两处肌肤於是分离。

        第一次,楚冰觉得有些冷。

        李万章挥手让李晴容拿著一只龙凤红岫走到她面前。

        「新娘盖盖头。」李晴容的脸上有著一丝兴奋——只要楚冰成了李家的新娘,那麽杜云鹏成为李家的女婿亦不无可能!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楚冰蹙了下眉,手掌一挥,把红色帕巾挥到地上

        洁白的雪地上一如染上一摊鲜血。

        「随便你!」李万章粗暴地吆喝著她,气呼呼地走到琉璃塔里。

        楚冰跟在他身后,漫步进入塔中---

        满室喜气洋洋的红,一方桌几,几盘鲜果,一位长者严肃著脸孔站在前方。

        「怎么一点礼节都不懂,连盖头都没盖。」李泰然的白发蟠蟠之下,有一双如乌鸦般的深黑瞳孔。

        「伯父,你就快点行礼就是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的李万章催促地说道——幸好,他没有宴请任何宾客。

        李泰然走到祖宗牌位前,将塔内外的人全都看了一遍——都到齐了。很好—.

        「献果给祖先。」李泰然朗声说道。

        一拜天地。」李万章大摇大摆地走到楚冰身边,却被她周身的寒意逼得向旁退了一大步。

        「二拜高堂。」乌木的神位与楚冰冷眼相望著——她听到了那些祖先们的呐喊。

        「夫妻交拜。」塔外的杜云鹏望著她冰雕般的精致侧睑,心中沉吟著——

        隔著一段距离外看她,她竟又像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人,虽然,隐约的心痛证明了那份感情确实曾经存在过。

        楚冰漠然地将这些仪式逐一完成。

        「送入洞房。」李泰然用眼神示意李晴容上前撑扶。

        「结束了吗?」楚冰冷诮地瞪了李万章一眼,甩开李晴容的手。

        「你已经是我李府的人了。」李万章趾高气扬地看了杜云鹏一眼,却因为没看到任何嫉妒的神情而愠怒了起来。

        「鼎呢?」楚冰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然还在这里头,就待禀报祖先後就可以移动。」李万章转头向李泰然说道:「伯父请——」

        李泰然执起一柱香,煞有介事地在口中喃喃自语了一番。

        楚冰看了老人一眼,这人有几分奇怪他似乎没有人的体愠。懒得猜疑太多,她只是没有表情地站在原地,却没有再看杜云鹏一眼。

        杜云鹏望着她总嫌清瘦的背景。他明白,她是很认真地在遗忘。

        他没有办法做到如她的事不关己,因为他会担心,怕有任何危险乍然伤了她;因为他知道时间不多了,怕未来的某一日他会忘了她的容颜;因为他还来不及提笔画下她的微笑——他不自觉地上前,走入了塔中。

        塔外的天空响起乌鸦的叫声,李万章兴奋地双眼发亮。他的朝代,快到了!

        李泰然念完了一整串咒语,他走到橱柜边,拉开了柜门——

        青铜色的鼎,矗立在黑布之上,呈露出一种潜藏了千百年的古老光采。

        「李家祖传之古鼎啊,今日李家长媳因故必须移动此鼎,我於此见证两人的婚礼已成,请您由著李家长媳的心意到您另一个栖身之处。」李泰然燃起一炉薰香,喃喃低语著。

        李万章怀疑地看了李泰然一眼,老觉得伯父今天的腰挺得太直了一点。

        「确定要把鼎移出此塔吗?」李泰然看了楚冰一眼。

        楚冰点头,目光胶著在鼎座之上。

        「万章,你站到这里来。」李泰然从黑布下拿出一把匕首。

        杜云鹏一见到匕首,又上前了一步,准备随时为她挡去所有危险。

        「那不关我的事!」李万章奸诈地一笑,目光注杜云鹏脸上瞄了一圈。

        「接下来要做什麽?」楚冰冷冷地问道。

        「李家长媳若要移动此鼎,需要其夫婿的配合。」李泰然手中的匕首银光一闪。

        「伯父,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李家的祖训是规定说,长媳若要移动此鼎,则需要心爱男子的配合。」李万章幸灾乐祸地说道。

        楚冰的心中一恸,并没有回头去看杜云鹏。

        「女子最挚爱之人,自当是她的夫婿。」李泰然低垂的视线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这个李家长媳、心爱的男子,可不是我这个正牌夫婿,而是——他!」李万章的手飞快地指向杜云鹏。

        [悖伦乱理!」李泰然忿然地一拍桌子,瞪着李万章。

        「你该做什麽就做,不需要满嘴的仁义道德——李家长子都不介意了,你这个伯父又能说些什么!」杜云鹏站到老人身旁。经过她时,察觉到她沉重的呼吸。

        「将你的手腕放到鼎的上方。」李泰然命令道。

        杜云鹏依言将未伤的左手放上了鼎的」隅。

        「那刀子是做什么用的?」楚冰哑声问道,快步走到了杜云鹏的身侧——脸上的苍白已不是胭脂所能遮掩的。

        「移动此鼎,需要血气之勇,因此需要用鲜血装满这鼎。」李泰然解释著。

        「不行!」楚冰果决地说道,伸手就将杜云鹏往门口推。「你走!」

        鼎要装满,至少需要三大碗的鲜血!

        「不行也得行,你必须把鼎带回!」杜云鹏反手握住她手腕,坚持地站在原地。

        楚冰一愣,仰头望入他的眼——

        移动了,命在旦夕的人会是他啊!

