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烈仰躺在小舟上,定望着满天橙艳似金的晚霞。
瑰艳的红霞,令他想起迷迭那张迷惑了他的脸庞;湖面香气袭人的菊花,不时让他忆起迷迭的身上,似乎也隐隐带着这种幽香;盛载着小舟的湖水,更让他只想到迷迭那双水盈如波的眼眸。
完蛋,无论他躲到哪,他还是满脑子的迷迭,即使他避开她已有数日。也从自己的院落躲她躲到湖里来了,可是不管他怎么躲,他却躲不了藏在他心底的心魔。
愈了解迷迭,他不想娶她的念头就愈来愈少,想要把温柔似水的她拥至怀里牢牢占有的念头,反而徘徊在他的脑子里不停线绕,难怪丹凤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问他准备好和自己的定力挑战了吗?
他不会输给强烈想嫁他的迷迭,更不会输给强迫他乖乖娶迷迭不可的阿爹,可是……他很可能会输给自己已经很稀少的定力。
明抢易躲,暗箭难防,而爱情,是让人所不胜防。
他不能否认,爱情这玩意,不知在何时,似乎已悄悄占据了他的心房,并且开始盘根错结,~切都是那么无意,是那么地自然而然。
这些日子下来,他或多或少对迷迭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她是一个很直接的女人,行事作风干脆俐落从不拖泥带水,很忠于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付诸实行,真的,他很欣赏这个勇于追求的女入,他更沉迷于她的柔情似水、诚实坦荡,她不需大费周章的来勾引他,只消一个魅感的浅笑,就足以让他背叛自己了。
旁徨、煎熬、迷惘、紧张和心底的渴望,日日累积下来,早已出卖了他所有的坚持和原则,每见迷迭一回,他的心就跳得那么急、跳得那么慌、跳得那么无法克制,那种想接受又想抗拒的心情,常逼得他内心交战不已,逼他不停去想,他是否够坚强,是否还应再为拒绝而再推拒她,是否该向她投降?
承认吧,他~点也不坚强,他心动得不得了。
在迷选的面前,他就像个思春的毛头小子般,呼吸急促、心跳紧张,为了她迷人的笑靥、款款惑人的柔情,他常不时遗忘了他的坚持;为了她知情善意的好性情、温巧撒娇的俏模样,他常在心底撩起渴望的火花,再怎么冲冷水也浇不熄那异样的情怀。
是不是他也和丹凤或是其他人一样,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给收服了?
可是他还是没感觉到她在他身上用了什么手段,或是如他先前预料的那般,她会使劲地追求他,相反地,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的眼眸总是那么地无辜,一切都是在她不经意下造成的,都是他太过敏感。太过会多做联想,她没有刻意的要去了解他的心,而针对他的弱点来对他做些什么,可是,他却是积极的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和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到头来,不是她在勾引或是诱惑地,是他自己主动去亲近她,是他自己跳入她柔情四溢的馅饼里,而身处在这陷阱里,他不但觉得很沮丧,他还觉得……有些幸福、有些沾沾自喜。
天哪,他心动得好没有道理,也败得无法对她说出一句怨言。
在落日的灿霞照亮了金橙闪耀的湖水,挫败得难以言喻的西门烈,自小舟上坐起,怔仲地对那一湖的潋滟霞光出神。
他无神地南响,“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愈漂愈进入藕花丛的小舟,忽地震动了一下,令他回过头来。
在水面亭亭绽放的菊花丛中,有一张人面如荷、更胜菊花娇容的脸庞,正手执采下来的长茎荷花,巧笑地看着他。
湖面的水波因两艘小舟格触的震荡而掀起阵阵涟漪,栖在丛中的水鸟们纷纷展翅。扬起一阵徐凉的微风,也吹出了他脑中的迷惘。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他看着迷迭的笑脸,不自觉地在唇边自语。
怪不得她会说向她求亲的人名多得可以写成一本书,清丽如她,本就会吸引那么多蜂蝶,任谁瞧见了她这模样,都会如她的名字般,迷迭忘返。
迷迭将两艘小舟靠拢,撩起裙摆跃上他的那艘,并自动自发地偎进他的怀里。
“找到你了。”真会躲,也愈躲愈难找了。
“我想要一个人清静一下。”西门烈已经没什么力气来抗拒她的软玉温香,只是淡淡地朝她叹息。
“我知道。”迷迭了解地颔首,一手指着另一艘小舟上的各色猫儿,“但你的猫儿们这几日一直找不到主人,我看它们叫得好可怜。所以我只好带它们来找你。”
他有些讶异,“你只是要带它们来找我而已?”不是她自己要来找他的?
