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王府大厅,就看见王妃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椅子上喝茶,而那个引发他们夫妻口角的不肖子也坐在一边。
「爹!」李济率先打招呼。
「嗯。」他点点头。
「王爷,您可终於回来了。」王妃放下茶杯。「济儿,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趁现在说了吧。」
李昌基狐疑地看向儿子,后者一脸恭敬的开口:「爹,孩儿有件事想禀告 您。」
「什么事?」
「孩儿要迎莫湘君进府,让她以侍妾的身分待在孩儿身边。」
「不行!」李昌基双目一瞠。「我不许你将莫湘君带回府。」
「为什么?」李济不服的反问。
「不行就是不行。」李昌基简单举了两个理由,「凭她那样的身分、又已非清白之身,如何能进王府?!」
「就算无名无分也成,她只是孩儿身边的一个侍妾,用不著那么在乎吧?爹,就我所知,您在外也有不少的红粉知己呀,孩儿至少做得比您光明磊落。」
李昌基显些被气炸。「总而言之,我不许你迎她回府!」现在王府仍是他在当家作主,他有权阻止任何他不准许的事发生。
「爹,孩儿一定要带她回来。」
「我不许!」
「娘!」李济转而寻求支持,「你帮帮我。」
「别急、别急。」王妃安级著儿子,「王爷,除了身分,你可还有其他的理由?」
「她……她的身分就是最大的理由。王妃,你别太宠济儿,这样只会让他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他再为所欲为,也比不上王爷您呀,」王妃讽刺道。听儿子说起,她才知道王爷在外头早有了好几楝金屋。哼,没胆子带回府,就在外面筑起香巢,难怪他对不许纳妾的要求从来没有任何意见。
「王妃,」李昌基皱眉。「现在说的是济儿,你别扯远了。」
「济儿是你儿子,他以你为榜样、向你学习是应该的呀:更何况,济儿至少比你光明磊落,要纳妾他就直接提出来,不会偷偷摸摸的在外面筑窝。」王妃明指暗喻的数落。
「王妃,你扯到哪里去了?」
「先不管我说了什么,济儿的事你是准或不准?」
「不准!」
「我说准!」
「不准!」李昌基变了脸。
「好,那王爷请说个真正的理由;如果只是身分问题,大可不必顾虑,毕竟济儿是纳妾,又非娶正妻。」当朝权贵之中,也不乏纳妓为妾的,济儿不过是年少轻狂,有什么了不得的?!
「本王就是不许。难道在这王府里,本王连反对的权力都没有吗?」
「当然有.但玉爷做事可要讲道理,只要您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济儿自然会死心。」王妃存心卯上他。
「王妃,你怎么跟著济儿一起无理取闹?」
「我若是无理取闹,也不必在这儿徵求王爷的同意,大可直接允了济儿了事。济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不疼他,我来疼,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他完成心顾。」
王妃的态度坚决,李昌基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沉声道:「济儿,你先回房, 我与你娘有话要说。」
「娘!」李济求救似的看著王妃。
「济儿,你先回房,一切有娘作主。」哼,丈夫既然不忠在先,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儿子这件事,她是帮定了。
「是。」李济只好退出去。
「王爷,你现在可以说了。」
「王妃,济儿不能娶莫湘君。」李昌基再度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济儿娶定了莫湘君。」
「不能娶。」他看著王妃道:「若是娶了,便是乱伦。」
「乱伦?!」王妃震惊的看著丈夫,他的意思是……
李昌基叹口气,继绩道:「莫湘君的母亲曾是袖招楼的花魁,当年我以巨资买下她的初夜,怎知她就此珠胎暗结,悄然离开了金陵。原本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上回济儿吵得太过,我上了袖招楼、亲自见了莫湘君,才确定了她的身世。我本来希望她离开这里:水远不要回来,谁知道她没有离去,还引出了 这一堆麻烦事。」
「你怎么确定……她是你的女儿?!」天,她的丈夫竟然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王妃心里百味杂陈。
李昌基沉重地道:「因为那块藏著平乐王玺的玉石。当年我不慎遗落在袖招楼,没想到被那名女子捡走,当成遗物交给了莫湘君。因为那块玉石和她的生辰,我才确定了她真是我的女儿,」
王妃呆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那……这几年来,你所盖的公文……」
「那是仿刻的。」李昌基道:「为了隐瞒住真相,我只好仿刻一个。」遗失印玺可是重罪,就算他是王爷,圣上也不会宽贷。
仿刻玉印!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王妃震惊的跌坐到椅子上,一时之间方寸 大乱。
「你不曾设法拿回玉印吗?」她抓住重点问道。遗失印玺的事若传开,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我试过。」李昌基说道:「但是莫湘君不肯还。她说那是母亲的遗物,说什么她也不会交给他人。」
「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要夺印并非难事。」
「但是她身边有个慕容少烽在,我动不了她。王妃,你该听过慕容世家,那几个兄弟不好惹的。」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济儿要娶莫湘君,但两人是异母兄妹,这事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加上玉印之事……
「事到如今,只好让莫湘君认祖归宗,我们才能顺利取回玉印。」李昌基想了又想,只能这么做。