        不移动,你会魂飞魄散。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无怨无尤地凝视著她。

        「我一个大男人,一点血弄垮不了我的。」杜云鹏低声说道,眼中的深情逼出了她眸中的水气[已经决定的事,就该毅然坚持下去。」

        杜云鹏捉起老人的手放到自己手腕上。

        「快动手吧!」

        他的声未落地,亮晃晃的刀子已然往他的手腕划下。

        狂涌出的血一接触到鼎身,立刻爆出了一缕热烟,青铜色的鼎面开始发光。

        「不!」楚冰一见到那些鲜血,整个人直扑向杜云鹏的手臂,拚命地想用手盖住他的伤口

        「你做什么!你肩上的伤还没痊愈啊!走开!你走开!我不要这个鼎了!」

        「你可以不要这个鼎,但我却不能不顾你的命啊!」杜云鹏的话一字一句地击入她的心坎。

        他的身子开始发抖,却仍然坚强地站立,一任鲜血直流。

        「我不能看著你——这样」楚冰拚命地摇著头,一头的青丝盖不住她一脸的泪水,她甚至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完整。

        「再流一半的血就够了。」李泰然的唇露出一个微笑——杜云鹏的唇开始发白了。

        楚冰再度想上前阻止,杜云鹏却用他已受伤的手臂强压住她她不会想动到他的伤口。

        诡谲的气氛中,鼎身开始冒出氤氲的热气

        青铜色的颜色逐渐变成一种暗色的红,由著鼎的底部慢慢地漫上鼎身——

        杜云鹏的血流得愈多,鼎的颜色就愈来愈诡异。

        李万章双眼发著光,满心只觉得神鼎愈有变化,自己是真命天子一事也就更无庸署疑。

        楚冰撑著杜云鹏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够了吧!」她狂乱地大喊出声,双眼紧盯著他不断泊血而出的伤口她一身的逼人寒意已然让鼎身结了一层薄冰。她不能失去他!

        「还要你的一滴血,仪式才算完成。」李泰然满意地看著目前的状况——

        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伯父,以前没有这种规——」李万章不解地想上前阻止。

        「闭嘴。」苍老脸上的权威让李万章噤住了声,锐利的眼转向楚冰:「咬破手指後,把手放入鼎里。」

        楚冰毫不犹豫地咬下手指,快速地将手指伸入杜云鹏温热的血液之中

        心酸的泪水,亦落入红鼎之中——

        杜云鹏努力地撑起一丝笑容,用最後的一丝力气,低头吻去她的泪水。

        他的唇让她觉得冷!楚冰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想用她的身子温暖他。

        [这样就完成了。」李泰然宣布道。

        楚冰闻言,立刻用手压住杜云鹏的伤口——失血过多的他,已经不支倒地。

        「快去叫大夫。」楚冰头也不回地命令著,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妻以夫为天,我何必帮一个奸夫疗伤。」李万章退到一边嚣张地笑著。

        「爹!这些官兵莫名其妙地跑进来!」李晴容尖锐的叫声才传来,一群手持刀剑的兵将们就一涌而上,包围了整个琉璃塔内外。

        [这是怎么回事?」李万章心头一惊,随即端出王爷的架子,质问著带头的狄观涛:「狄大人,李王府岂是你们可以随便闯入的地方吗?」

        「我不是随便闯,我是奉圣旨而入」狄观涛见到李万章脸上的惊惶,随即毅然下令道:「来人啊!进去搜,」

        「报告!橱柜下方藏有大批刀枪。」

        「报告!搜出」套龙袍。」

        「报告!在桌面下找到一张起兵地图!」

        「李王爷,你还有话要说吗?」狄观涛近乎严肃的脸孔正对著李万章。

        「我没有——」

        「再加他一条暗自施行妖法的罪名。」杜云鹏在喧闹声中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别说话。」楚冰掏出一只绿色续命丸,毫不犹豫地将它送入他口里。

        「我没有施妖法!」李万章大声抗议。

        「整个鼎里头都是血,还说没施妖法!」狄观涛大喝一声,在看到杜云鹏的模样时,刚烈的性格早已替李万章找到了一百条罪名。

        「伯父,快帮我解释!我们不是在施什麽妹法!」李万章对著李泰然大叫。

        呱——

        屋顶上响起一声乌鸦的长叫,李泰然突然跪倒在地上。

        「伯父!」李万章著急地跑到他身边,摇晃著他。

        「发生什么事了」李泰然再度睁开眼时,那双眼是灰蒙且神智不清的。

        「快告诉他们,你不是在施妖法!」李万章挣扎著想推开那些一拥而上的士兵。

        「我为什麽会在这里——」李泰然一脸茫然地看著旁边的士兵,却依然如同侄子一样被拉了出去。

        「冤枉——」李万章的大叫声在塔内回响。

        「来人!快去叫大夫!」狄观涛奔到挚友杜云鹏身边,快速地撕下自己的衣袍绑住那道仍在流血的伤口:「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我想留给你一次救我的机会——」杜云鹏感激地朝他一笑,虚弱地转向楚冰:「带著鼎离开,你的时间不多了——」他想用力握住她的手,却无法施出一点力气,他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了。

        「不!」在杜云鹏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楚冰吓得忘记了要呼吸!

        她伸手按住他的脉搏,在确定了他还活著之後,整个人无力地趴到了他的胸口上,泪流不止

        她现在什麽都不求,只求他赶快好起来。

        「准备马车,我要带他离开!」楚冰抬头对狄观涛说道。

        「你想害死他吗?他现在不能离开!大夫马上就到了。」狄观涛板著脸说道,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早——晚一步,杜云鹏就归天了。

        「不走就是死路一条,我带他走,他还有机会活!他的命属於我——我不会让他死的!」她扶著杜云鹏的腰,困难地想抬起他的身体。续命丸还可以再撑个几天吧?

        狄观涛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於是弯身背起了杜云鹏——

        如果能有人将杜云鹏从鬼门关救回来一定是这个女子——她的眼神,太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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