“嗯。”迷迭边说边伸长了双臂抱来一只猫儿,“你要躲是可以,不过别忘了要回去看看它们,它们都很想你的。”
他的心中不禁百味杂陈,“你不问我为何会躲在这里?”
“有必要问吗?”她低首逗弄着猫儿,“你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对自己诚实而已。”
天,这教他还能怎么拒绝她?
一颗苦心剔透玲珑,看透了他的心思还会为他找台阶下,不把他沮丧失意张扬出来,反而还为他找好了借口……她为何总是这么知情善意,深深看进他的灵魂最深幽的地方,了解他最不愿启口之处?
“迷迭。”看着正吻着猫儿的她,他忍不住出声轻唤。
“猫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迷迭马上将猫儿抱至他的怀里,并识相地想退回自己的小舟上。
他朝她招手,“过来。”
“不行,我会害你流鼻血。”她朝他摇首,并无辜地垂下眼睫。
“过来吧。”他微微苦笑,在身边清了一个位置给她。
她杏眸眨呀眨的,“我若过去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可以又怪我喔”每次太过亲近他,他总是会有奇怪的反应。
“不会的。”他直接伸手将她拉近,看她又一如往常地腻过他的怀里,菱似的唇角满足地扬起,就像另一只幸福的猫咪。
乍看之下,迷迭就像只我行我素的猫儿,可是她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人的内心,且知道他们的需要,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因她而改变。他终于知道那些人都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去的,因为她就是得人宠、令人怜。而他的眼神,也很难不被她占据。
“你像一只猫。”他轻抚着她的发,看她心满意足地玩着她胸前的猫儿。
“很多人都这么说。”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知道我为何不想娶你吗?”他微微抬起她玉雕似的下颌,眼眸像两池明潭。
“不是很清楚。”迷迭微偏着螓首蹙眉。
“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个养子,在我弱冠之前,我一直都是个好儿子。”他望着西方的落日,音调淡淡的轻述,“我娘要我视阿爹如生父,我没有意见。阿爹为我规画好了将来的道路,希望我能为他争气光耀门楣,我也没有第二句话,十四岁那年我便照他的希望考中了秀才。只是我渐渐发现,我极度不自由,我想要的,不是他们所希望的那些。”
“你想要的是什么?”她翻过身趴在他的胸前问,任猫地踩着轻盈的脚步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他第一次对他人吐露出心事,“或许会有人说我不懂得知足,身为养子和能拥有父亲全心的宠爱,兄弟间也友爱和乐,还有庞大的家业等着我去继承。但我志不在为官,也不想让家业压在我身上,我只想当个自在的小老百姓。”
“放弃眼前的这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目标吗?”迷迭的小手无意识地爬上他紧蹙的剑眉,以指尖徐徐舒展开他的眉心。
“不,我若全盘放弃,势必会伤到很多人的心,我也不见得会快乐。”他不是个全然自私的人,若不是为了顾虑到阿爹的感受,他老早就抛下这一切去当个快乐的闲云野鹤了。
她凝睇着他的眼眸,“这和你不能娶我有关吗?”
“人生不是张由他人画好的地图,我的路,我要自己去走。”他低下头与她眼对眼的正视,“我所要的,向来都是我自已追求的,我不要我的婚姻也是别人安排下的产物。”
“别人所安排的,也不全然都是不好的阿。”她觉得他想得太过严重了,所以才会让自己老钻着牛角尖。
“我知道。”西门烈指出她没想到的部分,“但婚姻他们可以为我安排、仕途也可以为我安排、未来也可以为我安排,我还有什么是他们不可以安排的?我要到何时才能停止别人为我安排我的一切;让我去为我自己作主?”