为了保全平乐王府上下,这是必要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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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莫冬雩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她换了枕被吗?不然怎么感觉起来比以前温暖许多?她充满疑惑地睁开眼。
「早。」一张大大的笑脸在她面前出现,莫冬雩完全呆征住。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叫了出来。
老天,她的头好痛……一碗药随即凑到她唇边。
「这是解酒药,喝了它,你的头痛会好一些。」
她皱著眉,依言将药喝下,脑子果然清醒了一点。她开始回想昨天的种种。
「你怎么会在这裹?」她很疑惑,不太能连接发生过的事。
「你喝醉了,小荷到客栈来找我:等我来的时候,你已经醉倒了,我就在这里陪了你一夜。」
他温柔的言行一如当初,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这令莫各雩更加疑惑
「你……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气消了。」他笑著吻了她一下。「你昨晚说了什么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昨晚?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作了个梦,梦里……她倏地涨红了脸,呻吟一声:「我没有说。」她乾脆伸手把脸蒙起来了。
「冬雩。」慕容少烽拉下她的手,正视著她。「你要否认你昨晚说的话,然后让我们两个再度形同陌路吗?」
「我……」知道赖不掉,她显得可怜兮兮。「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任何事都不能让我离开你。」他坚定的再度许诺。
「我很倔强.脾气也不好……」她数落著自己的缺点。
他盯著她一笑,「这我早就知道了。只要你别任性地拿自己开玩笑、伤害自己,什么事我会帮你的。」
「真的?」
「没错,但是你和小王爷的事必须取消。」他非常介意这件事。
「你……」她突然意会。「你在吃醋!」
「不行吗?」他抱著她,两人贴近到他可以随时尽兴的吻她。「你是我 的。」
「那你也是我的吗?」她反问。
「当然。」
她咬著唇迟疑了一下,又问:「我一个人的吗?」她可不要和别人分享爱 情。
慕容少烽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你成为慕容家的五少夫人,你就会拥有一个绝对忠实,并且一生疼宠你、只爱你一个人的丈夫。你要不要呢?」
「我……」她低下头,娇羞的轻声回答:「当然要。」
慕容少烽抑下即将爆发的狂喜。「冬雩,抬起头。」
「怎么了?」她疑惑的抬头看他。
「我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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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招楼自开业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今天这种阵仗!!平乐王一家人都到了。
「王爷、王妃、小王爷。」绣姨心惊胆战的见礼。
「带我们去见莫湘君吧。」李昌基开口道。
「是。」瞧出他们并无恶意,绣姨听命带路。看来冬雩的身世问题,今日就会有个彻底的了断。
他们一行人踏入水湘阁时,慕容少烽与莫冬雩正在用餐:看见他们,莫冬雩的身体僵了一下。
慕容少烽轻楼任她站了起来,不失礼的让出座位。「王爷、王妃。」
李济神色复杂的站在父母身后,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妹妹」。
「两位特地拨冗到此,不妨直陈来意吧。」慕容少烽说道。莫冬雩神色淡漠的倚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慕容公子,本王和湘君之间的事,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说吧。」对他而言,慕容少烽只是个外人,不足以插手王府之事。
「我不是莫湘君。」莫冬雩抬头直视著众人。「我是莫冬雩,这里没有王爷要找的人。」
「莫湘君也好、莫冬雩也罢,本王要找的人就是你。」
莫冬雩撇过头,根本不想与他们说话。
「别这样。」慕容少烽低头对她说道:「听听王爷要说什么吧,一次解决,也省得日后麻烦,嗯?」
她看著他,不甘不愿的点头。「王爷,有话请快说。」
「大瞻!」王妃低斥,对她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裹的态度感到生气。「好歹王爷是你的生身父亲,而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我们说话?」
莫冬雩神情一冷。「真抱歉,冬雩不过是个孤女,亲娘过世又没爹,自然没教养了些。」
「王妃!」李昌基阻止王妃再开口。「让我来说就好。」
为了印玺,王妃只好压下怒火闭嘴。
「冬雩,本王这次来,是要接你回王府认祖归宗的。本王所亏欠你的,日后定会好好的补偿。」
「不必了。」她不稀罕地道:「王爷,冬雩姓莫,只拜莫家祖先,唯一的亲人更是已归黄土,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任何人是冬雩的血亲。」
「冬雩,」李昌基改口道:「爹知道自己亏欠你们母女很多,但爹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你相信爹。更何况,平乐王府嫡传的玉石就挂在你的脖子上,有谁敢说你不是爹的孩子?你随爹回王府吧,日后再也不必为了生活忧愁。」
玉石?慕容少烽深沉的一笑,原来这才是主要目的。他低头,视其他人为无物地问道:「冬雩,你真的不想回王府吗?」
「当然是真的。」她的神情里没有一点可借,更没有一点犹豫。「我姓莫,绝不是姓李。」
慕容少烽点点头,目光转向平乐王,「王爷,我想你若有其他目的,就直说吧。冬雩不可能回平乐王府,而你也不是真心想认回女儿吧?」否则早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他就可以与冬雩相认,又何必等到现在?