望着他的眼眸,迷迭沉默了一会。
“我懂了。”她缓缓离开他的胸膛,小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云淡风清。
西门烈握住她的柔美,“你会因此而放弃我吗?”
“不会。”惑人的笑意在她的唇边漫开了来,“你有你自己的主张,我也有我的;你不希望别人来限定你什么,我同样也希望能为我自己的未来寻找一条出路,而我的出路,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他实在是很希望能解开这道谜,偏偏她每次都回答得含含糊糊的,让他怎么也想不透。
“一定要有道理才行吗?”她好笑地耸耸肩,“我难道就不能只是单纯的想把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哪需要肠枯思索的拼命去想,非要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你爱上了我?”他想来想去,觉得这是最可能的唯一答案。
她很明快地向他承认,“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很普通的理由吧?”
“我没料到这么完美的你,选择良人的理由会这么普通。”果然是这样,不过她也答得不干脆了。
说到这点,迷迭就垂下了小脸。“完不完美都是别人说的,我只是个女人,和别人并没什么不同。”
“你已经够不同了。”把他遇得无路可退,又让人折服不已,还没什么不同?
“我真的很不想吓跑你。”她绞扭着玉笋般的纤指,眼眉间掠过一丝苦恼,“可是我要怎么做,我才能和平凡人一样,只当个寻常女子让你不顾忌那么多?”
“我的拒绝会伤害你吗?”不曾看过她灰心的模样,这让西门烈慌了。
“会呀,不过你的烦恼比我多,我不想表现出来再让你烦恼。”她微微一笑,很快地又振作起来,“我会去找西门大人谈谈你的未来,和那些加诸在你身上的不自由,请他在专制之外也听听你的声音,免得你三不五时就要躲到这里来思考。”
他不禁要怀疑起她的居心,“为何你要帮我?”
“人各有志,我选择等重你的志向。”她是很会精打细算,也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人。“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不是别人眼中所期待的你。如果再让你烦下去,那我得花很多时间来追你,所以不如让你先解决你的问题再说。”
“你真的很难缠。”西门烈实在是很崇拜她。
“这点你早就知道了。”她回以他一记眼眸,低首脱去鞋袜,将一双小脚侵入看来似是清凉无比的湖水里,小脸上洋溢着一派纯然享受的表情。
西门烈心思悠悠地看着她白藕似的莲足,在水面轻轻晃动,点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让他想起之这样一个无拘无束,懂得倾听和给予微笑的小女人,在她的身上,其实是藏有着无限的能耐和潜力。
“以你的能耐,你可以有所成就的,为何你只是想嫁人?”他让她靠在他的胸膛前,自她的身后环住她,与她一起看着黄昏时美丽的水色天光。
“我说过人各有志啊。”她怀中描儿轻舔她指尖的举动,惹出她一串银铃似的笑音。
他带着醉意般地聆听,“你的这个志向也太小了。”
迷迭微笑地扬起唇角,“我从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能嫁一个我想要的人,对我而言,那就已经是个很大的成就了。”
暮晚的凉风轻轻怫上西门烈的面颊,也将迷迭带着馨香的发丝吹开来,柔柔散覆在他们俩的身上,并扯动着他的心。
“你继续思考,别让我打扰了你。”迷迭放心地倚在他的胸前找着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抱着也打起盹来的猫儿悄悄闭上眼,“晚风很凉,我睡一会,待你解开你心中的结后,别忘了叫醒我带我回去。”
低首望着抱着猫儿人睡的迷迭,西门烈忍不住以指轻触她还留在唇角的甜甜笑意,下意识地将她更拥入怀里,无声地看着落日渐渐沉落在湖面的那一端,在他的唇边,也释放出这阵子来已许久不曾这么开怀的笑意。
× × ×
“大哥,大事不好了!”西门炬拉大了嗓门,一路跑进西门烈的房里。
“大哥,你得想个办法!”跟在后头的西门炎也嚷嚷个不停地冲进来。
“大哥,我们想要那个美丽大嫂,你不能把她让出去”喘着大气的西门烁也直在他的耳边叫着。
靳旋玑紧按着他的肩头拜托,“西门弟弟,你千万不能再沮丧了,你得赶快振作起来!”