李昌基与王把交换一眼,神情闪烁不定。
慕容少烽淡淡一笑,「如果不肯说,那么各位请回吧。水湘阁这座小屋,实在无法招待各位贵客。」
李昌基一咬牙,开口说道:「本王这趟来,认回女儿的确不是唯一的目的;本王还要取回家传玉石。」
「如果只是块普通的家传玉石,怎值得王爷与王妃一同大驾光临?」慕容少烽一语中的,
一直沉默的李济突然开口:「那块玉石里藏著平乐王的印玺,所以我们希望冬雩……妹妹能将它交还给爹。」
「济儿!」李昌基与王妃齐喊。要是莫冬雩对他们怀恨在心,岂不正好以此来威胁他们?
「原来如此。」慕容少烽点点头,对他们的心眼感到无比的好笑,「冬雩,」他轻轻唤道,「这块玉石关系著整个平乐王府的存亡,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明白她心里的怨恨,在王爷威胁将对她不利时,早已不把父女之情放在心上,现在的妥协不过是为了玉石罢了。
莫冬实深吸口气。「要我将玉石还给你们,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本王一定尽力而为。」
「王爷必须将我娘的牌位迎回王府,让我娘入王府的籍,不再是个无主孤 魂。」
「不行!」王妃尖声叫道,她绝不让丈夫的名下有其他女人。
「好,那你们请回吧。」莫冬雩说得十分决断。
「莫冬雩!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王妃,」慕容少烽出声打断她的狠话。「要动冬雩之前,请你三思。少烽绝不可能让任何人欺负我未来的妻子,你不妨先衡量后果,看看平乐王府是不是准备好与整个慕容家为敌?」
「够了,王妃。」李昌基断然道:「冬雩,爹会依你所说的话,将你娘的牌位迎回王府安置,你随爹回府吧。」
「不必了。」她深吸口气,走向前,「只要你做到你所答应的事,我会将玉石还给你,从此以后,我和平乐王府再没有任何瓜葛。至於安置我娘的事,你可以和绣姨商量,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王爷请回吧。」
「冬雩,你!!」
「民女莫冬雩,恭送王爷、王妃、小王爷。」她躬身行礼。
李昌基知道她心意已决,叹口气,带著妻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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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平乐王一家,水湘闭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冬雩?」瞧她一迳低垂著头,慕容少烽不禁有些担心。
她突然扑进他楼裹,将脸埋入他的衣襟,他迅速感觉到一阵湿意。
「我想哭……」哽咽的声音由他胸膛中传出,慕容少烽搂住她,像个港湾般包容著地。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不会再为身世掉泪;哭过这一次,她就是孑然一身的莫冬雩了。
不认祖归宗,不是要报复什么,只是不愿再和王府有任何的牵连;用玉石达成娘生前的遗憾,也算尽一点孝心。从今以后,娘不会再是无家可归的孤魂。
好一会儿,她的哭声总算稍止。
「哭够了?」慕容少烽抬起她的脸,轻轻的替她抹去泪痕。
她点点头,鼻子、眼睛全都红通通的。
「如果真要出一口怨气,你可以做得更绝。」
她摇摇头,「没有必要了,我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牵扯,一次了断也好。」
慕容少烽赞赏的一笑。
「等办完娘的事,我们就离开金陵好吗?」她突然说道。
「当然好,不过我们第一个去的地方得是慕容家。」
「为什么?」
「因为我得先把你拐回去拜堂呀!不然到时候你又反悔了,我怎么办?」
「我才不会───」
他放心地点点头,很欣慰她总算肯说出不会逃婚的话了。
没想到地接著说:「那么笨的被你拐回去拜堂!」
她话一说完就笑著跑开,免得被他修理。
「冬雩!」慕容少烽追了上去。
这小妮子就爱逗他,待会儿抓到她,非好好的教训一下不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