是天又塌了吗?
“一个一个来。”西门烈适时地抬起一掌,要这些激动的人都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四个又紧张万分地齐吼:“有人来府里要见迷迭姑娘!”
“这又怎么样?”不过是有人要来见她而且,他们就十万火急的冲来找他?
“那个人是迷迭姑娘以前的未婚夫!”这才是重点。
西门烈顿了头,“什么?”
西门炬心烦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很为他的处境担心。
“迷迭姑娘在外面可是很枪手的,一听说你不要她,争着想娶她的人比比皆是,人多得已经从巡府大们前排到大街上了,而今天找上门来的就是来头很大的伟尚书的儿子”来什么人跟西门烈抢人都无所谓,可这一号情敌的爹不但在朝中根有势力,而且他还跟迷迭有过盟约。
“她怎么没跟我说她曾有过未婚夫?”西门烈没他们那么紧张,反而不解地抚着下颔思索着。
“你还愣着做什么?不怕迷迭姑娘被抢走吗?”靳旋玑比他还担心天鹅会就此伙抢走,直在他耳边催促,“或许似有办法抵抗迷迭姑娘的魅力,那可不代表被人抢破头的她没人要,快去看看你的情敌啦!”
“走走走,去把她抢回来!”其他没空看他发呆的人,合作地七手八脚拉着他,急忙地往外跑去找人。
被人强行架至后花园的西门烈,站在远处望着那时站在花园中的男女,在迷迭的脸上,他首次看见她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令他更是好奇起迷迭曾经和那个伟尚书的儿子有过什么过往。
“丹凤。”他拉着也站在附近观看的丹凤,一手指着花园里的男人,“他是谁?”
丹凤翻着白眼,“以前和小组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伟文贤。”
“迷迭曾订过亲?”西门烈没空去想他胸口里的酸味,他只想知道为何总是笑脸迎人的迷迭会那么的不快乐。
“很久以前。”她的表情变得很阴森,“不过小姐早就和他解除婚约了,因为他太伤小姐的心。”一想到那个男人,她还是根想拿刀去替小姐砍了他。
“怎么说?”
“伟公子和小姐年纪差了十来岁,纵使知道小姐是他的未婚妻,他却等不及小姐长大,成天在外拈花惹草,还说反正小姐年纪还小。而且迟早都是要嫁他的,那么在小姐出阁前,他在外头玩玩也无妨,所以女人一个捡过一个,一点也不掩饰地的花心。”想起往事还是很激动的丹凤,说到激动处更是扬高了音量,“他还叫小姐胸襟要宽大点,对他的荒唐事得睁只眼闭只眼,还要闭上嘴不许有怨,这才不失女人该有的妇德,所以小姐便主动和他退了亲,从此不再与他往来。”
“既是退了亲,那他为何又要回头来找迷迭?”西门烈忙着拍抚着她,希望她能冷静的把话说完。
丹凤愈说愈是鄙视伟文贤。
“因为恋慕小姐的人太多,而小姐又是那么地完美,伟公子察觉到他放手的小女孩长大后是难得求的女人,所以才又想再把小姐要回来。”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而那匹烂马居然想吃回头草,他不觉得脸皮厚,他们还觉得丢脸呢。
“我明白了。”听完了丹凤的话后,西门烈两手环着胸,脸上露出一抹着好戏的笑意。
靳旋玑瞪着他生根不动的两脚,“西门弟弟,你就将站在这什么事也不做?”
“不然呢?”他挑挑到眉,还是没有下去扰搅的打算。
众人异口同声地在他耳边代答,“下去和伟文贤抢呀!”
“犯不着。”他安适地靠着树,满期待花园里的好戏。“迷迭既然不要他,那她自然会把他打发走,轮不到我出场。”
丹凤也对他的自信怀疑起来,“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有把握,我又不是被她追假的。”被她追了那么久,他要是再不明白那个下定决心就会贯彻始终的女人,那他这阵子干嘛要沮丧?
花园里本是两人唱唱私话的对谈音量,在不久后,忽然拔高了起来,让站在远处的人们皆听得一清二楚。
伟文贤额上的青筋直跳着,愈说愈愤怒难当。
“西门烈只是个小小师爷,而且他还不是西门大人的亲儿子,他配不上你!”说了老半天,她竟然还是执意想嫁那个一无是处的秀才。
“这与你有关吗?”迷迭凉凉地问。
“有关,你是我的未婚妻!”他不断重申他的主权。
“曾经是。”她慢条斯理的提醒他,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没有那个资格这么称呼她了。
“我不信你的心底一点都没有我,在解除婚约后,你一定是根后悔。”凭恃着自己过人的家世,和众女无法抵挡的俊容,伟文贤高高地抬起了下巴,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真的要我说实话吗?”迷迭掩着唇颇同情地望着他,“实话都是根不中听的幄。”她是不想讲得那么坦白啦。
“什么实话?”伟文贤还以为她动摇了。
她摊着两手,“倘若感情和婚姻是一道佳肴,那么,西门烈是我的正餐,而你只是一道伤过我并引以为戒的点心。”
“难道我这道点心不可口?”伟文贤刻意挨近她的面前,挑逗地对她眨眨眼,“难道你忘了能嫁给我,你已算是很高攀了?”
“你在说笑话吗?好好笑喔”她很敷衍地挤出一抹僵笑。
“你……”
迷迭不给面子地一把推开他的睑,“事实上,我觉得你很恶心。而你,根本就配不上我。”靠得那么近,他是想害她今晚吃不下饭吗?
从没被女人拒绝过的伟文贤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她边掏出手绢拭着自己与他接触过的小手,边嫌弃地睨他一眼。
“我很讨厌别人用过的二手、三手、或是四手货,你已经是件别人用过不要的破衣了,我为何还要再拉来穿?我又没有捡破旧的坝习惯,你不要来污辱我的双手好不好?”她又不缺男人,要她回心转意?她可不想拉个破烂回家摆着占位置。
“南官迷迭!”伟文贤翩翩深洒的脸庞变得有点扭曲。
她笑吟吟地向他请教,“大老远的跑来让我想吐,你是认为你有哪点配得上我7”
“我伟府位高权重,比起西门烈,我更配得上你!”他马上指出优胜劣败的事实。
“位高权重的是你爹。”她随即拨他一盆冷水,“你只是个九品的芝麻绿豆官,也才比秀才高一点而已,要笑西门烈之前,麻烦你先奖一下你自己好吗”
“我……”他倒忘了他的官位还是买来的。
迷迭又扳着纤指细数,“说人才,我比你优秀,论武艺,我动动指头就能打败你了,其要论起钱财来的话,我南官府富可敌国,我横看竖者,实在是不知道我为何要委屈自己嫁你这个比我差的男人。”
“西门烈他就配得上你?”比起他来,西门烈更是一无是处。
“对啊,所以我才会拼命追他呀。”她笑靥如花地直点着头,眼眸里还漾着淡淡的幸福。
伟文贤简直咽不下这口气,“你真的不回来我身边?”
“你慢慢去作梦好了。”她朝他摇摇纤指,“我希望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自取其辱,我很讨厌伤人自尊心,请你不要逼我再犯错了,那很罪过的。”
“好,我走。”他衣袖用力一拂,踩着愤怒的脚步悻悻然地离开。
“好毒的女人……”西门炬叹为观止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西门炎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从来不知遇温柔的迷迭姑娘,她也会有削人不留情面的一面?”
“惹火小姐的人,下场都是那样的。”丹凤很痛快地看着伟文贤气短地退场。
“你看看,她对你多手下留情呀……”“靳旋现回过头想叫西门烈应该好好惜福。”咦,西门弟弟?“人咧?
伟文贤一走,西门烈就踱着轻快的步伐到花园里,找那个刚刚又伤了一个男人自尊心的迷迭。
“你看到了?”望着他一步步走来,迷迭扁着小嘴问。
西门烈朝她拍拍手,“嗯,很精采。”真人不露相,没想到她在这方面也这么厉害。
“会不会在你心中留下坏印象?”她可不想又让他吓得想逃。
“不会。”西门烈含笑地摇首。反而以指勾起她小巧的下颔,“我是你的正餐?”他刚才是听她这么说的。
“不可以吗?”她的俏脸微微泛红。
“可以。”他出乎意料地向她应允。
迷迭讶异地扬起眼眉,对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有些想不通。
他之前不是还避她避得唯恐不及呜?怎么他会改变了心意?难道说,他有娶她的意愿了?
“到目前为止,我这道正餐可还合你的胃口?”西门烈以指细细抚着她美好的面容,低声在她的面前诱问。
迷迭二话不说地伸出两手环住他的颈项,将他拉下来印上他的唇品尝着,也不管远处的那些人都愣大了眼。
西门烈小心的吻着吻技仍报生涩的她,缓缓张开口任她去探索。察觉他有意配合的迷迭,放任自己去体会这份沉醉,尽情品尝这个尝起来像是美酒般的男人。
她舔舔小嘴,“味道还不错。”
低首看着迷迭配红的脸庞,西门烈决定,他要找回主导权。
这个女追男的游戏不能再让她主导下去了,该是换他来追追她,让她知道被追得无路可进的感受了。是她给他时间去考虑要不要对自己诚实的,而他考虑的结果,就是他想要捉住这个像谜又像猫,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女人。
人生在世,快乐就好,何必去在意那么多,而不好好把握眼前所拥有的?
眼睛揉了再揉的勒旋玑,张大了嘴问身旁也是讶异得合不拢嘴的同伴。
“西门弟弟决定投降了?”连躲了数日,这就是他想出来的答案?
西门炬摇着头,“我看不是,他八成是终于要开始绝地大反攻了。”好难得,老哥终于下定决心了。
“绝地大反攻?”靳旋玑有些不懂。
踱回他们面前的西门烈,在经过他们时淡淡地朝他们扔下一句:“你们若没事的话,去帮我把府里的猫都捉到我房里,我有事去和阿爹谈。”
“抓猫?”靳旋玑不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问着西门炬:“这就是绝地大反攻。”
西门炬两手一拍,“他的脑筋开始动起来了,咱们就照着他的话做吧。”
也不等脑袋还转不过来的靳旋玑,西门炎和西门烁已经弯着腰,照着西门烈的话四处在草丛里寻找着猫儿。
“味咪,过来喔。”
× × ×
“你有事要和我谈?”
西门骡坐在大椅上,狐疑地垒着这阵子拒不见他的西门烈,难得会主动来书斋找他,还说有事要和他商量。
“嗯。”西门烈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西门骡先往好处想,“你决定要娶迷迭过门了?”他就知道迷迭的魅力谁都无法挡,就连这个笨得想推走她的儿子,也改变心意了。
“不。我是想和你谈谈我的未来。”他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照迷迭所说的,他要先来解决他自己的问题。
不能再这样与他父子僵持下去了,早说晚说,他们都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与其再这样被阿爹困住他的心,让他永远在心中都有个遗憾的缺口,他情愿放手一搏,不然他永远都无法去追求他想要的。
“你的未来就是进京参加京试,待高中之后就等着朝廷官派。”西门骡武断的自行为他决定,“我已经和朝中同僚商量好了,我们决定联名写个摺子向皇上举荐,先让你任个华阴知县两年,两年过后再到州府里任职,最后再来接手我这总督的位置。”
西门烈反感地皱着眉,“那是你安排的,我不要。”
“为何你总是拒绝我的安排?你就不能听我的话,照我所指定的去做吗?”西门骡激动地拍着桌,着实不明白这个最是溺爱也最是反骨的儿子,为何不能顺着他的心意去做?
已经习惯他动不动就大小声,或是拍桌吓人的西门烈,不以为意地略过他的怒气。
“因为我从来就不想当官。考一个秀才,已经是我能让步的最大极限。”当个西门家的养子,是不能让阿爹失了颜面,所以他才照着阿爹的吩咐去把秀才考到手,不过。也仅此而已。
“当官有什么不好?”西门骡万分不解他到底是哪里不满,“以你的天资,你本来就应为朝廷效力才是人尽其才。”所有的儿子里,就他最是聪颖,他可以成为他最大的骄傲的。
西门烈指出重点,“天资人人皆有,可是志向人人不同,你在为我安排一切之时,你忽略了我的心愿c”
西门骡愣了愣,稍微冷静下来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
“你有什么心愿?”从小到大,也从没听他说过他有什么心愿。
他冷静的陈述,“我只想在武艺上钻研,习武是我最大的乐趣,当年我会不顾你反对去拜师学艺的原因就在此。”
“可以。”西门骡稍微让了一步,“若你不想当个文官,那你可以去当个武官。”有个威武风光的武将儿子也满不错的。
“武官也是官,我想当的不是官,而是江湖中人。”武官?那有什么差别呀,他是要彻底跳出这个框框。
“江湖中人?”西门骡脸上尽是嫌恶的神情,“那跟草寇盗匪有什么不同?”
“也许是没什么不同。但我会很自在、很快乐”上回去了一进北岳后,他更是确切的认为,他所追求的生活,就是那种不受拘束的江湖中人生涯。
“你一个官宦世家的子弟,要放下身段去和那些平民搅和在一块?”西门骡摇着头大力地反对,“不行,我不同意!”他是自小被捧在手心上的儿子,怎能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处在一起?
“我本来就是个爱管闻事又爱争强斗胜的人,和那些平民凑在一起,比起我在这处处受到拘束的总督府里好过太多了。”他只好说出他没法当官的原因,“若是当官的话。我是绝对当不了一个好官,因为我根本就不属于背负责任的那种人,硬强迫我去做,只会适得其反;我不想对不起百姓。”
西门骡冷冷低嘲,“哼,当个江湖中人能成什么大事大业!什么前途也没有!你是想要丢尽我的老脸吗?”
西门烈硬忍着快冒出来的脾气,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又再这个时候跟阿爹翻脸,他这次一定得把横梗在他们之间的事情解决掉。
他转了转眼珠,忽然想起他还有一个法子和一个人可以利用。
他千辛万苦的把靳旋玑拉来这里,总不能不好好利用,而现在,就是靳旋玑贡献一已之力的时候了。
“阿爹,当个江湖中人也是不容易的,尤其想要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那可要经过比京试还要激烈的竞争。”他故意装出一副很艰难的模样。
“喔?”没看过这个聪明的儿子会遭遇困难的西门骡,爱子之心又缓缓跑出来了。
他更是哀声叹气,“江湖上有五大名岳,每一岳里皆有一位盟主统领,想要当上盟主可是一件满困难的事。”
“那有什么困难的?”眼见他那么悲观,西门骡更是忍不住想一知详情。
“难罗。”他撑着下巴幽幽长叹,“就拿咱们华山来说好了,华山虽然时常论到论个不停,但华山盟主的选拔却一年只有一回,而能当上华山盟主的人,更是千百名高手中选出来的高手。”
“什么高手中的高手?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过什么盟主这玩意?这世上哪有人的功夫会比我儿子强?”开始上当的西门骡,在不知不觉间已被他的激将法给挑起骡脾气。
西门烈啧啧有声地对他摇首,“你是没听过,不过你看过一个武艺高强的嵩山盟主。”
“我看过?”西门骡紧皱着想后,“谁?”他儿子都没拿到盟主之位,居然有别人拿到,还跑来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靳旋玑。”西门烈不慌不忙的把炮灰的名字能奉上。
西门骡拉大了怒嗓,“那个草包平民?”
“嗯,他已经连任嵩山盟主三年了,他还是历届嵩山盟主中,武学造诣最高的一人。”他开始捧起平时脱线脱线,可是真正动起手来,却无人能敌的靳旋玑。
“他也是个当盟主的料?”可恨啊,上回他应该把靳族玑给彻底充公,并且送到塞外充军,不准来和他的儿子抢。
西门烈说完了实话,又编派起谎言,“是啊,他还是四年才进选一次的五岳盟主最佳人选,而且他本人还说,这世上根本就没人能打倒他,他还撂话说今年的五岳盟主他是当定了。”
“你打得过他吗7”咽不下这口气的西门骡,马上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摆出~副无才无能的模样,“应该打不过。”
“你打不过那个笑起来傻不隆咚的二愣呆子?”西门骡更是捺按不住飘高的火气,“不行,你怎么可以输给那个敢跟我抢儿子的人”
“没办法呀,他太厉害了。”西门烈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而且他根本就不把我看在眼底,我看,今年的五岳盟主,他是势在必得。”
气到极点的西门骡,将两手扳得喀喀作响。
“哼哼,五岳盟主是吗?”敢看不起他儿子?大家一起走着瞧!
“阿爹?”西门烈暗暗乐在心底地看着他气怒得涨红了老脸。
西门骡忽然宣布他伟大的宣言,“倘若你不参加京试也不听我的安排继承家业,可以!”京试算什么?面子比较重要!
“当真?”西门烈故意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西门骡慎重地朝他伸出一指,“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拿下五岳盟主的位置。”他握着双拳大声地咆吼,“就算你要在江湖上混,你也得给我况出个名堂来,最重要的是,你不可以输给靳旋玑,我要你把那个草包平民压下去!”
“那个草包平民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哥哥。”眼见时机成熟了,西门烈立刻把话题转到另一个阿爹死都不肯面对的问题点上。
“他不是你哥哥”他大声的否认。
“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承认了。”西门烈狡诈地装出小可怜的模样,“我身上流有靳家的血,你不能不让我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更不该阻止我去和我的亲人团圆,你也不希望我永远都不能与我的亲人见上一面吧?”
“但你是我儿子!”虽然很会不得他这般,可是西门骡更舍不得把他让出去。
西门烈马上端出甜言蜜语,“我从没有怀疑过,就算我认祖归宗了,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这~点绝不会改变。”
“你……”西门骡有点被他给说服了,“会改姓吗?”想到他要和靳旋玑同一姓。他的心里就不爽快。
“不会。”
“好,你可以回去认父,不过你就是不行让靳旋玑登上五岳盟主的位置”得到他这句话后。西门骡立刻大方的应允。
“你说得倒简单,五岳盟主哪是那么容易当的?”西门烈反而推卸了起来,还一副算了的模样。“我得先拿下华山盟主之位,然后再和其他四岳的盟主及各方高手们来抢五岳盟主,我还得不能输给那个老爱扮猪吃老虎的靳家大侠……我看,我还是去参加京试好了,也许那还比较容易。”
“去抢,去跟他抢!”西门骡一改初衷地鼓吹起他来,“别管什么京试了,你去抢个武林中的武状元来给我!”
炮灰也是有炮灰的用处,那个没什么用的靳旋玑总算是帮上他一些忙了。
西门烈开怀地咧大了嘴,“好……吧。”这可是他自己命令的喔。
气愤过后,西门骡想起他好像忘了提另外一件要事。
“对了,那迷迭呢?”他满怀希望地问:“你打算拿她怎么办?”这么好的媳妇,他还是不要?
西门烈给了他一个和先前完全不同的答案。
“我要娶她。”他再也不要在那边自虐了,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照着她的心愿,把她娶到手。
“你同意了?”西门骡乐不可支地笑开了眼眉。
他还有附带条件,“不过,我不能这么早就娶她。”
“为什么?”
“被她重创自尊心那么久了,我不能不回敬一下。”开什么玩笑,他堆了满肠满肚的沮丧和挫折。怎么可以就这样一笔勾消?
西门骡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我懒得理,记得要把她娶回来就是了。”
“没、问、题。”